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嘆一聲，朱姝說道：“陳天華在日本東京大森海灣蹈海自殺，抗議日本文部省頒佈的《取締清國留日學生規則》，思黃以蹈海死亡方式抗議日本，喚醒我們，改條約，復政權，完全獨立；雪國恥，驅外族，復我冠裳，高呼“萬眾直前，殺那洋鬼子，殺那投降洋鬼子的二毛子，陳天華是在呼喚我們麻木不仁的劣性，我們的文化有太多以身伺虎，割肉喂鷹誤導人性的觀點，中庸的學風中薰陶出寬義仁愛的理念，而這種理念卻一點一點的吞噬了我們原本開天闢地的尚武精神，我們就像螞蟻、蜜蜂機械的活著，悲慘的死去，在卑微的勞動和埋頭做牛做馬的同時成為被人殘殺看樂可有可無的群體，在殺戮中麻木，在欺凌中忘記情仇和自己血液中流淌祖先不屈的族魂，以自我犧牲為目的救瀆喚不回麻木不仁的靈魂，宗澤在高呼“過河，過河”屈辱而亡的時候，杭州依舊是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陳天華的蹈海同樣沒有讓國人猛回頭，昂起胸，在上海，隨處皆是為日本人趨勢服務殘害同胞的偽協軍。醫生，能救治一具殘敗的身體，但是挽救不出一顆早就死亡的心靈”
言語一頓，朱姝正色的說道：“我不要在醫院，也不要當自我迷醉的俠女，我要參軍”
邱燕翎、唐晚晴完全被朱姝驚世駭俗的言語震驚住，如果說此番言語出自文建陽、高傳輝等人之口，兩個人不會驚訝，亦不會詫異，但這是朱姝，一個只有芳華二十，到根據地不足一月，前一刻還沉迷在古典英雄，劍膽琴心中，後一刻確像是鳳凰捏塑，浴火重生的女孩身上。
林蕙音古怪的看著朱姝，就像從不認識一般。
半響，唐晚晴亦自古怪的說道：“我都想進入部隊了，醫生，能救治一具殘敗的身體，但是挽救不出一顆早就死亡的心靈，多讓人震撼自悟的言語”
邱燕翎意味深長的說道：“晚晴，這頓飯，價值千金”
姚公廟指揮室，當邱燕翎原原本本的將朱姝自悟言語敘述文建陽和高傳輝之時，兩個人同樣是一臉震驚。
看著文建陽和高傳輝神色，邱燕翎說道：“當初我和唐醫生神情也不遑多讓您們反應，我知道朱姝家境優越，飽讀私塾和中外典籍，但是思想的圓潤貫通沒有切膚之痛和剔骨之歷怎麼會如此大徹大悟”
文建陽凝神片刻說道：“朱姝很像兩個人”
“什麼人？”邱燕翎詫異的問道。
“記得陶閔蝶和陶夢然嗎？”文建陽問道。
“知道，陶莊陶若水之子女，也是家教良好，知書達理”邱燕翎瞭若指掌的說道。
“是的，當初我們接觸陶閔蝶和陶夢然兩人之時，感覺很類似你接觸朱姝，兩個人除天資出眾，身負一腔熱血之外別無所長，但是北美電文說陶閔蝶現在是秦皇飛行學校王牌學員，在駕機模擬對抗中擊敗陳納德先生手下王牌飛行員，王牌教官，而陶夢然，秦月特種部隊隊員軍事培訓結語中，金鎖給的評價是天賦、悟性、忍性滿分，遠遠超出秦月特種部隊從各軍中所挑選作戰技能突出，戰場經驗豐富的老兵。廣德一戰，秦月特種部隊副隊長王守峰和指揮作戰的蕭師長皆是大加讚賞。”
“您的意思是？”邱燕翎似有所悟的說道。
“我們戰爭史上，很有多貧民出身卻揮戈沙場百戰百勝的將軍，或許，陶閔蝶、陶夢然、朱姝就是此等人員，一塊金石，只待我們圓潤雕琢，點石成金”文建陽意味深長說道。
“明白”邱燕翎說道。
“朱姝身份如何？”高傳輝問道。
“重明鳥調查的資訊和上海而來學員自報的情況完全吻合”邱燕翎說道。
“將朱姝調往輕騎兵學校”文建陽說道。
“明白”邱燕翎回覆說道。
話語一轉，邱燕翎繼續說道：“上海學員中，醫院有三名進入根據地時被日本人槍傷的學員，一名傷重已痊癒叫林蕙音的學員，昨晚和朱姝一道，我感覺林蕙音有異常”
“什麼異常？”文建陽和高傳輝同時問道。
邱燕翎回憶的說道：“林蕙音長相並不出眾，但給人一種賞心悅色的感覺，少言寡語，但在最恰當的時候又能捕捉到關鍵資訊，按道理，這很稀奇，但昨晚有一個環節令我印象深刻，就是朱姝提及薛團長格殺杉原杏子時，林蕙音似乎有一個不同尋常舉動，當時桌面有一盤蔥烤鯽魚，而林蕙音恰好拾筷夾魚，林惠音在唐醫生談及格殺事情之時，出筷頻率不到之前一半，很在意當時資訊”
“有無其他反應”高傳輝問道
“沒有，神色正常”邱燕翎回覆說道。
文建陽相信邱燕翎絕對不會空穴來風，也不會無端猜測，包括之前邱燕翎從地圖推斷根據地有可能潛伏入諜報人員，雖然都是推測，但絕對經得起推敲，稍微沉吟。文建陽說道，留意林蕙音，小心行事，指揮部馬上有軍事行動，如果有諜報人員，我們鋪灑的誘餌足夠引蛇出洞。
“明白”邱燕翎點頭回應道。
廣西宜山，民間膾炙人口的劉三姐故鄉，山清水秀，與世無擾，人傑地靈之地，但是這片靜土，卻在日軍飛機轟炸下打破了昔日的寧靜，日軍飛行團18架轟炸機轟炸宜山，投彈118枚，浙大校舍遭毀，痢疾和瘧疾橫行，日軍軍隊腳步漸臨，肩負浙大重任的竺可楨不得不再次決定學校搬遷。
10月日，楊千嬅、林峰、譚文、孫**、李秋興等人順利到達宜山，浙大在當地聲名遠播，有譚文、林峰兩人，小組沒費吹灰之力便找到忙忙碌碌為搬遷準備的竺可楨。
竺可楨就那樣恬淡虛無的看著登門拜訪的楊千嬅。
大道無形，寬厚待人，沒有頹廢，沒有沮喪，只有堅毅的不屈。
楊千嬅崇敬的看著眼前年近五十的竺可楨。
竺可楨一張一張的翻閱著楊千嬅拍攝的根據地照片。
楊千嬅離開姚公廟之時，攜帶了大量治療痢疾和瘧疾和藥品，藥品第一時間就被分發到患病的師生手中，翻閱完畢照片，竺可楨說道：“很感激文將軍援手之情，也感謝楊部長攜帶饋贈的藥品，但是校舍搬遷，事重需議，我不能立刻回覆楊部長”
楊千嬅正色說道：“軍團長原本欲隨行拜訪竺先生，但軍情繁忙，軍團長分身乏術，但軍團長反覆叮嚀一定要託言給竺先生”
竺可楨涵養的點點頭說道：“鄙人洗耳聆聽”
理順思路，楊千嬅說道：“軍團長說十年育樹，百年育人，教育，興國之根，強國之源；國無土可納教育之地，是軍人之恥辱，軍團長願以軍人榮譽，保浙大在根據地安心授學，待國家安穩，浙大如若搬遷，舉國之地，任意選擇，漢華軍願意擔負重建之責，軍團長懇請竺先生為國民未來考慮，孫先生說‘強國必先強種，強種必先強身’，軍團長引用梁啟超先生之言說‘少年智則國智，少年富則國富，少年強則國強，少年獨立則國獨立，少年自由則國自由，少年進步則國進步，少年勝於歐洲，則國勝於歐洲，少年雄於地球，則國雄於地球’而這一切決定於強國首先強教”
“強國首先強教”竺可楨細緻聆聽，慢慢體會著楊千嬅轉述的文建陽之言。
半響，竺可楨說道“楊部長，我會認真思考文將軍的邀約。站在個人立場，我很感激文將軍的援手義舉，漢華軍在長江南北的戰事，我們也有耳聞，確實如你所言，在全國抗日形勢江河日下之際能主動向兵盛的日軍攻擊的部隊寥寥無幾，長刀所向，俠者亮劍，非凡人所能比擬，而如今皖南太平，也說明文將軍的兵強保民安的魄力，不窮兵黷武，不擁兵自重，不塗炭生靈，文將軍算是懷仁天下，最為可貴的就是文將軍心繫民生，關注教育，大力革新，發展經濟，這讓我不得不重新理解文將軍金戈鐵馬鐵血征戰背後的思維，給我一夜的時間，明天給你答覆”
楊千嬅點點頭說道：“楊千嬅希望先生大局為先，國家為重，浙大需要安穩的授學環境，國家需要自己栽培的人才”
點點頭，竺可楨言語一轉說道：“楊部長，我很好奇你為什麼放棄報社記者的身份加入漢華軍”
輕嘆一聲，楊千嬅說道：“抉擇來自於對文將軍的一次採訪，記者，講究的就是事實說話，筆能吶言，文能吐聲，但是當這種權利被剝奪或者被意志控制的時候，他就成為矇蔽事實，助紂為孽的工具，當一名記者在考慮立場，是為國家服務還是為人民服務的時候，他的性質便發生了本質的區別，人民屬於國家，國家是人民的依存，人民又是國家的基石，而記者在思考國家和人民利益孰輕孰重的時，人民和國家便站在了對立層，人民渴望事實，政府要掩蓋事實，百姓渴望知道真相，政府又杜絕真相告白天下，更有記者成為政府掩蓋事實工具，如此以來，會有什麼結果，虛假替代了事實，謊言掩蓋了真理，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亡，但在漢華軍，我看到的一切恰恰相反，沒有欺騙、沒有謊言，軍隊全心全意為百姓服務，百姓同樣推心置腹擁護軍隊，竺先生，你無法想象當我看到一個前一刻還在戰場和日本人浴血廝殺，後一刻卻奔走在根據地為經濟建設，民生安穩忙碌的將軍時內心的感受，文將軍說，部隊來自於民，存在於國，軍隊不屬於個人，屬於人民和國家，文將軍還說一個透明的政權的需要各階層的監督和建議，軍隊也是。對文將軍的採訪，與其說是我在瞭解漢華軍和文將軍，倒不如說是我自我的一次昇華。不怕您笑話，是我主動請辭，自己心懷忐忑之情找到文將軍，棄筆從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