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間,嚴棟坐在書房裡,揉了揉脹痛的腦袋,陷入了久遠的回憶當中。

他第一次知道自己還有一個兒子時,是在十一年前的那年秋天。

當那個已不復當年年輕俏麗,卻依然風韻猶存的女子忽然出現在他面前時,他沒有感覺久別重逢之後的驚喜,反而只覺得惱火和羞憤。她的出現,讓他好似一下子回到了當年他被打壓到她所在的那個破敗小山村時狼狽不堪甚至是苟延殘喘的歲月當中,他覺得自己被剝光了一般,曾經有過的那些醜陋和汙點都瞬間無所遁形。

他的第一反應就是惱羞成怒的趕她走,原本還殘留在心裡的那一點情分,也被羞惱所滿滿取代,他不想見到她,看到她就等於是看到了他曾經有過的狼狽和潦倒。可是她卻"噗通"一聲跪到他面前,求他救她的兒子一命,說那也是他的兒子。

他本來就還沒從剛才乍見她的震驚和慌張中回過神來,誰知道又來了另一個爆炸性的訊息,他根本沒想到他和她之間竟然還有一個兒子,他原本以為,那只是一場露水姻緣而已!他的大腦嗡嗡作響,一片混沌,甚至不記得他當時都說過些什麼話,他惟一記得的,就是他並沒有直接答應她的要求,只是讓她回去等訊息,他要考慮一下。

出乎他意料的是,很快就傳來了她投河自盡的訊息,他震驚心傷之餘,後悔莫及,收到訊息的第二天一早,就去了監獄,然後動用關係見到了他。

讓警察將人帶到專審重刑犯的審訊室,又讓他們將攝影和監聽裝置都關掉後,他並沒有直接出現在當時的少年葉熙,也就是現在的司徒璽面前,而是一直都在另一旁的門外朝裡看。

他看了少年一會兒,正猶豫著該以什麼身份出現在他面前,又該跟他說點兒什麼時,少年卻像是忽然感知到了什麼似的,年輕的臉轉過來,微眯著那雙肖似他的眼睛,冷笑著注視起他站的那個方向來,目光能把他們之間隔著的厚厚的門刺穿。

他終於忍不住從門後走了出來,先是用公事公辦的口氣教訓了少年一頓,同時暗示性的承諾會想辦法保住他的性命,並將他弄出去。

他清楚的記得,女子告訴過他,少年並不知道他的身份,也不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可是少年的目光,卻讓他覺得,他分明就是知道的。他在他冷淡疏離的目光下,竟然會有無所遁形的感覺,然後他便頗為狼狽的離開了監獄。

他動用了當時的一切人脈和關係,終於保住了少年的性命,並順利將他弄出了監獄,只是C城乃至整個C省都是他所不能再待的了,不然一旦被人抓到蛛絲馬跡查出點什麼來,不止少年性命堪憂,他也將會受到牽連。

於是他告訴少年,必須儘快離開C省,從此以後隱姓埋名,再也不準回來。他說那些話時,心裡不是沒有愧疚的,但一想到少年的存在,只會無時無刻的提醒他,他當年的汙點和不堪,更會無時無刻提醒他,他這輩子到底欠了女子多少,便是用盡他的下輩子,下下輩子,甚至生生世世都還不清,那一點本來就不算多的愧疚,便很快被這複雜的情緒衝散得無影無蹤了。

他任由他離去,根本沒有為他的以後做任何打算喝安排,甚至連一個新的身份都忘了給他。

在少年離開的伊始,他是故意不去關注他的訊息的,漸漸這份漠視,便發展成了習慣,久而久之,他甚至都忘記自己還有這麼一個兒子了,只偶爾在午夜夢迴之時,他會想起他,但僅僅只限於午夜夢迴之時,而已。

他沒有想到,十年之後,少年會以另一個身份,強勢的迴歸到了C城來。他看著電視畫面上出現的他優雅大方,進退有度,心裡不是沒有欣慰的,雖然他也知道,自己其實是沒有資格欣慰的。他告訴自己,就這樣吧,就這樣當一對陌生人吧,那樣對他,對他自己,對他們彼此都好。

如果不是他的大兒子也是他惟一的兒子忽然在軍演時不幸犧牲,膝下並沒留下一兒半女,如果不是他的老母親因為'嚴家到了你這一代,是徹底斷了香火啊';,在家裡傷心垂淚,還因此而生病了,他是真的沒想過要認回他這個兒子,當然,他也知道他一定不會願意。

果然當年的少年,現在的司徒璽根本就不見他打發去的人,他的人去找了他無數次,彼此間卻連照面都沒打過,不得已,他的人只好追到了馬來西亞去。

所幸馬來西亞之行,他的人倒還不至於白跑一趟,至少,帶回了他願意跟他面談的訊息'回去告訴你們先生,我可以跟他談,不過時間地點都得由我定,現在,你們可以滾了';,他以為事情至少已經有了轉機。

不想這只是他使的一招緩兵之計罷了,他從馬來西亞回來之後,依然不見他的人,甚至他打電話告訴他,說他手上有當年他母親留給他的一封親筆信,也不能讓他動心過來跟他見面。

無奈之下,他的人只好找上了夏小舟,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他的軟肋,是他的弱點,只要能將她"請"來,就一定也能將他"請"來。

於是他們父子兩人,終於在分隔了十一年後,再次見面了。

看著眼前的人有著酷似自己的輪廓和身材,他的心裡其實是喜歡且愧疚的。但是喜歡愧疚之餘,他眼裡的疏離與不屑,還有從頭到尾根本就不看他一眼的漠視,又讓他忍不住火冒三丈,自尊心大大受挫,於是威脅的話便不經大腦,已脫口而出,甚至還衝動的拔了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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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當時自己甚至都已經拔了槍,子彈也已經上了膛,司徒璽卻依然看都不看他一眼的情形,嚴棟便覺得既後悔又挫敗,後悔的是他當時為什麼就不能按捺一下脾氣好好說話,挫敗的則是到了這一步,再想要讓司徒璽認祖歸宗,只會更加的難上加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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