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瀾看向他,似笑非笑的挑眉。

她在小蘿蔔頭身邊耳濡目染,雖然不大精進,但這種程度的心機還是一看一個準。

“怎麼,知道自己使喚不動這群人了,就想最後裝一回君子,想讓他們感激你,為你求情,然然後順理成章的跟著他們投靠我,在我手下接著搞事兒?”她說的慢條斯理,清澈的嗓音即使被夜風吹著,也分外清晰。

“你話裡故意把抓人的事往衙役身上推,以為我昨日沒聽見就是你要抓我弟弟嗎?”

文瀾眸光漸冷,“我如果沒猜錯,也是你……哦,你們這些人慫恿他們抓人吃的吧!”

這群下跪的,可不像有那個膽子!

流民們面面相覷,餓昏了的腦子一卡一卡的轉動起來。

他們有的從村裡,有的從鎮上逃荒出來,本想去擁城掙口飯吃,但擁城沒進去,只能在外邊流落。

大家聚在一起,一開始節省著糧食,各處找草找樹吃,確實是後來,有人說餓得不行了,再沒有糧食就會死,提議搶劫。

搶了兩回,每個人分到的糧食太少,還是活不成,他們就提議搶人。

第一個盯上的,就是文家的流放隊伍。

因為人數少,女人小孩又多,相對好下手。

“隨你怎麼想,只要你能救下這些人,我怎麼樣都可以。”那人伸長了脖子,引頸就戮的姿態。

流民們又動搖起來。

這人領著他們得了不少食物,也是因為他,許多孩子才撐了下來。

“姑娘,他是好人啊,他救了不少人噠!”

“是啊是啊,要不是這兩天有不少人都撐不下去了,我們也不會起邪念的,有糧食,誰想吃人呢?”

“對啊,我們也是沒辦法了……”

文瀾冷眼看著,惻隱之心漸漸散去。

“老鄉們,不用為我說話,我有罪,如果殺了我能換你們活著,我願意!”

慷慨激昂的語氣頓時哄著那些人越發激動,紛紛吵著他是好人,決不能讓他犧牲之類。

“既然如此,就用你的命換他們!”

文瀾瞬間消失在原地,身形拉出一道殘影,單手扣住了那人脖子。

只要稍一用力,他就得命喪黃泉。

她滿身殺意,手指越收越緊。

那人眼見偽裝不下去,突然從褲腰裡摸出一把閃亮的刀來。

這麼近的距離,若得手,文瀾身上得多一個透明的窟窿。

而她只是淡淡的掃了一眼。

那刀就再難前進半分。

“妖……妖女!”

流民頭領頂著亂蓬蓬的頭髮,臉上是因為不透氣憋出的紅,震驚又恐懼的看著文瀾。

文瀾冷漠的抬手一甩。

人倒飛出三丈,砸上一個石坡,登時就沒了氣息。

她垂下手,連呼吸都沒有亂一分。

先前以為這些人是餓的沒活路了才想搶人吃,本想給個教訓,若有再犯才殺,可剛剛短短幾句話,那人的禍心就露個徹頭徹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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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天生黑心,就是想吃人。

而想殺她和弟弟的人,她一個都不會放過。

剩下的嘍囉,文瀾沒那閒情雅緻充當執法者去審判,只沉沉的道了一聲滾。

原本以為大難臨頭的人頓時作鳥獸散。

流民瑟瑟發抖,一雙雙眼中充滿了恐懼、希冀、惶然等等情緒。

“想讓我救你們?”文瀾的聲音聽起來很冷漠。

對面的人參差不齊的點頭。

“為什麼覺得我能救?因為我比他能打,能幫你們搶更多的東西?”她毫不掩飾自己的諷刺。

只有少數人搖頭,更多的人沉默著把自己變成一片悽慘的黑影。

沉默比鬼還可怕。

“我能救你們,不用搶劫,更不用吃人。”文瀾冷漠的目光掃過這群可憐愚昧又可恨的人。

流民們滿眼光亮的抬起頭來。

“你們還有糧食嗎?”

“……有,有一點。”一人顫顫出聲,是個不大的男孩。

其他人也都猶豫著點頭。

就算是窮途末路,多多少少也還能劃拉出兩粒來。

“都給我。”文瀾道。

這話一下捅了馬蜂窩,糧食就是他們的命,還是他們背後女人孩子的命,文瀾這話,等於是讓他們去死。

立刻有人爬起來指責她。

他們求人的時候有多卑微,咒罵的時候就有多用力。

“……我,我給你糧食,你能讓我娘活下來嗎?”還是那個怯怯的小男孩,往前走了兩步。

他有雙大眼睛,在瘦乾乾的臉上分外凸出,實在是不好看。

“所有的都給我,我讓你和你的家人活。”文瀾不講理的要求。

這些人逼她救他們,她也在逼他們退卻。

只是如果真有人不顧一切,她也不介意冒險拉一把。

小男孩道:“你等等。”

“田娃,你幹啥勒,你還真信她啊!”有人叫他。

小男孩腳步沒停,用了最快速度跑到後方,拿了些東西又跑回來。

“我,我剩的都在這了,求你,一定要救我娘。”

他跪在文瀾跟前,瘦得皮包骨的手中捧著一個破碗,破碗裡是一碗底米,有的殼還沒掉。

“田娃,你腦子壞了,剩這點東西拿出去你娘就真沒救了!”

流民裡認識他的人不少,全都在勸。

文瀾接過破碗。

掌心拖著碗底,淡綠的光芒在米上游走一圈再一圈。

“為什麼給我?”她問。

“我沒辦法了。”田娃垂著頭,“剩這點只夠吃一次,我娘還是個死,不如賭一次。”

文瀾頓時明白。

精神力在米的外皮上形成一道看不見的膜,她從中抓出一半給他。

“找個石頭少的地方埋下去,明天它們就能結出米來。”

這話怎麼聽著怎麼荒謬,田娃雙手捧過,怔愣的點頭。

在他之後,也有幾個猶猶豫豫的拿出了自己的糧食。

都是一口兩口的量,想來也是和田娃一樣,被逼到了絕路。

文瀾一一用精神力處理完,天快亮了。

沒交糧的人唉聲嘆氣的說他們蠢,那麼離譜的謊話也信,又說文瀾不大個姑娘心腸黑的厲害,不光殺人還騙他們的糧食。

文瀾沒閒工夫搭理他們,回到自己的帳子,緊趕慢趕的睡了一小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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