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閃耀在天上。

蘇諾的夜晚寧靜而溫馨。蘇諾人喜歡種植各種植物,他們在城裡種滿了四季常青的參天大樹。在秋天的時候,蘇諾城裡的樹木幾乎要膨脹出城牆的侷限,這個時候古樸的石頭城牆外面,麥子黃橙橙的一望無際,緩緩起伏的平原全是剛熟的莊稼,蘇諾卻依然綠意盎然,在蘇諾平原上,蘇諾城像是一顆鑲嵌在黃金盾牌上的祖母綠寶石。

蘇諾的建築風格延續了遠古的卡拉德傳統樣式,顯得莊重而協調。在這裡,帕拉汶那種海洋城市裡出現的新奇的建築是難以發現的。蘇諾是帝國最富有的地區之一,有斯瓦迪亞的糧倉之稱,每一年,這裡出產的麥子,禽肉,蛋類,各種植物根莖以及木材被馬拉貨車或者牛車運向帝國各地,蘇諾的一個商人做過這樣的描述:“假若沒有蘇諾,帕拉汶的船塢會因為缺少優質用油而無法保證船體的密封性;假若沒有蘇諾,德赫瑞姆那數不清的手工作坊將因為缺少充足的木材燃料而難以為繼;假若沒有蘇諾,烏克斯豪爾最引以為豪的樂器製造商們甚至找不到可以替代的蘇諾馬尾弦。”斯瓦迪亞的經濟活動的最基層,就在這片安詳的蘇諾平原上面。當然,蘇諾人也因為遠離活潑的海洋,久而久之產生了一種保守穩重的民風。這成了以帕拉汶為首的沿海城市的居民經常挖苦的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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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諾平原地區的人口在長久的安逸之中突破了0萬,這大大的增加了蘇諾地區的土地壓力。越來越多的農夫面臨著土地被兼併的處境。帝國安慰著社會各界,說這將驅使更多的農夫進入城市尋求發展,而這一趨勢必將帶來蘇諾城的進一步發展。但是事實上,更多的農夫進入並沒有壯大蘇諾固有的市民階級,他們成了最被剝削同時卻最遭人厭惡的可憐的人。蘇諾城在北海戰爭後已經擴建了兩次,這讓它能容納下更多的人口,但是細心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蘇諾新城區的工程遠沒有老城區的規劃那麼合理,這僅僅是用城牆圍住了一片農田,然後告訴那些將要住進去的人(主要是新進入城市的農夫),“你們隨意吧。”各種窩棚,各種跳蚤市場,各種與富麗堂皇的蘇諾老區截然不同的小世界在新區形成了,蘇諾人一般不管這裡叫“新區”,他們更多的叫這裡“鄉巴佬區”或者“貧民窟。”帝國期望的那種人民和諧相處的情形並沒有出現,現在,蘇諾的新老居民接觸越多,卻越彼此疏遠。在感到自己並沒有得到公平對待的新市民,也由於自己的貧困和固有的問題,不得不尋求一切維持生計的財路,這滋長了蘇諾的犯罪。幾十年來城市化最快的蘇諾成了犯罪率最高的城市。

蘇諾有一條很小的穿城而過的河,金薔薇等貴族區在河流的一邊,而貧民區和一些以勞力為基礎的行當則在另外一邊。跨過這條河,就是不同的世界。

當卡扎克抱著萊因最後一次回頭看金薔薇那精雕細琢的雕欄畫棟以及穩固華美的石頭屋宇的時候,整個蘇諾都在沉睡著。萊因貼著卡扎克的胸膛,卡扎克拉下了斗篷,感到了萊因的呼吸,感到了一份溫暖。

卡扎克知道自己很可能會死在蘇諾城的某一個地方,他也知道自己抱著萊因走很可能不會給她帶來最後的幸福。但是他卻這樣做了,他抱著萊因,感到了一種父親的幸福感,那種幸福緣於被人無條件的依賴。卡扎克記得他在窗戶上叫醒萊因時,萊因在哭泣中對他伸出的雙手,可憐的像一隻小羊,幸福的像一隻乳鴿。

回草原去,卡扎克想著,隨後他感到一陣恍惚。各種各樣的疼痛已經折磨了他很久了,但是從來沒有像這一次這麼深深的咀嚼著他的意志。卡扎克以往的各種痛苦,包括那段愛情,在給他苦痛的同時,卻讓他的意識更加清醒。但是這次的傷痛,卻好像把他的生命敲開了一個口,他的意志像是沙漏一樣的消逝著。

卡扎克抱著萊因,慢慢的一步步的沿著牆根走著,今天的月亮很亮,冷冷的注視著這個男人。卡扎克又感到一陣鑽心的痛,這種幻滅一樣的打擊讓卡扎克幾乎窒息,他僵立在牆邊停了下來。

萊因把一張被月亮照的發亮的臉探出斗篷,“怎麼不走了呀。”

“我???有些累了”,卡扎克說,在他心裡,他卻是在說:“爸爸走不動了呀。”

萊因臉上感覺到了一陣初秋的涼意,把小腦袋縮了回去,只在月光幽幽的照射下閃爍著兩隻微微發著柔光的眼睛,她伸出了一隻軟軟胖胖的小手,摸了一下卡扎克的臉:“謝謝你???阿爸???”

“阿爸”。這一瞬間,卡扎克幾乎想笑出來,那種釋然的舒適感從心靈的最底處噴湧而出。但是卡扎克卻笑不出來了,一陣劇烈的痙攣讓他不自主的歪向一邊,咚得一聲把門撞響,卡扎克的視力在視網膜混亂的調焦中變得時而清晰時而模糊,他混亂的抓著光光的門板,好像要抓住什麼東西來支援自己的平衡,但是卻失敗了。他靠著門,盡力的把萊因抱穩,不惜讓自己的傷口朝下壓在地面上。他快要看不見了,今晚的月亮冷酷而明亮,他想起了草原上的那些巨大的月輪,那月華不會被蘇諾這種屋宇的邊緣切割的支離破碎,那種月亮才是純粹的月亮,草原的月亮照在地上,整個大地好像是泡在月光釀成的酒中,夜涼,月如水。這個時候卡扎克想起了很多,他感到這是意識在消失時做的最後的回放,他在最後的一刻看著明亮的月亮,看著月光裡的一塊廣告牌:“哥布林天文臺”,在耳朵裡,萊因的哭聲越來越模糊。

“好遺憾啊”,卡扎克以為自己要死了,在最後一刻這樣想著。

··················

哥布林看著他的客人,心裡有一些無奈。

過客大大咧咧的有些反客為主。他隨手的翻閱著哥布林的觀察日記,在上面塗塗抹抹,肆意修改;擺弄著哥布林最寶貝的望遠鏡,去看隔壁的寡婦的日常起居;然後用哥布林的圓規和直尺在哥布林的牆上用尺規作圖法畫了一個正6邊形。這些天哥布林增加了食物種類,買了10個第納爾的各種菜、肉、奶製品給了樓下皮匠的老婆,讓她換著花樣的做。過客吃的很滿意,說他薩貝爾不會忘記哥布林的恩情的。這些天,薩貝爾發現哥布林透過觀測星象與雲層來釋出天氣預報的工作非常有趣。於是他也忍不住來試了一把。結果薩貝爾掛出“明日大雨”的牌子的時候,蘇諾平原晴空萬里,各種投機賣雨具的貨郎罵罵咧咧的打破了哥布林家的窗戶,然後逼著哥布林買下了15把傘和件蓑衣;薩貝爾掛出“明日放晴”的木標牌時,所有的主婦都在黎明前掛好了頭夜洗的衣裳,結果第二天漂泊大雨,把衣服淋得一塌糊塗;之後薩貝爾不敢掛“日出”也不敢掛“下雨”,只好天天掛“陰天”。哥布林看的直搖頭,說:“看來你真的不擅長搞天氣預報,還是我來吧。”

“薩貝爾用那些雨傘製作了一個人力飛行器,上面有一根繩子垂下來,只要一拉,傘就轉動起來。薩貝爾解釋,當拉動頻率超過Mou某一頻率時,氣流產生的上升力就會大於人和機器的重力。從而讓人飛起來。”

哥布林很感興趣,問這個頻率是多大,薩貝爾整理了一下一組方程,說:“10赫茲,也就是一秒鐘拉10下,人就飛起來了。”

哥布林:“?????”

透過研究哥布林的觀測記錄,薩貝爾花了一個晚上設計出了一個數學模型,透過往裡面帶入各種詳細資料,薩貝爾突然變得很沉默。這種沉默包含的擔憂與痛苦讓哥布林很擔憂。哥布林在一次晚飯上終於忍不住問薩貝爾:“怎麼了,我的資料有問題嗎?”

“沒有”

“那你這幾天到底是怎麼了啊?”

“太可怕了。”

“到底是什麼?”

“我們生活的世界,是一個圓的。像一個橙子一樣。”

“??????的確很駭人聽聞,但是已經有很多科學家做過這樣的猜測了呀,只是沒有人驗證過。”

“我知道。但是我透過你的資料終於發現這是真的。原來我們生活的世界與所有的星星都一樣,我們並不是神的殿堂裡最獨特的一個。我們的世界,在燦若星河的宇宙裡,也不過是匆匆一個過客。我們努力了這麼長時間,有必要嗎。”

哥布林從薩貝爾的話裡面感到了深深的無奈與蕭瑟,他剛準備開口安慰薩貝爾,突然樓下的門‘咚’得響了一聲,隨後傳來了小孩的哭聲。哥布林說“失陪一下。”然後匆匆的下樓去了,只剩了薩貝爾一個人,似乎還在迷茫於世界對於宇宙的渺小,也似乎正在耐心傾聽樓下的一切動靜,薩貝爾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輕輕的低語。(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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