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噹, 訂閱不夠遇到結界啦,補定可破

老城祝一刀劈空,毫不猶豫地前撲而出, 他骨瘦如柴,行動迅如老猿。

一擊過後,仇薄燈沒有回頭看,就勢掠向高爐,一劍一袖, 架在火上烤的阿紉和葉倉就被他如流星般地扔出了這片火海, 遠遠地不知道摔哪裡去了。將兩人救下時, 背後傳來刀刃破風之聲。

緊接著,“哐”一聲,一把彎刀重重地砸在了高爐上,爐膛破碎,金紅色的鐵液飛濺向四面八方。

仇薄燈衣袂飛揚地在不遠落下。

老城祝前撲閃避雖快, 但剛剛仇薄燈太一劍直刺的速度更快, 他有把握那一擊沒有失手。

然而老城祝卻安然無恙地站在原地。

仇薄燈緩緩地垂下劍,雙眼微眯, 冷冷地看著他。

老城祝提著雙刀, 慢慢地抬起頭。

只見他臉上爬上了老木般的紋理,握刀的指節開始變得形如龜裂的樹杈,一層銀光順著他的指尖, 迅速地滑過刀背,自刀尖破芒而出。他站在那裡,從一個人變成了一節木。對於一節木來說,根本就沒有被洞穿心臟這個概念。你在木頭上打再多個孔,它也好端端的還是一節木頭。

“很吃驚?”

老城祝笑, 牽動臉上年輪般的紋理都扭曲了起來,銀光蒙在枎木上時像雪像紗,但在他兩把刀上蔓延出,看起來卻像蜘蛛的毒牙在暗裡折射的微光,讓人噁心反胃。

“沒聽說過嗎?接掌了城祝印的人,就會擁有城神的一部分神通。”

“真的蠢。”

仇薄燈說。

一棵樹是真的蠢。

把力量給了一隻蜘蛛都不知道,怪不得世人要罵誰蠢,就說他木頭木腦。

仇薄燈合身急掠而出,雙袖被強勁的氣流拉成一線長長的水紅,自黑煙裡斜切而過。

神枎蠢得讓人恨不得扣著它的樹皮破口大罵,傻不傻?

但匍匐在樹上,用毒牙一日又一日丈量著古木,處心積慮想要將這麼蠢一棵樹吞吃下腹的蜘蛛更讓人噁心。

老城祝暴喝一聲,雙刀交錯劈出。

刀劍的風暴在瞬息間爆發,殘簷斷壁被震為粉末,地面縱橫交錯如蛛網般裂開無數深縫。天火滾落到地縫裡,又被風捲著,“呼”地澎湃出數十丈之高,轉眼又碎成無數流星般的火點,朝四面八方墜落。兩道人影在赤焰黑煙中,往來交錯。

……………………

“仇大少爺天下第一!”

驚鴻飛舟的船朝下飛,左月生和陸淨伸長脖子,瞥見東三街火海中的刀光劍影,頓時歡呼雀躍起來,大呼小叫。

“到底是怎麼回事!”

婁江駕著驚鴻舟,覺得腦袋都要炸開。

方才仇薄燈一聲招呼都不打地跳了飛舟,就險些把他的心臟嚇出來,滿腦子只剩下“完了”這兩個字。彷彿已經看到了太乙宗上上下下老老少少,一群棺材臉提劍出山,電閃雷鳴地打上山海閣,東洲與清州戰火爆發,血流千里。

要不是一絲理智尚存,知道一鬆舵,就得從東洲清州大戰,上升為三洲混戰,婁江就要自己跳下飛舟,去把太乙的小師祖給撈起來了——其實以他的修為,從萬丈高空跳下去也是個死。

好在很快地,撲到船舷邊的左月生和陸淨就又興奮地“啊啊啊啊啊啊”大叫了起來,讓婁江松了口氣。

婁江不知道仇薄燈怎麼辦到的,但左月生陸淨二人的反應來看,至少這位最重要的二世祖沒摔死。

“仇大少爺天下無敵!”

陸淨一張小白臉漲得通紅,聲嘶力竭地大喊,一激動手上就加大了力度。

“你們能把手鬆一鬆嗎!我他娘的要被你們掐死了!”

婁江快翻眼白了。

左月生和陸淨不僅不肯過來換下他,還一人一邊,死死按住他的肩膀,固定住他的腦袋,讓他不能偏頭不能低頭——總之打死不讓他看到仇薄燈那邊發生了什麼。

要不是閣主對他恩重如山,婁江真他娘的想開著驚鴻舟,帶著這兩個天殺的傢伙一頭撞地上,大家玉石共焚算了!

婁江心說,你們不讓我轉頭,我就看不了嗎?

一氣,他駕駛著驚鴻舟,就是猛地一偏,舟身傾斜,下面的城池瞬間在眼前展開,就在他飛快地要找仇薄燈在哪時,眼一黑,雙眼被人結結實實地捂住了。

“你們有病嗎?!”

婁江絕望地大喊。

陸淨和左月生對視一眼,頗有些心照不宣。

這是有病沒病的問題嗎?這是義氣的問題!

左月生和陸淨修為廢是廢了些,但常識性的東西還是懂的。

如今十二洲,修士修煉修的是靈氣,講究修煉本心,強調一個秉持正道,說這樣才能在瘴霧中行走時不迷本心。但修煉的大道太難啦!時不時就有人,就棄明投暗,去和魑魅魍魎為伍了,從此就算“邪祟”的一份子了。

成了邪祟的修士許多乾脆不再修靈氣,修“業障”去了。

一出手,要麼陰雲遮天,要麼血海洶湧。

婁江開飛舟沒看到,但左月生和陸淨可是親眼目睹仇薄燈跳下飛舟後,破籠而出時半空中炸開的那朵水墨煙花。

有那麼片刻,左月生和陸淨人都傻了,心說仇大少爺這些年狗仗人勢,鬥雞走狗太過,真活成了個禍害?還沒琢磨明白,婁江就在一邊問發生什麼了,見他要探頭看,兩人不約而同地就撲上去把人摁住了。

管他姓仇的是不是禍害,他跳下去是為了救神枎!

就算他是禍害,眼下也是拯救蒼生的禍害!

他們還和這個禍害,一起風風火火地跑過了枎城,一起上躥下跳地爬了枎樹,又一起騎著灰鳥遨遊過天空……說不定,仇薄燈就是因為信任他們,才會毫不猶豫地跳下了飛舟。

不管仇大少爺怎麼想的,反正左月生和陸淨已經單方面宣佈:

他們是生死之交的兄弟了!

出賣兄弟,是人能幹的事嗎?

“這就是江湖啊!”

陸淨喃喃道,看著下面的枎城。

陸淨的眼前彷彿又看到了那間窗紗素淨的書房,挽著髮髻,穿水藍長裙的女人坐在桌邊,握著他的手教他寫字,三點一橫一豎一橫……“江湖”。

“娘,江湖是什麼啊?”

“江湖,就是幾個人。”

“什麼人啊?”

“幾個你陰差陽錯遇到的人,你們打打鬧鬧吵吵笑笑。你做一些很傻的事,他們陪著你,他們去做一些很傻的事,你也陪著他們。這就是江湖了。”

哭著鼻子找玉佩傻不傻?傻。

從萬丈高空一躍而下傻不傻?傻。

仇薄燈和老城祝打起來之後,枎城內的大祭頓時被中斷了。

沒有了祝歌的刺激,神枎沒有再不顧一切地主動斬殺瘴霧裡的死魂鬼怪,但仍發出比平時更加強盛的銀光,與洶湧進城的瘴霧膠著。

陸淨突然大喊起來,“左胖!我們去把城門關上!”

“我們也來救神枎!”

“別叫我左胖!”左月生一按婁江的肩膀,豪氣萬丈地發號施令,“開船開船,往城門飛!這是少閣主的命令!”

婁江罵了聲,轉舵朝城門飛去。

陸淨扯著嗓子朝東三街的方向大喊:

“仇薄燈——”

“我們去關城門——”

“你安心斬妖除魔——”

…………………………

老城祝的彎刀連綿而一片密不透風的鐵網,劈砍切削砸如百虎齊嘯,潑濺出一片蒼青的浩海,一心要砸落仇薄燈的長劍,將他劈成粉碎。仇薄燈轉腕換劍如素手挽花,時而借濃煙掩劍時而移步換形,不與彎刀的厚背重鋒相撞,長劍在他手中倏忽往來,如遊龍飛鳳,專走青鋒,

仇薄燈斜步而行,避開老城祝的重如山嶽的一葉斬。

他袍袖一振,衣襬上水墨般的黑氣如猙獰兇獸般撲向老城祝,剎那間,空中猶有億萬人在放聲而悲。老城祝被撲面而來的怨恨和不甘震懾,只覺得自己面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無數冤魂,它們的怨毒凝聚成了一具皮囊,不甘地行走在人世間。一時渾身僵硬,雙刀凝滯。

仇薄燈長劍回鋒,如飛鶻破雲,直取他天靈三魂所在之處。

三魂一碎,神通自破。

“起!”

眼見劍鋒破空點來,老城祝忽然喝道。

地面如蛛網破碎,一根根猙獰的陣柱破地而出,太一劍刺入了柱與柱之間相連的鐵鏈。鐵鏈上掛滿辟邪厭勝之鍾,大者高六寸九分,鈕高一寸九分,闊一寸二分,兩舞相距四寸九分,橫二寸九分,兩銑相距五寸四分,橫二寸九分,枚三十六[1],鑄刻無數銘文。

數百辟邪厭勝之鍾齊鳴!

肅正乾坤。

仇薄燈倒退一步,死死地握住劍柄,面無血色。

銅鐘撞鎖,風聲來回,地火忽散,從鐘身的銘文上爆發出浩然清光。仇薄燈袖沿衣襬劍身上如水墨瀰漫的黑氣在清光中不斷消融,又不斷湧出。

“此陣名曰:永珍八週伏清陣,”老城祝在陣中大笑,“仇長老太乙出身,以仇長老的眼力,覺得此陣如何!我比之爾等仙門,孰高孰低?”

“這就是你敢大開城門的倚仗?”

仇薄燈垂下劍尖,反問。

“畢竟老朽也不忍一城之人被瘴霧裡的魑魅魍魎盡數吞沒啊。”老城祝和顏悅色地說。

“我會告知山海閣,記得重鑄一塊枎城城祝印。”仇薄燈道。

老城祝詫異地問:“為何?”

“被你這種人碰過,”仇薄燈輕描淡寫,“髒了。”

“你懂什麼!”老城祝暴怒喝道,“掌了城祝印,就再也離不開這座城!”他一指遠處的神枎,臉上顯出猙獰之態,“老朽傀術、煉器、佈陣無不精通,當年天工府府主親口稱讚過我天資卓絕,世所罕見,結果卻要被困在這種彈丸之地!成天對著一棵樹,換做你,你甘心?!”

仇薄燈把左手按在耳朵上。

老城祝的話頓時一滯:“你什麼意思?”

“汙耳。”

仇薄燈慢吞吞地道。

有那麼一瞬間,老城祝險些按捺不住,暴起發難,直接把這小兔崽子斃於刀下。好在最後關頭,他瞥見仇薄燈隱於袍袖下的指尖微不可覺地顫抖著。

“不好受吧?”老城祝嘿嘿冷笑,“仇長老,打了這麼多半會,您的底細我也知道了。您修為這麼低,不過是靠一身不知道哪裡來的業障拼殺,但在這永珍八週伏清陣裡,您這一身業障就是負累了呦。”

他臉上的木紋漸漸退去,將刀藏於身後,袍袖被陣風帶動翻飛,頗有幾分仙風道骨。

“老朽知道你們這種少年人總愛血氣上湧。”老城祝和顏悅色起來,說話間舌頭控制不住舔過牙齒,“但你能抗到什麼時候?就算你真能抗住了,把我殺了,又有什麼好處?你那些同伴看到你這一身業障的樣子了吧?你救了一城人,但過了呢?過了就要被各路仙人俠客追殺了!值得嗎?”

“不如這樣,”老城祝循循善誘,“老朽幫你把他們滅口了,你告訴老朽你之前是怎麼藏住這一身業障的。如何?”

說話間,打遠處傳來兩道聲嘶力竭的叫喊:

“我們去關城門!”

“你安心斬妖除魔!”

“安心——”

他們生怕仇薄燈聽不懂暗示,把“安心”兩個字瘋狂重複。

末了,還遠遠地吼了一聲:

“仇大少爺天下第一!”

老城祝臉上的笑容驟然一僵。

“……二缺。”

仇薄燈輕罵一聲,驀然躍起,太一劍在半空中劈開一道墨痕,辟邪厭勝之鍾齊鳴大作。

就連老城祝自己,都不得不向後退出陣圈。

哐當!

一線墨痕自上而下撕開了刺目的蒼白,就像白紙被靠近火焰會先出現的一抹焦黑,緊隨著紅色的火焰就燒了出來——仇薄燈提著劍,慢慢地從光界中走出,太一劍傾斜,直指向地面。

在他身後,銅鐘墜地,鐵鎖斷裂。

陣,破了!

“四……四無相。”

但對上那雙純黑的瞳孔時,一抹寒意蛇一般爬過了老城祝的脊骨。

四無相。

它原本是佛宗禪心的一部分,隨著佛宗普渡與天下武道的相互流通,後來它被刀客和劍客引申為拔劍揮刀時的一種得道境界。

即“無天相、無地相、無人相、無眾生相!”

中土十二洲,習武之人數不勝數,但能達到這四無相境界的寥寥無幾。它要求將利害、成敗乃至生死都置之度外!要求心如空穹,無塵無埃。棄萬物者,方可得萬物!……但這怎麼可能?誰都知道太乙小師祖是個初到枎城就能為一頓飯攪得滿城風雨的人,一個簡直得用全天底下的繁華供著養著的人!

這樣的人怎麼可能心無天地,無眾生也無自己?!

仇薄燈低垂下長長的眼睫。

火光在他素淨的臉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影子,他橫劍於身前,蒼白的手指按在劍脊上,一寸一寸地移動,猶如正在舉行某種古老而莊嚴的儀式。隨著指尖平穩地按過劍身,遠處的老城祝只覺得一線極深的寒意透骨而來。

老城祝不敢再繼續等待,雙刀一振,大喝一聲,虎撲而出。

仇薄燈的指尖壓過劍芒,劍平滑地揮出,在半空畫出一道完美的半圓。

隨著極細微的,彷彿是一根針刺入砂紙的聲音,東三街的火,在一瞬間被分為了上下兩重,直到下一刻長風襲來,才又重新連成一片。

老城祝虎口發顫,幾乎握不住刀。

他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整個人萎靡了下去。他瞬間喪失了繼續作戰的勇氣,轉身就要逃走。

仇薄燈沒有追。

咚。

老城祝剛一轉身,就面朝神枎地“跪”在地上。

他的上半身和下半身平滑如鏡地分離了。他剛剛用雙刀架住了仇薄燈的那一劍,但劍氣卻直接透過雙刀,將他攔腰劈成了兩半,連帶地將天靈三魂一起震碎了。

仇薄燈看著老城祝跪在神枎前,面無表情。

片刻,他身體晃動了一下,向後摔進餘火裡。

枎葉投下的銀光,落進他漂亮的純黑眼瞳。

如夜晚的天幕綴了一顆微小的星辰。

……………………

羆牧的青銅長戟重重地砸落到地上。

“原來……你、你是……”

他低下頭,看著洞穿胸口的緋刀。他的話沒能說完,就被緋刀絞碎了心臟。

師巫洛漠然地抽回長刀。

羆牧一動不動,身體就像陳舊的牆面一片片地破碎,剝落。他的臉上浮起一個非常扭曲笑容,他想起來先前師巫洛說過的話……這個瘋子說,他發過誓。天上天下,人人神神妖妖鬼鬼,誰沒發過一兩個誓?但誓言也僅僅只是誓言,除了寥寥幾許毅力出眾者能夠做到,剩下的大多只是懦弱者的無力和不甘,最後化為被遺忘乃至被背棄的塵埃。

可這個瘋子發的誓……

那哪裡是誓啊?

是……是……

劫難。

註定要發生的劫難。

師巫洛推刀入鞘,右手袍袖捲動間,露出腕上扣著的一枚鐲子。一枚雙夔龍的暗金古鐲,和仇薄燈左手腕上扣著的一模一樣。他沒有再說話,轉身離開了。

一蓬金塵在濃稠的瘴霧中炸開,紛紛揚揚地落下。

天外天,上重天,神龕閣

閣中燈火如晝,一盞盞長明燈點在一塊塊黑沉漆金神碑前。龕閣中沒有風,但其中一盞長明的火燭忽然搖了一下,火光閃爍間,照亮對應神碑上刻的名字“東野之神羆牧”。

咔嚓、咔嚓。

先是一道裂縫,轉眼間密如蛛網。

啪。

神碑破碎,長明燈滅。

咚——咚——咚——

雲霧繚繞處,忽然響起了沉重的鐘聲,鐘聲穿透雲層,在高高的蒼天之上迴盪。冥冥之中,一尊尊古老的存在猛然自沉睡裡驚醒。

…………………………

城北門。

驚鴻舟降落在一片廢墟裡,不過就算山海閣閣主本人親自,也很難認出這艘飛舟就是他珍愛多年的“驚鴻”了:十丈長三丈高的飛舟現在縮水成了八丈長二丈高,尖而修長的首尾不翼而飛,緊密排列的肋骨板裡凸外陷,鶻翼般的纖長披風板像鴨子的翅膀被退了毛,至於三片玉貝般的帆就更別提了……只剩下最後一小塊,可憐兮兮地垂在折了的桅杆上。

船上,左月生、陸淨和婁江三人東倒西歪地癱了一甲板。

婁江支撐著身,搖搖晃晃地爬起來,一步三歪地挪到驚鴻舟的船舷,慢騰騰把自己掛了上去,向下一張口,頓時哇哇大吐起來。

“姓婁的……”左月生正面朝下,趴在船板上,有氣無力地動了動手指頭,“行行好,拉我一把,我在這吐,會被隔夜飯嗆死的。”

婁江沒理會他。

這廝,真的太不當人了。

之前他在半空不知道喊了多少次“你們來替我開一下驚鴻”,這兩個孫!子!充耳不聞,結果一遠離城中心,左月生就夥同陸淨生拉硬拽,把船舵搶了過去。船舵一落到左月生手裡,婁江就把眼一閉。

飛舟一到左月生手裡,那就不叫“驚鴻”了,叫“驚魂”!

能把飛舟開一艘報廢一艘的,十二洲連海外三十六島,獨山海閣少閣主一家,別無分號。

“婁江?婁師弟?婁哥哥——”左月生捏著嗓子喊,“好哥哥——”

“嘔!”

倒在一邊的陸淨瞬間撲騰撲騰爬起來,抓著船舷吐了個天翻地覆。

“你嗆死吧!”婁江方才就差把自己的腸子一起吐出來,吐到口鼻都是酸水,此時就像根麵條一樣,靠著船舷軟踏踏地滑了下去,雙目無神,已然超脫了世間凡塵,“回……回山海閣後,我就跟閣主提請去駐紮不死城……這世界上,姓婁名江的,跟姓左的胖子不能共存。”

“你……為什麼不早說?”

陸淨一邊吐一邊斷斷續續地問。

回想起剛剛無數次飛舟貼著地面山石擦過,無數次牆垣角樓從鼻尖刮過……這關城門的一路上,大半驚險居然不是來自打瘴霧裡躥出來的魑魅魍魎,而是來自開船的左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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