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爾遜?”診療室外,席瑾一身白袍,看著金髮碧眼的小老頭目露驚詫。

“席先生。”

“喲,還真是你。”

威爾遜笑得一臉謙恭,“二少爺就麻煩您了。”

“嚯,這還跟我客套?”

“應該的,應該的。”

席瑾嘖了聲,“敢情你跟個華人主子,連國內虛與委蛇那套都信手拈來,不錯嘛!”

威爾遜頓了頓,他漢語挺溜,廣東話也能聽懂,但僅限於日常交流,成語什麼的離他還很遙遠,“虛與委蛇”和“信手拈來”具體什麼意思完全沒概念,但直告訴他,這兩個字配上席瑾的語氣就等於調侃。

該怎麼回呢?

謝謝?

好像太直白了,不符合華夏人的含蓄。

沉思半晌,而後拱手笑道:“席先生謬讚。”

“……”

“咳咳!病人呢?”

威爾遜神情一震,回頭叫了聲“Sam”。

席瑾循聲望去,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輪椅,毛毯蓋住男人下半身,待往前幾步後,藉著室內燈光,席瑾才看清楚對方相貌。

“易風爵?!”

推著輪椅前行的阿Sam聞言,冷冷掃過他,席瑾這才意識到不對。

雖然臉一模一樣,但輪椅上的人氣質溫和,眉眼間凝聚著安詳,和易風爵的霸氣狂妄是兩個極端。

再說,姓易的小子生龍活虎,才短短一天,怎麼可能把自己折騰成這副模樣?

“太像了……”席瑾喃喃出聲。

“這是爵爺的弟弟。”威爾遜解釋道,“五年前一場車禍之後,就昏睡不醒。”

“雙胞胎?”

“嗯。”

“你的意思是,他這個狀態已經持續五年?”

威爾遜點頭,“二少爺的肌肉已經有萎縮跡象,抵抗力也一天比一天弱,如果這樣持續下去很可能導致各種併發症,遲早都會……”

“先進來。他之前的病例和所有儀器檢查報告有沒有帶來?”

“都有。”

“把人抬到床上。”

Sam和威爾遜正欲動手,中途被人截下,易風爵不知何時已經來到室內,身旁站著安絕和安安兄妹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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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我來。”

然後將輪椅上的顧眠打橫一抱,放到床上。

席瑾呵了聲,咕噥一句:“力氣倒不小……”

“舅舅,我可以幫忙。”安安走到他身邊。

“小乖乖,別鬧,你在邊兒上看著就好。”

“……哦。”

一切準備就緒,席瑾先用西醫的手法檢查了顧眠的脈搏、心跳等基礎指標。

“很正常。”他取下聽診器,“一切指標都顯示和普通人相差不大。你們確定他五年來一次都沒醒過?”

“是的,從沒醒過。”威爾遜篤定道。

“這就怪了……”席瑾皺眉,若有所思。

然後,便是良久沉默。

威爾遜緊張得手心冒汗,易風爵的臉色也愈發沉重。

“舅舅?”輕緩柔曼的聲音打破凝重沉滯的氛圍,對上小乖乖關切的目光,席瑾驟然回神。

“對於外界刺激,病人有無反應?比如,咳嗽、噴嚏……”

“有。”

“開口說過話嗎?類似夢囈那樣。”

威爾遜想了想,搖頭:“沒有。”

“有!”易風爵神情驟凜。

“他說了什麼?”

“西。”也可能是“希”、“惜”、“兮”……

“他在說話的時候,你有沒有試著叫醒他?”

“嗯。”

“什麼反應?”

“睫毛在動,但叫不醒。”

席瑾心裡大概有了點眉目,“嚴格意義上的PVS,也就是我們常說的植物人,指的是與植物生存狀態相似的特殊人體狀態。除保留一些本能性的神經反射和進行物質及能量的代謝能力外,認知能力,包括對自己存在的認知,將完全喪失。雖然外界刺激也能讓植物人產生一些本能的反射,如咳嗽、噴嚏、打哈欠等等。但人體機體已經失去意識、知覺、思維等人類特有的高級神經活動。顯然,這位二少爺不在此列,他既然能開口說話,就證明意識還在,思維尚存。”

威爾遜和席瑾的看法一樣,二少爺並不是植物人,但是他的判斷依據不在於能否說話,而是透過一系列儀器檢查,再進行縝密的數據分析,最終得出這個結論。

“既然不是植物人,那為什麼一直昏睡?”威爾遜努力了五年,始終沒找到答案。

席瑾沒急著回答,而是從抽屜裡取出一個脈枕交給安安,“知道怎麼做?”

“嗯。”安姑娘使勁點頭,兩眼放光。

行至床邊,男人高大的身軀矗立眼前,安安垂眸,輕聲道:“麻煩,讓一讓。”

眼底掠過一抹深邃,易風爵退開。

安安蹲在床邊,將顧眠手心朝上平放,然後把脈枕墊於其下,正好將腕口露出,以便診脈。

“舅舅,可以了。”

席瑾走過去,在一旁矮凳落座,伸手搭上顧眠脈搏。

威爾遜老眼放光,這就是中醫的診脈嗎?望聞問切……

“脈搏的週期性起伏,是由於心臟收縮和舒張的影響下,動脈管內壓力的突然增加和降低而引起的。因此,透過脈搏的跳動變化,可以瞭解心血管系統的變化。”席瑾自顧自開口。

安安為之一振,舅舅是在……指點她?

頓時,摒除雜念,聚精會神。

易風爵餘光落到她身上,下一秒,平靜移開。

“中醫對把脈的研究已有幾千年歷史,把最常見的脈搏歸納為8種型別。例如,浮脈、沉脈、遲脈、數脈、洪脈、細脈、長脈、短脈、實脈、虛脈、滑脈等等。”

“中醫把脈,把的是橈動脈,以橈骨莖突為界,分成三段,每一段代表一個內臟。”席瑾的手還搭在顧眠腕部,身體保持不動,目光筆直,音調沉緩。

威爾遜豎著耳朵,卻礙於其中某些術語太過專業,一時無法理解,所以似懂非懂。

“這和西醫的把脈有什麼區別嗎?”安安開口詢問。

這也正是威爾遜疑惑的地方,所以兩人十分默契地盯著席瑾,目不轉睛。

“雖然同樣是利用食指、中指、無名指的觸覺來瞭解病人橈動脈搏動的情況,但中醫把脈時間更長,不僅要瞭解脈搏的強弱、跳動的頻率快慢、節律的齊整等一般變化,還要瞭解脈管內血液充盈的程度、血流是否暢通,以及脈搏波動幅度等等。”

“那各種脈象所對應的具體特徵是什麼?”

席瑾看了自家小乖乖一眼,餘光掃過夠長了脖頸的威爾遜,神秘一笑:“回去再告訴你。”

“……”

把完脈,席瑾立即淨手,安安把脈枕收回來,又細心地扯過毛毯替顧眠蓋上。

“怎麼樣了,席先生?”威爾遜上前,滿眼希冀。

“閉證。”

“……能說具體一些嗎?”

“簡而言之:熱病邪入,營血內閉。以牙關緊閉,兩手握固或昏迷不醒、身熱肢厥為特徵。”

“所以,二少爺昏迷是因為……邪氣入體?”威爾遜頓了半晌,想出這麼個詞兒。

席瑾看了他一眼:“漢語學得不錯。”

威爾遜下意識挺直腰板。

“但是,你只說對一半。昏迷不醒確實因為氣結於胸,但不是邪氣,而是鬱氣。”

“鬱氣?”

席瑾眼中掠過一抹犀利:“他出車禍前到底發生過什麼事?或者說,誰傷了他的心?”

威爾遜皺眉,“難道說,二少爺一直昏睡不是因為病理原因,而是……心理原因?”

易風爵面色瞬間變得難看。

原來,不是“西”,是“兮”……

“席先生,那這種病應該如何醫治?”

“很簡單,開竅通閉。”

“什……什麼叫開竅通閉?”威爾遜帶著濃郁的英倫腔依樣畫葫蘆重複。

“水溝、十二井、合谷、太沖、大椎。”

威爾遜一頭霧水。

“舅舅,能再具體一些嗎?”安安目露詢問。

“好,既然小乖乖想聽,我就說一說。這水溝位於督脈,為手足陽明與督脈之會,有開竅洩熱、醒腦寧神之功;十二井乃陰陽經交接之處,刺此冀經氣接續,陰陽協調;合谷、太沖合稱四關,分屬大腸與肝兩經,善解鬱利竅,疏調一身氣機。四穴合用,可達通調陰陽氣機,開竅醒腦寧神之目的。”

“先取水溝,針芒向上,反覆運計,強度宜適當加大。繼用三稜針刺十二井,擠去惡血數滴。餘穴均宜留針,留針期間,須間斷作反覆持續運針,施瀉法。留針時間,一般應到神志恢復方止。如療效不顯,即須改用其他療法。”

三刻鐘後。

席瑾收針納氣,“好了,今天先到這裡。人就暫時留在我這兒,半個月為期,如若醒不過來,你們另請高明,但水晶頭骨必須留下!”

“你有多大把握?”易風爵開口。

“對半開。”

“阿Sam。”

大塊頭聞聲上前,從懷裡掏出一個黑色木匣,低眉,斂目,雙手敬奉。

席瑾兩眼放光,“果然是阿茲莫一代,千年水晶,當真非同凡響!”

“我弟弟就交給你了。”

席瑾迅速將黑匣收進抽屜,生怕對方反悔,“事先宣告,無論結果如何,這顆頭骨我絕對不會歸還。”

易風爵冷眼含霜。

“但我保證,盡全力救治。”

“好。”

“你們可以走了,別在這兒礙手礙腳。”席瑾揮手,趕蒼蠅的動作。

易風爵往病床上看了一眼,孤桀的眼神透出深意,抬步離開。

“等等!”

腳下一頓。

席瑾輕咳兩聲,“針灸的方法只能做一時拖延,要想徹底根治,把百分之五十的機會變成百分之百,關鍵是要找到鬱氣根源。你們不妨查一查車禍之前到底發生過什麼,令他產生了厭世倦命的念頭。心病還須心藥醫,解鈴還須繫鈴人。”

易風爵應了聲,轉身出門,阿Sam緊隨其後。

安安卻發現男人垂放於身側的雙手已然緊握成拳。

“想什麼?”

“哥,你說到底經歷過什麼才能讓一個人悲痛至此,連命都不要?”

“不管經歷過什麼,逃避是最愚蠢的方式。”

愚蠢嗎?安安苦笑。

“好了,別再想這些無關的事。剛才媽打電話過來,讓你一定記得回電。”

“嗯。”

“走吧。”

易風爵拉開車門,坐到後排。

阿Sam把槍往腰間一別,雙手握住方向盤,盡職盡責充當司機的角色。

“人找到沒有?”

“……暫時還沒有訊息。”

“廢物!”

阿Sam渾身一顫,“派去的人調查發現,她最後出現的地方是四川。”

“具體位置?”

“大涼山區。”

“她居然躲到那種地方?”

“爵爺,我們派去擊殺她的那批人消失得不明不白,我擔心其中有詐。”

“繼續查,務必在半個月內把人找到。”

“是!”

炎兮,我倒要看看你能躲到哪裡!

上天入地,就算把華夏翻過來,你也休想逃脫。

欠下的債總有清算的一天,死,太便宜了!

本書由***首發,請勿轉載!(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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