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一隻手摸向了床頭櫃, 開啟了壁燈。

燈光是溫暖的橘黃色,只是有些黯淡,伸手的人把手臂縮回了被子裡, 瞳仁烏黑, 盯著燈泡裡的鎢絲, 在他這麼目不轉睛地打量下,光線閃動了一下。

他這才收回目光。

這裡的漢斯的房子, 躺在主臥床上的卻不是漢斯。

讓他親口來說,那就是:漢斯睡著了。

現在掌控身體的是江淮。

江淮分明使用的是自己的身體, 他僅僅認為自己先前的行為是出借, 然而體驗過幽靈那種無拘束的狀態, 再回到身體內,就突然覺得身體笨重得很了。

有一種……陌生感?

就像是穿了非常合身的新外套, 生理上沒有任何不適,心理上卻還在磨合期。

他把壁燈按滅,然後再開啟, 重複了幾次, 咂咂嘴, 還是沒有嘗試把牆皮翹掉去看電線——說起來漢斯根本不知道江淮的意識一直是清醒的, 他早就透過對方的眼睛看到這間房子根本沒有電錶。

他挺好奇領域裡面能源的再生以及電力的執行法則, 可想想看很可能最終找到的結果是“鬼王希望這個世界是怎樣的,那就是怎樣的”, 他也就懶下了在整個城市找發電機的心思。

然後他就推門出去了, 夜深人靜, 城市裡靜悄悄的,站在這裡,就能看到中心部位的高塔。

霧鎮還沒能改變什麼地形地貌, 但幽靈鬼船的內部很明顯不是船的模樣,二層的建築分布傾向於橢圓形,比底層要大上一倍,如果和底層拼接到一起,乍一看像是個大肚子的孕婦。

底層的天空敷衍許多,白天和黑夜就像開關一樣,生活在底層的人再怎麼分出三六九等,實際上也知道自己就像是被圈養的豬玀,到這時候江淮隱隱意識到,那些能夠在底層也混得風生水起的傢伙還是有點東西的,“富人們”可能是知道他們的命運一開始就被安排好,真正去角鬥場拼搏毫無用處。

——而江淮在同調二層的人時就知道,身體內只有一個靈魂,無論身體原本的主人是誰,應該都不在了。

二層的天空設定地精細許多,乍一看和真實的天空沒什麼兩樣,但有一點不真實的小瑕疵:太低了。

天空好像時時刻刻壓在頭上,如果能湊近,應該更像畫裡的而非真正存在的,建築群正中心的高塔在黑暗中顯露出詭譎的氣息,這就是“老闆”所說的要帶著“漢斯”去開會的地方,也是市長所在的地方。

高塔的尖端已經插入了雲層中,如果天上還有天,那麼那裡可能就是進入其中的道路。

漢斯的“感覺”沒有錯,他的確是瘟疫,瘟疫之源便是江淮。

江淮雖然只是在觀察這個世界,但幾乎走到哪就同調到哪裡,他剛獲得好用的新技能,有點上癮,即使是沒有經驗條,自己也感覺得出來,技能的熟練度正在穩步上升。

他不怎麼和系統說話,系統也不怎麼來找他,但他知道它是在的。

就像江淮觀察漢斯一樣,系統也在觀察他。

江淮把雙手背在身後用力拉伸了一下,他走在走廊上時,聽到了樓道裡的笑聲。

江淮敲了敲牆壁。

笑聲消失了,他把它同調了。

同調的感覺有夠奇妙的。

就像是你一手抓著細密的蛛網,另一端纏在陌生人的身上,對方的情緒每一次變化,都會帶動蛛絲顫動,讓江淮感知到那些喜怒哀樂……一般人很容易在這種“感知”下迷失自我,甚至會被他人的情緒衝擊地忘記自己的記憶,然而江淮卻很平靜。

他就像是深潭,那些流入他這裡的情緒全部落入潭中,歸於寂靜,什麼都沒發生。

江淮把這一切歸於他習慣性切割自己的意識了,承載他人的意識就不那麼難。

路上,有幽靈嬉笑著從他身旁穿過,這是夜晚的天堂市,並不是所有人都喜歡身體+靈魂這種配置的,總有人像江淮一樣,喜歡幽靈的隨意與輕巧,但他們並不是天堂市的主流,於是,夜晚才是屬於他們的地方。

而夜晚的城市不能開燈,夜晚燈光在幽靈眼中代表著“邀請”。

像江淮這種大半夜出門的人可不多,太晚回去會被幽靈纏上,所以公司裡的人才對加班什麼的怨聲載道。

幽靈們就像沒有看到他一樣,因為蛛絲微顫,他們眼中便失去了江淮的身影。

江淮重新坐上了有軌電車。

他把雙手搭在膝蓋上,坐姿端端正正,這種時候就只有公共燈光了,路燈,車燈,幽靈們上上下下,天空中廣告氣球還在飄動著,在地面灑下遙遠的光暈,就像是星子。

江淮分明待在此處,但又好像與他們並不在同一個世界。

他看著來來往往的人,電車圍繞城市轉了一圈又一圈,就像是時鍾。

也像是在那個遙遠的夏日,錶盤上的城市。

江淮突然意識到園長想要的是什麼了——

園長想要一個世界。

去偷,去搶,去強佔,無論用什麼辦法,為了達成他的目的,他都會去做。

他侵佔江淮的世界,用一切卑劣的手段,他就像是出現在這裡的病症,人體上的腫瘤,他自己或許也知道,但不在乎,卑鄙者卑鄙得理直氣壯,他就是要達成他的目的。

霧鎮和極晝美術館還不明顯,幽靈鬼船是徹底由他握在手中的領域,用不著江淮再次把“祂意識的片段”什麼的塞到自己創造的副本裡,這裡的一切都有著園長意識的影子。

如果你有一座房子,你可以全權處置,當然會按照自己的心意佈置。

霧鎮裡表面上園長還在和廖以東拉鋸,但領域佈置的細節處能看得出來……領域的主人將手伸向了靈魂的範疇。

在霧鎮裡那種切來切去的做法,就像是試驗,而鬼船,是試驗成功的結果展示。

可以辨別靈魂,可以分割靈魂,可以隨意將人類的靈魂從身體內拉出來又塞到別的身體裡,甚至可以在靈魂上烙印——底層的烙印在身體上,可江淮看得出來,二層的烙印就在靈魂層面上,且每個人到達這裡都被烙上了烙印,這些能夠讓他們瞬間變成奴僕的特殊烙印就是他們的名字,“真名”。

雖然在這裡才呆了一天,但江淮會忍不住想:既然能做到這種程度,那麼死人能否復活呢?

窗外的燈光落在江淮的臉上,而隨著列車向前,光又迅速湮滅了。

得了吧,江淮看著那些燈光,彷彿能透過燈光看到電力傳輸的路線一樣——所有不以現實為基礎進行試驗的試驗結果……全都是耍流氓。

待在領域裡試驗就是耍流氓,現實裡無法完成的,領域內往往能做到,但這毫無意義,除非整個世界都是……人為操控的領域。

他終究是隨意找了個站下車。

“一層是階級,社會,和原材料產地,廢棄材料丟放處……二層是試驗平臺,展示處,就像是個大型的培養基,而這個培養基已經成熟了,上層還有三層嗎?三層是什麼?”

三層是什麼,往上走就知道了。

等到天慢慢亮了,江淮也回到了漢斯的小屋,這裡不是家,只是屋子,不過他抓住了在附近分屍的那夥人,在這個城市是不存在“死亡”這件事的,除非你丟了自己的真名,被分屍的傢伙丟失的是財產,所以分屍者會被嚴肅處理,江淮盯著路燈下面轉動的監控器材,覺得這個嚴肅處理大概也不怎麼“嚴肅”。

但至少今晚沒人會去對付那扇可憐的窗戶了。

他平靜地躺下,幾分鍾後,又平靜地睜開眼睛。

年輕的漢斯先生在鬧鐘響起之前把它掐滅了,他已經一年多沒有賴過床了。

可能是因為頻繁換身體的後遺症吧?

他不會覺得多麼疲憊,但也沒有徹底休息的感覺,本來不用吃喝後他甚至不再睡覺了,可沒過多久他就意識到,如果不睡,他很快就會死的,所以他強迫自己躺下,放空,入睡,但也並不會得到休息,只是心理上有了安慰,靠著這點心理上的安慰,他又好過起來了。

躺在床上,在某種柔軟的情緒下賴在被窩裡不起來,是一種多麼舒適而安逸的感受啊……可他根本沒法獲得這樣的感受了。

所以每到白天,看到鏡子裡陌生的身體,他都會有淡淡的遺憾——然後更換身體的頻率再加快一倍。

一定是還沒換到真正合身的,總不可能他必須獲得自己原裝的那份吧?

漢斯已經不記得自己是因為什麼換掉原裝的身體了,但有一個變得更帥氣,更高大,更健康的機會放在眼前,而副作用約等於無,甚至在一部分工作狂眼裡這完全不算副作用,誰不會換呢?

他站到洗漱臺前,掃過一旁的洗漱用具時,目光一頓,匆匆洗漱完畢離開,全程都沒有抬頭。

今天得去公司,沒有空閒時間,原本的計劃沒法用了,還不如不看這張臉。

他連公司的門都沒進去,就上了老闆的車。

老闆還是個行動粗獷的美人,漢斯看到他第一眼就別過了眼。

說實話,他們昨天的計劃是什麼來著?

好像是《領養日記》,不讓彼此廝殺了,開始走溫馨風格了?

不過是鮮血淋漓的屠刀包著溫馨的外殼罷了,在《角鬥賽》節目被取消後,不同公司都想要競標這個新節目。

《領養日記》就是由漢斯的公司提出的——

“由供體捐獻者主動報名,拍攝三到五個家庭領養這些供體的生活瑣事,這是個綜藝節目,”老闆抽著雪茄說,“當然啦,供體們的協議是比較苛刻的,一旦協議簽訂,他們的身體和靈魂都不屬於自己,我們呢,為了讓節目流程更具有戲劇性,設計了很多小情節。”

“當然只是演戲。”

“比如說,如果家庭遭遇經濟危機,必須把供體賣掉,他們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供體又是什麼樣的選擇,會逃跑嗎,還是想別的辦法,每個人的想法和行為都是不一樣的,這很有意思。”

“又比如說,如果遭遇倫理上的挑戰,比如身體和心靈上的虐待,呵……”他沒繼續說下去。

“我覺得,”老闆若有所思,“我們說不定正在開創天堂市娛樂產業的新道路,曾經,即使是靠著賭博的方式,讓所有人去關注《角鬥賽》,那些參賽者們還是離所有人都很遠,而等‘他們’真的來到了我們的世界……”他看了眼漢斯,笑了笑,“他們到來的也僅僅是一副皮囊。”

“所有人都想看有新意的東西,看那些最直接的情感衝擊,因為情感似乎離我們都太遠了。”

漢斯挑眉看向老闆。

“我們缺少的,正好是‘他們’擁有的,如果這個新節目透過,他們就會直接帶著充沛的情感來到我們中間,這些人中,說不定有人能活下來。”

“活下來?”漢斯重複了這幾個字。

“對啊,”老闆臉上的笑容擴大了兩分,“他們會成為明星吧,只要運氣夠好,有足夠多的人喜歡,他們就不會成為誰的皮囊,而是成為奴隸,即使只是作為奴隸,能活著不好嗎?”

江淮看得出來,天堂市的人沒有上下層之分,但他們又不蠢,看得出來角鬥賽裡面的人“和我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就像是人類在鄙夷著猴子,可有人鄙夷,也有人會覺得猴子可愛。

《角鬥賽》讓人覺得虐殺猴子很有趣,可《領養日記》給了其他人一個渠道,讓他們知道猴子很可愛,這樣猴子就有機會獲得和人同等的待遇,獲得和其他猴子不一樣的命運。

如果這樣扭曲的世界發展個上百年,《領養》這個節目可能會給底層一個新的上升機會,然後在這裡發動一場革命,徹底改變這個世界吧。

——前提是園長不去約束。

老闆把策劃書翻了個頁。

“所以我在最後一行新增了一項要求,節目後勤組在沒一期節目結束時,都得把用過的材料處理掉。”

但他還是有些不安的,他擔心這個節目設計得太好了,擔心上層考慮到節目帶來的影響,不相信這項規定能夠落實,最終造成社會混亂。

可老闆心裡也是矛盾的,因為他一方面自信,一方面又相信……市長先生的能力。

從他身上傳來的蛛絲頻率正反應著他矛盾的情緒。

江淮便在意識裡偷偷打了個哈欠。

他的蛛網向四面八方延展,如果同調的力量又形狀,如果有人能看到這些不存在的蛛絲,就會發現整個城市就像是從外部往內部包裹的羅網。

——所有人都在羅網中。

高塔是位於正中心的,電車可不會經過,臨到近前,才能看到這座高塔是多麼雄偉。

底層是最寬闊的,是個大廳,入目沒有長得三瓜裂棗的人,而待在這裡,看到的美人多得去了,看到誰那種感受就都一般般了,這個好看,那個也好看,回頭回家看看鏡子自己也好看啊,於是就平淡了,除了一部分新來的,少有人再大呼小叫。

漢斯就一臉平淡地跟在老闆後頭,他懷疑自己就是來撐場面的跟班。

等人到齊了,就上去了。

他們也大多是冷冷瞥一眼,不怎麼開口寒暄。

和底層比起來,這裡現代而時尚,生活方便什麼都不缺,就算什麼也不幹都不至於活不下去,最可怕的是讓人知道自己的名字,可他們又好像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慾望。

江淮見得多了才發現,漢斯想挖眼睛都算是慾望強烈的一種了。

電梯很大,在不同樓層停靠,其他人依次走了出去,而漢斯老闆在電梯內鏡子上的表情終於動了動,似乎還沒有輪到他們。

“不同樓層代表什麼?”漢斯聽到自己這樣說。

這處電梯比較神奇的地方在於,電梯上方和下方都沒有樓層數字,一旁也沒有按鈕,並不是他們選擇樓層,而且背後的主人選擇他們該去什麼位置。

老闆說:“我們有希望……見到市長了。”

他們最終停在了頂樓,電梯門開啟了。

漢斯一腳踏出去,先看到的卻是腳下的雲。

下方的地板居然是玻璃制的,而且不知道是怎麼做到的,透過玻璃看到的不是下一層的景象,而是在俯視著整個城市,好像這座高塔並不存在,頂層正懸空在天上,觀看著下面的所有人。

整個頂層佔地不小,他們站在邊緣,周圍的圓形圍牆也是由透明玻璃打造,在最上方開了環形的天窗,於是有風吹進來,卻並不強烈,只是帶著微涼的氣息。

在幾百米外站著個人,正揹著他們凝視下方的城市。

老闆帶著漢斯過去了,而漢斯看得出來,老闆似乎壓抑著激動的心情。

這是……市長?

他心裡現在還是有些不真實。

市長轉過來了,和其他彷彿在發光的人不同,他的長相居然有些樸素。

他明顯是個白人,二十出頭的模樣,不過在這裡,外貌和年齡是不匹配的,誰也不知道他的真實年齡是多大。

漢斯應該是沒見過市長的。

市長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只對老闆說了一句話:“節目交給你,你能負責嗎?”

漢斯應該也是沒聽過市長的聲音的,很陌生。

這聲音,江淮也沒聽過,不是他在城市內見過的任何一個人的,但聲音,長相,其實都不重要,因為他們都是隨便換來換去的。

[但是他為什麼看上去莫名的眼熟?]漢斯在心裡想[我真的沒見過他嗎?]

有人回答他說:“你再想一想呢?為什麼會覺得他熟悉?如果你見過他,會是在什麼地方?”

蜘蛛攀在網上,凝視著眼前的獵物,卻並沒有立刻吐絲。

[市長從來不會在公眾面前出現,很多時候,他更像個符號……據說只有老闆他們見過他,]漢斯盯著眼前的臉,越看越覺得眉眼熟悉,那雙栗色的眼珠也讓人眼熱[而且……我……我要是能得到那雙眼睛就好了。]

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幾乎不可能實現,但想一想又不犯法。

“得到”當然是武力層面的得到,現在這具身體哪裡都好,就是眼睛讓他不太滿意。

江淮:那你還挺勇敢哦?

附在“老闆”身上的蛛絲顫了顫,他說:我也沒見過他,但我知道他是市長。

市長擺了擺手,似乎是想要他們離開了。

他讓人過來看一眼,又放人走,似乎很重視這個節目,又似乎並不在意。

漢斯依舊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瞳孔黝黑,似乎透不進光。

市長已經轉過身去,繼續觀察這個屬於他的城市了。

他是園長嗎,園長的一部分,園長的意識?

按照霧鎮得到的經驗,園長想要安穩地蠶食這個世界,一開始是需要像寄生一般依附其他人生活的,然後徹底融合這個“他人”的靈魂,佔據對方的靈魂以及身體,才能被這個世界接納,成為世界腫瘤。

如果這裡是頂層,似乎也沒什麼奇怪的,江淮想,這裡看上去的確很像頂層,但他覺得有些不真實。

江淮沒有在對方頭頂看到任何標記,姓名,等級以及血條,但考慮到這裡是對方力量最強盛,系統能力不可及之處,看不到也正常。

——何況這裡的真名代表的是每個人的死穴,怎麼可能隨隨便便就讓他看。

漢斯似乎也是這麼想的,腳下的玻璃地面看上去就像是什麼都沒踩著,也許這一步還能安穩地踩著,下一步就要跌落到無盡的深淵中。

即使是老闆,心情也隨著每一步而起伏過,可漢斯不知道是不是腦內一直在想市長,居然沒什麼害怕的心思。

電梯門一直開著,他臨進入前,再次不信邪地轉過頭看了一眼。

那位長相普通沒什麼記憶點的年輕市長早就化作空間盡頭的一個小黑點了,他能看清完全是靠著江淮這具身體強大到超人的五感,不過因為“公用”的緣故,漢斯一時間還沒意識到身體的不平凡處。

節目總有誇大的程度嘛。

他看到了對方的背影。

對方往下看夠了,於是抬起頭,看向了反射出自己面容的鏡面,他的眉頭幾不可見地抽搐了一下。

下一秒,電梯門關上了。

與此同時,雀躍的情緒震動起來,帶動了每一根蛛絲震顫,是漢斯。

[我想起來了。]

[怪不得覺得眼熟呢,]他想道[市長使用的是我的身體啊。]

他像是想通了個難懂的數學題,短暫地高興了一下,情緒又重新歸於平靜。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給江淮拋下了怎樣一顆炸/彈。

作者有話要說:  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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