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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天氣本來挺好,但突然就陰沉了下來,厚厚的雨雲越積越多,隱隱就有雷聲轟鳴,看著像是要下大雨了。
皇宮裡。
展昭站在院子裡,仰起臉看著天色。
趙禎手中把玩著那個么么從河裡替他撿上來的玉石球,若有所思。
白玉堂一直在研究那張圖紙,天尊覺得無聊,要去四處逛逛,趙禎就吩咐陳公公帶天尊去皇宮內收藏歷代名畫和書法的閣樓逛逛。天尊興致頗高,殷候左右無事,也跟著他去了。
展昭看著院子裡打瞌睡的小五和站在白玉堂身邊仰著臉看天色的么么,覺得氣氛莫名有些尷尬。
這時,院子外邊傳來了腳步聲。從細細碎碎的腳步聲可以聽出是孝子……果然,小四子和簫良跑了進來。
展昭問他,“不多陪香香一會兒啊?”
小四子笑眯眯,回答“香香睡午覺了,小胖胖和胖姨姨陪著她呢。”
一旁,趙禎也望過來,顯然……他對香香還是有些擔心。
白玉堂依然在看圖紙。
展昭就見小四子湊到了趙禎身邊,小良子則是去白玉堂身邊,好奇他在看什麼。
展昭心中有數,小四子估計是要打聽些什麼。別看小四子平時呆呆的,不過對於兩個人的事情他是非常上心的,一個是他爹,另一個自然就是趙普。
展昭覺得小四子倒是的確能從趙禎這裡問出點什麼來,自己和白玉堂不怎麼好開口……趙禎再隨和也是皇帝,且他心眼太多,防備心也太強,展昭和白玉堂又是江湖人本性,交流起來總也覺得有些隔閡。倒不是說趙禎不好,做皇帝也難,大家對他其實也是提防著些的。伴君如伴虎,誰沒事招惹皇帝玩兒啊,能少說就少說唄,還是小四子童言無忌,趙禎也放鬆些。
果然,就見小四子爬上了趙禎身邊的椅子。
趙禎看到小四子就開心,將珠子收起,然後把他抱過來放到腿上,問,“一會兒留下陪朕吃飯?你想吃什麼,讓御膳房做。”
小四子點頭,拿出小腰包裡從魔鬼城帶來的特產水果糖,塞了一顆到趙禎嘴裡。
趙禎嘗了嘗,挑眉,“嗯！這什麼糖?沒吃過。”
小四子跟他講魔鬼城各種媳的水果,說小霖子過兩天來了會帶很多來,然後會送來給趙禎吃,以及魔鬼城詭異的民風,哄得趙禎前仰後合的。
展昭伸手摸著小五的腦袋瞧著小四子跟趙禎的交流,點頭——果然小四子是終極殺器。
“皇皇。”小四子問趙禎,“那個鬼鬼,要害九九麼?”
趙禎微微一愣。
展昭默默給小四子點個贊——一陣見血！不是,確切地說是孝子直接問出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
趙禎笑了笑,摸了摸小四子的腦袋,搖搖頭,“應該不會吧。”
小四子歪過頭,看趙禎,“那她不喜歡你麼?”
趙禎又是一愣,好奇問小四子,“你說誰不喜歡朕?”
“鬼鬼啊。”小四子回答。
這時,看圖紙的白玉堂也抬起了頭來。
趙禎出神,隨後問小四子,“為什麼這麼問?”
“她害香香哦。”小四子回答,“害香香的人一定是討厭你到很厲害。”
展昭默默給小四子寫個“服”字,不要騙孝子,他們能看到最真實最本質的一面。
趙禎突然笑了,笑的無奈不過又似乎覺得很有趣,戳了戳小四子的腮幫子,“你沒聽他們說麼,七歌跟朕最好了。”
小四子歪著頭,“跟你最好為什麼要害你最喜歡的人?跟小四子好的人就不會害爹爹的……還是說皇皇你有對不起人家?”
“呃……”趙禎張著嘴。
展昭在一旁默默感慨——這換任何一個人都不會這麼直接問把,小朋友真是萬能！
小四子眯著眼睛,小小聲說,“徵徵說,女人恨男人的理由只有一個,始亂終棄。”
“咳咳……”正喝水的白玉堂被茶水嗆到了。
展昭摸下巴——小四子有種！
一旁南宮儘量仰起臉,不要讓趙禎看到自己笑。
趙禎哭笑不得,“哪個徵徵?歐陽少徵?”
小四子點頭。
趙禎讓小四子氣樂了,“有空朕要讓九叔打他一頓。”
小四子不解,“不是始亂終棄麼?”
趙禎忽然很感興趣地問小四子,“你知道始亂終棄的含義麼?”
小四子點點頭。
展昭困惑——誰教他得?
白玉堂則是不太樂觀——小四子八成被誤導了,公孫會教他才怪。
“那你說說,什麼叫始亂終棄?”小四子摸下巴,很嚴肅地說,“因為很亂於是放棄！”
趙禎愣了愣,仰著臉想,“嗯……倒也不能說不對,這始亂終棄用在朕跟七歌他們身上,倒是正好。”
小四子睜大了眼睛,“真的啊?”
展昭和白玉堂都看趙禎——情況似乎並不簡單。
趙禎嘆了口氣,問小四子,“你有很要好的,差不多年歲的朋友沒有啊?”
小四子點點頭,指小良子,然後又掰著手指頭給趙禎講了幾個在開封祠堂裡一起唸書的要好的同窗。
趙禎意外,“朋友還不少啊。”
“那是。”小四子點頭,“還沒算陷空島和黑風城還有魔鬼城認識的呢。”
趙禎笑了笑,不無羨慕地說,“真好……你到哪兒都能認識新朋友,朕就不同了,小時候不準有朋友。”
小四子驚訝,“不準有朋友?”
“朕以前的母后……”趙禎看看小四子,想著要不要給他解釋一下狸貓換太子的事情。
小四子卻是驚訝,”以前的母后?皇皇你也跟小四子一樣是收養的麼?”
趙禎樂了,心說還正經挺好溝通的啊,就搖搖頭,道,“朕跟你反一反,太后先是被人害了,朕被仇人收養,一直養到很大,包卿他們才幫朕把親孃找了回來,就是現在的太后。”
小四子張大了嘴,驚訝地看著趙禎。
展昭和白玉堂對視了一眼——說起來,身世最悽慘的其實還是趙禎。
小四子同情地拍了拍趙禎的肩膀,問,“那皇皇你後媽對你不好麼?”
趙禎很認真地想了想,隨後搖頭,“沒……她對朕很好,沒有她培養,朕也當不上皇帝。”
小四子歪頭,“那她不讓你交朋友麼?”
趙禎點頭。
小四子似乎很困惑,“那究竟是好還是不好呢?”
趙禎想了想,道,“這麼說吧,朕的娘不像其他孩子的娘那樣,會關心孩子是不是吃飽了、冷不冷、開不開心、有沒有心上人,會不會一門手藝可以安身立命。”
小四子更加困惑,“娘不擔心這些擔心什麼?我爹爹都只關心這些。”
趙禎點頭,“可不是麼,朕的娘關心的卻是,孩子吃的東西有沒有毒、能不能忍耐,開不開心有沒有擺在臉上被人瞧出來、心上人對未來爭奪皇位有沒有用處、朋友是不是能利用、不能太近因為感情會耽誤事,等等……”
小四子傻呵呵看著趙禎,隨後嘆了口氣,搖搖頭拍趙禎的肩膀,“跟親生不親生沒關係的。”
趙禎挑眉。
小四子道,“她不疼你呀！她就想要培養個皇帝,太后就不這樣呀！九九的娘也不醬紫。小四子不是爹爹親生的,爹爹都不醬紫。”
趙禎盯著小四子看,問,“你確定,她不疼我?”
小四子點頭。
“可是……慈母多敗兒……”
小四子一撅嘴,“胡扯。”
趙禎笑了,“如果不是她,換了一個從小噓寒問暖的孃親,朕可能會是個沒用的呆子。太后也講過,幸好朕沒被帶歪。”
小四子點頭,“那是因為你本質好,還有小八子和九九好,如果有太后從小帶,你說不定會更好。”
趙禎一愣。
“還好皇皇沒變的跟以前那個母後一樣哦。”小四子搖頭,“搶別人孩子是不對的！爹爹說,小時候沒人對他好得孩子,長大也不會對別人好！所以皇皇心眼那麼多,朋友沒有九九多。”
展昭眼皮子直抽——小四子……這樣不好吧……
白玉堂頗有些促狹地看趙禎——所謂的童言無忌分兩種,一種是孝子的傻話、一種是孝子的真話。傻話可以不計較,但真話,要往肚子裡咽,還真要有點容人之量才行。
趙禎沉默良久,突然哈哈大笑,捏著小四子的鼻子,“好樣的小四子,滿朝文武加在一起都沒你有種,哈哈。”
小四子又往他嘴裡塞了顆糖。
趙禎開心夠了,嘆了口氣,跟小四子說,“有一件事情,朕一直沒有告訴別人。”
一旁的南宮也回過頭,看趙禎。
趙禎淡淡道,“那晚上,七歌約了朕去芙蓉園,說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告訴朕,十萬火急。”
展昭和白玉堂都有些驚訝。
趙禎微微皺起眉,“但是那天朕沒有去。”
小四子不解,“十萬火急都沒有去啊?你們不是好朋友麼?”
趙禎點了點頭,“是啊……但是那天太師帶著龐妃進宮,龐妃那會兒正學琴,朕聽她撫琴撫了一晚,把七歌的事情忘了,直到她的屍體被人發現。”
展昭和白玉堂都意識到——這就是七歌的鬼魂要找香香麻煩的理由麼?如果那天趙禎沒陪著龐妃談情說愛,而是去跟她見面的話,也許她就不用死。
“朕一開始也不是這樣,如果是最早的那個朕,除了龐妃,一定不會娶別人,大不了跟她一起私奔唄,揹負個愛美人不愛江山的昏君頭銜又如何?反正趙家皇朝也沒出幾個像樣的皇帝。”趙禎嘆了口氣,“但是從那次之後,朕第一次體會道,太后說的那句’多情誤事’是什麼意思。”
小四子繼續拍了拍趙禎的肩膀,以示安慰。
展昭和白玉堂再一次感慨皇帝不是人當的,可同時兩人也發現了重要的線索——七歌找趙禎,想說什麼呢?十萬火急的一件事?是否就是這件事,要了她的命?
……
“嘩啦”一道閃電,轟隆隆的雷鳴聲,加上狂風大作烏雲壓頂,在青山腳下墳堆裡刨坑的開封府眾衙役就覺得渾身汗毛直豎。
公孫一臉平靜站在一旁。
最後,終於一罈骨灰被挖了出來。
公孫伸手接過赭影遞過來的骨灰罈,拿到手裡就是一愣。
公孫又看了一眼骨灰罈子,隨後晃了晃,掂量了一下,皺眉。
“先生,有什麼問題?”紫影拍著身上的土,問公孫。
“七歌死的時候還挺小的吧?”公孫疑惑,“一個小丫鬟的骨灰能有那麼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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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不會裡邊有什麼陪葬品?”赭影問。
公孫眉頭又皺起來了幾分,伸手開啟蓋子。
此時,天空突然一道閃電,又是一陣驚雷……伴著公孫的動作,眾人下意識地咽了口唾沫——要不咱回去再看不行啊?這荒郊野外滿山孤墳的。
公孫開啟蓋子,看了看,皺眉,伸手進去捏住一雄末拿出來,攤開手心仔細看。
這時候,豆大的雨點就砸下來了,赭影趕忙開啟傘,給公孫擋雨。
紫影也說,“先生,回去再看吧。”
公孫卻是搖頭,放下骨灰罈子,問,“你們確定沒挖錯墳?”
衙役們指著墓碑給公孫看,絕對沒挖錯。
“怎麼了?”赭影意識到可能情況不對。
公孫冷笑了一聲,看了看那個骨灰罈子,來了句,“這根本不是人的骨灰,誰把七歌的骨灰調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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