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桃在意識交流裡抓狂, 遊影就像真正的影子一樣遊蕩在空無一人的公司裡,隨口道:“還好我沒有骨頭,不然離開領域之後, 我都不知道真正離開的那個是不是我。”

阮桃眯起眼睛:“你是在內涵我吧……是在內涵我吧?”

江淮摩挲著牆壁,嘖嘖嘴:“我必須說一句, 自己和自己吵架的人一定有病。”

“切,”阮桃琢磨道, “我在進入領域後根本沒失去過意識, 究竟什麼時候丟的……”

“可能是,失去骨頭遵循某種規律, 就像交易一樣, 不一定要失去意識才會丟,”江淮說, “也有可能是……在車上。”

上車那段時間,阮桃短暫地昏睡了一下,而且是“規則的力量”使得她昏睡。

這兩個猜想都有可能,阮桃沉著臉開啟窗戶, 說:“你們去忙, 我來記錄水面高度吧。”

江淮嘆口氣, 從空間裡掏出布藝小沙發和人偶,讓人偶去打掃大樓, 然後自己變成布娃娃趴在沙發上——總覺得在這種世界, 沒有骨頭的人能過得比較安心。

夜色越來越深了,遊影帶著骨架推開了七層的老闆辦公室大門。

在她一腳邁入室內時,“啪”七層的燈突然開啟了,有風從破碎的窗玻璃處吹過來,外頭飄蕩著安全繩, 原先繩上系著的女人不見了。

身旁的骨架突然動了,他之前毫無行動力,可此時卻像是個真正的人一樣,踱步向前走,像是在悠閒地打量著自己的辦公室。

然後,他站到辦公桌後頭,向下一坐——

椅子被江淮收走了,他摔了個屁股蹲,整個兒摔散架了。

遊影:江淮……真的屑。

散架的骨頭用了半分鐘將自己拼好,然後從地上爬起來,摸向空空如也的桌面,摸了半天,什麼都沒摸著。

接著,他拉了拉桌櫃,遊影實在看不下去了,取出鑰匙自己先把鎖住的桌櫃給開啟。

老闆的骨架從桌櫃裡慢慢將東西搬出來:

那是兩個肺、一個胃、一根紅色的脊柱和一顆心。

這幾樣東西都具有“活著”的特徵,血液在流通,肺在呼吸,胃在脹縮,紅色的脊柱在被放到桌面上時彈跳了一下。

骨架小心翼翼地撫摸著這些,然後開始給自己安裝,他努力地把心塞到胸腹處,可“心”似乎非常抗拒,於是在努力了幾下後,老闆本人無奈地放棄了,又摸向其他——

最終,他僅成功地給自己安上了胃。

和骨架本身一樣,對方的胃部無需支撐,自然而然地漂浮在半空中。

遊影在一旁看著,替阮桃感到胃疼。

——嚴格來說,這個副本只有小師叔擁有人體,江淮可以變成娃娃,遊影可以變成影子,小師叔卻不能變成一套衣服。

小師叔本人:“淦,我器官還在嗎?”

這是什麼一覺醒來我腎沒了的劇本?這個領域的目的是拆卸人體把器官和骨頭都拿去賣錢嗎?

安好了胃部後,老闆雖然只是具骨頭,但依舊喘了好一會兒,似乎非常疲憊。

他重新把手伸向心髒,遊影皺眉,攔了一下,一隻手按住了那顆跳動的心,她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幅畫面——

畫面中先出現的是“老闆”“早晨七層吊著的黑衣女人”。

【“廖偉!”就在這間辦公室,王曉燕狠狠地推了廖偉一把,把廖偉推地撞在了落地玻璃上,“你是不是人!你有沒有良心?”

“公司我們倆一起掙出來的,你不讓我管,行,我在家裡給你養孩子,你他姥孃舅的在公司出軌!”

廖偉臉色灰敗,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瞪得王曉燕先是一瑟縮,然後更加心頭火起:這個老王八羔子居然還敢瞪她!?

廖偉隨手把她推開,表情厭惡:“公司都快週轉失敗了,你居然還在這種小事上吵來吵去!”

他不就是犯了點男人都會犯的錯誤?

廖偉滿臉沉鬱:“給市政府建的那棟樓出事了,有工人從樓上跳……你幹什麼!?”

王曉燕居然瘋了一樣地踢他打他,一點大局都沒有,她滿臉是淚,曾經是個漂亮而有活力的女人,現在完全變成了個瘋婆子,廖偉看她還想叫嚷出什麼來,連忙堵著她的嘴,把自己“嗚嗚咽咽”的髮妻拖到了辦公室內的茶水間裡——這兒的隔音效果好。

可恨的是,王曉燕居然狠狠地咬了他的手,讓廖偉痛呼之下鬆開了手,這個女人說:“你有病吧?你自己喪良心,現在自食惡果了!好啊!我明天就和你離婚,孩子我帶走!”

廖偉大怒:“你想得美!”

王曉燕用力踢向他腹部:“工人都死了,你還想把事情瞞下來?公司這些年發生了什麼我都沒管,我離婚的時候也不要,你等著——”

廖偉突然抬起手肘,一肘擊打在她頭部,然後用力扯住她的領口:“你要去舉報我?你是不是要去舉報我!我的確……對,我沒出醫藥費……但他們那根本是碰瓷……”

他雙目赤紅,說話顛三倒四,而王曉燕幾欲嘔吐,說不出話來,又被他掄著腦袋砸了好幾下,都砸在鏡子上。

鏡子染上了血。

他喘著氣鬆開手,才發現老婆已經不動了,他一鬆手,對方就軟塌塌地滑了下來。

廖偉的眼中寫滿了驚恐,按理說,他此時應該立刻撥打120——家暴僅僅是調解,不至於出什麼大事——但如果不是家暴呢?如果王曉燕醒過來說什麼呢……廖偉盯著躺在地上的王曉燕,根本不敢去試探她的呼吸。

他又看看染血的鏡面,哆嗦著取來水管開始沖洗,衝著……衝著……長長的水管啊,不知怎麼的,就繞到了王曉燕的脖子上。

等到將血跡沖洗乾淨,他在房間內轉了一圈又一圈,夜幕降臨時,他終於摸向王曉燕的屍首:“她今天來找我……很多人看到了……不行,管不了那麼多了。”

他找到了鋒利的工具刀。】

畫面消失,遊影睜開眼睛,發現時間才過去幾秒鐘。

廖偉的骨架依舊呆呆地站著,卻不再去搶那顆心。

於是遊影摸向了肺。

【“這完全是詐騙!”廖偉抽著煙,站在九層樓的天臺上打電話,風將他的聲音吹得支離破碎,“又不是我讓他們得病的!這個病潛伏期長,我這工程才幹了多久?啊,才幹了多久啊?”

“要我說,這就是良心壞透了,”他咳嗽兩聲,低頭望了望,“也不知道他們從哪兒聽到訊息,知道這棟樓建來幹什麼的,就組織了幾個人和我鬧……現在工程都進展不下去了。”

“唉,你知道的,我手裡一分錢都沒有,上頭那個姓梁的才來……”廖偉用力吸了口煙,把菸頭丟下去,“行吧,我再看看情況。”

他剛掛電話,咳嗽兩聲,又一個電話打了進來:“老闆!不好了,老王他們幾個都跳樓了!”

廖偉猛一激靈:“跳……跳樓?哪兒?”

耳邊的聲音模糊不清:“老闆,就是你腳下踩著的這棟樓啊。”

有人在他身後這麼說。

廖偉僵了僵,突然感到身後猛地來了個推力,他來不及轉過頭,急促地“啊”了一聲,徒勞抬起手抓了把空氣,他一腳踩空,從九樓直直墜落進下方的仙河中。】

遊影皺眉。

從這麼高的地方跌落,即使是砸入水中緩衝,也必然會受到重傷,畫面中最後一幕便是廖偉入水。

“心”的畫面時間線在“肺”之後,論理,從他入水到他勒死自己老婆,中間應該沒隔多久,廖偉不應該在公司,應該在醫院。

——他怎麼可能活蹦亂跳地出現在公司殺人?

她繼續觸控了脊柱,血色的脊柱彈動一下,在桌面弓起,當遊影觸控到時,猛地刺入遊影手心,然後就像靈活的魚,向她心口鑽去,似乎是要取代她脊柱的位置。

然而,在全部鑽入師姐身體內後,脊柱“啪嗒”一下,從她手心那個“洞口”處掉了出來,呆呆地在地上滾了兩圈。

遊影:“……”

人偶怎麼會擁有血肉呢?

但她也似乎意識到,這跟血紅的脊柱似乎是想要獲得她的身體?

“也對,其他都是內髒器官,只有這個是骨骼,但因為是一同取出且畫風相同,所以我並沒有覺得這些有區別……”

如果是正常人在這裡,估計就讓它得逞了。

她把好像受到重大打擊的“脊柱”撿起來,又探出手,摸向老闆骨架處的胃部。

這具骨架猛地跳起來,速度快得像閃電,捂著胃就要從窗戶跳出去,跳到仙河之中——

然而大師姐的速度比他更快。

只有光才能追得上影子。

她在對方差點躍出去前按住他光溜溜的白骨肩頭,隨手拋回房間內——因為實在是害怕把這個lv1打死了,她用的力道不知道有多輕。

接著,大師姐揣上揹包把櫃子裡的物品裝走,然後單手提起老闆,將他拎到茶水間裡。

按照畫面的指示——茶水間是那起殺妻案的殺人現場。

老闆努力掙扎,依舊抵不過遊影的力量,遊影把亂動的骨頭架子塞進茶水間,沒幾秒,鏡子上滲出了血跡。

她說:“吊死在外頭的王曉燕當初在繩子放長後,沒有第一時間去對付走進來的老闆,反而往茶水間衝,是為了幹什麼?”

【你獲得支線任務:救救我!法醫!】

【任務描述:幻想一下,如果你是一位法醫,正在解剖屍體時,屍體突然坐起來,拉住你的手說:“醫生,救救我,我還能活!”】

【任務獎勵:第三塊脊骨(阮桃)】

阮桃:“?”

她聲嘶力竭:“為什麼受傷的總是我?”

“噓,”遊影說,“先想辦法完成任務吧。”

沒辦法,只有你擁有身體啊。

不過遊影心中略有不安:“連阮桃都會不知不覺失去骨頭,其他人失去的會更多吧?”

阮桃嘆氣:“我盯著隔壁呢,任務這個意思……是意味著能把屍體拼合起來嗎?”

但老闆老婆的屍體已經被徹底處理乾淨了,現在茶水間乾乾淨淨,只有鏡子上還有不尋常的血跡。

畫面中沒有揭示老闆具體怎麼處理老婆的屍體,按照常理來說,應該是把它偽裝成正常的自殺,就像是江淮在窗外看到了那個吊死的女人一樣,女人的身體是完整的,她身上並不像其他鎮民一樣殘缺。

“然而,”遊影笑了一下,“阮桃乍一看也很正常。”

剝皮,去骨,摘器官,分類裝好,血液衝淨,如果真的是他那麼想,這位老闆真是有一雙巧妙的手。

遊影擰開水龍頭,掀開馬桶蓋,再摘掉浴缸的蓋子。

她還記得,早晨屍體衝向茶水間時,裡面發出了吞嚥的聲音。

水龍頭流出來的水起先是汙濁的,那是仙河的河水,過了幾十秒,開始流淌出血水。

遊影按下抽水馬桶,抽水聲響起之後,她開啟後蓋,在後蓋發現了一顆軟塌塌的心髒。

接著馬桶底部開始擠出一顆顆內臟,幾乎將馬桶頂了起來。

水池中的血水越來越多,兩顆眼珠順著水龍頭流下來。

浴池中的塞子早被拔開,於是,一張蠕動的人皮慢慢從下方爬出來。

這一些物品混到一起,慢慢組成了和王平一樣的生物——連一滴血水都不見少。

遊影反而鬆口氣,對阮桃說:“看樣子不用給你拼器官了。”

雖然器官似乎也擁有一定程度的自我意識,但不會突然長出腿到處跑。

現在的情況是,王曉燕缺一副骨。

早晨,王曉燕沒有骨頭卻能夠活動的身體吊死在七層外,晚上,她和其他人一樣,身體因為沒有骨的支撐而軟化,跌落到河水中,變成自己被分屍時的模樣。

而仙河鎮的河水與其他日常用水是相連的,她爬過水管,重新回到自己身死的地方。

拼合的任務還沒有完成,說明還缺一副骨架。

廖偉在殺掉王曉燕時,既然想過把她的身體透過下水道清理掉,會把不容易清理的骨頭丟在哪兒?

——四樓材料處理室可沒有王曉燕的屍骨。

“那些跳樓死的工人既然是‘事情鬧大了’,肯定是在大庭廣眾之下死了,所以老闆不可能把他們的屍骨藏在沒建好的房子裡——”

江淮布娃娃重新變成人形,抱著在打掃任務中撿拾起來的一塊塊無名屍骨,給遊影送來了支援。

“當初紅雀說是在八樓的牆裡發現了骨頭,後來一定是被其他人掃走了,而天臺上的灰非常厚……在掃除灰塵的時候,人偶就發現了藏在這些灰塵下面的骨頭,風一抹,就把灰給抹勻了,骨頭根本發現不了。”

唯一的問題是:天臺上沒有腳印。

支線任務完成,阮桃的第三塊脊骨江淮讓人偶們先留在那裡。

這些骨頭,不像其他骨架一樣會自動拼合,江淮嘗試把骨頭投給那一坨蠕動的肉團,遊影擋住他的手,說:“我來。”

江淮在不變成布娃娃的時候,畢竟還是人類身體,如果再遇到脊椎一樣的事情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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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一通投喂:肉團慢慢變成人形,但從天臺上掃到的碎骨頭缺了26塊脊骨,也就是一整根脊柱。

看樣子就只差那最後一部分了,可江淮與遊影卻都沒有動。

面前的王曉燕和他們早晨看到的人差不太多,區別在於她的背部從中間裂開,脊柱部位什麼都沒有,而其他人是失去背部那塊的肉,卻擁有骨頭,可能擁有的也只有那裡的骨頭了。

——那些人的肉皮之下,反而是沒有骨的。

她已經能用呆滯的目光掃視著面前兩個人,然後死死地盯住“老闆”。

遊影給她套上一件寬大的衣服,江淮讓開一步,讓王曉燕能直接看到老闆的骨頭。

王小燕依舊在死死地盯著老闆。

阮桃突然插話:[我覺得不是。]

她缺少的並不是那根紅色脊柱。

“她頭頂並沒有名字,”江淮說,“是因為沒有拼接完全嗎?可之前王平變成那副模樣時,頭上也是有名字的。”

阮桃:[我的骨頭……]

江淮:“獎勵直接進我揹包了。”

阮桃:[靠!為什麼連我都是不完整的!那個殺妻傻逼確是完整的?他充錢了嗎?]

在場兩人繼續看向廖偉的骨架。

突然,遊影上前一步,伸出手,拽住他後背的骨頭,輕輕一扯——

其他部位依舊完好,二十六塊脊骨掉了一地。

就像是它們本來就不是屬於他的東西。

一旁,王曉燕“啊啊”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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