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齋西廂。

一面色微微蒼白的婦人,笑的卻極是慈愛。

她對面坐著的,正是相貌秀美的薛寶琴。

兩人看起來,有六七分相似。

可以看的出,婦人年輕時,一定也是極好的顏色。

她便是薛寶琴和薛蝌的孃親,薛陳氏。

因之前得過痰症,本是必死之症。

後得賈環派了蛇娘去金陵,以苗疆秘法救治過來。

只是多少還是留下了些後遺之症,顯得有些氣息不足。

不過看起來,也還好……

“媽,你就在這裡住下嘛,我便可以好好照顧你呢!”

作為晚輩,薛寶琴是不能說族中長輩的壞話的。

這是這個時代的禮法,也是這個時代的家教。

因此,縱然對金陵薛家逼著母親拖著病體出動,她也沒什麼好法子報仇。

只能想著,將母親留在身邊。

她再不放心將母親一個人留在鎮江老家,讓族人們照看了。

可是薛陳氏卻笑著搖頭道:“這裡再好,也不是薛家。再者,你到底還沒進門兒。縱然進門兒了,也沒有有兒子的丈母孃在女婿家養老的道理。

別人不說娘,也會說你哥哥。

使不得的。”

薛寶琴聞言,顧不得羞澀,急道:“可是他們那樣對娘……”

薛陳氏搖頭笑道:“平日裡,還是恭敬的緊。都知道薛家兩個女兒嫁給了神京都中的寧國侯。

那是連宮裡皇帝老子都寵的和皇子一般的少年權貴,親王都惹不得。

她們豈有敢不恭的道理?”

薛寶琴撅起嘴,小兒女般,道:“可這回不就欺負媽了?”

薛陳氏嘆息了聲,道:“娘畢竟是薛家的人,吃穿用度,平日裡他們孝敬著,等到薛家著用的時候,娘也不好推脫……”

薛寶琴道:“這話可不對!薛家的家業,多是大伯和父親在時置辦下的,那些人本就佔夠了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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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貪心不足,為了從外人那裡得到好處,竟逼著媽從鎮江跋涉到金陵。

誰還念他們的好?”

薛陳氏聞言,又嘆息一聲,道:“縱然娘留下,也不能住在這裡,名不正言不順……

乖囡,你和侯爺,到底何時辦事?

可是有人攔著?”

薛陳氏面上浮起一抹憂色,道:“莫非,你姐姐不喜你?”

薛寶琴垂下頭,俏臉微紅,道:“這倒不是,姐姐待我極好。是環哥兒……

他說,等江南事情開啟了局面,開了頭,再與女兒……成親。

他不想倉促間辦事,委屈了女兒……”

薛陳氏聞言,面上憂色一掃而盡,喜不勝喜道:“姑爺如此安排極好,極周到!”

薛寶琴羞赧道:“媽,你怎地這般稱呼……”

薛陳氏笑的慈愛,道:“就咱們娘倆兒,有什麼好臊的?

上年娘就同你說,千兩金易得,有情郎難尋。

當初聽你說起姑爺那些事,連堂出的姊妹都護得緊,送進宮裡當娘娘都不肯,不要那國舅的富貴,唯恐姊妹們受了委屈。

娘心裡就認定,姑爺是個值得託付的。

他家裡又不分大小,連你堂姊那樣的,都跟了他。

你既然也相中了他,娘也不會反對。”

薛陳氏比薛姨媽到底還差些道行,話說的不明白,但心意總是好的。

薛寶琴握著她娘的手,輕聲道:“媽,你放心養身子就是,我都好好的呢。哥哥在都中幫伯娘打理生意,管著一二百人,其實也是在幫環哥兒打理……

環哥兒曾同我說,再讓哥哥歷練幾年,就可以放出去單做。

有他扶持著,哥哥定能做的比父親當年還大哩。”

薛陳氏聞言,感動的眼圈都紅了,道:“阿彌陀佛,若真能如此,娘就算現下就閉了眼,也能放心去見老爺了……”

“媽……”

薛寶琴嗔怨了聲,正想說什麼,就聽到外間丫鬟喜梅的聲音傳來:

“姑娘、三爺來啦!”

薛寶琴一怔,隨即對同樣怔住的薛陳氏道:“媽,姐姐和環哥兒來看你來了。”

“哎喲!”

薛陳氏回過神來後,驚呼一聲,然後就慌忙理了理髮鬢,慌道:“該去換身衣裳的,太失禮了……”

原紅樓世界裡,每見回客,主家都要換身衣裳。

有時一日裡倒要換上五六回。

連秦可卿在病裡時都如此。

薛寶琴卻笑道:“媽,可千萬別多禮客套,環哥兒他有些……與眾不同,不大講這些,您也別同他講這些規矩……”

薛陳氏嗔道:“姑爺是那般金貴的侯爺,聽說在皇帝老子的書房裡都有座位,定是極講規矩的,哪有你說的這般……”

薛寶琴無奈道:“媽您想想,環哥兒真要極講規矩,也不能在後宅裡一碗水端平,他……”

話沒說完,就聽到門口處笑聲傳來:“不知嬸嬸到來,小婿未能及時請安,實在失禮了。”

得!

不用薛寶琴再說了,薛陳氏相信她的話了。

哪有初次見面喊了嬸嬸再自稱小婿的,這亂的讓人頭疼。

不過,貴人說什麼都好聽。

薛陳氏心裡一點都不反感,她起身笑道:“侯爺日理萬機,何時得閒了再來都是一樣的。”

賈環聽她說話,也知道和薛姨媽不是一類人,要實誠些,便笑著請她入座,又對薛寶琴道:“嬸嬸來家裡,該早點喚我來請安才是。”

薛寶琴抿嘴一笑,也不言語。

薛陳氏見之忙解釋道:“侯爺,琴兒丫頭嘴笨,您……”

賈環忙擺手笑道:“嬸嬸是長輩,待小婿與琴兒成親後,更是至親,叫一聲環哥兒便是,侯爺之稱再莫提起,太生分了。”

薛陳氏聞言,猶豫了下,便在薛寶釵和薛寶琴姊妹勸說下應了下來。

賈環又笑道:“嬸嬸身子還好?”

薛陳氏笑道:“自那年侯爺……姑爺……”

越說越亂,見薛陳氏有些慌,賈環笑道:“嬸嬸喚我姑爺也沒錯,更親切。”

薛陳氏不好意思道:“內宅婦人無知,沒見過世面,讓姑爺見笑了。

不過,本也是姑爺,打寶釵那論起,也是薛家的姑爺。”

眾人一陣輕笑後,薛陳氏又道:“自那年姑爺派了人來救我後,身子就養了過來,如今啊,一日倒比一日輕快些……”

薛陳氏口音裡帶些吳儂軟語,聲音輕柔,聽的悅耳。

然而賈環卻忽然有些恍惚起來……

前二年,她是派蛇娘去救的薛陳氏。

想起那個身段婀娜妖嬈,一身武道驚天通神的女人,賈環尋思著,是不是派人去苗疆尋尋她的蹤跡。

畢竟是兩輩子加起來第一個上過的女人,不,是第一次被上的女人……

也不知,她是不是還好……

輕輕搖搖頭,一收念頭,薛陳氏正好住了口,賈環也不管人家之前說的什麼,就道:“嬸嬸既然來了,就不要回去了。

薛蝌如今在幫我做事,琴兒又跟了我,都是一家人,沒有在外面養老的道理。

家裡還有神醫聖手,多讓幼娘瞧瞧,總能長命百歲。”

薛寶釵也跟著勸說了幾句後,薛陳氏終於松了口,道:“既然如此,我就厚顏在金陵住下吧。不過,不好住在一處,實在不像……”

薛寶釵笑道:“方才環哥兒就同我說過,若是二嬸嬸在慈園住著不自在,就在旁邊尋個素淨些的宅子,通著門,就像都中長安,我媽就在大觀園外面尋了個宅子一般。

又親近,又自在。

家裡在長安不也有宅子?”

薛陳氏聞言,喜道:“到底是釵兒想的周到。”

薛寶釵笑道:“是我們爺想的呢。”

眾人又好一陣親熱說笑後,薛陳氏面色忽然帶了幾分猶豫,欲言又止。

薛寶釵和薛寶琴見之,也都沒有開口。

賈環想了想,笑道:“嬸嬸可是有事?自家人,有事只管說。”

薛陳氏聞言,又看了眼垂著眼簾的寶釵寶琴姊妹二人,嘆息了聲,道:“姑爺,我並不是張狂愛找是非的人。只是,來前薛家叔祖爺之前千叮嚀萬囑咐,讓我跟姑爺面前伏低做小,求個人情來……”

“誒……”

賈環擺手道:“不用嬸嬸這般,以後也沒人能這般強逼嬸嬸……

這樣,一會兒嬸嬸打發人去告訴薛家人,日後嬸嬸就在這邊落腳,頤養天年了。

給他們明言,就說我賈環不喜歡他們。

日後除了年節給嬸嬸請安外,他們少往這邊靠。

另外,這一次我看在嬸嬸的面上,給他們一個便利。

讓他們背後的人,明日巳時初刻,來慈園尋我。

告訴他們,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薛陳氏聞言,面色登時帶上了感激,正準備說什麼,就見外面蹬蹬蹬傳來一陣腳步聲,外面的丫鬟許是沒攔住,一道身影跑了進來,對著賈環上氣不接下氣道:“三爺,不……不好了,甄家有位大爺,鬧上門來了,嚷嚷著要見三爺哩。還說,是咱們佔了他家的宅子……”

賈環聞言,眉頭微微皺了皺,卻沒理會,看著來人沒好氣道:“小吉祥,這裡有長輩,也看不到?

還不快過來行禮。

你和你琴兒姐姐不是很要好?

這是她孃親。”

小吉祥聞言,喘勻了氣後,忙跪下行禮拜道:“小吉祥給……親家母?”

眼睛瞄向了賈環。

賈環失笑道:“同我一般叫嬸嬸就好,也不知多讀點書。”

一旁,薛寶釵薛寶琴二人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強忍著笑意。

小吉祥嘿嘿一笑,道:“以後和三爺一起讀書……”說罷,又對薛陳氏道:“小吉祥給嬸嬸請安!”

“快起來快起來吧!”

薛陳氏一迭聲的叫起後,仔細端詳了番,笑道:“我在江南時都聽說過姑爺有個極寵的丫頭,如今一看,果真是有大福氣的。”

小吉祥被說的有些羞赧,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

賈環起身道:“一會兒我打發人做些北邊名菜送來,嬸嬸也嚐嚐。小婿另有瑣事,暫就不作陪了,嬸嬸見諒。

得空了,再來陪嬸嬸說話。

只望嬸嬸在家裡不要客套,有想吃的想頑的,儘管給琴兒和寶姐姐說就是。”

薛陳氏忙道:“姑爺自去忙你的吧,咱們一家人多咱時候都能說話。

我必不外道。”

賈環笑著應了,又與薛寶釵、薛寶琴姊妹們招呼過後,便帶著小吉祥往前面趕去了……

甄家,唉,甄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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