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住處後,伍廷芳一個人在房間裡思考了很久。他不許去打攪他,就連那天的晚飯他也吃的很晚,他平日裡的生活很有規律,今天這樣就是那些跟了他許久的僕人看了也覺得不尋常。

如果換了旁的人說這番話,例如袁世凱等人,伍廷芳一點也不會覺得奇怪,如果換做是幾年前,張文英這麼說他也不會太過稀奇,問題是張文英現在是革命的大英雄,雖然並沒有在臨時政府中任職,在共和國中的地位卻幾乎是連身為大總統的孫中山也不能相提並論的,可以說他是最不應該說這番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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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深深的疑惑,伍廷芳一整晚都沒有休息好,第二天也只是禮節性的與日本人草草會了面,便又到醫院去探視張文英了。

“你還是來了,只是沒想到你會來得這麼快。”張文英還是斜倚在床頭,不過看上去氣色可比頭一天好了許多。

“昨天回去我想了好久,你說的那些我都明白,也知道是有道理的,畢竟事實本就是如此,可如果真的是這樣,我們還革命幹什麼,推翻滿清幹什麼?”伍廷芳一上來便是開門見山。他是支援革命的,立場從沒有動搖,但也不願意始終帶著這樣的疑惑。

“我們革命是為了推翻滿清,必須要推翻滿清是因為它太腐朽,太無能,也太賣國了。”張文英也答得很乾脆,不過他也看得出,這樣的答案是不能讓伍廷芳滿意的。

“可你昨天不是還說簽署這樣的條約是可以接受的嗎?”

“那我們不妨來看看條約裡都說了些什麼好了。”還在軍機處的時候,張文英接觸過不少類似的公文信函,對其中的詳情自然是知道得很清楚的,“先,作為條約中並沒有侮辱性條款,也不需要割地賠款,與之前之後的許多其他條約相比,勉強還能算是平等地。法國人從基隆、澎湖撤軍。中隊也撤出越南,你也知道,法國人已經基本佔領越南全境,阮朝也已受法國的所謂保護,既然靠武力不能奪回,法國怎麼可能輕易退出,放棄對越南的宗主權,也不過是承認了既成事實。這麼做當然會損害中國的利益,卻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至於中國在西南地區修建鐵路,法國享有優先協商權。以及之後西南逐步成為法國人的勢力範圍,歸根究底並不是這個條約所能保障的,而是我們自己不爭氣,試想一下。清廷對於修築鐵路始終是不大熱心的,又沒有能力自行修築鐵路,如果我們把一切都處理地妥妥當當,法國人又怎麼會趁虛而入。真正對中國損害最大的應該還是給予從法國進口貨物減稅待遇。這不只減少了國家稅收,也打擊了國內民族資本的展,可惜的是這一條當時是最不引人注意地。而且咱們中國的海關一直控制在洋人手裡。怎麼徵稅還不是他們說了算。”

“既然如此。清廷的腐朽到底是什麼?”張文英所說的與伍廷芳原本地思想有很大不同,在他看來。清廷的腐朽便是因為簽署了那一些列的不平等條約,如果這還不能說明問題,有是因為什麼呢?

“在中國人的傳統觀念裡,簽署城下之盟是可恥地,甚至於議和本身也是可恥的,在從前這種觀念也許是對的,不過至少今天看來卻不是那麼回事,打不過人家,議和沒有什麼丟人地,作為一個成熟地國家,也要勇於承認自己地失敗。外國就不提了,國內其實也有不少例子,唐太宗皇帝也接受過突厥人的城下之盟,而最後滅掉突厥地正是唐太宗,當年的越王勾踐不是也曾臥薪嚐膽嗎?我們現在要改變這種觀念了,不要害怕承認失敗,不要害怕承認不如別人,最可怕的不是這些,而是明明失敗了卻不敢承認,更要不得的是失敗後卻還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失敗,明明已經不如人了,卻還不知道努力。”

伍廷芳聽了只感到好似醍醐灌頂,心裡一下子豁亮了許多,卻還並沒有全部弄懂。

“我們中國本是世界第一強國,我們的三寶太監七下西洋的時候歐洲人的大航海時代還沒有開始,按說我們不去欺負人就已經很不錯了,那會輪到我們被人欺負,若是滿清的朝廷不腐朽,不無能,我們又怎麼會打不過區區法蘭西。不過這倒也算了,畢竟已經是過去的事了,更何況最是禍國殃民的昏君康熙和乾隆早就已經死了,如果現在肯努力,也還是來得及的,日本的明治維新便是最好的榜樣。起初的時候,清廷似乎也還做了些事情,開始重新重視海防,意識到了海軍的重要性,正式成立了北洋艦隊,並且將臺灣劃為獨立一省,以強化東南沿海的防務,同時打破外交孤立的局面,開始利用與英國等強國的關係增加談判籌碼,雖然做的還很不夠,不過總還是做了些事,比起什麼都不做還是要強出許多,對了,那個時侯生的長崎事件不就是你參與處理的嘛,也算是清廷在鴉片戰爭之後的第一次外交勝利,為什麼會這樣,就是因為那個時侯我們遠要比日本強大,至少海軍是這樣的,日本人怕了我們,問題自然也就容易解決得多。可後來呢?光緒小兒的大婚,修建頤和園,還有慈禧的六十萬壽,銀子花得像流水,海軍再也無人理會,至於別的就更沒人管了,再往後的事情我們都是親歷者,就不用我多說了,為什麼現在就連小小的日本也能起到我們頭上來,難道這還不能說明清廷的腐朽嗎?這樣的朝廷還不該推翻嗎?”

伍廷芳嘴唇**了一下,似乎想說什麼,又不知如何說起。

張文英說的他自然懂,甚至覺得這樣的話才符合他的身份,可對於和約的事他還是不能釋懷,他怎麼也不能接受一個這樣的英雄也能夠容忍這樣的和約。

猶豫了好一會兒,他還是開口了:“講句老實話,這次的和談我是從一開始就不看好的,昨天和今天,我大致上已經知道了你的態度,不過老實說,我還是想親耳聽你說出來才感到踏實些。”

話還是說出來了,伍廷芳盯著張文英,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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