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半個小時了。

水手長盯著船長室的門,察覺到了一絲異樣。船長要單獨會見使者的時候,水手長沒有做太多的干涉。這個精於世故的男人十二歲就跟著自己的父親跑船了.他當過漁民,跑過走私,做過護衛,幹過補船匠,他知道,海岸警衛隊的檢察官的收入很大一部分來自於各地的走私者和海盜的賄賂,所以這次船長一旦願意接受談判,說明船長是對額外的財富有想法的,水手長不願意觸黴頭去掃船長的興。

但是已經半個小時了,他不知道談判為什麼會持續的這樣久,因為對於海盜來說,現在已經到了最危急的時刻,大多數時候,海盜會繳納相當可觀的財貨,並且許諾在逃離之後回報更多。這種情況不是對等的錙銖必較談判,船長只需要簡單的說“成交”或者“不夠”就已經足夠了。所以,這次談判應該發生了什麼意外。

水手長看了看船艙門,輕輕的按住了自己的腰刀。

艙門裡面,莉莉瑪蓮的匕首一刻都沒有離開過霍.阿卡迪奧第二的喉嚨。她要求籤訂契約,不然就當著船長的面殺死西撒,然後割開船長的喉嚨。阿卡迪奧第二的臉滿是陰雲:“你殺了我們倆也沒有用,這艘船上的人看見我們的屍體非但不會退卻,反而會把你的船員殺的一個不剩。”

“當然,你的船員會為你復仇的,但是你真的願意成為一具冰涼的屍體嗎?”,那個叫做莉莉瑪蓮的女人說。

“那你就殺吧。在我死後一個小時內,你和你的船員救會被吊死在桅杆上。我發誓。”

莉莉瑪蓮露出了一個美麗的微笑,保持著左手匕首的力度,右手打出了一個漂亮的響指。薩蘭德人和他的助手反關節的猛的扯了一下西撒的胳膊,一聲清脆的響聲傳來,薩蘭德人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鬆開了西撒的小臂。西撒的小臂耷拉了下來,擺成了一個怪異的角度,這是嚴重脫臼的現象。西撒的額頭開始滲出細密的汗珠,他的脖子上的青筋鼓起,從面部到脖頸的皮膚都因為充血變得血紅。

“你這個魯莽的傢伙,我不會隨隨便便就結果你的。你會親眼看著你的手下所有的關節被折斷,像一條毛蟲一樣在地上蠕動。然後你會受到同樣的招待,最後才是死期。有時候,生比死要可怕”,匕首輕輕的刺進了我父親的脖頸之中,一滴血珠在表皮凝聚而成,順著皮膚慢慢的滑落。“而且,你不會想死的,不然在我剛剛用匕首控制住你的時候,你就應該大叫起來。那麼我們三個人就會被蜂擁而至的士兵砍成肉醬,你和你的副官除了會受到一絲驚嚇意外,不會陷入現在這種境地。但是你怯弱的打發走了你的士兵,現在卻跟我們說你有多勇敢?笑話!”

我父親臉色更加陰鬱,“我告訴你吧,羅多克海軍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官僚作風嚴重的海上病貓了。你很聰明,應該能相信你的手下剛才的判斷:門外是一群最精銳的士兵。但是你知道他們最可怕之處在什麼地方嗎?是他們忠於指責高於忠於某人。他們不會因為一兩個人的安危就停下來不知所措,他們會冷靜的去收割敵人的生命,然後盡力的來營救我。我並不是要跟你用我的生命豪賭,因為如你所說,我沒有那麼勇敢。但是我想告訴你的是,你想透過挾持我來阻撓公國海軍打擊你們這些幹著骯髒勾當的海盜是不可能成功的。”

莉莉瑪蓮打了父親的臉一巴掌,“誰告訴你我們是海盜的?!你們這些自詡正義的人們知道什麼?”

“不是海盜?一艘配備著海盜的船隻、運用著海盜的戰術、遇到公國海上衛隊就逃跑、在衛隊靠近的時候首先射擊的船,居然說自己不是海盜?一個拿著三箱來路不明或者乾脆就是偷來的財物來賄賂我的人居然說自己不是海盜?一個不惜出賣色相來接近並且綁架願意接見你們的海軍軍官的女船長,居然說自己不是海盜?”父親諷刺的問道。

“你知道什麼。我的父親就是死在你們這些自詡正義的偽君子手裡。羅多克人看起來一本正經,要去打擊海盜,拯救民生。你以為這是真的嗎?哼,那只是託詞罷了,因為現在海商們壟斷了海外貿易,各國已經把海上航線瓜分一空,羅多克人走向海洋的時候,發現所有的東西都被分光了,於是他們就命令軍隊進攻薩蘭德人和其他自由市的海商,用來拓展他們自己貿易。為了給自己找一個好藉口,還美其名曰打擊海盜。你以為海盜是白痴嗎?目前只有羅多克立法不許蓄奴,海盜是笨蛋嗎?要把人運到羅多克來?真正幹著人口買賣的人都是用繩子牽著俘虜走過山口,賣到維基亞和諾德那些空空蕩蕩、急需勞力的農莊裡去,誰會用風險極大的海運去運輸這種隨時可能死掉的‘貨物’?”女船長毫不示弱。

聽完女船長說完他的辯詞,我父親想挪動一下腦袋,因為脖子被匕首頂的生疼,但是莉莉瑪蓮毫不鬆懈,不準她的俘虜有絲毫動作。父親只能說,“哦?說來你們不是海盜嘍?那麼多被從碼頭買走的斯瓦迪亞囚徒都是莫須有了?我打聽到的情況是在沙瑞茲每天都有幾百奴隸被不明身份的海商買走,不久前我們在傑爾喀拉河灣周圍發現了一個失事船隻的倖存者,從她的嘴裡,我們知道了你們的行徑,你們以為我們什麼都不知道?我不管在你的印象裡面,軍隊是什麼樣子的。但是我帶的軍隊,就是用來保護人民的,你們把他們像動物一樣買來買去,讓他們家破人亡,你們就是我的死敵。不管我能不能活過今日,我都可以明白無誤的告訴你們,我一定會擋在他們前面,你不要想著我能向你們妥協。我會肅清每一個海盜直到人口貿易被徹底抹去為止。”

“好一個保護人民的船長。如果不是為了我們的黃金,財富和女人”,說道這裡,莉莉瑪蓮鼻子皺了一下,心裡有點懊惱一不小心把自己圈進去了,“你們會這麼熱心的去打擊你們口中所說的海盜?我承認,我的家族在薩蘭德和庫吉特買了大量的俘虜,但是你以為我們是去把他們當牛馬一樣使喚嗎?不!我們是去救贖他們,把他們帶到一個新的國家去!那個國家沒有壓迫,沒有貧困,沒有苦難。你們說這是罪惡?胡扯!任何一個有良知和見解的人都應該支援我們的事業,但是因為我們家族那惹眼的海上貿易,就被你們稱為人口販子和海盜,然後藉機排擠,真是保護人民!”莉莉瑪蓮擺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像瀑布一樣的金髮隨之晃動,顯出了美妙的光澤。

聽到後來,我的父親大吃一驚,“你們,你們是那批要去海外建立新國家的‘拓荒者’?”

這個叫做“拓荒者”的神秘團體成立於兩百多年以前,人們起初以為他們是一個普通的兄弟會,沒有加以理睬。這兩個世紀以來,這個團體在卡拉迪亞大陸成立了很多的學校,用來宣傳一些政府鼓勵或者不鼓勵的內容。由於思想過於激進,比如消滅階級、趕走皇帝等等口號,這個團體在帝國的中心區域被宣佈為非法,漸漸地遷徙到了帝國的周邊地區。它們在當時新興的南方地區和北海諾德人的定居點都有發現這個團體的身影,人們傳說在後來的羅多克獨立戰爭之中,為羅多克人提供強大資金支援的就是這一批人。這個團體在十幾年前突然浮出了水面,他們向所有的國家遞交了國書,要求各國承認他們的國家合法。他們的國家建立在海外一個小島上,作為被承認的回報,他們願意運用強大的經濟文化後盾協助各國對農業、手工業以及金融業進行‘根本的’改良。各國對這個團體反應冷淡,斯瓦迪亞甚至宣佈它為邪教,並對國內的‘拓荒者’成員大肆搜捕。拓荒者的合法立國的願望破滅。各國政府普遍的封鎖了有關‘拓荒者’的訊息,因為‘拓荒者’的綱領對人民太富有誘惑力,“平均的土地,平等的地位,平和的政治”,各國政府擔心這個小團體會沖垮自己辛苦構築的政治基石。但是這個‘拓荒者’團體所帶來的印記還是長遠的,據說羅多克雖然對‘拓荒者’沒有予以正式承認,但是羅多克政府內部卻有相當多的人是‘拓荒者’的成員,甚至在羅多克立國的時候,其立國綱領也或多或少有‘拓荒者’的痕跡。

不過這些年來,由於各國在對待拓荒者的態度上比較一致的排斥,這個團體已經漸漸的淡出了人們的視角。人們只知道它在大海中的一個海島上面建立了一個自由市規模大小的殖民地,在上面進行著社會改良試驗。大多數人都覺得這群人是瘋子,因為他們妄圖讓人們解脫枷鎖,過上神的生活,這簡直是空中樓閣,痴人說夢。

我父親對這個神秘社團早有耳聞,但是卻沒有想到自己在追殺的就有可能是這個組織的人。其實很多人對這個組織並不牴觸,特別是平民並沒有對這個組織感到排斥,在人們的印象裡面,這個組織是由一些醫術高超的醫生、建築手段高明的工匠、心靈手巧的機械大師組成的團體。而有一個傳說是當年遊俠之城禪達被焚燬的時候,遊俠王的戰旗被倖存的一百多個遊俠軍士帶到了‘拓荒者’的海外要塞,人們說禪達的那位德高望重的老領主死前預言了這面殘破的戰旗會迴歸大陸,重新在禪達廢墟上立下正義的信條,聚攏起遊俠,擔當起維護北地正義的角色。

“對你們來說有區別嗎?現在大陸國家除了想要我們的技術和資金以外,就想把我們清理乾淨。你們這些天真又各懷心思的小軍官,要麼因為貪婪,要麼為了前途,便不加考慮的就進攻我們”。莉莉瑪蓮船長越說越氣憤。

父親不敢輕易相信她,“如果你們沒有幹過什麼傷天害理的勾當,你們為什麼要逃呢?我們可是警告過你們不止一次,停止航行,接受檢查。但是你們卻心虛的逃跑了,現在你們說你們不是海盜,還讓我們相信你們是‘拓荒者’,這讓人難以接受。況且你現在用匕首頂著我的喉嚨,在這種情況下我怎麼能相信你?”

莉莉瑪蓮船長臉上露出了憤怒夾雜著悲傷的表情,“我們逃跑?我可以告訴你,我們這次船隊本來可以穩穩當當的出海的,但是羅多克人卻拒絕我們靠岸補給,我們只能離開海岸繼續航行,然後遇上了風暴,我父親的船沉沒在傑爾喀拉海灣上面,我想你說的那個失事船舶就是他的船,我們現在只想帶上我們的新居民去海外,但是羅多克艦隊卻對我們百般刁難。如果換做你,你會不逃跑嗎?”

“你說了這麼多,到底準備讓我怎麼辦呢?難道跟我籤契約讓我們放你走?你知道在外交裡,被迫簽署的條約是無效的,我可以隨時撕碎條約,毫不羞愧的下令擊沉你們的船。”

“是的,我們要帶走讓我們安全的東西,但那不是一份蒼白的契約,我們要帶走的是你。這樣你的士兵總不會冒殺死船長的危險去剿滅我們吧”。

這個時候,不光是我父親,包括莉莉瑪蓮的薩蘭德副手臉上都露出了苦笑,這個天真的女船長,居然想出了這麼一個損招。這種伎倆破綻百出,把一個活人從一條船上劃過小半里的海面到達另外一條船,這簡直就是聞所未聞的事情。

“你覺得可能嗎?”父親問了這樣一個問題,“聽著,如果你真的是拓荒者的人,你只要讓我檢查你們的船就可以了。在確定了你沒有進行販賣人口的勾當之後,我就放你走,前提是你必須無條件的停船,停止攻擊行為。你別無選擇,不管你怎麼想的,綁架我肯定不現實,因為在你把我弄到你的船上去的過程中,我的人有一千次機會能殺死你和你的人。”

“哼,我憑什麼相信你?一個野心勃勃的年輕人會出賣一切的”,莉莉瑪蓮偽裝老成的話終於暴露了她還顯得稚嫩的心智,壓住西撒的薩蘭德人在心中感嘆了一下小姐距離合格的掌舵人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你知道,你上了我的船之後,你就已經只能相信我了”,船長補充道。

這個時候,船艙的門再次響起了,是水手長的聲音。“船長先生,加西亞水手和伊諾爾水手打起來了,您是不是出來看一下?”

地板上的西撒停止了扭動,突然變得安靜了。霍.阿卡迪奧船長看了看莉莉瑪蓮的臉,莉莉瑪蓮努了一下嘴,示意他看著辦,不要忘了脖子上的匕首。

船長眨了眨眼睛,告訴水手長說。

“拉開這兩個混蛋,送他們去二號倉裡面關禁閉,順便看看那裡有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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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撒露出了微笑,二號倉是白鴿谷號的武器庫。(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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