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靜被陳書傑從院子裡拽了出來,這才發現大門口停著一輛軍綠色的吉普車。

見她出來,站在車邊的司機很快拉開了車門。

幾乎不等她說話,陳書傑已經將她推了上來,而陳書傑自己也急忙跟著她上了車。

許靜還想和店裡的馬姐和秦姐交待幾句,可惜根本沒有機會,幾乎在車門關上之後,車子便像火箭一般衝了出去。

許靜的手還被陳書傑死死地攥在手掌中,手腕都疼了,她有些生氣地抬眼,正準備訓斥,卻發現陳書傑的眼底一片猩紅,向來冷靜睿智的男人,這一刻竟是像失控了一般,死死地盯著車子前方的馬路,一副恨不得立刻到達目的地的模樣。

深吸了幾口氣,她將自己的情緒壓下來,也將自己的手從陳書傑的手腕上拽出來,才問道:“到底出什麼事了?”

許靜縱然生氣,也知道陳書傑這副表情,肯定是有大事發生。

想到前幾天陳書傑給她送來的彩超單子,許靜不解地道:“前幾天我看過你說的那位患者的彩超,按他目前的身體情況,手術再過半個月做效果會更好,他心臟附近的子彈目前位置來看,並沒有太大的危險,我的推測不可能出錯,難道是又出了什麼意外了?”

許靜想,要不是出了意外,大概陳書傑也不會這麼不淡定。

她的話才落,陳書傑猩紅的眼睛就從前方轉了過來,死死地盯著許靜。

“許靜!”

陳書傑喚了許靜一聲,顫抖的嗓音裡有著明顯剋制的隱忍,他有些哽咽地道:“許靜,接下來不管我說什麼,你都要冷靜。”

“......好。”

“老大出事了,現在人在京城軍區總醫院,上面讓我來......帶你去見他最後一面!”

許靜只覺得耳朵裡嗡的一聲,腦子也在瞬間變得一片空白,在聽到“見他最後一面”幾個字之後,陳書傑後面說的任何話,她都聽不到了。

她突然想到了宋東權離開前凝著她的臉執意要她給個答覆答應隨軍的執著樣子,還想起那個深夜裡他打回來的電話,當時他的欲言又止,以及在她問他是不是很危險的時候,他的避重就輕。

她縱然擔心,可是心裡一直覺得,強悍如宋東權,應該不會應付不了。

可是現在陳書傑跟她說,要帶她去見他最後一面......

陳書傑看著許靜沉默的樣子,哪怕沒哭沒鬧,卻是紅了眼睛,他也慌了,一把抓住許靜的肩膀,“許靜,許靜!”

許靜茫然地抬起頭,看著他。

陳書傑眼底閃過一抹心疼,卻是咬牙道:“你要冷靜!現在不是難過的時候,老大的事不能告訴太多人,你現在需要想的是......如何才能讓老大安心。”

陳書傑的聲音低下去,在許靜的注視下,避開了視線。

雖然陳書傑沒有明說,可是許靜卻是聽懂了他的意思。

宋東權就算是死,也不能讓外人知道,所以現在只是通知了她一個人,而其他人,就連他的母親張玉蘭,都沒有告知。而讓她去,不過是為了讓宋東權走得安心。

“既然不能說,為什麼告訴我。”

“是老大要求的,他想見你,說想跟你要一個答案。”

許靜沉默了下來,視線低垂下來的時候,淚無聲地掉落在膝蓋上,隱沒在塵埃裡。

他想見她,只為了和她要一個答案。

都快死了,還要來招惹她,所以他就是存心讓她餘生嫁不出去是嗎!

許靜咬著唇,死死地抓著衣袖,卻是再也沒開口。

許久,許靜沒有再說話。

陳書傑見她如此,知道她難過,不忍地道:“如果你實在難受,還是哭吧,哭出來總會好受些。”

難受到極致,悲傷憋在心裡才是對一個人最大的折磨。

可是一直低著頭的許靜卻再次抬起頭,對視上陳書傑的視線,而這個時候陳書傑才發現,許靜的眼睛裡的殷紅早已消失不見,恢復成了往日裡清淡的眸光,隱隱泛著倔強。

許靜對著陳書傑道:“既然他還活著,我們就不應該放棄他!哭可以留在以後,但如果他放棄了,我絕不會讓他安心!”

所以想要安心,宋東權必須活著。

許靜的話讓陳書傑愣住,就連開車過來接人的司機,都在聽到許靜的話之後忍不住從後視鏡看了她一眼。

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性格堅毅又倔強的女子。

車子裡沉默下來,在衝上國道之後,速度越來越快。

四個小時後,許靜在陳書傑的帶領下到了軍總醫院的特殊病房。

這個時候還沒有ICU病房,高階的無菌病房裡,急救設施也還不算完善,許靜過來的時候,病房門口站著一堆人。她大致掃了一眼每個人的肩膀,各種槓槓星星,雖然她不認識他們的職位,可也看得出來,都不是普通人。

見到陳書傑將人帶來,其中一個年紀稍長的六十多歲的老人急忙迎上來,“這就是許靜同志是嗎,快,趕緊進去,權小子已經喊過好幾次了!”

他說話的功夫,已經將許靜一把從陳書傑身後拽到了病房門口,推著她就要讓她進病房去。

而他身後幾個穿著白大褂的主治醫生先是欲言又止地要阻攔,可最後還是嘆了口氣,由著首長去了。

再避諱也來不及了,人就快不行了。

可是,許靜卻在男人想要拽開門的時候,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

“不準開!你想害死他嗎!”

清厲的嗓音裡帶著冷意,更是帶著不容拒絕的厲色,讓病房外每個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許靜,你怎麼和首長說話呢,注意你的態度!”

很快,有一個隨行的警務員不滿地訓斥聲從身側傳來。

再怎麼悲痛,也不能將火氣撒到首長的身上,宋東權的媳婦太不知深淺了!

“小王,你給我閉嘴!”

倒是抓著許靜手的老頭兒訓斥了剛剛說話的警務員一句。

許靜抬眸看了老頭一眼,雖然意外他竟然會是個首長,卻是沒心思理會他,收回視線後對著站在走廊裡幾個醫護人員說道:“請給我拿套無菌服來,無菌的帽子、口罩、手套、鞋套等,全部都要!”

主治醫和護士長聽到許靜的話,都明顯松了一口氣,總算來了個明白人,知道無菌病房不能冒然進。

剛才他們好說歹說,才在搶救的時候攔住外面這些個職位不低各位首長師長。

可是想到裡面的情況,主治醫又嘆息地道:“我們不是不知道該消毒才能進病房,可是事從權宜,他的情況......”

主治醫頓了頓,才看著許靜悲痛地道:“宋師長的時間不多了,你還是先進去吧。”

“呵。”

一聲冷笑在門口處響起,許靜諷刺地看著幾個站在病房外面的主治醫生:“你們這樣的人,竟然也配成為醫護工作者,難道忘記了自己畢業時發下的誓言嗎?”

“......”

“忠貞職守,餘已專業,務謀病者之福利!”

“......”

“這是每一個醫學生畢業前都會宣誓的誓言,是偉大的南丁格爾精神!”

“......”

“身為主治醫生,在病人和家屬還沒有放棄的時候,就先放棄搶救,難道讓病人安心地死去,就是你們為病人謀求的福利?我真替你們的授業老師感到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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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厲的嗓音,帶著諷刺的訓斥,讓在場每個人都愣住了。

而一直沉默不做聲的幾個主治教授和護士長等人,也都震驚的看著許靜。大家都沒想到,一個農村的姑娘會說出這番話來。

在救治的時候,他們也都聽到了首長派人去接人的事,知道宋師長的老婆是個村裡的姑娘,沒唸書沒考大學,應該是沒什麼文化才對。

可是誰能想到,眼前這個穿著樸素的姑娘,跟他們想的完全不一樣,遇到這樣危機的情況,竟是不哭不喊,反而淡定異常。

外傷科室主任回過神連忙催促護士長道:“快給許同志找無菌服!還有,我們立刻去會議室,商討最新的治療方案!”

很快無菌服被送到了許靜的手中,許靜顧不得其他,快速換好衣服,幾乎不需要護士長的指導,手法專業迅速,很快就將一套專業的無菌服穿在了身上。

在眾人震驚的視線下,她急忙推開病房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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