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之前賈環心裡已經有一些懷疑了。

比如,賈蘭就曾告訴他,窮文富武不只是說說而已,習武當真是一件非常耗費財力銀錢的事,一般人家根本負擔不起。

就連第一代榮寧二公也是從洗劫了晉商的財富之地張家口之後,才有了成就武宗的機遇。

而焦大不過區區一個僕役,他又哪裡來的資財去練武呢?

賈環深深嘆息……

“不過,這個焦大倒也不是沒用的人。也不知怎地,這老兒天生跑的飛快,是府裡有名的飛毛腿,據說跑的比千里馬還快。因為他的脾氣太壞,喝酒後常常罵寧國府的賴管家,所以那邊管事的就經常給他安排一些迎來送往牽馬趕車的活計。”

趙國基樂呵呵的道,卻沒把賈環氣個半死。

這麼重要的事,偏偏留到最後說。

不過看趙國基沒當回事,只當樂子說的模樣,賈環也懶得和他生氣,問道:“你是說,焦大能夠長距離的比馬跑的快,還是短時間內比馬跑的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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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關鍵點,如果只是短距離衝刺跑的比馬快,那最多也就是一紅樓版的博爾特,沒什麼好稀奇。

但如果長距離跑的比馬快,那可就了不得了。

莫非焦大身懷絕世身法?

趙國基聞言,撓了撓後腦,道:“應該是長距離吧,我聽說焦大雖然會養馬,也會牽馬,但不會騎馬。當年跟寧國老太爺出兵,老太爺騎在馬上跑,他在地上跑,還能和老太爺聊天……”

賈環聞言,高興的搓起手來,道:“這麼犀利,說什麼也要將這個本事給學到手。萬一……”

說到這裡,賈環一頓,看向趙國基道:“舅舅,走,咱們去找焦大。”

趙國基聞言,憨厚的“誒”了聲,道:“那環哥兒你先等一會兒,我去找人套車。”

“套車?”

賈環摸不著頭腦。

趙國基嘿嘿笑道:“可不是嘛,大半條街哩,可不近。”

賈環道:“咱們從中間那條甬道的小門過去不就很近嗎?”

趙國基連連搖頭道:“那怎麼能行?我是外僕,哪裡敢進內宅。而且焦大也不在東邊兒的內宅,還是要繞遠路。”

賈環恍然,笑道:“我還有馬車?”

政治待遇不低嘛……

“府裡每位爺從開始進學起都有,環哥兒是府裡正經的主子,當然有馬車,就是沒有專門的馬。”

趙國基頗為遺憾道。

賈環聞言差點沒罵娘,這算哪門子的事,只有馬車沒有馬,那車怎麼走,他自己推嗎?

賈環道:“怎麼會沒馬呢?沒馬車怎麼走?”

趙國基憨聲道:“不是沒有馬,是沒有專門的馬。鏈二爺和寶二爺還有蘭哥兒進學後都有專門的馬,環哥兒沒有。”

趙國基的語調很遺憾,好像司機班的司機遺憾領導沒有專車一般。

賈環聞言,心中瞭然,原來不是沒有馬,而是沒有專屬於他的馬,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嫡庶有別。

賈璉、賈寶玉還有賈蘭,他們都是嫡出,所以待遇要高一級,賈環是庶出,所以待遇就不如他們。

真該革了這群腐朽、落後而且墮落的封建糟粕主義的命!

原本還有些小自得的最新出爐官.二代賈環同學,在遭遇了嚴重不平等政治待遇後,頃刻間化身為氣勢洶洶的偉大的無產階級歌命家!

……

“舅舅,那咱們還是一起去看看吧。”

對於馬匹,在前世賈環只在電視上或者馬戲團裡見過,還真沒近距離觀察過。

趙國基聞言,點點頭道:“也好,反正也不遠,馬棚就在東南角。對了,環哥兒,有一件事……”

賈環見他臉上有些猶疑,便問道:“什麼事?你是我舅舅,有什麼不好講的?”

趙國基此人老實本分,而且看賈環的目光始終都帶著一股親切甚至溺愛,這讓賈環很高興,至少在外面,他有了可用之人,不再是睜眼瞎了。所以,他對趙國基很尊敬,開口必以“舅舅”稱之。

趙國基聽了也很高興,以前賈環從來都不會這般叫他,就算沒有對他惡語相加,但也不會叫他舅舅。

趙國基有些感動的看著賈環,叮囑道:“環哥兒,有人在的時候,你千萬不能叫我舅舅,不然我挨一頓家法沒什麼,可傳到太太耳朵裡,對你可不好哩。”

賈環聞言,道:“那我叫你什麼?”

趙國基憨厚的笑道:“你是主子,就直接叫趙國基就好。”

賈環陳釀了下,道:“那我就先請舅舅饒恕外甥的不恭了。”

趙國基聞言抓了抓頭,他覺得賈環這樣說話很像有文化的人,不大像他姐姐了……

不過這是喜事,趙國基樂呵道:“環哥兒,我覺得你病了一次後,真的變的不一樣了哩,說話中聽多了。看來果然是榮國老祖宗保佑你了,你真是好福氣。”

賈環正要再開口玩笑幾句,就見不遠處的房門裡有人走出,左右看了看,看到趙國基和賈環後,眉頭先是一皺,隨即又堆起笑臉,走了過來。

“喲,三爺,你這是大好了?”

來人年紀看起來和趙國基差不多,也就是二十來歲,但相比於趙國基的粗布褂子,他穿的就講究多了。

不過趙國基濃眉大眼方正臉,卻比此人的一張豬腰子臉順眼些。

“三爺,這是李貴,跟寶二爺上學的,他還是寶二爺的奶兄弟,他娘李嬤嬤是寶二爺的乳孃……李貴也是我們這班僕人的班頭。”

趙國基對賈環介紹道。

“誒!老趙,你說這些做什麼,難道環三爺還能不認得我?要你在這囉嗦……你說是吧,三爺?”

李貴面色不屑,語氣責備的說了趙國基兩句後,又對賈環笑道。

趙國基確實是老實人,被頂頭領導一責備,頓時低頭不吭聲了。

賈環卻有些好笑,這一幕看起來多面熟,前世那些小說裡,惡奴欺主的橋段裡不經常出現這一幕嗎?

不過賈環卻不欲和這廝理會什麼,他沒這個時間,也沒這個愛好,所以只是平淡一笑,也不言語理會。

賈環相信,這個李貴但凡有一點腦子,就不會真的敢吃了豹子膽,來玩兒惡奴欺主這一套。

畢竟,趙姨娘雖然在賈府內宅上層人物間不怎麼討喜,卻很得賈政的歡喜。

要是賈環在趙姨娘或者賈政面前告他一狀,不是區區一個李貴能夠抗的住的,即使他娘是賈寶玉的奶孃。

果不其然,見賈環理都未理他,李貴臉色雖然有些難看,但終究還是心有忌憚,沒敢再說什麼難聽的話,乾笑了兩聲打了個哈哈就離開了。

“環哥兒,你以前可是不敢得罪他的。今日怎麼就敢下了他的臉面?”

等李貴走後,趙國基有些擔憂的對賈環道。

賈環笑道:“舅舅,他敢當著我的面教訓你,我沒有收拾他一頓就是給足他面子了。現在是我還小,等我再長大幾歲,他還敢對舅舅不敬,你瞧我怎麼拾掇他!再說了,舅舅不是說我是府裡正經的主子嗎?他一個奴才秧子,我還不敢得罪他?”

趙國基聞言心中大為感動,眼圈都有些發紅了,卻還是搖頭勸說道:“環哥兒不用顧慮我,我不打緊的。要說只一個李貴也沒什麼,可他娘李嬤嬤是太太看重的人,把寶二爺都託付給她看管,李貴又照看寶二爺上學,所以他們母子都是入了太太眼的人。環哥兒若得罪了他,會不會惡了太太,那可不好了。”

賈環懶得理會這些狗屁倒灶的家庭政治,他的短期計劃內並沒有掌控賈府的野望。

笑了笑,他對趙國基道:“不妨事,太太不會為這點子小事為難我。至於那個李貴,只要他不礙我的事,隨他入誰的眼,我也懶得搭理他。好了舅舅,咱們去馬棚吧。”

……

“嚯,馬還不少!那匹白馬真棒,騎上去自拍一張的話,傳到空間裡,也不知道會不會引起妹子的瘋狂尖叫……嗯,標語都有了:貧僧自東土大唐而來,前往西方拜佛求精……”

看到馬棚,不,應該叫馬圈裡數十匹大小不等的馬後,賈環興致盎然笑著自語道。

還好周遭沒人,否則聽到這話必然目瞪口呆。

不遠處,趙國基領著三四個灰衣僕役走了過來。

“三爺,這位是府裡看馬的總管,付鼐。聽說三爺喜歡馬,就來見見三爺。”

趙國基樂呵呵的道。

賈環看向趙國基身旁那位叫付鼐的人,卻是一怔。

此人……不像是漢人。

長面、直鼻、眼距很近、單眼皮……

這種長相特徵,蒙古人有,但他們的顴骨更高,而且更顯著。

高麗人也有,再有就是,女真人也有。比如很典型的,愛新覺羅家就是這種長相。

“付鼐,你不是漢人吧?”

賈環語氣有些奇怪的問道,眼神清幽。

如果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倒也罷了,可是在明朝之後的這個時代,北方的異族絕對不是同類!

付鼐可能第一次見到這樣的眼神,也第一次聽到這種質疑的語氣,不過他卻沒有多想,回道:“是,三爺,我是女真人。”

賈環聞言眼睛微微一眯,道:“那你怎麼在這裡?你姓什麼?”

賈環覺得,如果有一個愛新覺羅氏在家裡養馬,確實挺拉風,但他不大相信。

付鼐再次一怔,而後道:“我姓富察,女真當年戰敗後,男丁高於車輪者全部斬首。餘者全部罰入賤籍,賣與功臣為奴,先祖就是那時進入榮國府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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