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兩天時間, g委會的一幫幹部們就幫農場墾了很多荒地出來了。

雖然說800畝不是個小數目,但有200號人一起進了農場,開足800畝, 不是早晚的事兒?

而蘇櫻桃, 自始至終沒有進過農場。

那不, 這天晚上,李薇上門來找她了。

她的皮鞋上全是泥巴, 頭髮也油膩膩的沾在頭上,腿上還沾了好些泥, 看來,她確實是認認真真, 在督促大家墾荒的。

疲憊啊,累啊,不過,一想到明天一早就能進城,去接古巴友好貴賓,李薇的心情就很好:“小蘇, 我現在就回家,洗個澡, 咱們明天一起進城?”

但是, 蘇櫻桃又給了她一重大驚喜。

“李教師, 我明天就不去省城了吧,你跟鄧崑崙一起去迎接友好貴賓吧,怎麼樣?”她笑著說。

李薇手還在抖頭髮上的泥土渣子, 頓時就有點呆住了,心說蘇櫻桃這個女同志,怕不是有點傻吧。

古巴貴賓, 省上的領導們肯定要接待,而且肯定還有飯局。

要能跟省上的領導們見個面,一起吃頓飯,多光榮的事情,她居然不去?

“你不去,我怎麼去?”李薇聲音都尖了。

她帶著一幫人在農場勞動了好幾天,可不就是想跟著蘇櫻桃一起去趟省城,蘇櫻桃不去,讓她怎麼去?

“李姐,你跟著鄧博士一起去吧,你可是咱們秦州勞動婦女的典範,你去見領導們名至實歸。”握上李薇的雙手,蘇櫻桃狠命搖了兩下:“我年齡小,也沒你懂得多,就不去。”

這可太讓李薇感動了,能出那麼大的風頭,蘇櫻桃居然自己不去,讓她一個人去?

雖然說她爸曾經是解放秦州的大功臣,但畢竟丈夫只是一個地區的地委書記,想再升職,在省領導面前刷點好感就特別的重要。

蘇櫻桃長的漂亮,人也幹練,而且還這麼謙遜,居然把這麼好的事情,讓給她一個人?

太感動,太感激,太感謝了,李薇甚至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感謝蘇櫻桃。

想了想,她從兜裡摸了一張招待券出來,遞給蘇櫻桃說:“這是咱們市國營飯店的招待券,四涼四熱,你有時間就帶你父母吃一頓飯去。”

不論任何年代,不論父母是做什麼的,每個人都有往上爬的衝動。

即使李薇的父親曾經是從秦州大地上,一手趕走日本人,也是為了解放而立下汗馬功勞的老革命,她也不例外。

就農場的功勞,當在,她也是想搶就搶,畢竟她位置高,看的遠。

而蘇櫻桃跟她相比,還年青,有的是時間在基層磨練,所以搶了蘇櫻桃的農場,她心裡並不愧疚。

反而是要去省裡出風頭這一點,讓李薇有點愧疚,所以才會送蘇櫻桃一張國營飯店的招待票,別看這張招待票只是一張略硬的紙,它裡面還有一瓶贈送的茅臺呢。

接過招待票,蘇櫻桃由衷的說:“李姐,謝謝你。”

這張招待票裡頭包含一瓶茅臺灑,蘇櫻桃偶爾喜歡喝點小酒,相比於飯,她更想要那瓶酒。

當然,只讓市g委會那幫幹部在農場裡勞幾天可不行,蘇櫻桃還指望著她們能替自己再墾800畝荒地呢。

總之,事情都可以慢慢謀。

暫時就讓李薇先去出個風頭吧。

第二天一早,宋正剛專門從紅巖軍區調的吉普車,來接鄧崑崙和李薇幾個,就要去省城接農業部來的領導,以及那位‘羅美玉’女士了。

鄧崑崙昨天晚上加班到夜裡兩點才回來,來的時候蘇櫻桃當然早就睡下了。

早晨起來,鄧崑崙在穿衣服,蘇櫻桃也在刷牙,這不,正刷著呢,鄧崑崙突然遞過來一個東西:“這個,我送給你的,今天一定記得,你要戴著它。”

“什麼東西,這麼鄭重其事的?”她問。

鄧崑崙清了清嗓音,遞給蘇櫻桃一個東西:“這個,咱們的新婚戒指。”

蘇櫻桃接了過來,因為就跟他送給她的那支鋼筆一樣,上面也有一顆鑽石,而且是枚戒指,蘇櫻桃驚訝壞了:“這是一枚金戒指,還是鑽戒?”

“我自己做的,你戴著它吧,我這兒也有一枚。”鄧崑崙給蘇櫻桃快速的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手,緊接著收了回去,說了句。

蘇櫻桃把手伸到了陽光下,陽光一閃,金子,鑽石,在她夢裡,那該死的第三個丈夫,老是給她送這種玩藝兒。

蘇櫻桃總不理解夢裡那個自己,為什麼要因為這種東西而開心。

現在她明白了。

鑽石這東西跟黃金搭在一起,哪叫一個漂亮,叫人心花怒放。

更何況她的手指還是那麼的美。

就一點,金子少了點,鄧崑崙現在可守著一座金山呢,打個戒指,打的這麼細,真是小器。

當然,鄧崑崙肯定不會告訴蘇櫻桃,確實,現在他的工作間和後面的大保險庫裡堆了滿滿一庫的金條,那些金條上,有人咬過的牙印,還有斑駁的血跡,幾十年過去了,血跡早成了黑色,甚至有的上面還沾著毛髮,更有一塊上面,鄧崑崙能看到,清晰的印著一隻稚嫩的,孩子的手印。

那都是日本軍人在這片土地上,從一個個普通老百姓,或者商賈,官員手中或搶,或敲,或勒索來的,積攢在一起,是無價之寶,也是多少人的血淚和末日。

那一塊塊,都代表著一個國破家亡時,死在日軍槍下的鬼魂。

那些金條現在歸鄧崑崙所用,因為他要製造航天和核能行業最需要的金芯電纜。

要說偷一點出來打枚戒指,太容易了,就打件金縷玉衣,估計誰都查不出什麼來。

但鄧崑崙當然不會,昨天,他拆了自己從m國帶回來的,兩枚表中的一枚,浪琴金錶,把所有的金子,打成了一枚戒指,自己戴的則是用銅鑄成的配戒,只在外面涮了一層金箔。

作為夫妻,他能給蘇櫻桃的真的很少很少。

而這枚戒指送出去,鄧崑崙哪怕守著一座金山,但也是真的一無所有了。

得,他也該去接kate了,真是該死,既不知道kate為何而來,也不知道為什麼農業部的領導會陪著她。

但是鄧崑崙戴著一枚銅戒指,胸膛還是挺的很高。

因為今天蘇櫻桃給燙的衣服特別有版型,而且照鏡子的時候,大概是因為看慣了,鄧崑崙居然覺得,幹部裝穿在身上,比西裝要妥貼,合身得多。

湯姆和珍妮,因為都認識kate的緣故,鄧崑崙也得帶著他倆。

這方面,就得說蘇櫻桃的體貼了。

倆孩子也沒有刻意打扮,不過穿的乾乾淨淨,整整齊齊,而且還都給理了發,不過,湯姆上車的時候,屁股後面吊著一截小紅背心兒,看起來,特別像蘇櫻桃前兩天給珍妮做的那一件。

“湯姆,你是不是穿了珍妮的背心兒?”上車的時候,蘇櫻桃問。

湯姆一本正經的說:“沒有啊,嬸嬸,你可不能冤枉我,我怎麼可能女孩子的衣服?”

珍妮眼疾手快,把整個小背心兒都給拽出來了:“你羞不羞啊,居然穿我的衣服?”

湯姆把小背心兒往裡一掖,才不管生氣的珍妮,而且理直氣壯:“這叫一顆紅心向太陽,早晚嬸嬸還會做一套綠軍裝給我,到時候我內紅外綠,就是一個最純最正的洋八路,你懂不懂?”

這哪是什麼混血兒啊,簡直就是混凝土。

直到上了車,倆孩子才知道他們居然是要去接kate。

真是難得,蘇櫻桃揮手再見的時候,就見珍妮還好好坐著,湯姆卻嗖的一下趴了起來,一直在後車窗上看著她,還在不停的揮著手。

今天,蘇櫻桃也得出門一趟,而且是去秦城。

不過去之前,她得先去趟張悅齋家,喊著張悅齋一起去。

白娟原來喜歡出點風頭,搞點小動作,但那都是為了順利跟張悅齋結婚,要搞點表現,而現在倆人已經結婚了,她也就不搞那麼多的小動作了。

當然也有新的煩惱,張悅齋因為有了兩個孩子,不想再跟她生孩子,這讓白娟特別生氣,關起門來,倆人天天吵架,不過打開門見是蘇櫻桃,當然還得笑臉相迎。

“蘇主任,老張在家呢,進來坐,啥事兒你說。”白娟笑著說。

現在市裡沒有公安,真想逮保醫生那一家耗子,蘇櫻桃就得帶著張悅齋一起去,但這事兒不能跟人透訊息,因為白娟家就在秦州,秦州那些土耗子,她都熟悉。

“有點事兒去趟市裡。”蘇櫻桃含混其辭的說。

白娟連忙說:“湯姆和珍妮是不是在家,要不我去幫你照顧他們,也算提前演練一下,將來有了孩子我該怎麼帶。”

“小白同志,有時間替我洗洗衣服就行了,邁悅你都沒幫我帶過,別的孩子,你確信你會照顧?”

張悅齋有點惱火,自己這個新妻子年齡小,原來很溫柔,但結婚後他才發現,她特別喜歡攀關係,搞交情,但是替他洗衣服這種小事情,總要他催很多遍她才會做,而且以孩子作要挾,隱隱還有造.反,想騎到他頭上的趨勢。

再想想徐儼,張悅齋的心裡真是後悔。

當初的徐儼雖然說話不好聽,但家務活從來沒讓他操心,搭過手。

那像白娟,原來嘴巴像抹了蜜似的,哄著他結了婚,整天,不是想給自己弄提幹,就是像生孩子,讓張悅齋煩不勝煩。

出了門,蘇櫻桃就把自己發現市醫院有人往外倒藥,並且悄悄賣高價的事情,一股腦兒的告訴張悅齋了。

不止避孕套,阿斯匹林這種常用藥物,整整20盒異煙阱,那可是肺結核病人的救命藥,一盒賣倍的價錢,就是四百塊,四百塊錢在現在,都夠勞改二十年了。

“我就說怎麼一盒套子我都買不到,你的意思是市醫院的醫生把藥扣下來,倒在外面,自己悄悄銷售?”張悅齋一拍大腿,簡直要氣壞了。

蘇櫻桃已經跨上自己的拖拉機的:“走吧,我帶著三百塊錢呢,魚鉺已經掛鉤子上了,咱們去逮一逮那幾個藥耗子。”

張悅齋上了拖拉機,上下打量,總覺得蘇櫻桃看起來有點不對勁。

她穿的是一條車間工人們上班時穿的工裝褲,腰身很窄,但是屁股寬大,腳腕收緊,特別的利落,而且行動也很方便。

上面是一件條絨布的襯衣,除了合身一點,沒別的毛病,都是現在特別普通的衣服,但就是這種普通衣服,她穿在身上,看起來特別的妥貼,而且耐看,越看越有意思。

好吧,張悅齋又不是流氓,哪能一直盯著一個女同志看,咳了兩聲,他把頭別過去了。

市醫院裡,保醫生正坐在計生科的辦公室裡,讓妹妹,另一個保醫生給自己開處方呢。

“異煙阱,我怎麼早沒想到,這東西是稀缺藥,價格還能賣得高,咱們應該多開一點出來?”保醫生說。

她妹白了保醫生一眼:“幾百塊錢呢,這生意做的太大,我有點害怕。”

“怕什麼呀,不就是點藥嗎,再說了,現在市裡沒公安,咱們還有李琴,李琴可是李薇的堂妹,你有什麼好怕的。”保醫生蠻不在乎的說。

嘆了口氣,她又說:“你說,要是小英沒死,還是跟鄧崑崙結了婚,該多好,我的養老至少有指望了吧,現在看看,小英死了,我自己只有點退休金,不替自己刨點錢怎麼行?”

她熟悉醫院各個部門,每個部門都有熟人,倒藥特別的容易,倒出藥來,轉到門口百貨商店,賣藥的人還是地委書記夫人的堂妹,這事兒萬無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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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不過從中賺點,藥最終不也到病人手裡了嗎。

她沒耽誤什麼呀。

20盒異煙阱,得開20張處方,保醫生開好了處方,還得到藥房去拿藥,她和藥房取藥的女醫生也認識,塞五毛錢一瓶的糖水罐頭,就能把這個月,市醫院所有的異煙阱全部取完。

當然,有些人在醫院買不到藥,卻在門口的百貨商店看到那麼多藥,而且價格翻了十倍,肯定會氣呼呼的,想去報公安。

報去呀,保醫生才不害怕呢,畢竟所有的公安全下放了,公安局也關門了,她這生意一點風險都沒有。

再說蘇櫻桃,她向來做事兒講究效率,而且上次就瞅好了,那位保醫生每次帶東西從醫院出來,都是一個黑色的旅行包,所以她先是去了一趟百貨商店,把剩下的300塊錢交給售貨員之後,就從百貨商店裡出來了。

這一回,她得專心盯著,等著毛小英的小姨出門的時候逮個現形。

但是這一回實在太驚喜了。

毛小英的媽,保石花居然跟她妹倆一起從醫院出來了,她這是一次就能逮兩個啊。

從一開始倒套子,再到倒些常見藥品,賣的基本上都是臉熟的人,再說了,大家到醫院去排隊也得很久,而那位售貨員李琴,又是地委書記夫人的堂妹,該給的面子大家肯定會給的。

所以保保石花倆姊妹的生意一直做的特別順利。

當然,金額越來越高,就好比溫水煮青蛙,一開始不過三五塊錢,到現在,20盒異煙阱,值四十塊錢,錢是慢慢的增長的,保醫生倆姊妹的胃口也是越來越大的。

張悅齋一看有倆女的出來,其中一個不正是為難過自己,讓他跑了好幾趟計生辦,一直都拿不到套子的那個,一生氣,立刻跳下了車:“你等著,我去給咱們逮人。”

這也太過分了,要那一旅行包裡全是藥,或者套子什麼的,張悅齋非得把她們扭送到市g委會去。

不過要只是一個,好逮,張悅齋一個人就逮了。

可這下出來倆個,要不要一起全逮了?

張悅齋能不能同時放翻這倆個女人?

“張主任,你逮那個年青點的,她年青,應該跑的快,我逮年齡大點兒那個,咱們倆一起逮人,這人咱們也不能送到g委會去,得送到地委書記宋正剛面前,所以必須一起逮住,好嗎。”蘇櫻桃說。

畢竟把自己收拾精神一點才好跑,萬一保醫生跑的快,她還要把她打翻呢。

所以蘇櫻桃把襯衣的下襬打個結,把袖子也挽了起來。

這樣的小蘇同志,簡直說不出來的幹練,颯爽,可她也不過穿著一件平常的工裝褲,一個普通的條絨襯衣。

大概是因為她把襯衣挽在了腰上把,看起來跟別的女性完全不一樣。

“這是為什麼,兩個倒藥的醫生而已,有必要驚動地委書記?”張悅齋搞不懂。

蘇櫻桃抻了抻胳膊,已經準備要跑了,臨了,扔了一句話過來:“一個城市的治安,各種刑事案件,都應該是公安來辦,而不是g委會。倒藥的藥販子,g委會可不管,但這倆人跟宋書記認識,咱們把她們扭到宋書記面前,到時候我來想辦法,咱們應該能讓現在已經關門的公安機關重新開張,開始辦案子。”

張悅齋原來,不說瞧不起蘇櫻桃吧,總覺得她辦事情有很多運氣的成分在裡面。

但是今天的蘇櫻桃太讓他佩服了。

由小見大,可能一開始不過是一盒套子,但發展到最後,就是能救人的特效藥,這種事情能害人命,但是g委會管這事兒嗎,不管。

他們只管你的思想紅不紅,你的態度專不專,倒藥這種事情他們才懶得抓呢。

但有公安就不一樣了,病人到公安機關報案,這種事情就會被嚴肅處理,倒藥的醫生還要被判刑,只有公安和法.律,才能真正意義上,扼制這種事情的發生。

而蘇櫻桃,她也不僅僅是想抓住兩個倒醫的無良藥生。

她以已之力,正在努力,想讓這個地方的法治和社會治安重新回到正軌。

這件事比起趕走牛百破那麼個無賴,其意義還要大得多。

眼看蘇櫻桃跑了,張悅齋邁步,也跟著跑了起來。

前面的蘇櫻桃一件工裝褲,襯衣綁在腰間,明明是最普通不過的衣服,但是奔跑起來,卻總讓張悅齋想到什麼。

哦對了,應該是m國電影裡那種西部女牛仔,她們就是她現在這個樣子。

這個女同志,太有意思了!

且不說張悅齋和蘇櫻桃去逮倆保醫生的事兒。

就在蘇櫻桃和張悅齋去逮人的時候,好巧不巧,一輛吉普車載著鄧博士,以及他新接到的客人們,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居然沒在紅巖省城做停留,一路開著車直奔秦州,此刻,車開到了市醫院的門口。

而副駕駛坐上會的,赫赫然,就是的謂的古巴友好貴賓:kate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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