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巫洛抬眼看:“不是窮小, 不會騙你。”
……認。
有點好欺負的樣。
“雕樑畫棟也不要了,饌玉炊珠也不要了,□□乘月跟你東奔西跑, 白天顛簸流離, 晚舟車安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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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薄燈盈盈偏首, 雲髻的雪銀鶺宇鳥跟著輕輕顫動,掐絲垂墜的銀腳一起碰撞出微小的丁零聲, 碎鑽般的光在眼角嫵媚的硃色跳躍。
“你說, 怎麼不是騙了?”
師巫洛銀灰的眼眸清晰印出仇薄燈的影, 羅裙珠釵, 奢靡明麗, 唯有最豪奢的世家傾盡金玉膏粱, 才能供出這樣嬌貴的大小姐。這樣的美色出現在荒野的篝火裡,不麼原因都是落難苛待。
忽然侷促起來,唇線緊緊抿直,現出幾分覺得自己做錯了, 又不願松的不知所措。
仇薄燈壓下唇角的笑,不說話,只是撐著頭看。
片刻。
師巫洛伸握住仇薄燈低垂的左,環住腕骨的夔龍鐲,與對視。
“以後不會了, ”師巫洛低聲, “不會讓你受苦。”
仇薄燈再也忍不住,挽住車簾的右肘滑落, 搭在車欞。笑得把頭半埋在臂裡,髮髻的雪銀鶺宇鳥翅膀搖曳,流蘇跳動碰撞, 叮叮噹噹。師巫洛不知道笑麼,怕不注的竹籤刺,便將烤肉串抽走。
“你是的……”
仇薄燈笑得狹的眼尾緋色越濃,隱隱約約沁點亮色。
好欺負過頭了。
居然連反駁都不知道說一句……再沒有比這更一言堂的法庭了,不胡說八道強詞奪理麼,這人照章全收。
“笨。”
仇薄燈笑罵。
師巫洛把冷掉的烤肉串放一邊,換了一支新烤好的遞給。聽仇薄燈的話,便低低應了一聲。的確笨拙,總分不清仇薄燈漫不心的口吻,是玩笑還是認。因分不清,所以全部鄭重對待。
只要每一句都鄭重對待,不會錯過藏在九十九句玩笑後小心翼翼的一句認。
“傻。”
仇薄燈偏頭看,語調輕罵。
師巫洛看著篝火照得通透明紅的指尖,輕輕“嗯”答了一聲。
只要能讓高興。
傻也沒麼不好的。
仇薄燈止住笑,斜靠著車窗的欞木,看著隨風飄起的火星。右橫搭在車窗,左懶倦垂在車廂旁,卻不去接遞過來的竹籤。篝火暖黃橙紅,照著素淨的臉頰,嫣然如一層輕掃過的胭脂。
“籤油膩膩的。”
輕快道。
竹籤其實沒有沾油脂,但這麼說,師巫洛便翻出一塊帕。
“……我自己沒帕?”仇薄燈又好氣又好笑。
師巫洛怔愣。
“愣著做麼?”仇薄燈輕啐,“舉近點。”
師巫洛醒悟過來,坐近車廂,斜橫竹籤,把肉片遞仇薄燈口邊。仇薄燈微微低下頭,細細咬在金黃的肉,油脂薄薄沾潔白的牙齒,含過紅紙的唇抿合,如瑰霞揉碾。鬢邊的鶺宇鳥銀釵微微搖晃,流蘇斜垂,光影透師巫洛的背。
柴木燃燒,發出細碎的噼啪聲。
篝火不斷有暗紅的火星爆開,風捲起,卷向暗沉沉的天幕。行荒的人們分散在篝火邊,男人們灌著烈酒,婦人們捧著粥腕,孩們或笑或鬧。
火星明滅。
“好了。”
仇薄燈著師巫洛的,含了口清泉,漱了漱,放下車簾。
“我要睡了。”
師巫洛把酒盞裡剩下的清泉澆在木柴堆,把熊熊燃燒的篝火弄暗一些。收起酒盞,低頭看著背靠近虎口處的一抹紅色。
剛剛仇薄燈咬走最後一片烤肉時,唇的紙紅擦了背。
遠處。
說書人講完最後一個故事,放下七弦琴。
行了一天路的走荒人多也填飽了肚,女人們拉住孩的,鑽進馬車裡休息,男人們靠著馬車守夜。算窮連馬車也買不起的流民,也會有木頭、麻繩和輪做個簡陋的板車供自己的女人和孩睡覺。
一輛車便是一個小小的家。
師巫洛指腹輕輕壓在背的那一抹水紅。
靠著車廂,守著的世界。
車廂裡的人不輕不重敲了敲木板。
師巫洛起身,撥開車簾。
馬車從外面看樸素簡單,裡面卻別有洞天,不僅有矮案,明燭,暖塌鋪設錦衾。如果左月生見了鐵定會心痛得窒息,明燭燃的是迷轂燭芯,暖塌取的是西洲的煙雨木,錦衾用的是北玄成的寒蠶絲,每一樣都是修士們萬金難求的天材寶。
——如果這也叫“舟車安身”,那天底下再沒有比這更奢侈的舟車了。
便是最豪奢的世家,也做不出這麼暴殄天物的事。
燭光不刺眼,把馬車內部照得奢靡迷濛。
透過充當隔簾的博石珠串,隱約可見緋紋羅裙的“大小姐”坐在暖塌,對襟盤絲扣的雪裳鬆散,露出一節伶仃的肩骨。銀釵拔出,隨扔在厚毯,雲鬢半散,漆黑的發蜿蜒過素白的肩。
“解不開。”
仇薄燈放下,不再徒勞無功試圖拆繁複的髮髻。
師巫洛無聲笑了一下,掀起簾,也進馬車裡。
仇薄燈微微低頭,任由師巫洛解開弄亂的髮髻。因女的髮髻複雜,師巫洛在給解頭髮的時候,指不時會擦過頭皮。師巫洛體溫向來有些低,指微涼,接觸頭皮時感覺便格外明顯。
“好了。”
師巫洛散開最後一縷,習慣性替將有些散亂的頭髮梳了梳,一起撥背後去。
的忽然頓了一下。
因剛剛仇薄燈的一通折騰,有幾縷頭髮散肩膀,纏了衣裳盤扣。一撥,原本鬆鬆垮垮的裳滑了下去,露出大半明淨的肌膚。
“十巫之首呢,得在火邊才能守夜?”
仇薄燈只拆了髮髻,雪裳未解羅裙迤邐,耳邊兩顆孔雀石在燭火光裡輕輕搖晃。抬起眼,眉梢帶笑。
師巫洛俯身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