72、七十二
七十二：
“小瀾, 我不要了，你別去了，你在我身邊就好。”
他說著, 抱住了林安瀾。
林安瀾抗拒的推著他, “你幹嘛啊，這怎麼還能後悔呢？這時候後悔, 之前的努力不是都白費了。”
“我不在乎。”
“我在乎啊。”林安瀾終於推開了他, “我這麼費心費力的, 我不能讓之前的努力變成沉沒成本，所以這戲還是得繼續往下演。”
“你是在試探我嗎？”蔣旭失落的眼神灰敗的看著他, “我放棄了，我真的放棄了, 我不要了, 我已經受夠了！”
“我受夠這些天了, 我不想你在這樣了，我也不想我們在這樣了。明明你最關心的是我，明明只有你，是程鬱怎麼也不會得到的, 我不要他再得意了, 我也不要你再離開我了，小瀾……”
他重新抓住了林安瀾的肩膀，“我放棄了, 我真的放棄了，你說的對, 我錯了，我大錯特錯了。我以後什麼都聽你的，你不要再搭理程鬱了, 你去告訴他，一切都是假的，你只不過是騙他才去到他身邊的，你重新回到我這裡，好不好？”
林安瀾看著他眼裡的痛苦與期望，有一瞬間，差點就相信，他說的是真的了。
不過也只是一瞬間。
他平靜的冷漠的安靜的注視著自己的面前的人，許久，才沉聲道，“不好。”
“蔣旭，戲演完了是嗎？那我也不陪你演了，我不會和程鬱說這些，我喜歡他，我不會離開他的。”
蔣旭瞬間睜大了眼，受了刺激一般。
“你喜歡他？你怎麼可能喜歡他？！你怎麼會喜歡他？！”
“他是我男朋友，我為什麼不能喜歡他！”
“他不是！”
“夠了，是不是我自己心裡有數，我的男朋友又不是你的男朋友，不需要你來否認！”
蔣旭搖頭，“不能這樣，你答應過我的，你不會和他有任何牽扯的，你答應過我的！”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
“現在也是一樣。”
“不可能。”林安瀾冷聲道。
蔣旭聽著他話裡的冷意，雙手止不住的顫抖。
“不會的，不可能的，你不會這麼和我說話的。”
“是不是程鬱說了我什麼？所以你對我產生了誤會？我就知道，一定是他挑撥了我們之間的關係。”
他說著，鬆開手就準備往出走。
林安瀾一把拉住了他，“你幹嘛？”
“我去找他，我倒要看看他說了什麼！他到底揹著我對你做了什麼！”
“你神經病啊。”林安瀾無奈的把他拽了回來，“你少折騰點吧，你這樣天天鬧騰，誰受得了。”
“你嫌我煩了？”蔣旭怔怔的看著他，“你也嫌棄我了？”
林安瀾嘆氣，“你回去吧。”
“你嫌我煩了。”蔣旭重複道。
他的聲音很輕，他問：“你不想理我了，你也不想管我了？”
林安瀾低著頭，“沒有人可以管你一輩子，人的一生，只能自己給自己負責。”
“所以，你也不想管我了？”
林安瀾抬頭看他，就見他眼裡滿是哀傷。
“我不可能管你一輩子的。”他如實道。
蔣旭搖頭，他痴痴的看著林安瀾，卻看不到他曾經的溫暖與溫柔。
他說，“你變了。”
“人都會變。”
“可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以前很在乎我的，你說過的，你會陪著我，一直陪著我的，你不會不要我的。”
林安瀾覺得自己又開始頭疼了，只是這一次，不僅是煩躁，還有生理性頭疼。
“就因為程鬱嗎？就因為你們在一切的這幾個月嗎？！只是幾個月而已，你就也要偏向他，離開我了嗎？”
林安瀾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你對他的恨意太深了。”
“我怎麼可能不恨他！”蔣旭怒道，“他生來就什麼都有，可我呢？我有什麼？！既然生了他，為什麼還要生我！我寧願從未來到這個世上，從來都不知道他的存在，也不想這樣子，什麼都沒有的活著！”
他看著林安瀾，眉目淒涼，“我只剩你了，我只有你，就這，他也要奪走嗎？這世上有那麼多人，喜歡他的人那麼多，為什麼，他就偏偏盯著你不放呢！”
林安瀾隱約覺得他這幾句話話中有話，卻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他只是反駁道，“我是獨立的個體，不屬於任何人，更不屬於你，不存在奪走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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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況且，你為什麼要和他比呢？他生來什麼都有，那是他命好，你為什麼一定要和他比呢？這世上比你慘的人多得是，你為什麼不能那些人比，而非要抓住程鬱不放呢？”
“小瀾你這是什麼話？”蔣旭疑惑的看著他，“我為什麼要和那些人比，他們是我的誰，他們和我認識嗎？我為什麼要和他們比？”
“我為什麼不能和程鬱比？就因為我一無所有，我就連和他比的資格都沒有了嗎？明明他所擁有的，有一半應該是屬於我的！”
林安瀾驚訝的看著他。
他的太陽穴疼的厲害，可是腦子卻似乎清明了起來。
他似乎想起了什麼，似乎想起了曾經的更年輕的蔣旭。
“是他對嗎？”記憶裡年輕的蔣旭慌張而期待的看著少年期的自己，“他長得和照片上一模一樣，程鬱姓程，所以他肯定也姓程。是他對吧，小瀾，他就是我爸爸對嗎？”
他無措的欣喜的，滿懷希望的看著記憶裡的自己。
“不是的。”他聽到自己這樣回答，“那是程鬱的爸爸，不是你的爸爸，回家吧。”
“可是……他和照片上長得一模一樣。”
“是嗎？你看錯了。”
林安瀾驚恐的，難以置信的看向自己面前的人。
他認真的看著蔣旭的眉眼，看著他高而挺的鼻樑，看著他的嘴唇和下巴。
他想起了他失憶後第一次見到蔣旭後，開玩笑的和程鬱說他們在某個角度有些像。
也想起了那天晚上，程鬱抱著他和他說，他爸爸有很多情人，有些情人跟的時間久了，就成了情婦，有些情婦運氣不好，就有了孩子。她們以為有了孩子，就可以嫁給他的父親，可是他的父親哪是那種在乎孩子的人。
所以，那些堅持要為他生孩子的情婦，都被他給拋棄了。
林安瀾明白了，他什麼都明白了。
“你和程鬱是……”他沒有說下去，似是開不了口。
蔣旭沒有說話。
可林安瀾已經有了答案。
所有的一切，在這一刻清晰明了，為什麼蔣旭會那麼討厭程鬱，為什麼他會說除非自己重生一次，他們才可能會和解，為什麼他總是想要和程鬱比，為什麼，他會不讓身為朋友的自己，去接觸程鬱。
因為他和程鬱是同父異母的兄弟，他的母親和他一起被程鬱的父親拋棄了，所以他嫉妒擁有父親的程鬱，所以，他痛恨程鬱。
林安瀾向後退了一步，靠在了牆上。
這是他沒有想到的，他怎麼也沒想到，蔣旭和程鬱會是這樣的關係。
他怎麼也沒想到，他的生活會如此狗血。
可是，程鬱是無辜的。
“你不應該恨他，你應該恨你的父親，不是程鬱讓他不要你，是你的父親不想要你。”
“程鬱也是受害者啊。”
“他是受害者，難道我不是嗎？”蔣旭指著自己問他，“他至少是程家名正言順的大少爺，是程峰的兒子，可我呢？我是誰的兒子？我是誰的孩子？！他受了傷，他可以去找程峰，程峰會替他解決，可是我呢？我能去找誰？我除了你，我誰都沒有！”
“你……你媽呢？”林安瀾不自覺道。
蔣旭愣了一下，他似是聽到了什麼震驚的，難以相信的事情，“小瀾你問我什麼？”
林安瀾沒有說話。
蔣旭湊近他，認真的看著他，緊緊的盯著他，一字一句的問他道，“你剛剛，問我什麼？”
林安瀾不敢再問，他隱約意識到，他剛剛不自禁的一句話，似乎是最不該問的一句話。
空氣有一瞬間的寂靜。
蔣旭若有所察的試探道，“小瀾，我剛剛一進門和你說的那個她，是叫什麼名字？”
林安瀾：……
林安瀾正想著怎麼糊弄，就聽到了敲門聲，他連忙跑了過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開了門。
門外果然是程鬱。
程鬱見他面色不太好，關心道，“怎麼了？”
林安瀾不動聲色的朝屋內瞅了瞅，程鬱順著他的眼神往裡看了看，就見蔣旭正怒視著他。
他沒有絲毫意外，走進屋，關了門，氣定神閒道，“你怎麼又來了。”
“與你無關。”
蔣旭說完，直視著林安瀾，“小瀾，你還沒回答我剛剛的問題呢？”
“你好煩啊。”林安瀾岔開了話題，“你怎麼還不走啊，你該走了。”
“不急，你告訴我答案後，我就走。”
“你這是威脅我？”林安瀾反問道，“我不告訴你，你就不走了？”
“當然不是，我只是想知道一個答案。”
“那如果我偏偏不想說呢？”他故意道，“我最討厭別人這樣和我說話了。”
程鬱雖然不知道蔣旭問了什麼，但是很明顯，林安瀾不想回答。
他把林安瀾拉到身邊坐下，對蔣旭道，“回去吧，天這麼晚了，你難道還想在這裡過夜不成？”
“為什麼不可以？”蔣旭在他對面坐下，“你都可以，我為什麼不可以？”
“當然可以。”程鬱笑道，“你如果執意待在這裡，那我就帶安安去我的房間。”
程鬱微笑，“你總不至於也願意去我的房間吧。”
“誰稀罕你的房間！”
“所以你該回去了。”
蔣旭看著他，眼裡滿是嫉恨，不過比起這個，他更好奇林安瀾現在的情況，為什麼他剛剛會問出那樣的問題。
蔣旭直視著不遠處的林安瀾，林安瀾轉過頭，不願與他對視。
蔣旭難得的沉下了心，打算仔細思考一下最近發生的事情，他總覺得，現在的林安瀾，似乎有些和之前不太一樣。
只是……
蔣旭不由得再次看向林安瀾，——他不想回去。
他怕自己忍不住，更怕一個人寂寞，他想讓林安瀾陪他，想讓林安瀾看著他，制止他。
然而現在，林安瀾卻對他視而不見，更別提是陪他了。
“小瀾，你真的不願意陪陪我嗎？”
“不願意。”
蔣旭苦笑了一下，“你以前都會願意的。”
林安瀾怕自己多說多錯，引起他的懷疑，就沒有說話。
程鬱催促道，“說完了，那可以走了吧。”
蔣旭站起身，最後看了林安瀾一眼，失落的走了出去。
林安瀾見他走了，這才松了口氣，“他好像，有點懷疑我了？”
程鬱驚訝，“怎麼回事？”
“你回來之前，我們吵了一會兒，我一不留神，問了他一句‘你媽呢’，我不應該問這個的，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肯定應該知道他媽媽的情況，可是那時候我太過驚訝了，一下子就問出去了，後面想補救，也沒有辦法。”
程鬱安靜的聽著，沉默了片刻，勸他道，“沒事的，紙包不住火，他總會知道的，只要你不信他的鬼話就好。”
林安瀾信誓旦旦，“我當然不會信了，我只信我和你。”
程鬱點頭，溫柔的抱住了他。
他抱的很緊，在林安瀾看不到的身後，他的雙目晦暗如海。
這一天，終歸還是要來了，不過沒關係，程鬱想，他已經多賺了這麼多天了，接下來的日子，能賺一天是一天吧。
他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他可以接受。
窗外狂風大作，吹得樹上的葉子嘩嘩作響，程鬱親了親林安瀾，感受著暴風雨來前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