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方通報是B市的官媒,訊息爆出來的可信度非常高,新聞上寫著B市某企業涉嫌走私流通非法藥物,案件還在調查中。在林氏醫療的事件高度發酵的同時,S市方還沒出具相關通報,在林氏醫療事件中被相關營銷號略微提及的B市一方卻出了一個強勢的調查通報。

網友們還在林氏醫療的事情憤憤發言的時候,看到相差不到兩個小時的官媒訊息,直接就炸開了鍋。林氏醫療爆出來的是涉嫌製作銷售非法違禁物,而B市這邊也爆出違禁藥品,這兩條新聞先後扣在一起,網友們瞬間聯想到了背後可怕的事實。

而在新聞爆出去的前兩個小時,B市城郊的兩處製造廠內,警方第一時間衝進去控場,這場埋伏無聲無息,在製造廠內的工人沒注意到的時候,B市的警方就已經將製造廠包圍起來。該兩處製造廠與其他郊外的廠區沒什麼區別,甚至工廠內部還有好一部分普通員工,面對警方人員的調查完全在狀態之外。

警方第一時間控制了製造廠內的辦公室實驗室等,繳獲了廠內的電腦主機以及檔案,帶走一部分涉案人員,對製造廠現在進行了封控處理。這次行動隱蔽又快捷,當顧正嵩收到訊息的時候,已經完全來不及處理郊區製造廠的事情,在事發之前,他們完全沒有收到任何訊息。

“廠內的一個主任今天沒去廠裡上班,我讓人查了下,他昨天下午就失聯了,很有可能是提前被警方控制。”心腹神情嚴肅繼續說道:“這個訊息我們沒有提前收到,B市警局那邊也沒有訊息傳出來。”

顧正嵩聽著,臉色沉了幾分。

這樣的情況不符合常理……警方要是懷疑製造廠那邊的問題,不可能在沒有任何前提調查的情況下對製造廠下手,如今出現這個情況,只有可能是背後還有人在推手……除了推手,還給警方提供了強有力的證據,足以在第一時間調動這麼多人員對製造廠進行包圍埋伏。

“顧正勳今天出差去S市了?”顧正嵩目光微沉看向旁邊心腹。

心腹解釋道:“是的,而且還是跟陳氏集團有關,陳氏今天有記者招待會,針對前段時間網路上沸揚的訊息進行澄清。鵬康大廈的工程交到了顧正勳的手裡,他過去很可能就是因為這件事。”

他把一個正放著直播記者會的平板放到顧正嵩面前,“記者會現場跟我們預料的差別很大。”

郊區的製造廠涉及到好幾個公司,其中最大的一條線是來自S市的林氏醫療。這條線早在幾年前就被他交給顧慎執行,這些年帶來的利潤非常不錯,只是這段時間因為S市狀態頻出,林氏醫療好幾次鬧了新聞。

看著記者會裡陳時明鎮定自若的模樣,顧正嵩壓著聲質問道:“顧慎就這麼辦事的!?林氏醫療的事怎麼處理成這樣?”

顧正嵩這段時間完全被顧正勳拖住了手腳,對方不僅將私生子的事情爆出來,還發現了他好幾個暗樁,使得他完全無法分出精力去關注S市的情況。現在製造廠出事,很有可能就是S市那邊記發生的事情牽扯過來的。

前陣子林氏醫療還因為違禁品運輸問題被調查……沒想到這一爆就爆了個大的,S市那邊的事情還沒平復,還直接把火燒到了自己的據點。

心腹:“我馬上聯絡顧少,詢問情況。”

這會他接入一個電話,聽完之後臉色微變,立刻稟告道:“顧總,不好了,林氏的事情暴露了,網上全是新聞。”

新聞很快就被放了出來,顧正嵩看著在社交媒體上頂著的新聞,又想到郊區剛剛被端掉的兩個製造廠。

林氏醫療對於他的地下產業來說較為重要,不然他之前也不會花那麼長時間去經營,這條產業鏈基本被他打造好了,只要相關機構不出問題,不會出現無緣無故被暴露的情況。可一旦林氏醫療暴露,那他們這邊一些業務必定會受到影響,更何況是這種完全沒有前兆的突然襲擊。

顧正嵩感到棘手,甚至不知道對方掌控資訊的情況如何。

林氏裡牽扯太多東西,要真被對方掌握致命資訊就糟糕了。

如果是S市那邊暴露的問題,S市的警方想要跨市辦案還需要一定時間,但是製造廠的事情爆發這麼快,甚至還在S市新聞發酵之前,他立刻就意識到問題的不對。

S市那邊的人不可能那麼把手伸到B市這邊……那只能是B市這邊的人動的手。

想到顧正勳以出差的理由離開B市,顧正嵩目光沉沉,陰鷙的眼神放在新聞上,他冷笑道:“恐怕顧正勳去S市,不止是為了鵬康大廈。”

心腹微頓,沒能第一時間理解顧正嵩的意思。

這時候,辦公室的門被一下子推開。

有個身穿便衣的男人出示了相關證件,朝著顧正嵩說道:“你好顧先生,我們這邊收到相關舉報,現懷疑您與一起刑事案件有關,請跟我們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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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市高階酒店,顧慎在收到B市訊息的時候,知道S市的佈局是徹底完了。郊區製造廠被無聲無息地端掉,顧正嵩因不明原因被帶走調查……製造廠那邊的所屬產權不在顧正嵩名下,就算要帶走涉案人員也只會是帶走製造廠所屬的上線,而不是顧正嵩,能牽扯到顧正嵩的只可能是更深的證據,直指顧正嵩的證據。

中年男人著急問道:“先生,現在這件事我們要怎麼處理?”

林氏醫療暴露,S市這邊肯定會全面收緊,之前他還能動用B市那邊的力量,可現在B市那邊也捲入風波,就像是一場有預謀的行動,對方的目的不止是林氏醫療,還有可能是他們暗地裡的這一整條產業鏈。

“B市的事一定是有顧正勳的手筆,不然其他人行動不可能有點動靜也沒有。”

顧慎心想到:顧正勳跟顧正嵩鬥了多年,知道顧正嵩的一些眼線布排,想要壓一天的訊息並不難。只是顧正勳以往不知道他們這條產業鏈,是誰給顧正勳遞了訊息,又讓顧正勳採取了這樣的行動方案…這些點踩得太準,而且涉及到林氏醫療,那只有只有可能是他最開始的擔心。

陳氏&記#30340;那幾條渠道暴露,給了對方可乘之機。

還是陳氏,這一切說到底都是陳氏!

“剛剛收到訊息,我們的人查了下網路上的輿論,發現S市關於林氏醫療那些水軍輿論很可能是B市那邊動的手……”中年男人道。

顧慎的心底非常暴躁,“B市那邊想辦法把製造廠的事跟他撇清,找人打聽下裡面到底是什麼情況。”

現在還得知道對方掌握證據的情況到哪個地步,否則想要反擊還可能受到限制。

先是利用記者會轉移注意力,然後跟顧正勳合作舉報京城的製造廠,提供線索讓警方布排埋伏,利用顧正勳的資本能力對林氏醫療違法犯罪的事廣而告之,這個人不僅做了,而且把這件事做得浩浩蕩蕩,人人皆知。

這時候,顧慎的手機響了,他接通電話的時候聽到裡邊的人聲音十分焦急。

“先生,酒店大堂裡來了很多便衣。”

電話裡的人道:“是否先行撤離?”

查到他這邊來了!?

顧慎的神情一緊,林士忠這個階段應該沒可能招供,他人雖然進去了,可妻兒都還在外面。

“你們想辦法拖住人。”顧慎也顧不及其他,現在他不能被抓住,“安排車輛,我們馬上離開。”

中年男人馬上就去做。

這裡到底是S市,顧慎來這邊沒帶多少人,身邊能用的人也就十來個。本來是打算處理完陳家的事情就離開S市,沒想到現在變成這個局面,還很有可能被林氏醫療的事拖下水……

當務之急是想辦法脫身,只要回到京城那邊,他就還能想辦法扭轉現在的局面,損失是少不了的,現在只能想辦法快速切掉部分業務,跟已經暴露的所有東西撇清關係,儘可能地保住基業。

如果讓他知道是誰搞的鬼,他一定不會放過他。

還有那兩個去S市警方提供線索的陳家人……顧慎心裡已經有了別的想法,一個都不能留,只有某些人徹底消失了,他們才能足夠安全。

幾個保鏢已經下樓去想辦法攔住便衣的路,顧慎輕裝離開酒店房間,帶著中年男人往其他方向走。

顧慎做事前習慣先預測最差的結果,這個酒店的佈局他們非常清楚,即便便衣來了也沒事,酒店後門那裡的鑰匙他們已經拿到,該有的逃離路線也有了。

“電梯那邊應該有埋伏不能用,直接走員工電梯。”

只是他們到員工電梯的時候,看到了員工電梯前擺著維修中的牌子,顧慎不禁罵了一聲,扭頭往旁邊的安全樓梯走。

於此同時,酒店的第七層某個房間內。

昏暗的房間內僅有一臺筆記本亮著,螢幕上的監控資訊正是酒店內部的全部監控資訊,還有一張提前列印的酒店內部路線圖。陳其昭坐在房間裡,看著安全樓梯的監控資訊,他平靜無瀾的眼底倒映著某個監控內顧慎狼狽逃竄的身影,從酒店的11層逃到了7層,繼續往下走。

陳其昭的視線停在酒店的內部路線圖上記,“想走後門是嗎?那也得你走得了。”

顧慎走到安全樓梯口的時候想換別的樓梯走,酒店6層有另一部內部電梯,可以直達一層。

只是當他去開六層安全樓梯門的時候,發現門在另一端似乎被鎖住了,無法從他這邊的去開另一端的門,他神色為變,酒店的安全梯一般都是不鎖的,誰會在這個時間點直接鎖住門!?

顧慎的心裡驟然升起一陣不好的預感,“快點,直接去後廚。”

中年男人不明所以,只好跟著往樓下跑。

只是他們跑到三層的時候,聽到了從底下傳上來的腳步聲,似乎是警方便衣注意到了這邊,直接從安全樓梯往上圍堵。顧慎罵了一聲,只好去開三層的樓梯門,而這次一開就開啟了,他順著路往原先預定的方向跑,剛沒跑多久就看到遠處好幾個便衣堵了過來。

中年男人驚道:“他們怎麼在三層!?”

顧慎皺眉:“我們被算計了。”

這家酒店的內部寬大,是S市的知名酒店。

顧慎選中這家的酒店也因為它的內部環境複雜,很方便在關鍵時刻撤離,為此他還準備了一條穩妥的撤離路線。只是當他真正走起來的時候,發現好幾條路都被堵死,就像是有人提前知道他要跑,將酒店裡的一部分轉口位置提前堵上了。

這種受限於人的感覺非常不好受,顧慎感覺到因為電梯、樓梯門等因素,他的時間在不知不覺被這些障礙消耗著,原先預計能逃離的時間一點點縮短,而縮短到現在,他們在三層的時候遇到了便衣的四面八方的圍堵。

運氣很不好,他們遇上了那一批往上走的警察,就像是有人提前知道他的逃跑路線,一點點消磨他的時間,最後將他引到了警察的面前。

這些警察很明確是來抓他的,而且有人知道他要跑,所以來堵他了。

顧慎顧不得其他,直接拐路跑到3層走廊的盡頭,找到靠近後廚位置的三層走廊窗戶,他身上帶著木倉。

打穿窗戶之後,他看到了酒店後廚後門的位置,哪裡累高了一部分裝貨物的箱子。這裡的玻璃外邊沒有欄杆圍著,顧慎二話不說直接把玻璃踹破,從三層直接跳了下去,摔在了貨物箱子上。

摔下去之後他忍住身體上的疼痛,正想往外走的時候,發現了巷子裡外都有人。

後廚不知何時已經沒有員工了,後門巷子唯一的出路全被警察堵住,顧慎停下了腳步,看到了這四面的埋伏,他走不了。

警方過來是早有準備的,他們在針對陳家香薰案的調查中發現了司機老林當初提供的線索有新發現,順著該發現一路查到一個可疑物件,最後鎖定了嫌疑人顧慎,涉嫌故意傷人的指控。除此之外,在預計行動之前,警方收到的舉報中顯示,顧慎與犯罪嫌疑人林士忠有存在非法勾結的可能。

可到了現場,見到顧慎手裡的木倉,事態的嚴重性又上升了一個程度。

記一場有預謀的圍堵,在林氏醫療出事的短短兩個小時內,警方其實已經對這個地方進行了提前部署。

顧慎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他又是在什麼時候暴露的,警方為什麼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確定他的位置,並且實施這麼有序的攔截。

一切像是個未知數,又像是冥冥之中註定著。

外邊的雨越下越大,顧慎滿身狼狽地淋著雨,心裡清算著接下來的準備,只要對方沒有直接錘死他的證據,他離開警局只是時間問題,京城還有顧正嵩的其他下屬,他只需要等顧正嵩在京城那邊脫身後來撈人。

面對警方的逐漸逼近,顧慎知道在S市這邊他想脫身非常難,只好放棄抵抗接受了手銬。

當手銬拷在手上,四周的目光投來的時候,顧慎覺得極其嘲諷。

想到從一開始這可能是某個人的局,他就有種不甘落敗的憤恨感,而等他被警方壓著離開酒店後巷的時候,忽然看到了一眾警車的外圍,有個撐傘的人站著。

顧慎的目光直直地鎖定了那邊,那個人抬起了傘,他也清楚地看到了那個人的臉。

那是陳家人,他懷疑的兩個目標之一的陳其昭……

雨聲越來越大,附近圍觀的人被警察推走。顧慎走得很慢,目光穿過了人群,看向了站在人群中撐傘的男生。

男生平靜地站著,只是在與他目光相視的時候,露出一個笑容。

溫和得體的笑容之餘,眼底盡是嘲諷與厭惡。

越來越大的雨幕似乎模糊了對方的臉,顧慎憤怒的目光看著他,隱隱間看到對方張開了嘴。

聲音被雨幕掩蓋,變得無聲。

可顧慎還是從對方的嘴型裡,聽到了什麼。Μ.166xs.cc

顧慎懷疑了很多人,陳其昭也曾是他的重點懷疑目標,只是礙於陳其昭的表現跟他的年齡,顧慎在經過親眼確認之後將陳其昭的嫌疑程度降低。

人的過往履歷不可能為假,林家對陳家的佈局時間跨度很長,甚至最開始的時候,陳其昭還沒出生。

顧慎調查過陳其昭的履歷,從他荒唐紈絝的青少年,到至今張揚囂張的成年,如果陳其昭是陳時明那個年紀,顧慎還可能信,但陳其昭至今還沒20歲,一個在上大學的學生,沒接觸過陳氏更多的業務,也沒跟林氏有更多的牽扯,硬要說其中的關聯……查起來也只有陳家。

可現在看著陳其昭臉上那幸災樂禍的笑容,顧慎的心底莫名有種堵,不甘落敗的心情,還有不甘自己的對手竟然是個乳臭未乾的小屁孩。

“這邊讓讓。”有個警員隔開了警戒範圍。

負責這次抓捕的警隊負責人讓人壓著顧慎往警車的方向走,途經陳其昭的時候他停了下來。

“這次多謝你的協助,但事後我們需要對證據進行分析,如果需要你幫忙௚記0;時候,我們會讓人通知你們。”負責人道:“事態超乎原先的預期,顧慎涉嫌非法持槍、僱兇傷人、進行非法勾當等多項指控,對於他的問題我們將會聯合B市的警方一起處理。”

陳其昭目送著顧慎進入警車內,他自然不會沒有任何準備來對付顧慎,亡命之徒的謹慎程度只會更深,如果林士忠還保留著商人的體面,那顧慎更年輕更瘋狂,在必要的時候林士忠也只會成為他的替死鬼。

縱觀兩輩子,林士忠跟林氏醫療從頭到尾都是顧正嵩跟顧慎利用的一個傀儡,一經出事的時候,躲在背後的老鼠只會想方設法地切斷所有關聯,等待風波過去,再捲土重來。

想要將這群陰溝老鼠一網打盡太難了,顧正嵩是個名門商人,他可以把所有的工作都撒手給他的下線,必要時一個接一個替死鬼推出來,到最後保全自己。而顧慎亡命徒,無依無靠,如果真的讓他從S市溜走,想要精準找到他的行蹤抓捕……就不一定有今天這麼輕鬆了。

沈於淮到現場的時候,看到的是前方好幾輛警車,這段時間查顧家的事,他自然知道顧慎在S市哪個酒店落腳,在林士忠落網之後他馬上就鎖定了陳其昭的目的地,只可能是顧慎落腳的酒店。

在人群裡,他一下子看到站在最前方的陳其昭。

對方撐著傘,身後揹著個包,站在人群裡像是個看客。

沈於淮慌亂的心情平復了一二,之後是一種後怕。

陳家抓林士忠的舉動無非是暴露底牌,再加上潛在暗處的顧家,陳其昭幾乎是暴露在危險當中,他怎麼敢在這個時候孤身前來顧慎所在酒店。

陳其昭看著警車走了幾輛,偏身打算回去的時候,看到了身後站著的人。

看到沈於淮的時候,陳其昭的目光出現了一瞬的慌亂。

但很快他壓下了那點慌亂,乖巧地喊了一聲淮哥。

沈於淮譴責的話壓在喉間,一些質問的話語說不出來,他過去拉住了陳其昭的手,觸手冰涼,聲音緊了幾分:“太危險了,跟我回去。”

“好。”陳其昭有種輕松感,他仍由沈於淮拉著,最後坐進了對方的車裡。

“我找到他了,人沒事。”沈於淮接到了陳時明的電話,“嗯我知道,我一會直接過去陳氏那邊。”

陳時明打了陳其昭多個電話,都沒接通,他現在人在林氏醫療附近,得知林士忠已經被緊急送去醫院。孫家被林士忠所害,幾乎背了所有罪名,孫家少爺本來已經被孫父送出國,誰知道他得知訊息之後重新入境,在警察找到之前潛伏在林氏的地下車庫,最後襲擊了林士忠。

林氏醫療已經亂了,亂的不止是S市這邊,B市那邊也是暗流洶湧。

網路上輿論紛紛,昔日S市的知名企業林氏醫療成了人人喊打的狗,違法犯罪的事實經由B市的一則調查通告愈演愈烈,雨幕中的燈光交雜在一起,成了上輩子的下雨天。

今天的天氣不錯,跟上輩子一樣,是個下雨天。

陳其昭沒說話,記沈於淮也沒說話。

睏倦感漸漸襲來,像是上輩子坐在家人墓前,那種源自身體的疲倦。

可惜到陳氏總部的時候,陳其昭也沒能睡著。

幾乎車剛停住,他就透過朦朧的車窗,看到場外陳時明站著的身影。他下意識地拉開了門把手,直接站在了雨幕裡,傾盆的雨落了下來,直接淋溼了他。

沈於淮見狀微愣,立刻拿著傘下了車,二話不說地將陳其昭拉到傘下。

外邊有記者,幾人沒在大廈門口逗留,很快就進了陳氏集團總部。今天陳氏總部剛辦了一場記者會,還有好些人被警方帶走調查,進入休息室的時候,陳時明讓助理去拿兩條幹毛巾,之後坐在旁邊的沙發上,皺著眉,看著正在喝熱水的陳其昭。

沈於淮擔心地看了陳其昭一眼,手機忽然震了震,是沈雪嵐打來的。

他突然從沈家那邊出來,現在又發生了這麼多事,沈雪嵐肯定有問題要問。

“我出去接個電話。”沈於淮道。

陳其昭應了聲。

陳建鴻跟張雅芝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沉默的休息室。

陳其昭的頭頂蓋著毛巾,手裡捧著杯熱水,像個沒事人似的坐著。

張雅芝直接走到孩子身邊,語氣焦急道:“你這孩子,媽媽擔心死了,今天這麼亂,從家裡出去你怎麼不跟媽媽說一聲。”

陳建鴻看著孩子的目光帶著幾分複雜,來這之前,他跟顧正勳聊了一會,知道陳其昭在這件事中扮演了一個怎樣的角色。幾乎在沈家的證據送來陳家的時候,陳其昭就在著手佈置一個大局,他先是讓陳時明的人去查與林氏有關幾條渠道的相關證據,並在拿到證據的第一時間聯絡了遠在B市的顧正勳,與顧正勳做了一筆交易。

“陳其昭,你知道一個人做這件事有多危險嗎!?”陳建鴻的聲音重了幾分。

張雅芝開口道:“你小點聲。”

陳時明:“爸!”

“你不知道這孩子做了什麼,他根本沒把自己的命放在眼裡。”

陳建鴻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知道這背後的危險。

渠道的證據確實能指控與林氏醫療有關係的郊區製造廠,再連同沈家先前調查的證據,可以將製造廠與顧正嵩有關的企業掛鉤,成為一份直指顧正嵩所在顧家的證據。可證據到手,如何利用這份證據做到效率最大化就是個問題,在不打草驚蛇的情況下把涉案的相關人員一個不漏地抓住。

陳建鴻就是在這點上猶豫,所以才沒有選擇利用輿論的方式來對顧正嵩跟顧慎下手,他只是掌握了證據,但不確定對方有無反擊的可能,在沒萬全之策之前,他不建議陳時明動手。

這原先是他們的計劃,可沒預料到的是陳其昭會採取這樣的選擇,先越過他們跟顧正勳達成合作,將證據提供給顧正勳,並且為他提供一個可行的方法。先是讓顧正勳報警,抓住了製造廠一個相關人員,提前進行埋伏,再利用顧正勳對顧正嵩的瞭解,在短短幾天的時間內串通好了一系行動。

記重點的打擊物件是在S市,把顧慎的目光留在S市陳氏的記者會上,然後背地裡謀劃了林氏醫療、郊區製造廠一系計劃,甚至主動做了那個證人,協助了S市警方的工作,提前對顧慎所在的酒店進行布控。

所以在記者會召開的時候,這一切的行動就在悄無聲息中進行著,知道的人少之又少,一點訊息也沒放出去。但是這個計劃太匆忙太緊張,但凡其中一個環節出了問題,不僅計劃暴露打草驚蛇,甚至還有可能給陳其昭帶來危險。

陳建鴻驚訝陳其昭的膽魄,但更多的是心驚陳其昭的冒險。

以往他擔憂孩子稚嫩像個長不大的孩子,可他現在擔憂孩子長大了什麼都不說,把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扛著。

“陳家不是沒有人,我跟你哥都在,我們也不是不讓你做這些,只是你在做之前能不能跟我們說一聲。”陳建鴻忍不住說道:“如果顧正勳那邊沒能控制住顧正嵩,顧慎身邊帶的人更多,又或者是林氏醫療那邊提前有訊息走漏,很有可能就會讓你陷入危險的境地。”

陳其昭忽然道:“如果陳家沒人了呢。”

陳建鴻愣了下:“你這孩子在說什麼胡話。”

“你以為顧家人完全沒有準備嗎?我們在記者會反擊的時候,他們很有可能已經對林士忠不信任。”陳其昭語氣又快又厲,目光冷冷地看著休息室裡的人:“以他們這種人,如果有個不好用的棋子,他們想到的就是割斷所有關係,放棄這個棋子。我們確實沒有動顧家,也沒有暴露顧家,可在我們動林氏醫療的那一刻,就註定我們會走入一個被動的局面。”

陳家跟沈家已經成了明面上的靶子,放任顧慎逍遙法外,那潛在的危險是無窮無盡。

陳其昭知道自己的底牌,一旦底牌耗盡,想要跟龐然大物進行長期的對抗那將陷入一場無止境的消磨戰,期間伴隨著無知無盡的潛在危險,他無法確保自己能否在保全所有人的情況下去實施一個長期的計劃。

“顧慎可以設計香薰、設計車禍……我們躲過一次,能躲過第二次嗎?”陳其昭胸口微微起伏,盯著陳建鴻的眼,繼續說著:“陳家確實有人,可如果陳家沒人了呢!?”

見陳其昭站起來,陳時明及時伸手拉著陳其昭,“其昭。”

陳其昭想著這段時間的所有安排,他只是一個有著上輩子記憶的人,沒有太大的能力,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是經過時間掙回來的,跟亡命徒賭命,他自己賭得起,但是他不敢再拿家人,拿朋友…拿沈於淮的命去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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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賭不起。

“你想過一個問題嗎?如果當初沒發現香薰,沒發現你的藥被換……他們要是在你藥裡換東西怎麼辦?偽裝得無聲無息,可能買通醫生買通護士,可能你是高血壓犯了,腦梗了,腦溢血了……最後偽裝成一場正常的死亡。”

陳其昭的眼睛微微泛紅,他看著休息室裡的親人,再也控制不住那滿腔擠壓的情緒,“然後陳時明。顧慎可以偽裝車禍,你們每天上路上班,能確保自己的車跟司機沒問題,但你們能確保路上來來往往記0340;車跟人沒問題嗎?”

所以從知道事情真相開始,陳其昭就在佈局,時間很緊迫,可這個時間點無疑是一個天衣無縫的時機。顧慎以旅遊為遊出入S市,身邊也沒多少人;顧正嵩被顧正勳拖著,無暇顧及其他事情;林氏醫療遭受多方的風波,承壓能力有限……

這些僅僅靠他一人能力無法辦到,他要做的就是利用自己手上的所有籌碼……跟顧正勳合作牽制顧正嵩,利用S市優勢的佈局先後將林士忠跟顧慎送進監獄。

可能顧慎還在心懷僥倖,以為一切還有機可圖,或者等著顧正嵩的人來撈他。

陳其昭要做的,就是把人送進去。

只要把人送進去了,這些背地裡的陰溝老鼠就能收斂,主動權才能真正地落在他們的手上。

陳建鴻注意到孩子的情緒,聲音不覺緩了下來,“小昭,我不是這個意思。”

張雅芝眼眶紅了,她道:“昭昭。”

沈於淮電話打到一半注意到休息室裡的動靜,他急忙結束通話了電話,推開門的時候就看到紅著眼睛被陳時明拉著的陳其昭。男生身上帶著幾分狼狽,頭髮還是溼的,白毛巾掉落在地上,他難以控制地說著話,是他從來沒看到的樣子。

習慣了眼前這人乖巧任性的模樣,習慣他強大地站在別人面前,可他第一次在陳其昭身上看到害怕的情緒。

“你們兩人走了,家裡只剩下誰了?靠我嗎?”陳其昭感覺到自己的手在抖,眼前似乎在重複著上輩子經歷過的噩夢,人哪來那麼多機會能賭,他所佔有的優勢不過是重來一生的饋贈。

他撇開了陳時明的手,竭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緒:“這件事我心裡有數,我們掌握的證據足夠,陳氏裡面的幾條渠道可以成為鐵證,但是你要先把顧慎跟顧正嵩摁進去,只要人進去了,證據充足了,才能有辦法讓他們承擔應該有的法律責任。”

陳建鴻沒說話,他看著面前的孩子,從來沒從陳其昭的口中聽到過這樣的話,他感受過太多的父子吵架,可從來沒有一次吵架讓他如此心慌,也讓他看到一個稚嫩的孩子想要保護家的心情。

他這個孩子不怎麼會說話,可能每次說出口的話都是氣話,可能惡狠狠地說著關心的話,然後壓著他去量血壓……

“我不跟你們吵架。”陳其昭控制著呼吸,他知道自己的狀態不太對,聲音跟畫面複雜交錯著,他揚開陳時明的手,越過人想往外走,“我出去冷靜一下。”

只是他剛往外走幾步,沈於淮卻強勢地拉住了他的手。

被拉住的時候,陳其昭忽然覺得自己沒什麼力氣,不受控制地往前栽去。

陳時明瞳孔微縮,驚呼道:“叫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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