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圓盾街11號,加西亞將軍家的花園裡面,有一大片向日葵。這是艾德琳小姐親手種植的。每年7月末的時候,大片向日葵便會盛開,安靜的在花園把世界點綴成一片明媚的金黃。秋日的午後,艾德琳總會在下午來到大片的葵花之中,閉目靜坐,且聽風吟。

人們不知道為什麼艾德琳會如此的喜愛葵花,當這種金燦燦的花朵第一次在陽光下點亮了人們的眼睛後,艾德琳在人們心中的形象就與葵花聯絡在一起的。只有少數人知道艾德琳過去的故事,那是一個開始於大片葵花周圍的故事。

葵花在羅多克語裡的意思是“沉默的愛”,艾德琳在葵花從中年復一年的靜坐裡默默的付出著沉默的愛,陽光安靜的從三米多高的花叢中漏下來,斑斑點點的打在艾德琳的臉上。每當這個時候艾德琳就會試著去回憶過去的事情,但是那些故事大多只能追憶到她四歲的時候,再往前,她就再也記不得什麼了。

艾德琳不是加西亞將軍親生的孩子。當加西亞將軍從薩蘭德前線回國的時候,曾在一片葵花地邊上駐紮,那個時候,薩蘭德的斥候往往深入羅多克腹地肆意的焚燒著待收割的糧食。那個時候,已經過了向日葵的收獲期,但是加西亞看見這一片花圃並沒有被人收割,很明顯,這裡的主人已經拋棄了這裡。幾十裡外的一個村落在夜幕之下安靜的燃燒,加西亞和周圍的一行人默默的看著那塊明顯被劫掠著的村莊,卻無能為力。

【穩定運行多年的小說app,媲美老版追書神器,老書蟲都在用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那個時代的羅多克充滿了傳奇和苦難,羅多克人剛剛盡全力擊敗了北方人的侵略,薩蘭德人便找準機會接踵而至。加西亞記得加米奇堡失陷前的情景,當時他剛剛送走了自己的一位可敬的斯瓦迪亞戰友。在邊境上與薩蘭德人打過幾仗後,羅多克人感到了他們不可能守住所有的國土,所以在邊境上狙擊了薩蘭德人幾個月後,他們就退進了加米奇以及周圍的幾個城堡之中堅守。那個時候,拿著一架輕弩的加西亞站在城垛上,天空下著小雨,他聽見雨打在自己頭盔上的聲音。他看見地平線所及之處都是星星點點的薩蘭德人的營火,夜下千帳燈。那些火光多年後一直燃燒在加西亞的心裡,那一刻,他覺察到了自己的渺小。恐懼從沒有像那個時候一樣爬滿了他的胸膛。薩蘭德人在新月旗幟的引導下一次次的衝擊著加米奇那堅固的城堡。

在他們撤進城堡前,他們焚燒了田野。當他們焚燬著野外的糧食的時候,加西亞看著沖天的火光照亮了大地,火苗在幾小時內就燃盡了農夫們幾個月以來的辛苦勞作。被火焰炙烤著的空氣顯得稀薄而顫抖,一位詩人描述道:“空氣在顫抖,彷彿天空在燃燒。”

“不給薩蘭德人留一顆糧食”,這是上級下達的命令。加西亞在漫天的火光裡面感到了深深的失落,他記得家鄉的村笛小曲、他記得家鄉的流水潺潺、他記得那些看著悠悠的白雲安靜的睡去的少年時光。但是此時,他帶著士兵用幾百只火把輕鬆的燃盡了這裡安靜的田園之夢。在城門邊上,加西亞最後一次看了看紅彤彤的平原,彷彿在仔細的去感受著那裡的溫度,然後他用兩手正了正自己的頭盔,大踏步走進了加米奇城堡,在他背後,厚重木門吱嘎吱嘎的合攏。

第天,薩蘭德人前鋒出現。

第4天,加米奇被完全包圍。

第4天之後,加米奇失陷前一夜。守備長官下令突圍。當加西亞抹黑帶領著士兵溜出城門的時候,守備長官在最後關閉了城門。加西亞驚訝的回頭看著城頭上的軍官,那個男人在黑夜裡感受著自己的失敗,他的傳令官在此時才向加西亞傳遞他最後一個命令:“我將與城同死。加西亞,你的前途是星辰大海。我將在這裡與薩蘭德人一起下地獄。”

加西亞明白自己的長官,他知道這個可敬的中年人的性格:他一旦決定就無法改變。他默默無言的看著自己的導師與長官,拉拽著自己胯下不安的戰馬。加西亞明白不能叫出聲來,那樣會害死周圍的幾百個精疲力竭的士兵,在壓抑的黑夜裡,加西亞只能輕輕的摘下自己的頭盔,用來表示對守備長官最後的敬意。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加西亞周圍的士兵跟隨者加西亞的動作,數百人在明白的自己將軍的抉擇後,齊齊的摘下了自己的頭盔,沒有頭盔的農夫也脫下了自己的兜帽,彷彿在聖潔的教堂裡參加一個親人的安魂彌撒。加米奇的守護者在黑夜裡按著腰上的劍,靜靜的守望者自己最後的榮耀。

十幾天後,退回後方的加西亞帶領著剩下的一百人給人們講述了一個英雄的故事:“加米奇的守護者與城同死,他帶著必死的信念守望著一座孤城,他死於城牆之上,新月旗在他死前始終不曾飄揚在加米奇之上。”這個英雄的故事伴隨著加米奇的名聲一起崛起在前線,羅多克人以“加米奇的守望者”的名義吼叫著誓言衝向了薩蘭德人。戰爭拉鋸似地延續了幾年,薩蘭德王終於承認了他的失敗,與羅多克人簽訂了停戰條約。但讓加西亞可惜的是,停戰條約讓收復加米奇的戰役戛然而止,加西亞不得不遺憾的回到了維魯加。

各地的薩蘭德人開始撤離,零星的衝突依然存在。羅多克人保證薩蘭德人的滲透部隊的安全離開,但是卻無法阻止自己的民兵部隊射向薩蘭德人的報復之箭。

當加西亞來到車勒茲的時候,他看見了滿目了葵花,看見了漫天的繁星,看見了遠處安靜燃燒的村莊。加西亞回憶著自己的路,好像回憶著一個冷汗淋漓的噩夢。那一夜,加西亞聽見了哭聲,那一夜,加西亞看見了葵園裡漫遊的艾德琳。

加西亞帶走了這個在黑暗裡哭哭啼啼的女孩子。這個孩子除了記得自己叫艾德琳什麼都不記得了,她說要找自己的妹妹,她說自己的爸爸媽媽丟下了他們姐妹二人,她哭哭啼啼的前言不搭後語。加西亞大致的猜出了艾德琳的大致身世:被父母拋棄。

艾德琳說自己有個妹妹,加西亞讓士兵們在周圍找過,什麼都沒有看見,可能有個更小的小姑娘在葵園裡失蹤了。在找尋無果後,一個疲憊的士兵不願意再找了,他悄悄的對加西亞說:“將軍,這裡晚上有狼。”

加西亞悚然動容,思考了片刻後,他輕輕的蹲下來:“小姑娘,爸爸媽媽為什麼不帶你走啊?”

“艾德琳···艾德琳看··看不見東西。爸爸不喜歡··不喜歡艾德琳,也··不喜歡妹妹,他說她以·後·也看不見的。妹妹能看見的···,我每次剛走近她的搖籃她都會笑,她能看見的,不像艾德琳這樣··”,加西亞這時才注意艾德琳的眼睛空茫茫的。

艾德琳看什麼都有一團白影,她的視力侷限在自己的手臂的範圍之內,當她盡力的伸長自己的手臂的時候,她就看見自己的胳臂由近及遠的消失在了一團白霧之中,就好像加西亞看著大霧天的一根旗杆。

加西亞最後收養了這個小姑娘,對待她就像對自己的親生的孩子一樣。

加西亞發現,過度的恐懼和痛苦封印了艾德琳的一部分記憶。但是艾德琳對葵花的喜愛卻彷彿沉澱在了自己的基因之中。艾德琳從小就跟在自家的花匠周圍,她看不見,只能抱著一隻鐵水壺跟著那個老頭,聽著老頭咔嚓咔嚓的修剪著樹枝和雜葉;聽著老頭用鋤頭摳出堅硬土塊後把它雜碎;聽著老頭花上一個下午用磚頭砌出一個花圃出來。艾德琳看不見,她只是安安靜靜的坐在一邊聽著老花匠工作。在老頭召喚的時候給他遞過去水壺去。有一次花匠在修建樹枝的時候把剪刀掛在樹枝上自己忘記了,過了一會,這個老頭左右的找著自己的剪刀,不知道自己把工具落在了那裡。艾德琳突然說:“爺爺,剪刀掛在右邊的第二棵樹的南面的樹枝上。”

驚訝的老花匠遵循著艾德琳的話去看的時候,果然看見了自己的剪刀。他以為是巧合,於是又故意的遺失了自己的工具幾次,他發現,只要這個工具曾經發出過聲音,艾德琳就一直記得它,知道它的聲音消失的那一刻它停在什麼地方。

驚奇的老花匠把他的發現告訴的加西亞:“小姐的聽覺和方位感極其敏銳,她幾乎可以完全憑聽覺代替常人的視力。”

加西亞照著花匠的話試驗了幾次,發現果然如此。發現了艾德琳的天賦後,他便在艾德琳上午學習完文學、歷史和舞蹈課後,在下午親自的教授她一些簡單的格鬥技巧,醫生說過,艾德琳必須經常鍛鍊保持身體健康,這對有朝一日恢復她的視力至關重要。加西亞便利用下午的課程一舉兩得的鍛鍊艾德琳的身體和教授她防身術。艾德琳學的很快,雖然正常情況下她依然不可能擊倒一個男人,但是,正常情況下誰會對一個看起來孱弱的盲女設防呢?

加西亞說,記著,在最危險的時候把匕首從敵人的左胸的中間兩根肋骨之間扎進去,你只有一次機會,必須保證一擊必殺。但願你不會遇到需要舞刀弄劍的境遇。

艾德琳的生活很簡單,背背詩歌,學習舞蹈,然後在父親的教導下學習簡單有效的保護自己的技巧。

這天下午,艾德琳剛剛看過了醫生,醫生還是像往常一樣,給艾德琳開了一些藥劑,囑咐她按時服用。

她聽著風聲,聽著向日葵的花盤彼此摩擦發出的沙沙聲,聽著秋葉安靜的落地聲。然後,她聽見了管家的穩健的腳步聲,這個熟悉她的人總是知道能在哪裡找到她。

“小姐,老爺請您準備一下,來客人了。老爺讓我轉告您,這是霍.阿卡迪奧的兒子。”

加西亞將軍喜歡吃辣,晚宴的食物包括烤魚、辣湯、灌腸、火腿和幾盤可口的南國特產以及一瓶十七年的葡萄酒。

“小子,這是當年你爹寫信給我說你出世的時候我準備下的亞倫葡萄酒,現在你有口服了”

這個時候傍晚的風從門廊裡吹過來,室內還沒有上燈,室內顯得暗淡而溫暖,最後的幾末紅彤彤的夕陽之光澆注在室內。我的父親跟加西亞將軍聊著天,萊特在一邊做陪。僕人們來來回回的端上來了食物和鮮花以及燭臺。

這個時候,父親聽見了一邊傳來了腳步聲,他一回頭,看見了一個女孩。

這個女孩算不上漂亮,穿著灰色的連衣裙,不知道是什麼布料,微微的泛著光。這個女孩把頭髮盤了起來,看起來很幹練,她目不斜視的坐到了管家拉開的一把凳子上。

“這是我的女兒,艾德琳”,加西亞用一塊手帕擦著自己剛嚼完食物的嘴,對著我父親說。

我的父親微笑的對著對面的這個小姐點了點頭。

我的父親發現,這個小姐的眸子顯得有些淡。他看見這個女孩微微的衝他笑了,但是似乎並沒有看著他。

那眼神有些空茫,好像是看著他的同時還在想著什麼事情似的。父親莫名其妙的想到了葵花,想到了微風裡有些顫抖的那金黃的花盤,父親急得那本介紹羅多克的書裡曾說過:“葵花,羅多克語裡有‘沉默的愛’”的意思。(未完待續)

章節目錄

推薦閱讀
相鄰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