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我正在,唔,我想想。應該是在加米奇盆地裡面遊走。後來我在加米奇海灣坐船離開的,那個時候薩蘭德人把我們的800士兵和6000多加米奇平民困在海灘邊的一座要塞裡。不久之後合約締結了,薩蘭德人回了加米奇堡,我就在那裡坐船回傑爾喀拉了”,薩博馬瑞恩跟我父親談論著自己當年的故事。

他很少會告訴別人自己的軍旅生涯,因為這些故事很容易就會追溯到他背叛自己同胞的歷史上面去。所以他在自己的材料上寫自己的從軍生涯大多數著墨於後來的羅-薩戰爭,而對之前的獨立戰爭,他只是簡單的說自己“同情南方人民,加入了南方的手工業行會。”

讓他沒有想到的是這個年輕人似乎對自己的早年戰爭生涯很好奇,不過讓他感到輕鬆的是我父親只是對他在羅-薩戰爭時期的情況很感興趣。

“那是一段悲慘的歲月,先生”,父親說。

“是的”,馬瑞恩把自己剝好的一個橙子遞給我父親:“吃吧。戰爭是最醜陋的東西,相信我。沒有人願意捲入戰爭。一旦戰爭開始,兩邊的人就都輸了。但是就像我跟你說的那樣,不管願意不願意,總會有人被捲入戰爭,因為人都有自己不得不參戰的理由。我親眼看見過最溫和的農夫因為自己的土地被焚燬而變成了最可怕的戰士。我記得當先王的軍隊進攻這裡的時候,在維魯加周圍有一些糧倉,一些農夫趁夜準備去燒掉他們,當這些人被抓住,吊死在糧倉周圍示眾的時候,你知道嗎?沒有嚇退一個人,過不幾天,更多的農夫帶著火絨火鐮跑來放火了。一些戰爭狂總是覺得戰爭是一小部分武士之間的簡單的較量,直到他們挑起戰爭之後,人民在怒火裡釋放出了自己的力量的時候,這群人才發現自己是狂風裡的一片枯葉,根本無法左右局勢的發展。年輕人,我很喜歡你,你一定要有一個清醒的頭腦,人的命運太脆弱了,很容易就會在大時代的漩渦裡消失的無影無蹤。”

“謝謝你,先生”,我的父親憨笑道:“我可不敢去打仗。我只是會去保護弱者,去做自己應該做的事情。我沒有太大的抱負的,我小的時候做過一些荒唐的事情,我當時就覺得應該收斂一些,不給別人添麻煩;後來我的一個女僕死了,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我死的,那之後我就一直在想,怎麼才能去保護這些人。我的父親是斯瓦迪亞的一個小領主,我以後如果接過他的擔子,我想我應該去保護更多的人才是。”

“人是一步步成長的,也是一點點變化的。有些道路看起來很平坦,但是你走著走著就發現走進死衚衕裡去的。你的抱負也會長大的,相信我。比如你現在只是想保護你的小女僕,你跟我說過你為了她追著一個強盜追了幾十裡。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你要保護的是成千上萬的人,當這些人受到威脅的時候你要怎麼辦呢?不要覺得自己一輩子安安逸逸的就能度過了,很多時候,你根本不能決定自己的未來的,相信我,很多時候人生只是狂風裡的一片枯葉。但是有一點你自己已經明白了,我很欣慰,那就是去保護弱者,做自己認為是對的事情。有了這種信念,我相信你不會變成一個殘酷無情的人的”,薩博馬瑞恩說。

父親感到話題有些沉重了,而且與自己的初衷有些偏離。於是他開始繼續自己一開始的問題:“是的,先生,我會謹慎的。還有一點就是我看小姐的年齡大概跟我差不多吧,那樣說來當戰爭快要結束的時候,小姐就已經出生了吧,她當時在您的身邊嗎?”

由於一開始就有心觀察馬瑞恩的舉動,這個時候父親迅速的從馬瑞恩的眉頭上捕捉到了一絲為難。馬瑞恩搓了搓自己的手指,抹了抹自己的下嘴唇,每當他焦慮的時候就會做這個動作。

“是的,當時小葵已經出生了。我一直帶著他。當加米奇灣解圍後我就帶著她從那裡登船離開的。這之前我都在山裡面”,馬瑞恩一字一字的斟酌著說。

“您知道一個叫做磨坊山的地方嗎?”父親慎重的問,這個地方是加西亞告訴他收養到艾德琳的地方,“就是阿美拉森林裡面,在阿美拉山脈的南麓。”

薩博馬瑞恩對於自己的女兒有時會顯得很遲鈍,那是因為在他心裡小葵還是一個一團孩氣的小可愛,他從沒有想過小葵已經有了幽幽深深的不可捉摸的女兒家心思了。但是,薩博馬瑞恩畢竟有過十多年的軍旅生涯,經歷過兩次戰爭,在戰後,由於他工作的保密性,又讓他對陌生人的警惕性很高。當我父親接連問及與小葵身世相關的時間和地點後,馬瑞恩馬上斷定,我父親是有備而來。

小葵先在一邊的房子裡面乒乒乓乓的玩一個小皮球,這是皮匠用上過油的兔子皮裹著麥粒縫製成的時髦的玩具。這個時候馬瑞恩注意到小葵的房間那邊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出聲音了。馬瑞恩叫了一句:“小葵?你在那裡嗎?”

沒有聲音。

馬瑞恩微微的笑了笑,大聲的說了一句讓父親莫名其妙的話:“這樣啊,既然你有要務在身,你就先走吧。下次來就是”。當父親正在努力的辨別這是不是逐客令的時候,剛才躲在門後面聽牆根的小葵突然從門口閃了出來:“你這就走?!這麼快?!”

有些激動的小葵看見馬瑞恩高深莫測的表情後,馬上知道自己上當了。她尷尬的說:“我```我剛才靠在門邊睡著了,那個``一醒來就聽說這小子要走來著”

馬瑞恩說:“哦,他又不走了。說是記錯日期了,明天才有事情,是嗎?”

父親看出來了剛才馬瑞恩在詐小葵,這個時候自然是讓自己就坡下驢。於是他一拍腦門:“是的是的,我明天要陪哥布林老師去找醫生治他的腳。”

小葵無可奈何的說:“你們倆``````,喂,難道有什麼事情不能讓我聽嗎?我已經加裝很開心的在旁邊玩了半天皮球了,讓我聽聽你的故事吧,爸爸。”

“現在不是我的故事了,小葵”,馬瑞恩說:“有些事情可能現在不應該告訴你。因為我不知道這件事情會對你造成什麼影響。這樣吧,晚上我將跟你說明我和小阿卡迪奧交流的一切好嗎?”

小葵嘟著嘴,滿臉的不樂意。但是拗不過馬瑞恩,她知道,馬瑞恩下定決心後事很難改變他的。馬瑞恩的定力極強,一旦認真起來對所有人包括小葵都極其苛刻。

馬瑞恩告訴過小葵,狙擊弩手在戰場上必須懂得判斷,因為弩手雖然可以選擇什麼時候開始第一次攻擊,但是這次攻擊之後,弩手就會暴露,他將不得不面對數十上百人的搜尋。馬瑞恩曾在菲德納山口的樹林裡面狙擊過一支運糧隊,馬瑞恩看見這支隊伍有兩個騎士,一個胖墩墩的中年人和一個長的很英俊的年輕人,他在早上就接到了農夫的報告:有一支北軍糧隊將透過一片菲德納那茂密的樹林。馬瑞恩站在蚊蟲亂飛的樹叢裡一動不動,安靜的等待著糧隊的到達,馬瑞恩的戰友散佈在周圍,張開了死亡之網。

當那兩個人路過他的時候,他站在離他們不到0米的地方,安靜的像是一尊雕像。他甚至能聽那個老騎士樂呵呵的唸叨,就像是在聽一位兄長的絮語。馬瑞恩僵立在那裡,沒有一絲動作和表情,但是他心中卻已經翻牆蹈海了,“蘇諾腔!這個中年男人是蘇諾人!”

馬瑞恩模模糊糊的聽見他說:“```我要寫一本自傳```”。

馬瑞恩失手了,這是很少發生的事情,每次馬瑞恩都會站在這麼近的距離一箭射穿目標的腦袋,然後逃之夭夭。但是這次馬瑞恩沒有動靜,馬瑞恩無法剋制住自己內心的厭惡去扣動弩機。馬瑞恩的夥伴等著他的訊號,但是馬瑞恩毫無動作。終於,一個馬瑞恩的戰友按賴不住,首先扣動了弩機,在下一秒,一枝小拇指粗的弩箭直直的扎在了剛才那個男人的肚子上。糧隊混亂了,馬瑞恩冷冷的看著斯瓦迪亞人竭斯底裡的吼叫。當斯瓦迪亞士兵咒罵著用長矛和短劍胡亂的撥開草叢,搜尋著走到馬瑞恩剛才站立的地方的時候,馬瑞恩已經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在小葵十歲的時候,馬瑞恩開始訓練小葵。他告訴小葵,面對危險,自身的弱小並不可怕,只要懂得冷靜運用智慧,即使孱弱的體力也能爆發出巨大的力量。他讓小葵舉著一架普通的弩機,將它端平。小葵端起這架弩機不到兩分鍾就感到胳膊痠痛難耐,然後就把胳膊垂了下來。馬瑞恩搖了搖頭,讓小葵多堅持一會。“冷靜,絕對的冷靜。你要感到這架弩機是你身體的一部分”,小葵累的眼淚直流,但是馬瑞恩告訴小葵,“你以後會從這種練習裡獲益無窮。一定要咬牙堅持”。

在最開始的兩年裡,他只是讓小葵保持這種近乎嚴酷的靜立。直到小葵能夠舉著一架弩機幾乎紋絲不動的站立半個小時之後,馬瑞恩給了小葵一架輕弩,讓小葵覺著試試。小葵說:“這架很輕,我幾乎沒有感覺”

馬瑞恩告訴她,“上一架弩機的力量比這一架大一倍,但是在三十步以內,兩架弩的威力並沒有明顯區別,‘欲乎其上,得乎其中’,我想你以後將能遊刃有餘的駕馭這架弩機了,這是我親手為你做的。輕巧但是高效。希望你能好好的使用它,希望你的目標永遠只是草人。”

那之後,她給小葵找來了一個舞蹈老師和一個擊劍老師,希望小葵透過學習來增加她的肌肉靈活度以及身體協調能力。小葵的平衡性極強,這讓她的老師很詫異,馬瑞恩知道,這是小葵兩年以來的嚴格練習帶來的。小葵從這種嚴格的練習裡面學會了近乎極端的冷靜,所以她在需要的時候能在父親的面前把自己的內心隱藏的一絲不露。但是,這種長久的練習讓小葵變得越來越無法與同齡人相適應了,換句話說,小葵過早的就擁有了成年的那種理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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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葵終於滿臉不快的走了。馬瑞恩看著自己的女兒氣鼓鼓的離開,知道她會一個人找個地方悶悶的坐著。葵花盛開的時候,小葵經常就躲在那裡面不願意出來,很多時候小葵其實在裡面孤獨的哭泣,但是馬瑞恩不知道。馬瑞恩很少會把自己的女兒逼到這一步,或者不如說小葵很少會讓自己被逼到這一步。她知道自己無法左右自己的父親的決定的時候,往往會去主動的接受。這是她多年總結出來的經驗,雖然她自己內心充滿了感性的衝動,但是訓練得來的理性去告訴她,接受一切反而會讓自己少遭遇一些麻煩。

父親知道馬瑞恩在等著小葵離開,他默默的等著馬瑞恩的詢問。

這種沉默持續了幾分鐘,馬瑞恩終於回過頭來:“小阿卡迪奧先生,你能告訴我你到底準備說什麼嗎?”

在天完全黑下來的時候,父親回來了。這個時候加西亞正在他的書房裡面咕咕叨叨的抱怨著哥布林和萊特,這兩個人在他的一副地圖上圈圈叉叉的做了一堆記號,上面還寫了一些預計到達時間,搜尋目標之類的標註。

“把我這裡當成什麼了”,加西亞這樣唸叨著。不過其實加西亞挺喜歡這個哥布林,他平時接觸到了下級都是一些沒有主見的傢伙,這些人往往會反覆的琢磨他說的每一句話,這讓他不快。剛開始過上這種被奉承的生活時,他感到了一種成就感,但在後來就只感到了空虛。那些巴結他的人越來越難得討他歡喜了,這些人覺得加西亞的口味太刁鑽了,其實這是因為加西亞對他們本身很厭惡,那麼不論他們做的多麼體貼又有什麼用呢?

所以虎頭虎腦的哥布林給他帶來了很新鮮的感覺,這感覺就像是他還是下級軍官的時候接觸到那些心直口快的戰友的時候的感覺。說實話,感覺挺棒的。

“狗東西哥布林,居然在我的地圖上算比例尺,不過算得倒是蠻準的,1000比1,哈哈,這傢伙倒是個天才,不愧是靠搞天文起家的”,加西亞看著自己的地圖本說。這是阿美拉堡的地圖,當他微笑著看著哥布林畫的鬼畫符的時候,不經意的看了地圖的右下端,一瞬間,他的微笑消失了,那個地方寫著幾個字,加米奇堡。

“十幾年了,將軍的靈魂還在等著援軍,沒有得到安息吧”。

至今被薩蘭德人佔領的加米奇是加西亞心中永遠的痛,人們傳說,加米奇堡每到晚上,就會鬧鬼,人們會聽到一個男人的怒吼:“加米奇不要放棄希望!”“援軍會來的!”

加西亞知道這是人們懷念加米奇將軍所編出的神話故事,但是這故事卻讓他心痛,加米奇至今沒有收復。他記得將軍的傳令官對轉達過期望:“你的前途是星辰大海”。這種期待讓加西亞在無數的夜晚難以入睡。

加西亞將軍眯著眼睛,揉了揉自己的眼窩。這時候,他聽見腳步聲響了起來。

不一會管家告訴他,阿卡迪奧少爺回來了。加西亞點了點頭,“問他吃完飯沒,沒吃就安排他去簡單的吃一點,如果吃了就讓他直接過來吧。我有事要問他,讓他儘快過來。”

“呃,大人,現在不是你要不要問他問題了。他帶回來了一個男人,這個人說有問題要問你。”(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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