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塵因為視覺受到阻礙,所以只能用聽覺和氣味分辨周圍。

耳邊,有人在用驚愕的語氣,伴隨著膽寒的吸氣:“他是、他是葉斯廷·科爾......”

沒有猶豫和停頓,腳步聲緩緩走來。

皮鞋的聲響,一下,接著一下。

簡塵即使閉著眼睛,都能感受到徹骨的冷意逼近。

男人接下來沒再說一句話,一如既往的沉默,似乎即使沒等到答案,他也不需要知道了。

他沒打算讓這群人活著出去,簡塵感受到了這種氣息。

鼻息有些凝住,因為簡塵聽到,一個人的慘叫聲在耳邊突兀地響起,伴隨著很沉悶的肉體撞擊聲。

不一會兒便聞到了血腥味,骨骼斷裂的聲音,簡塵暗暗替這些人捏了把汗,把實木厚門撞開的人的拳頭,如果打在身上,靈魂都要出竅了吧……

聽到葉斯廷使力氣時沉短的悶哼,他忽然就有點擔心,這血,不會是葉斯廷身上的吧?

畢竟人多勢眾,葉斯廷再強悍也是人。

但事實上,葉斯廷沒讓他擔心太久。

四周慢慢安靜下來,門外有急匆匆的腳步走進,副執行官驚訝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那個,總……”

葉斯廷打斷他,聲音聽上去沒什麼大礙,只是有些生硬:“收拾出去。”

簡塵咽了咽口水。

他相信葉斯廷自有分寸,不會輕易致人死地,畢竟今天是他們的新婚。

同時有點迷茫,該怎麼和葉斯廷說……弟弟不同意這門婚事,所以想綁走他?

自己走也就算了,墩墩也要給偷走。

葉斯廷的角度看,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簡塵設身處地想想,好慘一新郎。

葉斯廷的腳步停住了,以剛才那句話的聲響,簡塵推測倆人應該離得不遠,甚至應該很近。

不知道是不是簡塵的錯覺,葉斯廷的視線似乎落在他身上,簡塵睫毛顫了顫,有點如芒在背。

葉斯廷……

是不是覺得自己太廢柴了?

簡塵艱澀地嘆了口氣,有點心酸,葉斯廷很可能對他慘不忍睹的戰鬥力嗤之以鼻,一眼沒看住就被綁住的傢伙,他可能內心毫無波瀾甚至想換個實力匹配的戀人。

人處在封閉視覺,且被完全束縛後,所有感官和影射都會被無限放大,簡塵明顯陷入了這種處境。

下一秒,葉斯廷有了動作。

簡塵一驚,感覺到自己應該是被抱了起來。

眼罩沒有被摘下去,簡塵察覺自己的下巴彷彿有了支撐的依靠,似乎是葉斯廷的肩膀,簡塵乖乖地靠上去,沒動。

然後身體沉了下來,胸膛並沒脫離開來,簡塵有些驚訝,自己……似乎是被葉斯廷牢牢抱著,坐在了他的懷裡。

“害怕了嗎?”

貼著耳邊的聲音依舊冷漠低沉,但明顯特意放輕了,磁性好聽。

甚至有點近乎溫柔的錯覺,但簡塵迅速否決,因為這和素來冷漠的葉斯廷不搭。

簡塵搖了搖頭,頓了下,又輕微點點頭。

幅度很小。

對於一個普通人來說,是足夠驚心動魄的一天。

“那我們冷靜一會兒。”

簡塵被男人抱著,感覺心跳一下一下,越來越快。

但心神卻莫名地平靜下來。

“還去婚禮嗎?”葉斯廷的聲音沒什麼起伏,彷彿男人並未費心籌備了好幾天,又低聲道:“隨時可以取消。”

簡塵聽出了其中那類似安撫的意味。

“……要的。”

懷抱的主人明顯一頓。

簡塵抿了抿唇,聲音溫軟的,像一隻急切想表明意見的小流浪貓:“我想去,不要取消。”

擁抱似乎比剛才更緊了一些,簡塵眨了眨眼睛,聽見葉斯廷的聲音道:“…好。”

婚禮延後半個小時,如約舉行。

簡塵記得自己大二的時候,曾經響應國家號召,做了一項關於理想中的婚禮問卷調查,聽說調查結果會記入匹配庫資料,簡塵當時如實填寫,但其實不以為意。

而今天他走進了自己的婚禮,才詫異地發現

——湖泊旁的草坪,淡雅的鮮花點綴,潔白的長廊,簡單的沒幾行的座椅,甚至是弧形的拱門,側方擺著小點心和中西混雜的美食,身穿黑色西服的小提琴家們在一旁慢悠悠地演奏。

最前面的中央,是長著卷鬍子老牧師,可愛又穩重的形象。

而牧師旁邊,站著高大俊美的葉斯廷。

最前面的小桌上,墩墩戴著他早上為它打好的蝴蝶結,一看到他,爪子撐住桌面,忍不住嚶嚶叫起來。

不同的是,蝴蝶結的下方,有一個不起眼的小盒,簡塵意識到,那裡裝著他和葉斯廷的戒指。

一切……都是簡塵最初的、曾經短暫憧憬過,後來又拋之腦後的樣子。

而這就是葉斯廷給他的驚喜。

簡塵忽然無比的慶幸,自己沒在剛才的等候室,頭腦一熱拒絕這場只為一人而來、無與倫比的婚禮。

婚禮結束後,簡塵回到休息室,懷裡抱著玩弄著蝴蝶結的小熊貓。

葉斯廷還在招待賓客,自己忙裡偷閒出來吃點點心,簡塵看著窗外,與其說是招待,簡塵看到了幾個年輕挺拔的小夥兒給葉斯廷敬禮。

葉斯廷還是那副淡淡的,對一切漠不關心的冷硬表情。

簡塵輕輕笑了一下,把剩下的點心一齊塞入口中,像倉鼠一樣慢慢地嚼。

而對於副執行官來說,今天的婚禮,於他而言是一場巨大的災難。

首先,要處理被總長打得半死的塔爾星人,然後,安撫賓客,延遲婚禮半個小時的時間,給小提琴家按照曲子個數結算工資,隨後,迅速返回關押塔爾星人的地方,審問他們此行目的,同時還從他們身上翻出了不小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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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副表示,他好累。

比他自己結婚都累。

眼見著總長葉斯廷從宴會廳出來,要走到休息室的樣子,於副趕忙三步並作兩步,阻斷了首領的步伐。

“總長,我有事情彙報。”

葉斯廷停住,目光匯在於副身上,隱蘊著他自己都沒察覺的不悅。

於副一個腦袋三個大,但還是趁著機會說完:“根據之前的情報,塔爾星人簡鬱,也就是簡塵的弟弟。”

葉斯廷鼻息慢慢沉重地呼出,沉吟著,沒什麼語氣,緩緩道:“他想帶走簡塵。”

“對。”

於副說:“已經多方證實,他給自己注射了龍血基因,並且很好的融合。”

“那條龍是當年和移民計劃一起離開的,簡塵的研究所也有一條龍,也就是它的幼崽。

塔爾星人簡鬱成立了自己的勢力和軍營,現在是塔爾星的最高首領。”

“雖然年輕,但是個潛在的威脅。”於副儘管嘴上削弱了簡鬱的危險程度,但憂心忡忡的表情無法掩飾。

男人微微皺眉。

他道:“地球還沒研發出基因混合的技術。”

於副點點頭:“這就是我今天著急找您的原因。”

他從內懷裡掏出一個真空袋,真空袋裡,是一管彎曲的試劑,裡面是流淌著的,是藍色的不明液體。

“是那個想綁走簡塵先生的長髮男人,隨身攜帶的一管試劑,剛才緊急召集了科學院的人來,他們證實,這是一管裝著白虎基因的試劑。”

“並且能和人類基因融合,沒有毒性。”

“但是副作用未知,根據裡面的生物活性,這管試劑的保質期只有一天。”

於副緩緩地、鄭重道:“總長,請您要在今天決定,到底由誰注入這管試劑。”

簡塵吃淨了三個小盤的點心,也沒等到葉斯廷回來。

他擦了擦手,把小熊貓舉起來,抱在臉上親了親肉乎乎的小肚子。

墩墩似乎非常受用,後腿蹬了蹬,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

簡塵吸夠了小熊貓,把他放在保溫箱裡,又把小黃鴨遞給它,小聲道:“墩墩,今天我們就要搬家啦。”

小家夥自然聽不懂簡塵在說什麼,一進到保溫箱,懷裡被放入熟悉的小黃鴨,它乖乖地側躺著身軀,有點昏昏欲睡。

簡塵要被他家崽萌死了。

沒等到葉斯廷,卻等到了先前見過面的副執行官。

男人十分歉意,詢問簡塵:“葉斯廷先生有點脫不開身,簡先生要是累了,要不要先回新房休息?”

“我們負責搬家,如果有遺漏的東西,先生和我們說就好。”

簡塵有點訝異,迅速道了謝:“我自己搬就好,您能幫我把墩墩送過去嗎?唔……最好有人幫忙看一下,它睡醒了發現沒有人會叫。”

“當然可以。”副執行官說:“還是派人和您一起搬吧,他們在樓下等著也是幹等,這樣還能節省時間。”

話都說到這份上,簡塵沒再拒絕。

畢竟一個人搬家真的太累了,如果有葉斯廷那樣的體格,簡塵或許會輕鬆許多。

又是羨慕自家愛人身材的一天。

防護室外,一群人在焦急地等候。

為首的長官來回踱步,忍不住問:“我們怎麼確定注射成功?如果葉斯廷總長有生命危險怎麼辦?”

於副手心冰涼:“別問我,我也不知道,這是總長的決定。”

旁邊的人道:“這項決定是正確的,這種試劑聽說很難和人類融合,成功率只有百分之十四,普通人被打一針,立刻會因為排異反應七竅流血。”

長官們陷入恐慌,滿臉寫著憂心忡忡。

“不會的,咱們首領不能稱作人,他是怪物,給怪物注射怪物的基因,怎麼會有事呢。”

“……”

這倒是事實。

忽然間,防護室爆發出一聲劇烈的聲響。

劇烈的程度,將特殊厚重材質的隔離牆崩裂出了裂痕,同時門框變形,防炮玻璃徹底碎裂,警報聲轟鳴大作,紅藍色的警告燈光在眼前輪轉交雜。

長官們被這股巨浪般的爆炸掀翻在地。

他們抹去臉上的玻璃碎片,心裡一涼,防護室內這種程度的爆炸,只要是個人類,沒有可能會存活下來。

於副站起身,壯著膽子望那扇門內走。

隨後,他就看到,坐在實驗牆旁的高大男人,銀灰色的短髮,衣服已經因為碎裂的玻璃碴被劃出了許多裂縫,卻沒見一絲血跡。

男人身上的淡藍色血管,沒過幾秒,又逐漸恢復成正常血液的紅色,灰金色的眼睛此時盡剩下耀眼的金色,微微抬眼,看向進來的人。

神色沒什麼變化,卻有哪裡不一樣了。

畢竟葉斯廷還活著,副執行官知道,葉斯廷身上已經和人類不同了。

他們成功了。

簡塵剛搬好家,氣喘吁吁地坐在玄關上,給自己換鞋。

忽然接到了來自葉斯廷的電話。

點選接聽,葉斯廷還是平時的語氣,男人說自己不回家了,明天再見。

沒解釋理由,簡塵歪著腦袋,想了想,也沒追著問。

如果是自己需要知道的理由,以葉斯廷的性格,肯定會直截了當地告訴他。

簡塵可以理解,應該是男人忙起來了。

於是乖乖地說:“好噠,不要太累,明天見。”

電話結束通話。

葉斯廷坐在辦公廳裡,沉默地盯著剛剛透過話的腕錶。

現在已經沒什麼異動,但醫務專家卻不敢怠慢,幾十個人圍坐著,依舊每分每秒監控著葉斯廷的各項生命體徵,防止總長突發意外。

於副執行官察覺到了葉斯廷表情的不對勁,於是敏銳的,細心地問:“總長有什麼要吩咐的嗎?”

沒想到,葉斯廷的注意力卻沒在他身上,彷彿無視了他,獨自思考著什麼。

副執行官會看臉色,於是閉了嘴,沒再多話。

“今天是我和簡塵結婚的日子。”葉斯廷忽然說。

於副愣了一下,回答道:

“是。”

葉斯廷皺了皺眉,似乎有些不悅。

於副:“?”

“新婚夜丈夫不回家。”

葉斯廷沒什麼表情,但語氣不像是在問,又不像自言自語,是讓人捉摸不透的神情:“他的愛人該不該難過?”

副執行官人都傻了。

這確實是一句正常的話,但是,從不像是有一點人類感情的葉斯廷口中說出來的話,就變成了一件駭人聽聞、且極度不正常的事。

於副咽了咽口水,忍住驚愕,猶豫著點點頭。

如實道:“按理來說會。”

“如果他在乎您的話。”

葉斯廷又沉默了。

很久以後,葉斯廷的指尖緩緩敲上桌沿,聲響很小,幾乎讓人察覺不到,男人聲音有些沉悶,輕輕的:“那我為什麼沒看出他難過。”

於副官:“……啊,可能簡先生比較害羞?即使心裡不願意,為了不讓您擔心,也會表現出支援的樣子。”

葉斯廷沉默了一陣,似乎在思考副執行官的話。

他道:“我今晚要回去。”

於副愣了一下,連忙道:“您的身體不穩定,這邊有醫務專家,能隨時監測您的生命體徵和安全……”

“於副,你搞錯了,這不是請求。”

“是命令。”

葉斯廷說:“我在通知你,去準備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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