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展宏將朱靈的手,緊緊按在自己胸口,看著她眼中不褪的遲疑。

他想來個激將法,也在她心裡埋個火種,不是悶悶地燒,而是轟轟烈烈地炸,將她內心層層包裹的銅牆鐵壁,炸個片甲不留,讓她的心,自信也罷,不自信也罷,都得赤裸裸地暴露出來,明晃晃地讓他看見。

他沒敢輕舉妄動,天意卻給他做好了選擇。

話說,林展宏老大不小,早已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但初戀結束回國後,他便全心投入於事業中,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終於,這年他的生日,父親忍不住給他安排了一場有模有樣的相親,對方是以酒店經營為主的葉氏,財力方面,與林氏旗鼓相當。

雙方家長簡單介紹後,都及早退場,將主場留給了年輕人。家長前腳剛走,兩人異口同聲地攤牌:“其實我有男(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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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似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如二重唱一般,完全咬合地驚叫:“真的?!”

這默契度和咬合度實在太高,以致於TA們都突然不再說話,好像在相互謙讓對方似的,結果兩三秒的沉默後,又幾乎同時,TA們徹底地放鬆大笑起來。

這底一露,雙方都放下包袱,談得極為投機。

原來這葉小姐,竟也是不落俗套之人,富家子弟不戀,卻偏偏在海外留學的過程中,結識了一外籍的年輕畫家,並且深深愛上了他。

“我是被爸爸硬拉回國的,目的也只不過是為了拆散我倆。別說邁克現在窮困潦倒,即便日後真成家成器,大紅大紫了,在以商利為重的父親眼裡,他也不可能是最佳的女婿人選。”

林展宏看到葉珊眼中閃過一絲憂傷和不甘,又想到自己的戀情應該同樣艱難,便慰人又慰已地說:“我女朋友也不是我們這個圈子裡的人,不過,我不會放棄她,葉小姐應該也不會的吧?”

葉珊苦笑一聲:“不知我爸是給他送去了金錢,還是送去了威脅,亦或軟硬兼施,我其實已失去了他。”

“唉!剛失聯的時候我終日惶惑不安,也從不給爸爸好臉色看,直到前不久收到邁克寄來的一副畫,才開始慢慢將他放下。你瞧,這才剛開始試著放下,爸爸就給我安排相親,唉!”

她前面以嘆氣開始,後面又以嘆氣結束,似乎兩聲嘆,嘆出了她不可言傳,只可意會的無奈和惆悵。

“你知道那幅畫叫什麼名字嗎?”葉珊好像在問林展宏,卻又好像在自問自答,“那幅畫叫〈我們都要幸福〉”。

畫面上是一對眉目含笑的新人,新郎是邁克,新娘是葉珊。然而他們背對而站,中間一條長長的虛線,將TA們的世界,一分為二。

他的世界用了他喜歡的橙黃,橙黃中又帶著淡淡的酒紅;她的世界,用了她喜歡的酒紅,酒紅中又帶著淡淡的橙黃。這輕輕淡淡浸入對方世界的顏色,就如滴墨入水般,一絲一縷地任它妖嬈。

整幅畫,男女主人公似乎只有邁克和葉珊,然而,他牽起了另一只自頁面右側伸進的纖纖玉手,而她的手也被左側伸進的大手握住——她的男主角不是邁克,而他的女主角也不是葉珊。

“於是我明白,正如三毛所說‘或許,我們終究會有那麼一天,牽著別人的手,遺忘曾經的他’。即便不遺忘,我們之間始終還是隔著條虛線,致使彼此的交匯只能透過窄窄的虛線空格,這樣的交匯又是何等的擁擠不堪?”

葉珊端起茶杯,輕入一口,再輕輕放下——這個杯裡已沒了茶。

“日積月累,說不定連這虛線,也難免不被這壅天塞地的不暢快堵上,倒不如就這樣,若即若離,若遠若近地,各自安命於天涯,不求天長地久,只求曾經擁有,待芳華褪盡,往昔重溫之時,這些泛黃的人和事,總能暖暖的,捂熱那一抹西垂夕陽。”

前面兩聲嘆,似乎已嘆盡了她內心的悲傷,在葉珊描述這幅令她動容的畫作時,她的笑容也悄悄地,安然地,爬到了她的臉上。

林展宏起身端起茶壺,欲給葉珊再續上一杯,但她捂住了杯口,抬眉仔細看著林展宏,心想:他應是不錯的男人,但我又何必利用任何人,尤其是優秀的男人,來打發這段暫未釋懷的感情呢?遺忘只是時間問題,遲早而已。

葉珊故意地,特意地,讓她的空杯,空了他,空了悲,空了過往。

“林總,希望你們演義的愛情故事,能有一個堅韌完美的句號,待那時,我定會打上聚光燈,並奉上滿臺的鮮花。”

說完,葉珊還俏皮地豎起食指,眼中帶著無限期待,指著林展宏繼續說:“聽爸爸說,你這幾年,生意做得很大,希望你的愛情,也如你的事業那樣,高歌猛進啊!聚光燈和鮮花隨時備著,可別讓我等太久。早日把灰姑娘娶回家噢!”

葉珊的俏皮背後,花海和聚光燈背後,其實埋藏著她滿腹心酸,但別處舞臺所上演的幸福,至少能讓她堅信:她和曾經的他,也定將在不同的舞臺上,各自上演著各自的幸福,為此,她便心生希望。

林展宏會意地哈哈一笑,說:“謝謝!還望能托葉小姐口福,早日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

今天是林展宏生日,他原以為自己的生日,就將這樣耗在相親上,卻沒想到,相親的葉小姐竟是一見如故的盟友,而且她講的故事,她道的祝福,都很入人心。

林展宏再次看了眼葉珊的空茶杯,端著茶壺問了句:“我看葉小姐喜歡喝茶,真的不添了嗎?”

葉珊接過茶壺,邊給自己倒上邊說:“以前總是邁克替我添水續茶,在我徹底忘記他之前,這杯中茶,還是我自己續的好。”

看到林展宏臉上,好似寫著大大的“欽佩”,葉珊莞爾一笑,覺得自己身上的話題應該就此打住了,便轉而問道:“其實我挺好奇,你為什麼這麼討女人喜歡?據說,喜歡你的女人,可從國內排到國外?”(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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