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從日出到日落。庫勞城下,雙方都緊繃著神經望向西方。守軍等著力挫大敵、攻方則期待著強大奧援扳回劣勢。然而一直到又一個日出日落,斥候報告中的“諾德大軍”始終沒有現身。

到了第三天,亞羅格爾克親自領著部隊來到城下求見佩汀哈洛。

1254年4月13日上午紅色日瓦丁‧庫勞外城

他們在城門外會面,亞羅格爾克帶了身受重傷的拉爾恰波耶、魯迪波耶以及羅德拉波耶來到。佩汀哈洛則帶了維蘭波耶與法提斯波耶。三位波耶低著頭,臉上爬滿羞憤的淚水與血汙。

亞羅格爾克國王沒有多說什麼,他只是摘下皇冠以雙手呈上給佩汀哈洛。隨即轉身離去,留下三名流淚鞠躬恭送他背影的波耶。而從此,再也沒有人看過亞羅格爾克。那個曾經是維吉亞王者的背影,竟然蕭瑟得令人鼻酸。

是日,維吉亞宣告統一。由佩汀哈洛取得統治權,大軍班師回日瓦丁。

而諾德大軍到底來不來,已經沒什麼人關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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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4年4月15日上午維吉亞王國‧日瓦丁王城

回到日瓦丁,佩汀哈洛這次沒有得到過往一樣的夾道歡迎。鎮民都有些意興闌珊的看著這群凱旋的子弟,他們對於戰爭都感到深深的厭惡。佩汀哈洛當然能理解,連她自己也覺得受夠了。

另一場盛大的正式加冕典禮在春末展開,卡拉迪亞諸國這次都派出使者,宣告承認佩汀哈洛對維吉亞的絕對主權。而斯瓦迪亞叛軍派出的使者代表了斯瓦迪亞王國,所有人都知道這意味著大陸中央的斯瓦迪亞正遭遇鉅變。

“我以全能聖父、貞潔聖母、以及權柄聖子的名義,認可佩汀哈洛女王,對維吉亞王國的神聖權利與義務”維吉亞大教士將聖油塗在盛裝的佩汀哈洛前額,並為她戴上象徵維吉亞權威的冠冕。

佩汀哈洛手捧權杖與王球,感受到責任與生命的新意義。

她將要盡全力給維吉亞人更安定的未來

佩汀哈洛將重點放在裁軍與重整經濟上,她裁撤禁衛軍人數減少部隊開銷,並要求波耶跟進;同時鼓勵農村人口大量移入城鎮填補戰爭徵兵的人力空缺。但是這只讓波耶對於農村人口的控制權力與日俱增。貧困的農民人數則越來越多,鎮民的差距也越來越大。

雪上加霜的是,日瓦丁城鎮暗巷間,一份文章正悄悄地在市井流傳。

1254年7月1日下午維吉亞王國‧日瓦丁市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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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列克謝與鮑羅汀正在酒館中度過慵懶而平靜地下午,他們雖然都穿著禁衛軍的服飾,卻並未引起所有人不自在。在維吉亞,冬天要喝酒暖身;在夏天,要飲酒作樂。

吟遊詩人正在酒館中訴說著南方斯瓦迪亞的故事:據說,一個僱傭軍為了保護女伴槓上伯爵,最後竟然興兵勇敢相抗的傳奇。

“那個僱傭軍一定是蠢蛋,竟然為女人造反”阿列克謝喝了一口哥爾切卡

“可不是嘛,更可悲的是那個女人還不愛他,跟他的騎士搞上!”鮑羅汀笑

阿列克謝放了一小撮鹽在口中,抓起桌上檸檬片用力一吸。飛快舉起小杯敲了弟弟的杯口一下,然後昂頭灌下一口哥爾切卡,發出心底舒服的讚歎。鹹、酸、辣三層次的口感,是維吉亞人享受哥爾切卡的獨特方式

“可以請老闆再切一盤檸檬來嗎?”鮑羅汀問道,將空盤遞給侍者

片刻後,侍者便將一盤新鮮的檸檬片送來。但是阿列克謝卻注意到了壓在盤下的文章。阿列克謝將文章抽出,識字有限的他儘管看得吃力,卻也大致明了了文章的內容,這讓他臉色大變。

標題寫著:〈自私的女王〉,內容竟然是對佩汀哈洛的一連串指控。文中以俐落而精闢的文句斥責佩汀哈洛以一己私慾起兵,先奪取王位、再挑起內戰。將維吉亞人民的權利出賣給波耶。把維吉亞變成貴族的國度云云。

“老闆!這東西是誰寫的!”鮑羅汀霍然站起

“哎呀,人家不知道”酒館女主人聞聲上前,但被這麼一問便立刻聳肩否認,連忙避過兩位禁衛軍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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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你最好跟我去皇宮一趟”阿列克謝跟著起身。

“兩位爺,我這裡很忙呢!女王陛下之前曾經在這裡勤奮工作,我決計是不會說他壞話的”酒店女主人說到

“我想,我們得請您跟我們來一趟!”

於是,女主人便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兩位禁衛軍將領帶走。

1254年7月2日夜晚維吉亞王國‧日瓦丁王城

“有訊息了嗎?”佩汀哈洛問道,疲憊地揉揉雙眼。近日來的操勞,讓她悄悄地憔悴了不少。看在從一開始就跟隨著她的夥伴臣屬眼中十分心疼。

“還沒有,她什麼都不知道”阿列克謝回答:“但我們大致上問出有股反叛勢力在醞釀。瓦洛亞已經出發,他應該可以找出主使者”

“酒館裡龍蛇混砸,老闆娘應該也只是無意間聽到這種事情。放了她吧”佩汀哈洛說道,想起了早先日子在日瓦丁流浪時女主人對她的好,不禁求情道。

議事廳大門突然開啟,姬斯卡面色凝重大步走入

“夫人,瓦洛亞出事了”

“出什麼事?”佩汀哈洛起身,急切問道

“他在東市集附近被刺殺,兇徒有十人左右。擊斃兩個,一個被捕後自殺,其他的都逃走了。”

“刺殺?他沒有穿著制服嗎?護衛呢?”佩汀哈洛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竟然就在自己的都城中,地位近乎首相的總參謀竟然會被刺殺。

“護衛全數犧牲了…”姬斯卡黯然道

“我們立即去掃蕩該區!這太過分了!”鮑羅汀怒道

“先不要,天已經快要黑了。摸黑去那種地方搜尋很容易又遇到危險。我已經失去一個大將,不願意讓你們也以身犯險”佩汀哈洛制止了憤怒的鮑羅汀

“夫人說得對,今天我們已經太多行動。先是押走酒館主人、又派出人馬搜尋市集。異議份子此刻一定被逼急了才不得不使出公然刺殺這種行為”克雷斯跟著說道。

“不然應該如何?”姬斯卡問

“讓我去探探”克雷斯信心十足地道:“如果必要,我會找出主謀者。給他在脖子上來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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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汀哈洛點頭,示意克雷斯放手去做。

“你們都先退下吧,瓦洛亞的遺體在哪?我想去看看他”佩汀哈洛哀傷地起身。

“他還在禁衛軍醫院中”姬斯卡垂淚回答,領著佩汀哈洛上前。這位少女也這時才驚訝地意識到,登基後的操勞讓她們美麗的女王竟然悄悄地長出了幾莖白髮。而她才只不過二十多歲!

“姬斯卡,不用擔心。克雷斯會處理好的。我們會還瓦洛亞一個公理”佩汀哈洛安慰著傷心的少女說道:“這些人若對我有所不滿,我會找個方式與他們談。但用上這種暴力手段,我不會輕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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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斯卡點著頭。但今晚,一切並不如佩汀哈洛預料的簡單。

1254年7月2日夜晚維吉亞王國‧日瓦丁王城

“夫人!”德米特裡鐵青著臉來報告,正在聖像前替瓦洛亞祝禱的佩汀哈洛轉過身,問道:“怎麼了?”

“皇宮外有群眾聚集叫囂,我們已經先關起大門。並在內院拉起鐵柵,禁衛軍已經全數戒備,等候您號令”

“為什麼叫囂?可以請他們進來談阿?”佩汀哈洛問道,想不到這些人竟然連皇宮都敢包圍。想必有很大的誤會需要澄清,而禁衛軍這種如臨大敵的態度只會讓一切惡化

“夫人,也許您該先問有多少人”德米特裡的語氣有些驚惶,一貫冷酷的他此時竟感到有些恐懼:“那可是數百名來自城東區的平民,他們口中喊著要打倒波耶、擒殺出賣市民的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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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東?那不是貧民區嗎?”佩汀哈洛驚問,她前天才分發糧食救濟他們

“是的,這些人攻下了一個治安哨,手持軍械和火把,將皇宮大門給封鎖。我很擔心他們有近一步行為。禁衛軍現在只有兩百人的編制,我們吃虧”

“貧民怎麼敢做這種事情!一定有煽動者!”佩汀哈洛覺得事情不太對勁

“夫人,我強烈建議您與庫妮絲卡調換裝束,以防萬一”德米特裡說道

隨侍在佩汀哈洛身邊的庫妮絲卡二話不說,便開始褪下裝束。

片刻後,佩汀哈洛與庫妮絲卡從皇宮遠遠觀察著大門情況。這些貧民竟然不知道從何處組裝了一輛簡單的攻城衝撞車,正企圖搗毀皇宮大門。

“夫人,要放箭嗎?”庫妮絲卡問道,皇宮鐵柵前數十名維吉亞神弓手在柳德米拉的指揮下已經待命。她手中緊握著口笛,只要訊號一出。下方的弓箭手就會放箭,將這批斗膽衝撞的暴徒射殺。

“喝令他們停止!然後要德米特裡退回來!別和他們針鋒相對!”佩汀哈洛一身禁衛軍裝,神情緊繃。

“如果他們會停,我們就不用這麼慌張了!”庫妮絲卡急道,但還是依言吹出號令。德米特裡與數十名維吉亞衛士放棄大門,退入皇宮前方,在鐵柵後警戒。

少了護衛的皇宮大門此時被撞開,數百名貧困百姓呼喊著湧入皇城內,在鐵柵前與禁衛軍大聲叫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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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都這種時候了你還想跟他們講道理?!”庫妮絲卡驚問

“弓箭手預備!”佩汀哈洛沉重地下令。百張維吉亞戰弓拉滿,正對著情緒高張的貧民們。他們渾身髒汙,破舊斗篷下的雙眼血紅,滿是汙垢的手緊握著棍棒與鈍刀,有些人揮舞著搶來的武器,挑釁鐵柵後的禁衛軍。

開始有些貧民抓住鐵柵大力搖晃,更多貧民開始跟著做。臨時架起的鐵柵發出金屬悲鳴聲,很快就會被拆下。佩汀哈洛看著這些憤怒的群眾,忽然眼圈一紅。

“算了,別傷他們”佩汀哈洛嘆了口氣

“什麼!”庫妮絲卡難以置信

“我離開維吉亞就是了,反正我本來就…”佩汀哈洛有些頹喪地道,她完全沒想到好不容易定下心想為這個國家付出時卻會遭遇這樣的混亂。那倒不如自己像原本一樣一心求死。

庫妮絲卡一巴掌轟在佩汀哈洛臉上

“我心愛的弟弟為了你的王位而死!”庫妮絲卡怒道

“我們都期待你能夠有所作為!相信你會讓維吉亞變好!”憤怒的維吉亞女騎士流著淚又是一記耳光,這次直接將佩汀哈洛打倒在地。

“所以你最好開始振作…別辜負瓦丁米爾,那對他、對我們都不公平”庫妮絲卡悲憤地抓起淚流滿面地席薇亞,但是無論如何再也罵不下去了。因為她此時此刻才想起,這位他們寄予厚望的女王,只是一個失去一切的可憐寡妻。他們強加了太多的期望與要求,逼這個嬌柔的女子戴上堅強的鋼鐵意志這麼久的時間。這樣對可憐的女王其實更不公平。而佩汀哈洛緊咬著牙關,不抗辯任何一語、也不哀號悲泣,只是默默流著淚,更讓庫妮絲卡心生歉疚,說不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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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鐵柵被推倒,德米特裡再也按耐不住,下令放箭。

前排的貧民被亂箭射殺,但是後方如潮水一樣的瘋狂群眾一擁而上和禁衛軍正面衝突。儘管禁衛軍武器精良,但猝然面對這麼大量的敵人還是處於嚴重劣勢。**的平民搶下維吉亞衛士的武器,剝下屍體的戰甲和頭盔為自己戴上。禁衛軍的防線一觸及潰。很快便衝入皇宮中。

“該走了,夫人”庫妮絲卡扶起還有點頭昏腦脹的佩汀哈洛

“不,你才該走”佩汀哈洛堅定地道

“我沒時間再跟你爭論這些!我們一起走!”庫妮絲卡急道,兩人若是落入這些發了瘋的暴民手中會發生什麼事情她連想都不敢想

“我現在很清醒,這是我給你的命令!你得走!”佩汀哈洛掙開庫妮絲卡,下令道:“你要保護維吉亞的王權信物,皇冠、王球與權杖,把它們帶去教堂中藏好。另外你還得去求救!去洛瑪堡找法提斯、去庫丹和庫勞找維蘭波耶。無論主謀者是誰,他都要見我。所以我不會有事的!”

庫妮絲卡一怔,佩汀哈洛說得有理,但她無論如何都不願意拋下佩汀哈洛獨自離開。

“快走!不然就來不及了!”佩汀哈洛斥道。

“陛下,我會回來的!”庫妮絲卡終於點頭允諾,往偏門逃去。留下佩汀哈洛一人獨自在王座前。

門外的喧鬧越來越近,很快暴民就會攻入大廳。僕役的慘呼、女侍的驚叫此起彼落,種種喧鬧和壓迫讓佩汀哈洛越來越冷靜,她倒想會會煽動這一切的幕後主使者是誰。

議事廳大門一晃,顯然暴民已經攻到大廳外。

佩汀哈洛手按劍柄,昂然佇立。她想起了遙遠的家鄉事,想起了卡巴拉侯爵宅邸的最後一夜,大批世仇攻入莊園;然後也想起了這裡的家鄉事,想起那晚諾德人衝入丈夫的城堡中的暴厄命運。

比起前兩個回憶,她這次少了驚慌失措、少了悲痛無助。她此時此刻獨身一人面對,反而覺得了無牽掛,輕鬆許多。她不是沒想過橫劍自盡,但庫妮絲卡的那番話卻讓她醒悟到其實自己的責任更重大,沒有自我了斷的權利。她眼前只有一條路,撐過叛亂,重建維吉亞。

大門被破開,十多個率先闖入的暴民們看見女王獨自一人都有些錯愕。但也都深深地為女王的容貌所傾倒。他們都聽說過女王很美,也遠遠地看過她。卻誰也沒想過竟然會是這樣的絕世姿容。

“我,維吉亞的合法女王。你們為什麼用武力進入我的皇宮”佩汀哈洛質問

暴民們面面相覷,誰也看不出嬌柔的女王竟然有這種膽識,即使面對這種情狀依然面不改色。可說是強悍得很。

“看什麼!還不拿下她!”

不知道是誰先喊了這句,暴民們一擁而上將佩汀哈洛擒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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