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瀾不懂醫術,只是看這一大家子全都面黃肌瘦,猜測道:“是不是餓的?”

少年青澀的喉結滾動了下,艱難的壓住哭腔,“許是這樣,我家人多,衙役又剋扣糧食,祖父讓了家裡小孩幾回,很久沒吃東西了。”

“我們還有些吃的,可以分給姚大人一些。”文瀾說著,適時露出一點猶豫,“不過也只能勻出一點,其他人恐怕……”

“我明白,明白的,姑娘能給祖父一口吃的,於姚家已是大恩大德了。”

少年眼裡水光隱隱,眼尾一色鮮豔的紅。

這讓人無端想起日落之時的長河,火紅的煙霞映照其上,粼粼水光中浮動著豔紅的波。

微風吹皺河水,那水光便更加生動美麗起來。

文瀾難得沒欣賞,目光平和而又充滿敬意,說道:“姚令君是好人,值得幫。”

很難想象,大虞選官規則、保護平民的法令、土地稅賦裁定之法、還有一系列養民富國之策,都來自眼前這個瘦成骨架子的老人。

這些政策在立國之初讓飽受戰亂之苦的百姓休養生息,國家逐漸富裕,但也許就是他做的太多太好,現在的皇帝才肆無忌憚作妖。

兩人聲音不大不小,前頭兩個爹聽著。

姚文達側頭看了眼,問道:“這是你家大姑娘?”

“不是,是老二。”文德厚轉頭對文瀾道:“瀾兒,見過你姚伯伯。”

文瀾眨了眨眼睛。

她爹之前都硬邦邦的叫‘文瀾’,今兒忘吃藥了?

這念頭在腦中一閃,她還是露出個笑,欠身規規矩矩道:“姚伯伯。”

“是個好姑娘,果然流言誤人。”

“都是些閒人瞎傳的。”

文德厚隨口說了句,無視掉文瀾稍顯訝異的目光。

一行人慢慢騰騰走了許久,直到日薄西山才停。

確定姚玉成的性命無礙,文瀾才鬆開手。

回頭找文琴,囑咐她今日多煮一點粥,要給姚家送去。

“單給一人?”文琴猶豫道:“他家別人會不會也來要,到時候我們怎麼辦?”

“真有不曉事的就攆回去!”張氏聲音壓的低,語氣卻頗為強勢,“你放心做,有人攪合大娘頂著。”

文琴目光發亮,重重點了一下頭。

“也別做的太好。”文瀾提醒道:“我看那群人沒安好心,說不定會有動作。”

順著她的目光,張氏和文琴看見了前頭聚在一起的衙役。

“好。”文琴讓自己儘量顯得不膽怯。

“我女兒想事情變周到了。”張氏笑道。

文瀾近日神經敏感,還以為又遭了懷疑。

仔細看時,才發現母親目光溫和欣慰,並沒有別的東西。

“跟著娘久了,自然不能像以前一樣沒出息。”她彎起眼睛,小小拍了個馬屁。

文琴在一邊也想說什麼,可她實在不懂如何這樣說話,措辭半晌,最後默默抿住了唇。

釜中開始咕嘟咕嘟冒泡。

怕招麻煩,今日只用了白水煮粥、煮蘿蔔、煮白菜……

即便如此,文瀾還是有些不放心。

她一直盯著那頭,大黑臉已經和劉三說了許久話,期間往這邊看了好幾次。

“衛雅,一會如果出事護好自己人,別和他們動手。”

在自己不能暴露身手的情況下,單靠衛雅一人,面對那麼多衙役,只有吃虧的份兒。

“孫成要欺負我們?”衛雅英氣的眉毛一挑。

“且看吧。”

他們最好別惹事,不然別怪她不客氣。

一直到煮好粥,衙役那邊都沒動靜。

文家這邊分了食物,文瀾單盛出一碗,交給了姚家那個少年。

少年名叫姚琢,據他說,原本是卓越的卓,但後來因為太過頑劣,祖父才給換了如今的字,取雕琢之意。

可文瀾看他細緻耐心的一點點喂粥,實在想象不出這人頑劣起來什麼樣。

粥不算多,但姚琢喂的慢,文瀾就先回去。

沒走出幾步,一個小婦人抱著孩子跟上了她。

“姑娘,也給我孩子一點吃的吧。”她面上全是悽苦,乾瘦的手指緊緊拽住文瀾的衣角,“他才不到四歲,已經餓了好幾頓了,你救救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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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瀾看了眼那小孩。

瘦是瘦了些,可也沒到不吃東西就餓死的地步。

相比她當初見到的田娃,不知要好多少。

她一笑,緩慢卻有力的拿開抓著自己衣服的手指,“不是我不想救,我家人也是要吃飯的。”

“你別走……”小婦人見她要走急出淚來,“我求求你了,我真的沒有辦法才來求你的,你救救我孩子,我給你跪下了……”

文瀾神色不耐,正想避開。

後邊突然出現了一雙手,穩穩的撈住了小婦人的身子,把她抻直溜。

“別動不動就下跪的,我女兒還沒你大,她受不起。”張氏擋在文瀾前邊,擺出個過分標準的笑臉,“我也是孩子母親,我特別理解你…但理解是一回事,我要是給了你,別人再要我不給還不得遭人記恨?

老太爺於我家老爺有恩,我們幫是應當應分的,但是姚家上下幾十口,就是把我們全賣了也養活不了啊。”

張氏語速不快,話卻沒斷過。

小婦人被她說的一愣一愣,眼淚都卡在了睫毛上。

“我…我不是…我只是想救我的孩子,你們給他一口吃的就能救的……”

她回過神來又要掉眼淚。

文瀾心裡罵娘,嘴上沉痛道:“娘,還是把糧食都給他們吧,她的孩子更重要。我們不吃不喝都沒什麼的,聽說再有十幾天就到黎山了,應該不至於餓死。”

她也想擠出兩滴眼淚,可惜失敗。

只能抬手捂住乾巴巴的眼睛。

“說什麼傻話,姚家最是明事理,怎麼能做這種事?”張氏很快接上。

母女倆一來一回,堵得小婦人啞口無言。

倒是她懷裡的小孩不安地哭起來。

“老大媳婦,你在這做什麼?還不快回去!”

姚文達發現了,深感丟臉,冷聲攆走了人。

而後又滿臉歉意的同張氏見了禮,“是我管家不嚴,叫弟妹見笑了。”

張氏也沒再計較,隨便鋪了個臺階,此事就此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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