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真的?”

我和卡嘉躡手躡腳地走到她父親房間的時候,弗拉基米爾老爹的聲音傳了出來。“會幾句斯瓦迪亞話,恩,還會幾句禪達話,然後就說自己是東方的大領主了。那領主也太多了,我其實是絲綢之國的大領主,你知道嗎?我的國家只有我一個領主,其他的人都是我的僕人,我就是國家,國家就是我。恩,老家夥?”

“弗拉基米爾老爹!”阿列克謝的聲音傳了出來。“你這麼說話就太過了!”

“阿廖沙,”弗拉基米爾的聲音毫不退讓,“就是為這個老家夥你讓我們所有人留在這一天。我還真的以為是什麼寶貝人呢!你注意到了嗎?這個老頭把自己的故事說得多流利?他肯定已經靠著這個故事招搖撞騙很久了。”

卡嘉的父親的聲音我卻沒有聽見,老人被這樣指著鼻子責難估計很難堪吧。我想起了卡嘉父親顫抖著的白胡子、想起了卡嘉在獵鷹號的倉房裡面的盯著我看的眼睛、還有剛才```她接過了我的桃子的時候,她的臉紅的像是雪晨的太陽。

“老爹!”阿列克謝的聲音聽起來沒有剛才的那麼堅決了,但是他依然說:“弗拉基米爾老爹,不管怎麼說,他都是我的客人。在我們證明他說謊之前,他都是東部流亡來的領主。您不能這麼對待客人。”

“哼。阿廖沙!我是你的教父,你生下來的時候是我用小指頭把你胃裡的羊水嘔出來的!我比誰都瞭解你!你讀的書太多了,這是腦袋糊塗的學士才做的事情。你那早死的老爸總是說你會當上法官的、說你會當上學士的,結果把你最好的時間浪費在了教會學校裡面!你的兄弟們都能把長槍夾在胳膊下面騎馬的時候,你還只會認識幾個破字!”

“弗拉基米爾老爹,那些年絕對沒有白費,請不要質疑我父親的決定!”

“哦,對。的確沒有白費!三個女人抱著嬰兒找到我們家裡來認祖歸宗,你倒是爭氣,老婆沒娶到一個,家裡的尿布讓你用了一大半。”

“抱歉,利奧大人,讓您聽了這麼難堪的話。老爹,請你為我的榮譽,不要再說了!”

“當然,我本來不想說了的。但是你又帶了一個小東西回來。呸!剛才三個水手和一個教書先生跟我說祝賀,說我的好侄兒又給我家添了丁!”

“維多不是我的兒子!”

“是你的私生子?”

“是我在大河上面撿來的,他躺在一艘小船航面。我發誓,有四十個水手和我一起救他起來的!”

“天啦!這個孩子原來是上帝放在水裡面的,真巧啊!這個孩子以後會成為先知的吧,我聽說每一個先知生下來之後肯定要被裝在盆裡,放在河裡漂上那麼一段,不這麼漂一段就顯得不正宗。然後呢?我們的家族會重現過去的故事嗎?啊!仁慈的上帝呀!先知會帶我們走過分開的海,先知會為我們撥開荊棘的路!”

我和卡嘉悄悄的躲在窗戶下面,聽著弗拉基米爾在裡面的咆哮。

我們的手上沾滿了桃子汁。

聽見關於先知的話之後,卡嘉扭過頭來悄悄對我說:“我知道這個故事。”然後,她再嚴肅的補充說:“我討厭這個弗拉基米爾。”

“恩,我也不喜歡。他說我是小諾曼。”

“你不是小羅曼諾夫嗎?”

“呃```他倒是很想讓阿列克謝承認這一點呢。我有些不自在,我們還是走吧```”

我正在提議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的時候,雷諾惦著肚子昂首闊步的走進了院子裡,他遠遠的看見我和卡嘉並排躲在窗戶下面,就大聲的衝我們打招呼,絲毫不在意我拼命的晃動手臂、壓住嘴唇。

“維多!喀秋莎!你們好啊,桃子的味道可好?喀秋莎!維多給你多拿了一個,真體貼呢。”

卡嘉遠遠的看著雷諾,撇了撇嘴說:“我本來以為你是你們中間最笨的一個。”

“現在呢?”

“還用我說嗎?”

“呃```。”我說不出話來,卡嘉總是快言快語,讓我跟不上。當然,讓我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就是隨著雷諾的招呼聲傳來,身後房間裡面的談話聲立刻停止了。

我們頭上的窗子被推開了,我感到輕盈的氣流在我的頭髮上面扇動,我真想躲得遠遠的去。

弗拉基米爾碩大的腦袋探了出來,他用了兩秒鐘的時間才發現我和卡嘉居然就躲在他的窗戶下面,“唔!這不是‘維多的卡嘉’和‘卡嘉的維多’嗎?”他回頭去對著房內說:“阿廖沙,我現在肯定這是你的種了,你看卡嘉和維多多融洽,像兩隻小貓咪蹲在一起!照這個勢頭發展下去,咱家裡的尿布要成為第一大開銷的!出口糧食、武器、布匹,進口尿布,各色皮膚的私生子滿屋亂跑!美妙的東方之旅!哦,對了,還有一對領主父女為我們加油打氣!”

卡嘉霍然站了起來,直勾勾的盯著弗拉基米爾。我感覺我是站在兩隻軍隊中間的一隻羊,可是羊不會飛,也不會大洞,好在羊會吃桃子堵住嘴。要說起來,羊真的會吃桃子嗎?

“弗拉基米爾,我的父親大人可能不會在意你無禮的舉動,但是我卻把你的一言一行都記在心裡面。”

“領主小姐,看來我不符合您的貴族禮節是吧?沒問題,以後去了東方,我會好好的打聽打聽東部貴族們的禮節的,我知道在那邊,冒充貴族的人會得到一根繩子,掛在松樹上面。”

“沒錯!但是同時,被侮辱的貴族擁有發起決鬥的權利。‘侮辱沒有被鮮血洗淨,就需要用鮮血銘記’!你最好記住我家的族語。除非你沒有後代,那麼死亡會抹去你的債,不然你的子子孫孫就會面對我的子子孫孫,直到你對我的侮辱被償還為止!”

這句話似乎對弗拉基米爾起了作用,他歪著嘴巴想了想,理清了卡嘉一本正經的宣言,“好吧,如果你是個假的領主小姐,至少你裝得倒還像那麼回事。但是,你聽好了,你可以跟著我們,但是在你們證明自己的身份之前,我不會帶你們翻過雪山的。你們要抓緊時間,要是到時候你們還沒有拿出有力的證據的話,你們就在這邊自求生路吧。我可不敢帶一個冒牌的貴族去大山那邊,在東方,人的脖子可沒有繩子結實!”

“還有你!”果然輪到我了,弗拉基米爾衝著我揮了揮手指,看起來像是要把匕首扎進我的胸口裡面去一樣,“坐起來,你看起來真窩囊,還趕不上這個小妮子一半呢。要是你真的是個心懷不軌的‘諾曼’,那我就謝天謝地了。你也一樣,等會你得來找我,我要和你好好談一談。你放心,我不會傷害你。我也姑且相信你什麼都不記得了,但是你記得的東西最好全部告訴我,不要等我自己一點點的擠出來。”

說完,他走到一邊推開了門,昂首闊步的走開了。

我聽見他和雷諾打招呼:“小少爺,你看起來健朗的很。”

雷諾不知道我們這裡發生了什麼事情,只能謹慎的說:“我希望你們一切都好。”

“不能再好了,雷諾少爺。不過你能寫信讓吉爾大人支援我們一點尿布嗎?我們大量欠缺這種必需品。”弗拉基米爾的聲音和他一起消失在了門後面。

胖墩墩的家庭教師跑過來在雷諾的耳朵邊上說了什麼話,雷諾抬頭看了我們這裡一眼,然後離開了。

卡嘉把她吃剩的半隻桃子推到了我的懷裡,然後走進了房間,把頭埋進了她父親的懷裡。突然毫無徵兆地,卡嘉哭了出來,聲音嘶啞的要命,每一下都長長的吸氣,然後像是吶喊一樣的哭出來。

阿列克謝站在一邊,沒有什麼太大的表情,我感覺剛才弗拉基米爾的話並沒有太多的影響阿列克謝,或者說阿列克謝隱藏的足夠好?

“先生?”阿列克謝小心翼翼的問著坐在椅子上面的老人,“你在聽嗎?”

“恩,在聽。”老人摸著自己女兒的腦袋喃喃地說,“在聽吶```我一輩子可能都不是一個稱職的人。我該拿劍的時候拿起了鵝毛筆;我該死去的時候卻又活了下來;我該閉嘴的時候卻像一隻乞食的野狗一樣伸出舌頭,結果還被人踢了一身的腳印。是的,阿列克謝先生,我在聽。”

“抱歉,弗拉基米爾他```他沒有惡意的。”

老人的目光還是很柔和,“也許吧```也許吧。一個一無所有的領主的確應該被懷疑的。”

“那,您有什麼東西能證明您嗎?”

“我的故事你不是都知道了嗎?”

“您只有故事嗎?”阿列克謝引導道:“或許在庫丹或者御霜堡有您的什麼親戚?或許某位行會會長管理過您在這邊的產業?又或者某些信譽好的商隊去您的領地運做過生意?”

“沒有。家族的血脈我比別人清楚,我們有親戚,但是只在更東邊才有,西部是一個沒有了;我家的財產?呵呵,我家最大的財產就只有血統,這是天父才能管理的產業;至於商隊嘛,我們家只出售小麥,換來鹽巴、鐵和布匹,雙方連錢都不需要用,沒有大商隊會去那種鄉下地方的。”

“可是伊萬怎麼確定您是貴族呢?據說他是在一個尷尬的地方```找到您和您的女兒的。”

卡嘉的哭聲更大了,她說:“父親大人,我們離開這裡吧。我不想看見這群人了,他們是一群狼。”

老人的下巴凹陷了下去,皮膚上的褶皺如同樹皮,他臉上的黑斑像是沾了油的皮革一樣。

“那個時候,我有一本族譜,還有,還有一些別的東西。”老人低著頭,似乎在說著什麼丟人的事情一樣,可能這些事情對於一個落魄的領主來說,還是顯得太不體面了,“```但是後來遺失了,被那個```那個皮條客搶走了。”

“伊萬看過那些東西嗎?”

“不然他為什麼帶我去芬德拉呢?”

“那他為什麼不一起帶去?”

“那些東西是屬於他的下屬的,他下屬的東西又不是他的東西。”

“那吉爾```”

“那孩子給了我他能給的款待,他還許諾幫我在學城裡尋個輕鬆的位置,然後讀讀書、總結一下歷史、等著女兒出嫁、最後安心的死去。是的,吉爾可以幫我把一切安排好,但是當我提出需要一百名士兵去恢復領地,需要三百名士兵去復仇的時候,他卻笑了笑換話題了,我知道,吉爾給不了我這些。”

“所以他把你留給了我?”

“是我選擇了你。”

“吉爾調查過您的身份嗎?如果他調查過,我可以讓他為您擔保,至少,那樣的話您就可以跟著我們去山那邊了。”

“吉爾是我見過的最務實的人,”老人喘了口氣說,“既然這件事情對你比對他重要,他又怎麼會操這份心呢?”

阿列克謝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最後卡嘉的停止了哭泣,睜著眼睛把臉側過來,安靜的枕在老人的腿上,看著一邊的茶櫃。阿列克謝說:“伊萬保護的那個```皮條客,我記得他把生意開在庫丹是嗎?”

卡嘉又把臉遮起來了,似乎她不願意聽到關於那段往事的任何事情。

那個男人花言巧語的套她近乎,給父女送吃送穿,最後居然是想讓她去當妓女。

她可是領主的女兒!是公主的後裔!

老人陷入了沉思。

知道這件往事的人越多,對於名譽的傷害就越大。

皇室的後代,居然被一個皮條客養活了幾個月,最後匆匆的逃走卻失敗,還被勒索走了全部的財產,像狗一樣被拋進了地牢。

“先生?”阿列克謝催促道。

老人的妻女赤身裸體的遊蕩在原野上;他兒子的頭顱被燒得焦黑;他的孫子被吊死的屋簷下,烏鴉啄食著那孩子的眼睛。

一百名士兵恢復領地,三百名士兵復仇!

‘侮辱沒有被鮮血洗淨,就需要用鮮血銘記’。

老人需要幫助。

“是的。他在庫丹。”(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援,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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