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肆猛地睜開眼睛,入目的是刷著白漆的木板他費力地扭動了一下身子,從吊床旁邊的桌子上取過來手錶滴滴答答,指標跳動著,指向清晨五點五十五分
既不早也不晚,他每天都會準時在這個時候醒過來然後閉著眼假寐,等待著鬧鐘或者起床號當然,在幾個月前,也許還會有馬卡洛夫中士那特有的大嗓門
但是現在,順利從初級軍官培訓結業的喬肆,已經是一名中尉了而馬卡洛夫也成了雄鷹連的軍士長所以,馬卡洛夫特有的早安吼,恐怕只能成為回憶了
六點整,沒有鬧鐘,沒有起床號,喬肆詫異地抓過手錶看了一眼,沒錯,正好六點恍惚了半晌,他這才想起來,似乎自己處於休假狀態,而且正身處返回澳洲的客船上
於是喬肆起來了,雖然餐廳七點才供應早餐這完全是一種兩年間養成的睡眠習慣,繼續躺下去,只會是輾轉反側的浪費時間
穿戴整齊,洗漱,經過漫長而無聊的等待之後,用了在船上最後一頓早餐——船上的船員們滿是興奮地討論著,究竟是九點,還是九點一刻抵達中南因為這艘船已經駛入了金灣
儘管用過早餐之後,停在甲板上的喬肆依舊陷入了如同往常一般的無所事事當中,但其嘴角掛著的笑意足以說明,他現在心情很是不錯
想到某些美好的事兒,他甚至連眼前早已看膩了的海景,都覺著突然變得美好起來
“嘿,喬肆,你還有吃的麼?”睡眼惺忪的於山拖著步子走來:“起來晚了,餐廳說早餐已經沒了”
喬肆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同鄉:“我認為你現在迫切需要去洗漱,而不是吃東西”
于山鬱悶地擺了擺手:“別提了,淡水用沒了我要想洗漱,就只能用海水”
喬肆愉快地笑起來:“你應該早點起來”
“早起?”于山詭異地看著喬肆:“好不容易休假,這麼難得的機會不睡懶覺,簡直就是浪費”
喬肆學著長官們一般攤手,以示對於山的無奈某些時候,喬肆很佩服自己的同鄉,因為這傢伙有著人般的適應能力——可以在軍人與平民之間隨時隨地地自由轉換
“我揹包裡好像還有一罐斯帕姆”
“真見鬼”聽到斯帕姆三個字,于山立刻倒了胃口:“我現在連聞都不想聞都斯帕姆的味道……連想都不想你真不該提起這個”
“可我只剩下這個了要麼等上兩個時,你可以在中南吃早餐”
“兩個時?”于山摸著自己的肚子,咂咂嘴:“好,希望我的肚子能堅持住”話音剛落,他的肚子立刻傳來一陣咕嚕聲遲疑了一下,于山揉著肚子轉身而去:“算了,斯帕姆就斯帕姆”
二十分鍾之後,於山帶著一副極度噁心的神情重來到喬肆身邊
“簡直令人難以置信,我居然在休假的時候吃了一整罐斯帕姆”看起來于山很是不平
“你想說什麼?感覺糟透了?”
于山搖了搖頭:“恰恰相反……半個月沒吃,突然吃一份,我居然覺著很可口”
喬肆哈哈大笑
于山自己也笑了,一雙眼睛開始例行公事一般地四處打量,然後一眼便瞧見了正與某個馬尼拉權貴攀談著的伊蓮娜
他捅了捅身旁的喬肆:“昨天,我好像看見你跟伊蓮娜談得很是熱絡?”
喬肆頓時尷尬起來逐漸接受澳洲人審美觀的喬肆,現在已經完全可以看出伊蓮娜的漂亮也許是美豔……總之與這麼一位尤物談話,不管怎麼看都是一件美好的事兒也許在其後的幾年裡,一直回味但可惜的是,還是處男的喬肆因為過於激動,導致突然拙嘴笨舌起來雖然對方表現的好不在意,但喬肆一直認為伊蓮娜肯定已經瞧不起自己了
瞧見喬肆不太自然的神色,于山狹促地笑起來,挖苦說:“我不認為你能養得起兩個老婆……確切的講,我不認為你能養得起伊蓮娜”于山曾經在馬尼拉的家樂福市裡看見過伊蓮娜提著的挎包,明碼標價足足三千九百九十九澳洲人民幣這一價錢,足以讓很多市民崩潰而伊蓮娜全身的行頭下來,怕是要普通的大頭兵足足白乾五六年但這只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如果伊蓮娜真的瞎了眼瞧上了你,那在你們結婚之前,你一定會出意外”
于山肯定的說擁有並不屬於自己的東西,這絕對是倒黴的開始
喬肆被潑了冷水,但他顯然早就有了心理準備:“我沒這個打算……而且,我只打算娶一個老婆二丫正在中南等著我呢”說起這個,喬肆頓時一臉的溫柔
故事的開始,無外乎一個傻子與一個村裡最美的姑娘之間青澀的初戀然後某一天,傻子走出村莊,發誓會帶著豐厚的聘禮娶姑娘過門
如果是瓊瑤言情劇,那結果很可能是傻子真發跡了,然後回來發現心愛的姑娘嫁給了自己的死對頭,並且孩子都打醬油了於是乎展開一場家庭露n理大碰撞……
如果是劣質國產劇,也可能是人家姑娘來個寧死不從,抹脖子上吊領盒飯傻子一門心思要報仇,對方絕對是個大戶,傻子隱姓埋名跑對方家裡當長工期待著數年之後把對方搞破產,結果一不心愛上了大戶人家的千金姐糾結,各種糾結最後看編劇的文青程度,來決定究竟是大團圓還是大悲劇……
索性,這種過於巧合的事兒沒有發生所以,當喬肆半年前寄出的一封信,輾轉萬里到了廣東某個村落的時候,聽聞村頭老童生說喬肆發跡了——隨信足足十個銀光閃閃的銀元足以說明一切——名叫二丫的姑娘,立刻在父母的督促下,收拾行裝按照信的指示,跑到了廣州灣,然後憑藉著這封信踏上了前往澳洲的路途
當然,總會有巧合發生,無巧不成嘛
所以當二丫在馬尼拉停留的時候,恰巧被休假的喬肆看見了
有情人時隔兩年再次相見,自是別有一番互訴衷腸……這是不可能的因為不但姑娘來了,就連姑娘的爹媽也跟來了而後,喬肆從銀行中提了一部分現金,交給二丫,交代其到了澳洲置辦家宅老兩口眼瞅著喬肆真發跡了,當即拍胸脯定下來:“你子一回來就把親事辦了”
喬肆是個簡單的人,很懂得知足他滿意於自己中尉的軍銜,滿意於現在的薪水,同樣滿意於自己沒過門的媳婦
“看來是沒法挽回了”于山不無可惜地嘆息著倘若他是喬肆,絕不會娶一個村姑,哪怕那個村姑確實還算漂亮但這改變不了村姑的事實如果他是陸戰隊中尉,每月拿著豐厚的薪水,有著廣大的前途,最起碼也會娶個地主家的姐如果有可能,他一定會選馬尼拉的某家名媛
像現在這樣娶個村姑?這簡直就是冒傻氣
這進而引發于山又一陣的羨慕嫉妒恨——每每想到喬肆已經是一名中尉,而自己僅僅是一個大頭兵,而要命的是兩個人作為同鄉是同一批搭上前往澳洲的船……這事兒換任何人心理都得不平衡
“狗屎運……”於山聲地咕噥著他絲毫也沒注意聲音有些偏大,然後被正在傻笑的喬肆聽到了
後者撓撓頭:“你說的沒錯……能娶到二丫這樣的好姑娘,的確算是狗屎運了”
喬肆的話噎得於山一陣翻白眼,他再次強調了一聲:“狗屎運”若非還有一絲理智,于山絕對會大吵大鬧起來憑什麼你是中尉我是大頭兵,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
不過話說回來,說到羨慕嫉妒恨,似乎馬卡洛夫軍士長比一等兵于山有發言權瞧,三個月前還乖乖朝自己敬禮的傢伙,突然在某一天成了中尉雖然馬卡洛夫晉升為了軍士長,論及地位並不比中尉低但要命的是,他只是軍士長,而對方是軍官按照規矩,兩人見了面,馬卡洛夫要率先朝對方敬禮……雖然對方要立刻回禮,但這依舊讓馬卡洛夫不爽
所以,雖然同處一條船上,但除非必要,否則馬卡洛夫絕對會躲著喬肆走這樣會有效避免尷尬,平復逐漸失衡的心態
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傢伙,從列兵到二等兵,然後到下士,少尉,中尉喬肆的軍旅生涯,活脫脫就是一部充滿童話色彩的奮鬥史而在整個澳洲軍隊當中,如喬肆這般的居然大有人在
以至於當傻乎乎的兵們甫一踏入軍營的時候,教官們總會舉出幾個如同喬肆一般的例子這些活生生的例子,激勵著一群又一群傻乎乎的兵,玩命地訓練,玩命地上進,期待著某一天成為另一個喬肆穿越眾夥子周飛火發現了這一現象,然後將之總結為……澳洲夢:只要你肯,一切皆有可能
但對於于山來說,澳洲夢有些遠因為于山私底下總結了一下規律,似乎成就澳洲夢的……只有喬肆這樣的傻蛋而如他一般的聰明人,只能被可惡的條條框框打壓這真噁心
想到這兒,于山不屑地撇起了嘴然後在其還想說些什麼的時候,身旁的喬肆猛然腳後跟一磕,陡然立正敬禮:“將軍”
于山以為這是同鄉的玩笑,因為他總是這麼折騰喬肆索性在其嘲笑聲沒有發出之前,餘光當中,好像真有一個形狀像將軍的傢伙移動過來轉頭仔細一瞧,于山立刻變色,而後學著喬肆的樣子立正敬禮:“將軍”
陸戰隊少將一身整齊的軍裝,臂彎裡挽著鳥依人的白函薇,微笑著朝二人回禮:“放鬆,中尉……還有士兵現在可是休假時間”傑瑞的目光不經意間瞧見了喬肆胸前掛著的勳章,隨即停住了腳步:“馬尼拉解放勳章……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中尉,你應該是雄鷹連的?”
喬肆頓時激動起來,身姿愈發挺拔:“將軍前陸戰隊下士喬肆向您致敬還有您,白姐”
傑瑞微笑著頷首,走之前還輕輕拍了拍喬肆的肩膀:“好好幹,中尉我看好你”
喬肆錯愕了一下,直到傑瑞走遠,才漲紅了臉大聲回答著:“我會的,將軍”
放下手臂,激動之情尚沒有退去,回過頭來喬肆發現自己的同鄉正用加詭異的眼神瞅著自己:“怎麼了?”
於山學著傑瑞的口吻:“好好幹,中尉我看好你——”然後又學著喬肆的語氣:“我會的,將軍”隨即嗤笑一聲:“你得知道,這只是傑瑞將軍隨口說的你不能把他當真”
“我沒當真”
“那你激動個什麼勁?”
喬肆不再回答,只是抱著肩膀靠在船舷,而後遐想著什麼這讓於山愈發惱火起來——惱火於傑瑞記得喬肆,而完全忽視了自己,哪怕自己有著一模一樣的勳章這真見鬼
然後他開始認為陸戰隊也許不是自己的幸運地,或許應該換一個環境,重開始陸軍也許有發展,但黑水僱傭兵據說拿的薪水很高……
胡思亂想間,時間匆匆而過於山不經意地朝艦艏方向掃了一眼,然後如同發現了大陸一般,驚叫起來:“嘿,瞧瞧這個,你覺著那是什麼?”
喬肆側身望過去,而後琢磨了半晌,猶豫道:“我不知道……但我總覺著跟馬尼拉灣的那個雕像差不多”
與此同時,船甲板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遠處的雕像所吸引人們竊竊私語,有的驚歎於雕像的宏大,有的讚歎於雕像的精美,多的人則在猜測雕像的來歷……
一片嘈雜當中,遊南哲倒吸一口冷氣,用不確定的語氣聲地說:“馬尼拉灣的是自由媽祖,那這個是……勝利媽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