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陳其昭四肢冰冷,在聽到這個訊息的時候,他結束通話電話就想往外走。

陳時明見狀跟了上來,“去哪?”

“第九研究所。”

陳其昭往外走的力氣極大,陳時明第一下沒能拽住他,他不放心現在陳其昭的狀態,立刻朝著門外喊了聲:“小徐,備車。”

徐特助聽到辦公室內的玻璃杯摔碎的聲響,以為陳家兄弟又吵起來,剛走到門口聽到上司的聲音,馬不停蹄地就轉身去通知司機備車,連著旁邊跟著的小周都沒能反應過來。

“你一個人去我不放心,我跟你過去。”

陳時明抓著陳其昭的手,擔心一不小心把人鬆開。

備車的速度很快,陳其昭沒說話,不停地打著沈於淮的電話,只是好幾通電話打出去都沒人接通,不安的感覺攀升著。

陳時明見狀道:“我已經讓小徐去聯絡第九研究所了,什麼事情你得跟我說,不然這樣很難處理。”

陳其昭的聲音很冷靜,可陳時明聽著卻有點心驚肉跳。

“我讓人查顧正嵩,發現原屬於林士忠的產權落在顧慎有關聯系人的名下,這家叫躍澤化工的企業在上週跟第九研究所聯絡,將一批儀器贈送給研究所。但躍澤化工股市暴跌,與顧慎相關的人失蹤了。”

第九研究所的字眼浮現在陳其昭的腦海裡,就像是割開過往記憶,把上輩子收到訊息的某個記憶重新擺在他的面前。陳其昭不是沒懷疑過上輩子沈於淮實驗室事故不是意外的可能性,只是在上輩子事故發生後,官方給出的事故報告是實驗室中有人操作失誤,才會導致意外的發生。

這一類實驗室本就存在風險,每一環節的失誤都有可能導致意外的發生。可除卻上輩子的報告,他對實驗室事故這件事沒有多餘的情報,而這起事故本該發生在他27歲那年,也就是沈於淮31歲的時候。

這輩子因為顧正嵩顧慎父子,他懷疑過很多事,家人的意外他懷疑,沈於淮的實驗室意外他懷疑,所以這段時間即便顧正嵩跟顧慎的結局已經註定,在對方的罪名還沒徹底定下來之前,他擔心兩人的餘黨會在這個時候鬧出問題,所以該有的調查他一點也沒鬆懈。

沒有任何前提,也沒有任何痕跡,在時間節點到來之前,他永遠無法確定這是意外還是人為事故。

直到今天這個電話打過來,躍澤化工這個字眼以及顧慎的名字,給了有跡可循的可能性。

陳其昭拳頭緊握,他儘量平復著自己的情緒讓自己冷靜下來,電話中冰冷的女聲又一次結束結束通話,他接著又按了電話撥通。

陳時明跟他一起坐在車內,看著陳其昭一直在打電話的舉動,“不會有問題的,儀器不一定出事,這邊也沒收到其他訊息。”

他正說著,忽然接到來自s市警方的電話,顧正嵩那句瘋語也隨之傳到陳時明這邊。

“跟沈家說了嗎?”陳時明問。

s市警方:“說了,第一時間我們確定了沈家人的安全,但是沈於淮沒聯絡上。沈家人現在已經往第九研究所那邊走,我們這邊也聯絡到了研究所那邊,似乎出了事,附近片區已經有派出所的人趕過去了。”

陳時明聽到這裡心頓時沉了下來,“好,我們知道了,有訊息請第一時間通知我們。”

陳其昭看著他,聲音有點啞:“顧正嵩幹的嗎?”

陳時明沒有隱瞞:“警方的人趕過去了。”

車開得很快,抵達第九研究所的時候,門外已經停了警車,也有不少附近的居民堵在門口看熱鬧。研究所門口拉著警戒線,車門一開,陳時明還沒來得及說話,陳其昭就已經快步下車走了過去,被外邊警方的人攔住。

“聽說是儀器發生問題,進去好一波人。”

“這個研究所搞化工的啊,爆炸可咋整啊?!”

“不會吧。”

“怎麼不會,你看,火警都來了。”

徐特助立刻過去跟警方人員交涉,陳其昭在這個時候越過了警戒線,目的明確地往實驗樓a樓走去。一路上他看到研究所的人,也看到火警跟警方人員,通往內部的大門沒有鎖,他快步躍了過去,最後看到實驗樓a樓外拉起的警戒線,以及一群穿著白大褂的研究員聚集在那。

“相關人員已經進去檢查了,這次發現的是a樓幾個實驗室的問題,但不確定其他儀器有沒有問題。”

“對,警察那邊找來了專業人員,現在已經過去排查,早上所有的實驗已經要求暫停,研究員全都撤出來了。”

幾個研究員站著討論,劉隨看著這情況仍然有點後怕,他看著站在旁邊的男人,後者正拿著一個檔案板翻著,神情十分嚴肅,“於淮,這次多虧你留了個心眼,這要是真啟動了,那可太嚇人了。”ωWW.166xs.cc

“別說了,我現在腳都是軟的。”

“他們那邊檢查出結果了嗎?”

“剛剛不是燒掉一個了嗎?我都聞到電線燒糊的味道了。我的媽,躍澤化工跟研究所什麼仇啊,他們該不會把所有的儀器都搞了吧?”

誰能想到躍澤化工送來的這批儀器有問題呢,躍澤化工作為本地企業,跟第九研究所的合作也不是第一次,以往也往第九研究所這贈送過儀器,誰知道會在儀器上動手腳。今天週一,早上劉隨幾人先到的實驗室,本來是想看看儀器好不好用,只不過剛到地方,就看到沈於淮跟幾個領導進來,隨後叫停了研究所內所有實驗,說是儀器有問題。

人群之中,沈於淮神色凝重,正拿著躍澤化工捐贈的儀器數目表檢視。

站在他旁邊是負責這次儀器搬運的負責人,他看著面前這個年輕人,想到昨天週日儀器搬運完之後,這個年輕人週日下午還特意來了一趟,跟管理員要了鑰匙檢查,隨後才查出這一大堆事情來。今天早上一收到訊息,他們立刻組織人對沈於淮提出問題的儀器進行複查,然後報警處理。

實驗室裡會操作儀器的人多,但這儀器內的電線線路跟操作程序以往都是讓安裝工人或者專業人士調好的,哪知道躍澤化工這批儀器問題大了去,有的內部線路斷了幾條,有的操作引數被調整到高危級別。

“基本檢查過了,a樓幾個實驗室的儀器都有問題,這些幸好你們提前發現。這些儀器被動手腳的地方都是經過精心設定的,說實在的,你們所裡的研究員對機器瞭解不清楚的,平時進行操作都很難發現問題,要真的出事,後續事故調查也可能將這些歸為實驗人員操作失誤。”

負責檢查的專業人員走過來,把這件事跟研究所的領導說了,不僅如此,因為事態的嚴重性,這件事在片區的派出所很難處理,已經第一時間通知市刑警隊過來。

沈於淮問:“只有這邊嗎?”

“其他實驗樓的沒檢查出問題,主要是a樓這幾個實驗室。”專業人員把手中的工作表給他看,具體有問題的儀器已經被圈出來。

沈於淮看到這,神情十分凝重,被圈出來的儀器都是他們實驗室,以及周邊兩個實驗室裡的。躍澤化工沒有對所有儀器下手,如果真到事故發生,重新核查實驗室儀器問題,這麼多實驗室儀器出現問題必然會被發現。

他們實驗樓是在a樓,a樓外借實驗室跟學生實驗室較多,要真的出問題,按照檢查人員的說法,那就很容易把這些事情歸類在他們操作失誤的問題上。

說句難聽的,真出意外,未必能查到被人動手腳。

發現躍澤化工的問題,主要是沈於淮的這段時間也在調查顧慎。沈雪嵐那邊一直在查顧慎的相關人員,他卻覺得當初林士忠跟顧慎的合作存在蹊蹺,所以他才會回到最初的起點,去複查林士忠、顧慎跟最開始查出香薰問題的幾家機構,然後注意到了一個未知的細節點。

他們最開始查的是合法銷售的幾家公司,沒查出問題後才會轉路去查管控物提取裝置機構。而最開始合法銷售管控物的幾家產業裡,就有躍澤化工,然後他們留意到產權的變更。

在得知躍澤化工給研究所捐贈材料的時候,沈於淮聯絡了顏凱麒,找了相關人員對實驗室儀器進行檢查,為此跟管理員打了好幾次招呼,在進行檢查前,沈於淮希望只是自己的錯覺,直到最後發現了儀器問題。

“躍澤化工這是在做什麼?在儀器上動手腳,這跟蓄意殺人有什麼區別。”

研究所幾個領導臉色都很差,尤其是在知道這個問題後,他們第一時間聯絡了躍澤化工的人,只是那邊沒有接電話。

警方人員過來,跟領導商量暫時讓研究員們都離開,這邊可能還要進行一些現場取證。

沈於淮知道這件事沒那麼簡單,多半跟顧家有點關係,他正想拿手機打電話,沒摸到手機才回想起來早上事發突然,他的手機跟揹包一起丟在休息室裡。

實驗樓被封,沈於淮正想找警方人員幫他取一下揹包,忽然就聽到身後的聲響。

“無關人員離開這裡,這裡沒有通行證不能進來。”

沈於淮聽到聲音偏頭,看到了蒼白著臉的陳其昭。

陳其昭微微喘著氣,似乎是一路跑過來的,他的臉白得可怕。見到沈於淮,他不顧其他人的阻止立刻跑到沈於淮的身邊,站在他的面前,一雙眼睛上下掃視著,像是要把眼前的人給盯穿了。

最後他慢慢平復著呼吸,看著沈於淮問:“你怎麼不接我電話?”

沈於淮微微一停,“手機沒在身邊。”

陳其昭看著沈於淮毫髮無傷地站在自己面前,內心那種恐慌感漸漸平復下來,他不顧其他人,直接去拽沈於淮的手,“這裡危險,你先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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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於淮感受到抓他的手十分冰涼,也察覺到不易發現的顫抖。

陳其昭皺著眉,也不管其他,他只想把沈於淮帶離這個地方。

沈於淮眸光微沉,他沒有問陳其昭為什麼會突然過來,也沒去問陳其昭此時明顯異常的態度,他反過來握住陳其昭的手,將那只冰涼的的手反握著,“這邊的事情還沒完,我要去警局那邊錄口供。”

陳時明帶著徐特助進來的時候,s市警方也趕到,配合陳時明提供的情報,立刻派人去躍澤化工,並接手了s市第九研究所現場的處理,違規的儀器將會被作為物證帶走處理,部分研究員需要配合錄口供,沈於淮也跟著過去。

一路上,陳其昭都沒有放開沈於淮的手,直到在警局那邊錄口供才分開。

錄口供需要交代事情,沈於淮沒有隱瞞,把知道的所有實情都告訴他們,對方瞭解後聯絡了顏凱麒過來錄口供。

“沈先生,你的揹包。”有警員過來,把沈於淮遺落在休息室的揹包拿給他。

沈於淮說了聲謝謝,拿出手機就注意到鎖屏介面將近30個未接電話,陳其昭給他打了18個電話,他都沒接。

s市警方早從b市警方那注意到問題,有問題的儀器全在沈於淮實驗室附近,很難不去猜測這件事就是衝著沈於淮來的,事情發生後他們第一時間前往躍澤化工逮捕相關人員,沈家人跟陳家人也趕了過來,因為事態的嚴重性,可能要進行併案調查。

在其他人錄口供的期間,陳其昭已經把其他人發來的資料全部看了一遍,也從他人的口中瞭解到研究所的事情。知道這件事還沒開始就已經被研究所方發現,圍在外邊的警察跟消防車也是為了防止取證過程中出現意外。

可即便如此,他想到這件事是顧正嵩蓄意為之,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躍澤化工的事情就像是懸在他腦子裡的一根刺,越看越礙眼,他不敢想象這件事要是沈於淮沒發現,啟動那個有問題的儀器,這件事真的發生帶來的一切後果。

就彷彿像是上輩子,所有的聯絡都石沉大海,再也沒有迴音。

冷水從頭到腳,說不完的冷。

小周邊說邊看著老闆的表情說:“事情差不多這樣,警方那邊也不會透露太多,小陳總說跟顧正嵩有關係,他們那邊還在跟警方交流,其他的我就沒打聽到了。”

“沒事,我知道了。”陳其昭看著手機裡的資料,想到當初跟沈於淮去研究所拿資料時,掛在研究所入門大廳處的那些佈告欄,他微微垂著眼,眼底晦暗不明,繼續交代道:“我剛剛跟你說的事情再查一遍,與第九研究所有合作關係的企業都查一遍。”

小周不敢多問,領了命令馬上就去忙了。

走廊安靜下來,陳其昭餘光瞥向不遠處的門,沈於淮還在裡面。

沒一會,門被開啟,陳其昭回過神,他看到沈於淮錄完口供從裡面出來。

兩人的目光交匯,沈於淮與旁邊的警員說了一聲,而後徑直朝著陳其昭走過來。

陳其昭沒有動,看著沈於淮朝著他走過來,最後蹲在他的面前,牽過他的手。

“早上我可能著急了。”陳其昭停了一下,過了幾秒才繼續往下說:“我收到訊息,但是打電話你沒有接,我擔心你出事。”

“你給我打了18個電話,我沒能聽到。”沈於淮看著他,“抱歉,這件事沒有提前跟你說。”

陳其昭停了一下,有18個嗎?

他不記得了,當時他只想聯絡上人,別的事他一點也不想管。

陳其昭有很多話想說,但看著沈於淮的時候他一句都說不出來。

安靜在彼此之間蔓延,不知過了多長時間被人打破。

陳其昭聲音又低又平,“你下次要跟我說。”

沈於淮聞言微怔,“嗯。”

事情沒確認之前,沈於淮不能保證自己的懷疑就是對的,但看到陳其昭這樣,他意識到他做錯了一件事。

陳其昭沒有安全感,這是對方住院那段時間,沈於淮就意識到的事情。因為沒有安全感,他會反反覆覆地去焦慮去確認家人朋友的安全,不確定的事情對於陳其昭來說就是一個隨時可能爆|炸的炸彈,就像是陳其昭曾經給家人說過一個恐怖的夢魘,可能是真實經歷過的夢魘。

沈於淮是信任這一段過往,哪怕這只可能是對方的一個夢。

可夢境的真實與假,從來都不是是非定義,信與不信也不是只有一個結果。

徐特助拿著車鑰匙進來的時候,就看到休息椅邊的一幕。

男人靜靜地蹲在男生的面前,沒有過多的話語,就握著對方的手,兩人靜靜地看著對方。

徐特助不知道該不該開口,但是手裡的鑰匙彷彿燙手芋頭,見那兩人好像沒說話,他找了個時機:“沈先生,放在研究所的車我開過來了。”

研究所的事有人接手,沈於淮跟沈雪嵐打過招呼之後離開了警局,外面夏日烈日炎炎,車停在寬敞陰涼的地方,沈於淮開著空調散著暑氣。長久的沉默裡,陳其昭沒有意識到那裡不對,他一邊慶幸今天只是虛驚一場,又一邊不住地去想這件事成真可能帶來的後果。

直到沈於淮喊了他一聲,他才後知後覺地坐進副駕駛。

車輛沒有啟動,掛著停車擋,車內僅有呼呼的空調涼氣。

沈於淮正打算系安全帶,忽然察覺到旁邊的身影,沒一會坐在副駕駛的人探了過來,一隻手撐在兩人之間的位置,吻著他的臉頰。

陳其昭衝動而又笨拙的行為,兩人的唇齒磕在一起。

此時此刻,再多的話語都沒用處。

沈於淮抬手去扶著他的後頸,順從地接受來自對方急躁,一點點地引導他平靜下來。

車輛停在原地很久沒動,擋風鏡外遠處有人走動著。

車內的接吻還在繼續著,兩人分不清楚情緒,在這時候只是想親吻著對方,不是在確定對方的真實性,而是在證明彼此都活著,體溫是熱的,心跳也是真的。

因為接吻而急促的喘息,呼吸噴在彼此的臉上。

這樣的感覺,又彷彿回到了醫院的衛生間裡,陳其昭急躁而又慌亂的碰觸。

沈於淮抵著陳其昭的額頭,“你很怕我死嗎?”

陳其昭沉默了下,他微微抿了抿嘴,在長久的沉默後如實回道:“怕。”

怕的事情太多了,怕一場來不及阻止的意外,也怕無聲無息的失去。

他不是預知者,無法時時刻刻地掌控著一切。

對未知的一切充滿恐慌,他知道這種壓抑的、說不盡的恐慌是一種病態,他原本以為事情可以漸漸平靜下來了,家人會保護自己,所有的障礙已經快要清除了,可是今天的事情一經發生,他還是會控制不住去想。

“我有病。”陳其昭垂著眼,沒去看近在咫尺的眼,有種說不出的難過:“我怕你們死。”

車內的氣氛越來越低,陳其昭不知道哪來的衝動,繼續往下說:“我見過的,儀器操作失誤,實驗室發生事故,你死了。”

像是一點點剝開過往,陳其昭話都說不全,他不覺得沈於淮會信,“你別管我,我可能需要冷靜……”

話沒說完,沈於淮捧著他的臉往下親,吻過他的唇角、鼻尖、一路到了眼角。

窗外的陽光明媚,刺眼的太陽似乎穿過斑駁的樹影進入車內。

誰都經不起失去,這從來不是病。

呼吸的急促間,沈於淮的聲音又認真又低。

“我答應過你。”

“我不會死的。”

“你也不要怕了,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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