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不肯說嗎。”班銘心中失望,神色則冰冷了幾分:“既然如此,那我就把你帶到夕閥主那裡,讓他來給夢研一個交代吧。”

夕櫻眼瞳一縮,隨即淡淡笑了:“我承認,你是個天才,能夠以基礎九段的修為戰敗地境上品,哪怕是放眼人類武道史也足以自傲,不過正因為如此,你犯了一個和歷史上很多天才一樣的錯誤,那就是過分自大!我讓你獨身前來,你就真的獨身前來?這可以說是勇氣,但何嘗不是愚蠢?因為我從來沒有說過,我會獨身前來……出來吧,雨伯。”

影子一閃,無聲無息,一道身形出現在夕櫻的身側後方。

這是一名眉目如鷹的老者,面上無肉,顴骨高聳,一頭花白頭髮,身穿黑色功夫服,像是黑夜中的幽靈。

班銘的神色頓時一變,身形向後退開數步。

當然,這種變化,很大一部分是故意偽裝出來的。

“班銘,這個世界遠比你想象中的更加冰冷殘酷,而這個世界所蘊含的許多奧妙,也不是現在的你所能夠想象的。”

夕櫻平靜地看著班銘,已經像是在看一個死人,道:“眼下這種情況,無論殺你還是不殺你,都很麻煩,不過你可能不知道,我還有第三種方法,那就是……和你成為朋友。”

班銘簡直以為自己聽錯,失笑道:“你覺得我會有可能和你成為朋友?”

“所以我才說,這個世界所蘊藏的奧妙,不是你能想象的。”

夕櫻仍然平靜,平靜中有種智珠在握的自信,淡淡道:“你也許聽說過,天境武者可以精神改變物質,可以動念殺人,但你或許不知道,這只是天境武者對精神之力最為粗淺的運用,多少年來,很多的天境武者以及各大勢力,都在致力於往更深層次挖掘精神的奧妙,而我便是在這方面投入大量人力財力,有了獨到的成果,那就是從古老的催眠術中得到啟發,嘗試將精神運用到催眠當中,進而研究出了一門頂級的……終極催眠術。”

催眠?

班銘的瞳孔縮了縮。

的確,古老的催眠術,就是用各種方式影響他人的精神。

而擁有浩瀚精神力的天境強者,如果能夠將自身精神融入到催眠術當中,所產生的效果,絕對會比正常的催眠術恐怖許多倍。

這的確是一個大膽而又有可行性的研究方向。

“看樣子,以你的聰明,也已經猜到了。”夕櫻淡淡道:“我之所以會和你成為朋友,是因為很快,你會被雨伯催眠,接著你就會相信,我是你生命當中對你最好最值得你信任的人,如此一來,你自然就不會再因為夕夢研的事情而繼續與我為難……甚至,我可以透過你,掌握斷罪的更多秘密,比如……太一劍勁剋制法?”

班銘心頭一陣惡寒。

如果夕閥研究出來的這彙總終極催眠法真的有這麼恐怖,夕櫻不光是能完美地化解此次危機,甚至能夠反過來為自己獲取巨大的利益。

而這,或許就是夕櫻決定和他見面之時,所定下來的打算!

“原本我還以為會費一番周折,不過沒想到,你居然愚蠢得真的獨身前來,不過這樣也好,倒是省去了不少麻煩。”夕櫻臉上浮現出一絲嘲諷,似乎在嘲笑班銘的愚蠢自大。

“看起來,你已經用這種方法,控制了不少人?”班銘緩緩吸氣,問道。

而他臉上的表情,在夕櫻看來,更像是在故作鎮定地拖延時間。

不過,拖延時間也沒用,因為從一開始,夕櫻就已經做足了準備。

不遠處的磁浮車中,時刻散發出無形的遮蔽波,能夠擾亂任何訊號傳遞出去,甚至讓手機之類的電子設備裡的某些細微元件自行壞掉,失去功能。

所以,夕櫻不介意和班銘多說幾句話,她喜歡看對手從惶然無措到最終絕望的表情。

她用手指順了順耳邊的頭髮,輕笑道:“能夠有資格讓我用這種方法來控制的人很少,也就用過幾次而已,可惜‘終極催眠術’還沒有研究至完美,只能催眠天境以下的人,否則用途會更大……你雖然能夠在武力上跟地境上品武者一較高下,不過在精神方面,你最多也就是地境下品武者的程度吧,所以是沒有絲毫僥倖的可能的。”

班銘聞言,暗自松了口氣,如果這催眠術連天境武者都能催眠,那對於他來說,都是有一定的威脅,不過既然只對天境以下武者有用,那就構不成什麼威脅了。

他心中暗自檢討,這次的確是有些大意了,沒想到夕櫻手中會有這樣的底牌,若非他凝聚了陰神,這次可能真的要危險了。

“那麼,在我被催眠之前,你可不可以給我一個答案,到底為什麼要殺夕夢研?”班銘臉上流露出一絲絕望,隨即“不甘心”地問道。

夕櫻很滿意班銘此刻的表情,心中生出莫名的快意,任你有逆天妖孽的武道資質又如何,到頭來終究還是要淪為我手中的一顆小棋子!

真正能左右這個世界的,永遠不是武力,而是頭腦!

“你就做個糊塗鬼吧。”夕櫻輕柔而又略含惡意地一笑,單薄鮮紅的嘴唇顯得更為刻薄。

隨即,她笑容收斂,冷漠地揮了下手。

始終如幽靈般站在夕櫻身後的雨伯,動了。

一瞬間,他就如鬼魅般來到了班銘的面前,一雙眼眸中只有森冷殘酷之意,隨即,一指點向班銘的眉心!

這一瞬間,班銘本能地想要躲閃,不過精神強大如他,敏銳感覺到老者這一指中不含殺傷之力,便生生剋制住了躲閃的衝動。

轟!

班銘只感覺眉心一震,連線精神世界的精神通道被強行開啟。

旋即,一股龐然而頗為凝聚的精神,衝入了他的精神世界!

班銘瞬間就震驚了。

因為他發現,這名老者現在在做的事情是……神魂離體!

“真是見了鬼了!”精神世界中,隱藏在暗處的鬼叔終於忍不住嗤笑了,暗地裡跟班銘交流:“這小家夥是有點缺心眼啊,這要是在封神時代,神魂離體進入他人的精神世界,就簡直是豁出去的舉動,難道這什麼終極催眠術只能對天境以下武者有用,如果遇上天境武者,直接封閉精神世界,關門打狗,不死也殘!”

班銘頓時恍然了,這一瞬間,在老者沒有真正施展出“終極催眠術”之前,就已經大概揣測出了這種精神運用法的原理,無非是仗著自己精神強大,神魂離體進入他人精神世界之後,直接對目標進行某種精神攻擊,在其精神中留下永久的精神烙印,進而達到深度催眠的目的。

大概就是如此。

說起來,其實也是很粗淺的精神運用方法。

最終被催眠的人,不可避免地會出現精神上的傷害,而這種傷害,會直接影響到其將來的武道突破。

而班銘並不知道,當雨伯的神魂進入到他的精神世界中的時候,心中有了巨大的震動。

自從修成這門“秘法”以來,雨伯已經進入過許多人的精神世界。

一般而言,修為越是高深的人,精神世界就越是巨大。

而此刻,班銘的精神世界……很大!

大的一時間,連他都感知不出來,到底有多大!

換句話說,這個只有基礎九段的叫班銘的小子,所擁有的精神世界,比他的更大!

這種完全超出常理的情況,讓雨伯忽然覺得有些不安。

更讓雨伯覺得不安的是,他無法感知到班銘的“神”!

以往,他所接觸到的任何人,精神世界中,必然會有一個“神”,是每個人自我意志的凝聚。

而他透過攻擊這個“神”,在其精神恍惚的時候,施展一定的催眠手段,就能某種程度上扭曲一個人的意志,改變人的記憶。

而現在,雨伯驚疑地發現,自己所處的這片不知有多大的精神世界中,完全空空蕩蕩,感知不到任何存在!

沒有了攻擊目標,所謂終極催眠,也就無從談起。

“你是在找我嗎?”突兀,一道聲音在雨伯身後響起。

如果現在還是人身,雨伯全身寒毛肯定都會炸起。

轟!

來不及有任何反應,一股巨大的精神風暴,瞬間衝擊在了他的神魂之上。

不,這已經不該成為精神風暴了,應該稱為精神之錘。

雨伯感覺像是有一記重錘狠狠砸在了自己腦門,瞬間整個人都不好了,神魂幾乎要被打散,瞬間遭受重創。

而直到此時,他才終於“看清”了攻擊自己的是什麼東西。

“元、元嬰?”雨伯的神魂發出了不可置信的尖叫嘶吼,所謂天境強者的氣度在這一刻蕩然無存。

不過話說回來,任誰在一名基礎九段武者的精神世界裡突然看見一尊元嬰,也會受到同樣程度的驚嚇。

而最讓雨伯覺得驚嚇的是,這尊元嬰的面貌,竟然和班銘……一模一樣!

這班銘,竟然是一尊元嬰強者?

這個念頭一經閃過,雨伯亡魂具冒,在他的思維觀念中,元嬰是和天境上品超級強者對等起來的。

不過下一瞬,他就覺得不對,這班銘明明就只是個剛入大學的年輕人,怎麼可能會是天境上品強者的?

不過他已經沒有更多的思維可以運轉了,因為顯化出了陰神的班銘,這時候一指點中的他的神魂!

班銘還是第一次看到別人的神魂,感知中,神魂就是一團頗為凝聚的精神,而在感官中,神魂則是一團朦朧放著淡淡光芒的霧。

而他這一指點中雨伯的神魂,這團淡淡光霧便再度一震,體積瞬間擴張了數倍,再無一絲反應。

班銘知道,這雨伯的神魂等於是陷入了昏迷,所以呈現出自然舒展的姿態。

此時此刻,雨伯的生死在他的一念之間。

不過,班銘沒有下這個毒手,而是心頭一動,將一股尖銳的精神如刺刀般刺入雨伯的神魂:“從今以後,我就是你的主人!”

這樣的聲音,如尖刀般在雨伯的神魂中刻下永難磨滅的痕跡,成為其記憶、認知乃至人格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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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銘雖然不懂什麼終極催眠術,然而他已經揣摩出了終極催眠術的大概原理,就是可以仗著自己凝聚了陰神,以這種直接霸道的精神碾壓的方式,完成同樣結果的催眠。

這樣的方式對於雨伯的神魂會有終生都難以恢復的傷害,不過既然是敵人,那就無所謂心慈手軟。

隨即,班銘傳遞過去一股精神震盪,原本鬆散擴張著的神魂陡然凝聚。

“主人。”雨伯再度出聲,聲音恭恭敬敬。

“還真是方便啊……”班銘見狀不由唏噓,一念之間,就多了一個天境下品修為的打手。

由此,便可以看出元嬰強者的恐怖。

可想而知,如果陳琛知道了這種控制人的方法,以他的秉性,很可能會打造出一支天境軍團來。

不過幸好,陳琛的陰神原本就是畸形,先天不足,加上後來被他用雷電之力重創,想要施展同樣的手段來控制其他天境強者,已經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而且,這一次也是雨伯自己做死,神魂離體進入班銘的精神世界,班銘佔據了主場優勢,加上抓住了雨伯因為極度驚駭產生的精神空隙,這才能夠一舉功成。

越是“強人所難”的指令,就越難進行催眠。

所以就連夕櫻,也只是讓雨伯將班銘催眠成朋友,而非讓他變成奴隸。

總體而言,班銘能夠“催眠”成功,直接讓雨伯認他為主人,其實是七分實力三分運氣。

“回去吧。”班銘平靜地道。

精神世界中,一道漩渦出現。

“是。主人。”

嗖!

雨伯的神魂陡然進入漩渦,從班銘的精神世界中消失。

而在現實世界中,距離雨伯手指點中班銘的眉心,僅僅過去不到兩秒。

雨伯原本有些失神的雙眼,陡然恢復了神采,撤回手指的同時,身形向後退掠,落回了夕櫻的身後。

“呵。”夕櫻看著呆立不動的班銘,嘴角微揚。

班銘目光微微一動,看向夕櫻。

夕櫻紅唇微張,剛想要說什麼,卻陡然聲音哽在喉中。

原因,是因為她看到了班銘的眼睛。

那眼神,很冷。

絕不會是在看一名完全信任的朋友的眼神。

可是這怎麼可能?他明明就已經是被催眠了的!

就在這錯愕、不安以及警惕的念頭在夕櫻腦中閃過的時候,班銘出聲了,聲音冷漠:“雨伯,廢掉她的修為,打斷她的四肢。”

什麼!

不可置信的念頭剛剛出現,夕櫻就感覺到自己的丹田遭受猛烈一擊,氣海破裂,地境中品的內元瞬間在經脈中暴走!

旋即,四肢劇痛,伴隨著讓牙根發酸的骨骼折斷的聲音,難以言喻的劇痛讓夕櫻忍不住慘叫出聲。

碰!

她整個人如同一條狗一般倒在地上,滿身草屑和泥土,四肢怪異扭曲著,身體因為劇痛而忍不住抽搐。

“雨伯!為什麼!”

如夜梟般難以置信又充滿怨恨的尖叫聲從夕櫻嘴裡發出,她頭髮凌亂滿是草屑,猶如瘋子,徹底失去了之前的雍容,強忍因為內元暴走而經脈撕裂的疼痛,艱難地抬頭,看著幾步外平靜站立在班銘身側後方的雨伯,眼神中滿是不信和不甘。

她萬沒想到,雨伯會在這個時候背叛自己!

要知道,雨伯在她心中,可是心腹中的心腹,為了將雨伯徹底收服,乃至將其修為提升到天境,她不知花了多少心思,耗費了多少金錢!

可是現在,這條最強的狗,就為了班銘這個黃毛小子,竟然毫無徵兆反噬了她?

雨伯沒有任何反應,平靜得像是石頭。

而他這樣的表現,更是讓夕櫻的一顆心沉到了谷底。

她覺得自己終於明白了,為什麼班銘能將她安排人請殺手刺殺夕夢研的事情知道得那麼詳細!

就是因為雨伯早已經在不知什麼時候就背叛了她!

雨伯雖然沒有參與到刺殺事件當中,但是身為她的“影子”,幾乎知道她所有的決策和命令,其中就包括這次刺殺!

因為對雨伯極其信任,所以,直到之前,“雨伯可能背叛了我”這樣的念頭僅僅是在夕櫻腦中閃過一瞬,就立刻被她自己否決了——她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可是現在,殘酷的事實證明,她看人的眼光出了致命的漏洞!

而她也為這次失誤付出了慘重代價,真正陰溝裡翻船!

從雨伯那得不到答案,夕櫻將不甘的目光看向了班銘,聲音因為強忍劇痛而抖動不已:“為什麼?”

班銘知道她問的是雨伯為什麼會背叛她,臉上微微一笑,語氣有些調皮地道:“你就做個糊塗鬼吧。”

噗!

一口血霧從夕櫻的嘴裡噴了出來,一半是因為傷勢,一半是被氣的。

因為就在剛剛,她就對班銘說過同樣的話,沒想到風水輪流轉,這話這麼快就應在了自己身上!

也沒指望再從夕櫻嘴裡知道她要殺夕夢研的真正原因,班銘微微側頭,對雨伯道:“給夕閥主打電話。”

“是。主人。”

雨伯恭敬地應了一聲,從夕櫻身上掏出一部手機,然後自己掏出一個遙控器,將磁浮車上的遮蔽裝置關閉,這才撥打電話。

而夕櫻聽到他說的這三個字,且忠實地執行班銘的指令,眼睛頓時瞪得極大,更加確定了自己的揣測,氣極怨極悽然而笑:“呵……呵呵……好手段啊!真是英雄出少年!不,應該說,你們斷罪太狠了,竟然能將釘子埋得這麼深!”

她完全不覺得是班銘收服了雨伯,肯定是斷罪中最為強大的那幾位甚至是舒清的手筆。

能夠悄無聲息在她身邊埋下這麼一根鐵釘,對方的佈局也好,心機手段也好,都是頂尖,夕櫻忽然都有種敗得不冤的感覺。

然而她不知道,她其實真的想多了,事實完全不是她想的那樣。

不過,人就是如此,總是會去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

電話很快就撥通了,班銘伸手,雨伯就將電話交給了班銘。

“夕閥主你好,我是班銘。”班銘自報姓名道。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陣,才有夕喆的聲音傳出:“不知你找我,是有什麼事?”

說起來,夕喆對班銘可謂是聞名已久,然而真正交流卻是第一次,班銘的特殊背景,現在班銘突然以這樣的方式找上他,讓他詫異的同時由不得不謹慎。

“我想和你談個交易。”班銘淡笑著道:“用夕櫻的命,來換一個交代。”

手機另一頭,夕喆的臉色豁然一變,聲音微沉,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本以為班銘是想要透過夕櫻來聯絡上他,卻沒想到,真相似乎是夕櫻被班銘給綁了?

“夕閥主可知道前段時日,夕夢研在希望星上遭遇了天羅府的殺手襲擊?”班銘反問道。

班銘已經從夕夢研那裡得到確認,上次他們三人前往希望星雖然隱秘,但之後因為和萬龍軍團有過接觸,所以夕閥也已經知道她被刺殺的事情。

夕龍濤和夕喆都曾給夕夢研打過電話,甚至提出要給她安排一尊高手做貼身保鏢,被她拒絕了。

夕喆當即沉聲道:“我知道。這件事情我們夕閥也正在全力追查,必然要將幕後真兇揪出來!你說要我給你交代,那你知不知道我其實也早想讓你給我一個交代?你為什麼要帶夕夢研去希望星那麼危險的地方?”

如果是關乎家族中的其他人,夕喆或許不會表現得這麼咄咄逼人,可是夕夢研是夕閥未來數百年振興的希望,無論如何不能有失,也最好不要再和這班銘有更深的牽連!

面對夕喆的質問,班銘很平靜:“那夕閥主又知不知道,你所說的正在全力追查的幕後真兇,其實就在你們夕閥之中?而這個人……就是夕櫻!”

如同殺手出擊時的致命一擊,手機另一頭頓時寂然了,半晌之後才再度響起夕喆略帶沙啞的聲音:“你有證據嗎?”

“我們現在在南杭市……”班銘沒有回答,而是報出了地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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