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柳華縣的工作很快就結束了。在離開之前我告訴他們的分管副縣長和縣人民醫院的院長:“儘快去和我們醫院取得聯系。這種事情越早越好。”

他們很高興:“到時候還要凌助理多美言幾句才是。”

我笑道:“那倒是沒什麼問題,不過我還要帶隊員們到我家鄉去一趟。那裡的人民醫院已經和我們醫院簽了協議了,我得去做一些調研。”

他們連聲道謝。

離開之前醫院院長給了我一個信封,我估計裡面裝的是現金。當然,我嚴詞拒絕了。

“作為協議的雙方都應該有各自的權力和義務是不是?”我對院長說,“你們縣可以將我們醫院作為你們公費醫療的定點單位。這樣我們也好向職工們交代。其實你們這裡的病人去我們醫院的情況也不會很多,除非是重大疾病。”

院長笑道:“這是完全應該的。”

我又朝他說道:“我有件私事想麻煩你。我有個親戚是做醫療器械的,你看能不能……”

“我們這裡太窮了,可能拿不出那麼多錢去買那些貴重的裝置啊?”他為難地道。

我點頭道:“這我知道,如果採用投放的方式呢?”

“那沒問題!凌助理,你這哪是在找我幫忙啊?完全是在變相地幫助我們啊。”院長滿臉感激之色。

我心想,你可真會說話!在“哈哈”大笑中我和他道別。

離開柳華縣後,我們即刻前往我的家鄉。

“我弟弟給我來電話了,他說他非常喜歡現在的工作。”在路途上張晶晶告訴我。

我很是替他感到高興。

“我不知道應該怎麼樣感謝您呢。”她真摯地對我說。

我笑道:“那天我喝醉了你不是也照顧了我嗎?這就算我還你的人情吧。”

她不好意思地道:“這兩件事情怎麼能夠相比呢?”

“那我再幫你做一件事情行不行?或者請你吃飯?”我開玩笑地對她說道。

“凌……您真會開玩笑。”她也笑了起來。我見她似乎不知道應該稱呼我什麼了,隨即又道:“今後叫我師兄吧。這樣我聽起來順耳。還有就是,今後你別在我身上使用那個尊稱。”

“是!凌……那個師兄!哈哈!”她的笑陽光明媚。

我心裡很愉快。和年輕人在一起的感覺真好……

許縣長和朱院長熱情地接待了我們。當天晚上我又是大醉。

第二天晚上,朱院長又提議喝酒。

“這樣喝可不行,我們這樣天天醉的話我們到這個地方來就毫無意義了。”我急忙阻止。

他卻笑道:“以前說的那什麼上課啊、查房什麼的又不是指的現在。今後慢慢來吧。”

我沒有明白,疑惑地看著他。

“這次你們來的任務就是喝酒。”他說,“然後象徵性地上上課、查查房什麼的,縣電視臺來錄影報道一下就可以了。畢竟你們來一趟不容易。別累著了。”

我搖頭道:“那不行。我們既然來了,就必須按計劃將工作做起走。”

我的態度很堅決,他這才同意我們適量地喝一點。

吃完飯後,我總覺得朱院長今天的話有些怪怪的,於是我便悄悄去問他。

“我看你們範院長的意思,就是讓你們這次多拍一些照片、多錄一些像回去,目的就是為了宣傳。至於醫療方面的指導工作,今後慢慢來就是。”他笑著對我說。

我這才想起自己在柳華的時候這方面的工作做得很少。

“你放心,我們會在你們走之前,將你們這次的活動的的內容向省報和省電視臺提交的。”他對我說。

我這才發現自己在柳華的時候犯了一個大錯誤。

“宣傳工作有時候比真抓實幹更重要。”朱院長最後對我說。

我深以為然,心裡就想,如何才能夠把柳華縣的工作補救一下。

回到賓館後,我即刻給柳華縣醫院的院長打電話:“我走的時候忘記了一件事情,這次我們宣傳方面沒有大重視,你們有相關的資料嗎?”

“我們已經上報給地區和省裡面相關的媒體了。你放心好了。”他回答。

我不禁汗顏。看來基層的同志在這方面確實比我這個書呆子強得多。我隨即吩咐他給我複製一份相關的資料,特別是影像方面的。他連聲答應說:“我到你們醫院來的時候順便帶上來。”

“凌……師兄,你出去啊?”在酒店的大堂,我迎面碰上了張晶晶,她對叫我“師兄”這個稱呼還是不大習慣。

我笑道:“回到老家了,還沒有時間出去轉轉。”

她詫異地問:“你還沒回過家?”

“我父母搬到省城去了。”我回答說。

她黯然地道:“你真幸福。”

我忽然想起自己剛才的話戳到了她的傷心之處,忙道:“怎麼樣?我給你當導遊陪你到處走走?”

她頓時高興了起來:“太好了!你等等我啊,我去換一件衣服。”

我連聲答應,心裡卻在苦笑:女人的事情怎麼那麼多啊?

她終於從樓上下來了,身上穿著一件紫色蠟染的長裙,這讓她的身材顯得格外修長,看上去皮膚也更加的白皙。她全身透出一種健康的、充滿活力的美麗。

“漂亮嗎?”她問我。

我連忙道:“漂亮極啦。”

“當然。”她自得地笑道。

我很有好奇心:“你男朋友是幹什麼的?”

“我還沒男朋友呢。”她笑道,“這些年家裡面老出事情,所以就……呵呵!反正我不著急。”

我笑著警告她:“別再拖啦,再拖就會成老姑娘啦。”

“研究生畢業再說吧。要不,你幫我介紹一個?”她說。

我急忙道:“我可不想當媒婆!”

她“吃吃”地笑著:“你真好玩。走吧,師兄。”

我帶著她朝著街上走去。

今天的我很有一種自豪感,因為我這次回家是代表了江南醫科大學的附屬醫院。不過家鄉的很多人已經不認識我了。高中時候的同學們大部分和我一樣大學畢業後留在了外地工作。

張晶晶和我走在一起,這對我來講沒有任何的心理上的負擔。

“你的家鄉真美。”她在我身旁嘆道。

“是嗎?”我很高興聽到她這樣說。

她點頭道:“是啊。這裡的城市雖然不大,但是有山有水的,我很喜歡。”

我看著她:“看來你這人好靜,今後一定是一位賢妻良母。”

她歪著頭朝我笑道:“這樣不好嗎?”

我發現漂亮的女人似乎都有一個共同的習慣。她們都喜歡歪著頭笑,也許這樣才能夠表現出她們特有的嫵媚。

我說:“不知道誰有這樣好的福氣。”

她沉默了一瞬,隨後輕笑了起來:“誰叫你那麼大了呢?誰叫你已經有女朋友了呢?”

“你這話會讓我有一種想當陳世美的犯罪感。”我笑著對她說。

“千萬別。”她朝我做了一個怪相。

幸好她是學醫的,如果是其他人的話我肯定會為此產生某種浮想。不過我很喜歡她的可愛。

家鄉的夜晚很涼爽。我和張晶晶在街頭漫步,她偶爾會去到街邊的商店逛蕩一下,我一直陪著她。很奇怪,我並沒有覺得累。

其實我們一直都在說話。她給我講她弟弟的事情,包括她和她弟弟小時候的一些趣事。而我講得最多的是自己的中學階段。到現在我才發現,原來自己一直以為的枯燥無比的中學生活居然也有那麼多好玩的事情。

“現在好了,我弟弟的事情已經解決了。這還得謝謝你呢。”她感激我道。

我瞪了她一眼:“怎麼又來啦?不是說了嗎,這算我對你的回報。”

“你真是一個好人。”她幽幽地道。

我不禁苦笑,本想給她講我們家鄉那個關於“好人”的故事的,但是轉念一想覺又得有些不大合適。

不知道是怎麼的,我發現自己在她的面前竟然一下子就變得純潔了起來,由此看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句話確實是真理。

此時,我不禁就想,自己所近的那個“墨”究竟是些什麼人呢?

“這是什麼地方?你怎麼帶我到這裡來了啊?”我正沉思著這個問題的時候,忽然就聽到張晶晶在問我。

我一看,不禁訝然失笑,原來自己在不知不覺中來到了我家的樓下。可是,我卻忽然呆住了……我家的燈光怎麼會是亮著的?

張晶晶看出了我神態的異常,詫異地問道:“怎麼啦?”

“怎麼會這樣呢?”我喃喃地道。

“究竟怎麼啦?”她著急地問。

“我父母都在省城,怎麼我家的燈是開著的呢?難道有小偷?”我說。

她搖頭道:“不可能。這地方這麼小,如果有小偷的話左鄰右舍肯定要過問的,而且現在時間還這麼早,哪有那麼膽大的小偷?”

我覺得她說得有道理。

“會不會是你父母離開的時候叫了人幫你們家看屋啊?”她提醒我說。

“可能是吧。”我點頭道,“但是我必須得上去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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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陪你去。”她說。

敲門。

裡面傳來了一個我非常熟悉的聲音:“來啦。”

是我的母親!

“小亮,你怎麼回來啦?”母親問我道,同時疑惑地看著我身後的張晶晶,“她是誰?”

我同時也在問:“您什麼時候回來的?”

“我和你爸回來了好幾天了。我們在省城住著不習慣。”母親回答。

我急忙將張晶晶介紹給了母親:“我帶博士團到人民醫院來,她是我帶的隊員,我們醫院麻醉專業的碩士。”

“快進來坐。”母親熱情地朝她打招呼。

父親也對張晶晶笑臉相迎。

“我在樓下看見我們家的燈亮著,嚇了我一跳。”我埋怨他們道,“回家了怎麼不給我打一個電話啊?”

“我們怕影響你的工作。”母親歉意地說。

“還是回來的好,在省城一個熟人也沒有,我們一點都不習慣。”父親告訴我說。

我不好意思地道:“都怪我!這樣吧,今後我盡量少出去應酬就是了。”

“算啦,我們可不能影響你。”父親說,“我們在這裡生活了幾十年了,住著舒服。”

“凌老師,我覺得你還是應該多陪一下你父母才對。你看我……”張晶晶在旁邊說話了。

母親臉上堆滿了笑容:“這姑娘真漂亮,說的話也蠻好聽的。”

父親在旁邊開玩笑:“難道你又想認乾女兒?”

母親笑道:“上次可是你認的,怎麼叫又呢?”

我見他們說到了趙倩的事情上去了,急忙制止道:“小張第一次到家裡來,你們怎麼就開這樣的玩笑啊?”

“我倒是很願意的。”張晶晶卻笑道。

我見開玩笑即將開成了真事情了,急忙站了起來對父母說:“我得馬上回去了,賓館還有很多隊員等著我安排明天的工作呢。”

“那你什麼時候回家來?”母親問。

“今天晚上晚一點吧。”我回答,我決定今天回家睡覺。

“你不想我當你妹妹啊?”出了家門到了大街上後張晶晶問我。

我不想傷害她:“你已經是我妹妹了啊!師妹、小師妹!這不就是妹妹嗎?”

她不滿地道:“狡辯!”

我“哈哈”大笑起來:“我就奇了怪了,你們怎麼這麼喜歡認親戚呢?”

其實我的目的是為了送張晶晶回賓館。雖然我們家鄉這個地方的治安還不錯,但是我總不能讓她獨自回去啊?

“早點休息,我回去了。”到了賓館大門的時候我對她說。

她朝我點頭:“多陪一下你的父母。”

我感覺她這話像長輩的語氣。

“你和她什麼關係?”回家後父親嚴肅地問我。

“我不是講過了嗎?”雖然我有思想準備,但是卻仍然覺得這個問題有些難以回答,因為即使我說的是真話我的父母也依然會懷疑。

果然——“你帶了那麼多隊員為什麼偏偏帶她一個人上街?”父親在問。

“碰上的,在外面碰上的。”我覺得自己並沒有說假話。

母親開始嘮叨了:“小亮啊。趙倩的事情你才處理好,你可別又去惹下什麼麻煩啊。我看小月可不是一般的女人,要是她知道了的話可就麻煩了。”

我有些不耐煩起來:“我知道啦。我先睡覺了,明天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即使我們相信你和她沒有什麼關係,但是你可是當領導的人,得注意影響才是。”父親嚴肅地說。

我心想,我是什麼領導啊?但是卻不敢回嘴。“知道了,我今後注意就是。”說著便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在關門的時候聽到父親在那裡嘆氣。

第二天許縣長親自來找到了我。

“我想帶你去看一個地方。”他對我說。

“什麼地方?”我問。

“你叫幾個醫生一起去吧。我們縣的一個敬老院,麻煩你們去給那些老人作一次體檢。”許縣長說。

我疑惑地道:“體檢?這可是需要裝置的。”

“縣醫院會配合的。是不是啊朱院長?”他笑著問我身後的師兄。

朱院長笑道:“當然。”

不過我的心裡還是奇怪:就體檢而言,朱院長他們完全可以勝任了啊?

留下了需要講課和查房的人,其餘的人都跟著我上了車,包括張晶晶。

到了那個地方我才知道,許縣長的主要目的還是為了宣傳。我看見敬老院裡面掛著幾條橫幅:“熱烈歡迎江南醫科大學的專家到我院為民服務”、“深入基層、服務為民”等等。同時還有幾個記者舉著照相機、攝像機在那裡等候著我們的到來。

我心裡非常感謝許縣長他們對我的工作想得如此周到。

敬老院的房子似乎是才修建的,但是裡面的設施我卻不敢恭維。準確地講,這個地方除了房子是新的以外,其餘的東西都非常陳舊,我在每個房間裡面都聞到了一股黴臭味。這是太潮溼了的緣故。

“我們好不容易要了點錢,但是僅僅夠我們修這房子。”許縣長似乎也看出了我難受的表情,他解釋道,“我們會儘快想辦法完善這裡的設施的。當然,如果你們能夠向這裡提供一些幫助的話就太好了。”

我只說了一句話:“這麼潮溼的地方老人住著怎麼受得了啊。”

“是啊。慚愧。”許縣長道。我看他的表情並不是作偽,頓時覺得他和其他的官員似乎有些不一樣。

“先體檢吧。”我說,心裡卻在想,你們這樣的事情我可管不著,我現在的身份不過就是一個小醫生而已。

經過檢查,我發現這裡的老人們都有不同程度的風溼病,這在我的意料之中。

張晶晶的專業並不適合去給老人們作檢查,她主動提出去打掃每一個房間。當我們對老人們體檢到了中途的時候,忽然聽到了她在一間屋子裡面痛哭。

我大吃一驚、急忙地朝她的哭聲處跑去……頓時松了一口氣,我看見張晶晶正在給一位老人擦拭著身體。

可是,當我看到那個老人的時候頓時震驚了。老人的背上佈滿了褥瘡,不少的褥瘡已經化膿,看上去極為恐怖。

張晶晶一邊在給他清洗,一邊在痛哭。

“這裡的負責人呢?誰是這裡的負責人?”許縣長的臉色很是難看。

一個中年人跑了過來:“許縣長,您找我什麼事情?”

許縣長指著老人的背怒聲地道:“你看看!你們這裡是怎麼管理的?老人的背上都成那個樣子了你們怎麼不送去醫院?”

“我失職、我失職。”那人哈腰道,臉上的汗水不住地往下淌。

許縣長冷笑道:“這不是失職那麼簡單的事情吧?你這是謀殺、是犯罪!假如他是你的父親,你會怎麼想?嗯?!”

那人不敢回答。

“這件事情民政局也有責任!”許縣長繼續地道,“朱院長,請你馬上把他接到你們醫院去進行治療,先別給我談費用的事情!”

朱院長連聲答應,急忙去打電話叫救護車。

看著張晶晶的模樣,看著老人的背,我的心裡酸酸的,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淚水就出來了。我的隊員們也在流淚。

救護車很快就到了,老人被縣人民醫院的醫務人員接走了。

“你看我這副縣長當的!”許縣長嘆道,他的眼眶也是紅紅的。

張晶晶忽然走到了我們的面前,她從身上摸出了的錢包來,將錢包裡面所有的錢大約有兩、三百元,都拿了出來然後放到了桌上。

其他的隊員也在照著她在做,還有我自己。

他們的行動帶動了在場的所有人,包括那些記者,還有許縣長、朱院長。

就在這一刻,我作出了一個決定……(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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