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六扇門的女捕快（三）
夜色將近，陳慢搬個小板凳在停屍房門口坐到夕陽落幕，鼻子裡的布反反覆覆塞了好幾遍。有不少陸續歸來的捕快互相推搡嬉鬧，將佩劍放進主屋後動手做起飯來，有幾人回家也有幾人留下來。
牛成和方叔在屋子裡因為屍體吵翻了天，陳慢實在是不明白一個探案抓人的怎麼就會跟驗屍的人吵起來？
“這絕對是利器所為，人手怎麼可能插入人皮進入心口？”牛成的聲音比較有穿透力。
“你看這邊緣組織皆是斷裂之像，不是利器所為。”
“我們剛剛不是說過，若是用不平的兇器同樣能造成這種效果。”
“並不是。”方叔堅定搖頭，“可以造成這種傷口的兇器老夫從未見過。”
“……”
陳慢聽著他倆毫無意義地爭吵皺了皺眉頭，“你們說會不會是妖怪作祟？”
兩人齊齊看向她，塞在鼻子裡的白布在暮光中像是兩條發亮的鼻涕。
“少胡說！”方叔斥責，“有如此想法是要被拉去打板子的。”
“哦，沒我什麼事兒先走了，再見了兩位！”陳慢有大事兒要做，滿懷壯士一去的豪邁。
回到家中三葉正在打掃衛生，抬眼後匆匆衝過來，“公子，您回來啦？今天倒是回來的比平時早了些，可還餓？”
陳慢搖頭順便將他關在門外說要早點休息，拿起包裹翻查，書本什麼的都還在，手機也是原模原樣，電量還是73%，不過這次上面沒有倒計時，顯示網路訊號的地方只顯示個“2”。
“什麼意思？”陳慢百思不得其解，聯想到任務開始的提示【一擊即中】，隱約覺得有關聯，“以後再想。”
翻箱倒櫃找出一身黑色的衣裳，準確的說是黑紅衣裳，上面龍飛鳳舞用金絲線繡著看不懂的花紋，看起來土豪土豪的，“就你了！”
搞定衣裳陳慢順勢把長髮挽起，不圍著臉可不行，要是被人認出來得不償失？又認真翻了一會兒才找出塊深藍色的棉布方巾，別的不說好歹能遮住臉。
一切準備就緒，出發！
因為不會水上漂一類的功夫所以只能順著小道慢慢走，幸好這個年代的房屋都比較低矮，爬起來毫不費力。白天回到分部時陳慢特別記住路線，後來又帶著三葉回頭來查過，李氏典當鋪在宣城相當出名，一方面是價格公道，另一方面是可以不換銀錢，不要錢可以換成別的東西，店家也會盡心盡力完成。
李氏典當鋪不多不少在宣城共有四所，平時都是交給四個管家打理，李氏真正的後繼人在城郊有一處極大的宅院，平日在其中安於享樂不問世事。
賬本這種東西一般都是鋪子後的書房，不會輕易變動位置。
看著眼前低矮的牆壁，陳慢嘴角揚起一抹得意的微笑，雙手揚起跳抓牆頭，腿腳用力攀爬便順利到達房頂，小意思！
“走了走了！”牆院內突然傳來說話的聲音，“今天是跟大田哥換班？”
“嗯。”
“我們這一隊六個人，他們呢？”
“八個。”
“憑什麼比我們多兩人？”
“黑夜難熬，莫要計較。”
“是。”
陳慢捂著嘴儘量不發出呼吸聲，今夜沒有月色自然照不亮院子，但縱觀下來院子也不過就是比死者家的籬笆院大出兩倍，值得讓這麼多人守著麼？院中黑暗無光，幾個人並不是巡邏，而是隱匿在草叢中。
緊張出一身冷汗之後陳慢的大腦才重新回到高地，當鋪裡頭肯定有不少人來典當珍寶，加上本來也會存餘不少銀錢，小心謹慎也是應該的！
仗著2.0的雙眼，陳慢終於稍微摸索出院子裡的佈局。鋪子後面有條長廊緊貼著西牆通向後院，院子擺設設計得極不合理，沿著庭院邊角種植很多高大的花草不說，中間也未曾用石子鋪就方便行走，都是黃泥走起路來肯定會留下腳印。一般情況下院子裡都會放上石桌石凳但這裡沒有，光禿禿的。
院子最後是連排的四間房屋，靠近西側第二間亮著燈。
陳慢沒有衝動，像頭待烤的乳豬趴在牆頭思考了很長時間，如果現在到院子裡是有八九自投羅網。沒想到一個小小的典當鋪居然能請得起這麼多保安？這下好了，還偷東西？怕是摔進去之後性命都不一定能保得住。
“誒呀……好慘！”陳慢橫亙在牆頭，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就這麼趴著不知不覺居然睡著了？還是院子裡的吵鬧聲把她叫醒，胸口一陣麻木有些費勁兒地坐起來，院子裡人影交織在換班。
黑暗如影隨形，陳慢再好的視力都無法看到院子裡的場景，只能聽到有人在說話。
“田哥，管家都睡覺去了，你也不用太賣力。”
“可去你的吧，聽說最近賊人頗多，萬一真有這工不就丟了。”
“嘿嘿嘿嘿……上半夜平安，下半夜保重。”
“回吧。”
兩個領頭的人說話聲音還算是清晰，其他人支支吾吾有點睏倦。等兩隊人馬交接之後，八人再次隱入草叢。
這可怎麼過去？這要是下去，這麼多人肯定打不過！陳慢就這麼卡在牆頭，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
“喵~”不知道什麼時候有只貓咪出現在牆頭，撅起屁股開始瘋狂搖擺，陳慢心中暗叫不好，這小貓咪伏地身姿對準了自己，此時此刻前有貓後有人，不儘快想個辦法看來是出不去了。
貓咪的攻擊向來講究個快準狠，但陳慢也不是吃素的，人貓相交後紛紛露出爪牙撕戰，陳慢不擔心會得狂犬病什麼的，畢竟回到廣場一切都好說！話說這古代的貓是不是大得離譜，這特麼都要趕上自己半個大了。
貓咪打架並不安靜，而是嘰嘰哇哇叫個不停，陳慢穿得厚實貓咬不到，氣得叫喚聲音更大！
“嗚！”
“啪！”
只能說三分天註定七分靠打拼，剩下的九十分要靠著聰明才智。
陳慢拽著貓尾巴摔進花草時確實引來了動靜，不過隨著貓咪驚慌失措離開後也很快平息下來。
“田哥，是貓。”
“嗯。”懶洋洋的聲音伴隨著哈欠，“我眯一會，你守著點。”
“是。”
陳慢正好是翻身臉朝地落下，得虧牆頭低矮，吃了一大嘴的草之外別無大礙。快速把身體蜷縮起來，來都來了，實在不行就打一架，誰怕誰啊！抱著豁出去的態度悄悄朝著房間挪動，結果蹲起時一腳就踢中了前面人的屁股。
“幹啥呢？”前面人頭都不回坐在草叢中，穿著黑衣矮胖成球，“不要老是挪動，困了就眯一會兒。”
“好好守夜，不許困！”旁邊不知道是誰插了句話，二人隨後低聲理論起來，不過周圍太過安靜，大家都聽得清楚，無非就是一方想分成四組輪流守夜，另一方希望全員守夜。
說著說著聲音逐漸變大，甚至有人赤裸裸站出來表示不滿，接著站出來的人越來越多，大家的吵鬧也越來越兇悍，但在這吵罵中居然還傳來鼾聲。
陳慢松了口氣，隨後也確定這四間房絕對不會住人，畢竟要是有人在他們也不敢這麼放肆。貼著牆壁一路走到房間，順著進入廊下，天色漆黑無光，靠牆而立也很難發現。
天時地利人和美，陳慢順利進入西側第二間房，屋內很黑也不能開燈，陳慢眨眼適應黑暗，隨後才略微能看到一點點佈局。
屋內很空曠，對著門的只有一張厚實的低矮書桌，筆墨紙硯一應俱全；左右兩側都是書架，上面有竹簡、書本、草紙等用來記錄的東西。除了這些什麼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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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空？”陳慢小聲嘀咕著，先是來到桌子旁邊看了下，上面乾淨的很，左右兩側的書架是能看到，但想從中找東西是難了，就算視力2.0也架不住沒有光。
拿出藏在腰間的手機把螢幕的光線調整到最低常亮，馬不停蹄地翻找。根據她的想法，生意這麼好肯定有不少記錄，用竹簡實在是麻煩，加上典當鋪不缺錢，十有八九整理成冊。隨著外面爭吵的聲音越來越大，翻找的速度也越來越快，兵荒馬亂之後還真找到了。
整整六本！每一本都有是指兩個關節厚度，陳慢差點拍桌大笑。
古代沒有方便攜帶的包，陳慢只好把腰封解開把六本書圍著腰勒緊，關掉手機躡手躡腳地回去，只是此時，外面的聲音早就停了！
不好！陳慢轉身貼著門框而立，剛站定沒有三秒門就被人踹開，一個矮胖的男人帶頭衝了進來，手中拿著粗棍。
“五哥，您是不是看錯了？”
“絕對有人！”
這時外面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所有人火速離開房間回到院子中，陳慢也跟了上去順勢關門。還是那只足有半人高的野貓，此時對著人群做伏擊狀。
又來？陳慢準備撒丫子蹽，怎麼在現實生活中沒有這麼好的招貓運？
“喵！”
貓咪如猛虎鋪陳而來直直衝著陳慢，於是院子裡就出現一人瘋狂奔走身後跟著個貓齜牙咧嘴，剩下的人舉起棍棒互相亂揍，謾罵和叫痛此起彼伏。
亂世出英雄，陳慢藉此機會翻牆逃離，身後大貓緊追不捨，地方本來就不是很熟悉，轉來轉去直接就衝進六扇門分部，此時驗屍房還點著燈油，聽到動靜牛成披著衣服走出來，看到一人一貓拳爪相交有來有回！
“誰？”
“是我，陳慢！”
“幹啥呢？”
“嗷~這貓要揍我！”
“……”牛成差點沒當場氣過去，拿著旁邊用來分離屍首的大砍刀就衝了過去，或許是來人戾氣太重，原本還挺戀戰的貓見狀“喵嗚”狂逃。
“歐耶！贏了！”陳慢見狀開口大笑雙手高高舉起。
牛成見她腰圍比白日粗了不少知道是藏著東西，揮揮手讓她進來。
人貓戰是贏了沒錯，但陳慢臉上、脖子都是抓傷，幸好衣服穿得厚實不然怕是身上也免不了。
“看！”陳慢把腰封一摘，六本賬簿掉落，“我去李氏典當鋪把他們家的賬本偷來了！”
“……偷？”牛成這一聲吼差點給陳慢送走。
“借？”
“……這還差不多！先查。”牛成嘴上是嫌棄但臉上分明表現出讚許。
於是這個晚上兩人都沒睡，坐在充滿腐屍苦臭味道的房間看著賬本直到初光明亮。劉大寶的記錄倒是找了出來，但繁體字對陳慢還是很有挑戰力，於是找來紙筆挨個記下來，只是牛成的臉越來越難看，最後在陳慢搖搖欲睡猛地一拍桌子，“可疑！”
“哈？”陳慢勉強睜開眼睛，“誒呦，天亮了，我回去睡個回籠覺哈！”
“睡什麼睡，這個典當鋪有大問題！”
“啥問題？”陳慢原本漂亮的桃花眼此時只眯成條縫，實在睜不開。
“這些賬本是從廣文八年立春記錄，最近所有掏心案的死者居然都在裡面，都去他們家典當過東西！”
陳慢勉強理解了意思，“那你們以前怎麼沒發現？”
牛成狠狠甩了下手，“怎麼會沒發現？不過只有一兩個，加上現在時局困難，典當物品十分常見，早先去問都被擋了回來，半句話都不多說，原來竟是這般！等我去告知縣府大人，抓人審問。”
聽到這兒陳慢的眼睛猛地睜開，“不行！這些東西是我偷回來的，你要是去問豈不是給我往大牢裡頭送？”
牛成聽了這話悠悠坐下，“你倒是也不傻！”
“切！”陳慢對他這種兔死狗烹的行為表示鄙視。
“不好啦！不好啦！”一個穿著黑紅裝束腰間配上短劍的男人衝過來，“牛大人，李氏典當鋪的人大清早報官，說是他們家的賬本丟了！”
牛成滿頭黑線，轉過身用寬大的身影擋住桌子上的賬本，“這種人你找孫大人不就行了，找我來做什麼？”
“孫大人去別的地方辦案，早上門禁剛開就出城去了，其他大人還沒回來，我只好來找你。”
“嗯，等我洗漱完就去。”牛成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