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起來, 湯姆接到一封信,就跑出門去了。

在軍區曬了一個夏天,又黑又酷的珍妮悄聲跟蘇櫻桃說:“我估計, 湯姆應該有什麼好事兒, 那樣子,像是去見女孩子了。”

不會是見寶秋吧,蘇櫻桃心說。

雖然湯姆經常邀請寶秋到小白樓來玩兒, 但是她不會經常來,而且每回要來, 總要帶點東西, 或者掰兩個苞米, 或者摘兩顆梨, 這是毛紀蘭的行事作風影響的, 小女孩雖小, 但很有自尊心,懂得親戚之間往來的分寸感。

最近秋收已經完了,家裡大概是沒東西好拿了,她就不怎麼願意來了。

不過,蘇櫻桃正收拾著, 準備去大佛石窟呢,就見湯姆揹著傑瑞, 身邊走著一個小女孩, 並不是寶秋, 而是宋清溪。

“就去我們紅巖讀書吧,我都聽我爸說了,要給你叔,你們家在紅巖審請一套房子, 兩室一廳呢。”這小女孩笑嘻嘻的說。

湯姆笑了一下,但是沒說話。

“你就不想當省城一中,共青團的團支書嗎,到時候我選你呀?宋清溪又說。

這個小女孩很有意思,大概在很小的時候就喜歡湯姆了。

這也很正常,湯姆長的帥氣,尤其是五官,小時候兩隻褐色的大眼睛,水汪汪的,又天真又稚氣,現在長大了,五官長開了,清眉秀眼,帶著異域風情的帥氣。

不說宋清溪了,這院兒裡的小女孩們,哪一個不喜歡湯姆的。

但顯然,湯姆這種各方面都優秀的小夥子,普通人家的女孩子到底是配不上的。帥氣的小哥哥,向來屬於白富美。

前幾天,蘇櫻桃才聽博士唸叨過,說宋正剛邀請他們全家到紅巖去住,準備給他們在紅巖省委審請一套房子,而且還說,到時候要讓湯姆輔導宋清溪的作業。

就這種大手筆,一般人家有嗎?

這樣帥小夥,一般女孩子哪有條件追啊,只有白富美才追得起啊。

“不用了,我還是覺得留在秦州更好,再見。”湯姆居然說。

就這麼著,他就把白富美給拒絕了?

宋清溪是來做客的,其實想來蘇櫻桃家坐坐,但人家不邀請,她就嘟著嘴巴,去隔壁了。

湯姆揹著傑瑞,倆兄弟搖頭晃腦的,進門來了。

這小夥子不是最喜歡當官的嗎,怎麼就不願意去紅巖讀書,那地方,有他更能施展的大舞臺啊。

“你們看我幹嘛?”湯姆進了門,見珍妮和蘇櫻桃都盯著自己,於是問。

傑瑞也說:“看我們幹嘛?”

“走吧,今天,咱們得去個好地方。”蘇櫻桃笑著說。

大佛石窟離秦州本地並不遠,不過因為革命的關係,前些年一直關著,也只有大領.導們來了,想參觀的時候才會開放,直到最近,羅衡過問了一下,省裡才撥款,才開始修葺。

修葺是個大工程,所以,四處都搭著腳手架,整個洞窟都是灰禿禿的。

博士一家子來的時候,就見研究院的大門口站著黑鴉鴉一群人,搓手跺腳的,這幫人看起來挺激動的。

畢竟十年時間沒進過人,最近才開始進年青同志,研究院的老職工們,大都頭髮花白了。

不過,好在研究所的房子雖然很舊,而且牆上刷滿了各式各樣的標語。

但是,曾經戴過的枷鎖被扔在柴堆上,標語上面貼著各項保護條例,而重新開放的洞窟上,全搭著腳手架,門前的池塘裡荷葉青青。

初秋九月,處處還是一派綠意,生機勃勃。

看到博士一家子下車,有一個老同志走了過來,伸手就把傑瑞給舉了起來,笑著問了句:“就是你找到的佛眼,這還真是個孩子啊。”

傑瑞猛然被抱起來,當然要掙扎。

博士還愣著,蘇櫻桃反應過來了:“不不,找著佛眼的,是這一個。”

這位老同志於是順著蘇櫻桃的目光看過去,就看到一個身材瘦高,皮膚白皙,比自己還高一頭的少年。

人群中頓時轟然一陣笑,有人說:“段院長,抱抱吧?”

“這不行,他抱我還差不多,我可抱不動他,孩子真經長啊,找到佛眼這才幾年,這孩子就長這麼大啦?”

這位老同志,正是研究所的段所長。

他還沒見過湯姆,只是聽人形容過,說找到佛眼的,是個矮矮的小胖墩兒。

剛才博士一家來之前,還跟大家開玩笑,說自己要抱抱那個小家夥。

結果卻沒想到,所謂的小家夥,身高看起來至少175,又帥又高,已經是個大小夥子了。

段院長帶著一家子,要去參觀一下洞窟,而且,據說今天為了博士一家子,是所有的洞窟全部開放。

珍妮傑瑞並不喜歡看那些灰禿禿的造像。

只進去轉了一圈兒,就溜出來了。

傑瑞更喜歡文物研究所的池塘,因為正值八月,池塘裡滿是蓮蓬,小夥子還沒吃過蓮蓬,珍妮悄悄鑽進水裡,鳧了一圈兒,給他摘了一個,把皮子剝了,再把瓤子去了,鮮蓮蓬,甜甜的,甭提多好吃了。

相比之下,湯姆是最欣慰的人了。

因為大佛的眼珠子,是他找著的,進了洞窟,他只要見個人,就得誇一下自己:“看到那些珠子了嗎,那全是我找著的。”

因為他,這些泥菩薩的眼睛終於重現能看得見了,就說他驕不驕傲。

這驕傲是看得見的,果然,所有人都在給他豎大拇指。

不過,湯姆最近也有點小煩惱。

共青團的人是最紅最專的,而寶秋,在阮紅星的事情上,算是做過貢獻的人了吧,結果現在,共青團的人,一致不允許她入團了。

湯姆跟一□□青團的孩子們商量了一下,大家一致認定,除非寶秋對組織做出重大貢獻,否則就不能入團。

從哪兒找個重大貢獻呢?

湯姆一直在琢磨這事。

博士和蘇櫻桃來訪,而且,還帶著舍利子,要放到菩薩的蓮花座底下,東西當然是,交到研究院,工作人員的手裡就行了。

按理來說,應該要有一個安放的儀式,但現在並沒有僧人,馬列主義下,也不講迷信的那一套,所以,只是由研究所的人,在博士等人的目睹下,把它放回原位就行了。

然後,段院長就要給博士夫妻講解一下歷史,不過才說了幾句,段院長就發現,博士對於這些文物的歷史,似乎比自己還要瞭解得多。在真正博學多識的人面前,有些人發現自己知識不夠,就不敢再開口了。

而且,正好現在要安放舍利子,到時候要拍照留存

檔案,段院長就去盯著那事兒了。

博士是搞科研的,見一個工人扛著幾塊磚頭正在往外走,撿起一塊看了一下,肉眼可辯,這都是幾千年的磚頭,因為那個工人手起手落,拿的很重,看起來一點都不愛惜東西,於是就跟湯姆說:“你去看看,跟他們說說,文物,要輕拿輕放。”

湯姆於是跟著那個工人出去了。

而博士呢,就跟蘇櫻桃倆在洞窟裡轉悠,並跟蘇櫻桃講講歷史。

但蘇櫻桃也不愛聽這個,她跟傑瑞,珍妮是一類人,這種東西,看個稀奇就行了,不喜歡研究這些。聽著還覺得聒噪,煩得慌。

那不,珍妮走了進來,悄悄塞給蘇櫻桃一粒蓮子。

九月蓮蓬香,正是蓮子香的時候,博士還在滔滔不絕的講著,蘇櫻桃跟著珍妮出了門,找蓮子去了。

再說博士,一直在講歷史,講文物,講著講著,突然見褚巖穿著橄欖綠的衣服走了進來,而且,與自己擦肩而過,往裡走了。

博士被驚了一下,因為褚巖看起來特別憔悴,他穿的制服也跟他現在的制服不一樣。

而且他看起來,至少有四十多歲的樣子。

這還不算讓他驚訝,更讓他驚訝的是,他發現有一個,長的很像自己的男人,拄著拐,慢慢的,正在往前走。

這也是一個鄧崑崙,不過,他似乎沒看見自己,而且,他走路特別的遲緩。

“舍利子,我已經交給研究院的人了,他們會放進菩薩像裡的。”褚巖的語氣裡,帶著沮喪,嗓音格外沙啞。

那個‘鄧崑崙’看起來很生氣,褚巖想扶,但是,他似乎不願意讓褚巖扶,執拗的往前走著。

“你曾經偷了我的護照出國,害我在m國的錢差點取不回來,怎麼,現在讓你出國,你反而不出了?”他說著,掏出一個綠皮本子,砸在了褚巖的身上。

褚巖看起來挺怕‘鄧崑崙’的,他深吸了口氣,才說:“我在單位只是個小科長,你也知道,咱們沒什麼關係的人,工作很難開展,我愛人一直勸我辭職,下海,做生意,而販毒,是個暴利行業。你是一直呆在象牙塔裡的人,沒有經歷過販毒,吸毒者的人生,為了暴利,他們不惜同賣父母親人,還記得當年的小h兵們嗎,他們就像小h兵一樣瘋狂。”

頓了一會兒,褚巖又說:“而且我愛人當年,就是一名小h兵。”

他們看不見博士,但博士看得見他們,陽光照進洞窟,灑在那個‘鄧崑崙’的身上,也灑在褚巖的身上,褚巖執著的,想去扶‘鄧崑崙’,但他一直在擺手,不讓他扶。

‘鄧崑崙’搗著柺杖,一字一頓,但是語氣特別嚴厲:“不可能,她絕不可能是那種人。”

他的臉上滿是皺紋,但他兩隻眼睛,甚至比現在的博士還要凌厲,一字一頓,他說:“不可能!”

……

博士仔細觀察了一下,從褚巖的神色上可以看得出來,他至少有四十四五歲了。

那麼,這倆人應該是十年後的他們倆。

如果不是有蘇櫻桃的那個夢打底,如果不是今天,博士來歸還舍利子,而這倆人最初談的也是舍利子,博士都得以為自己是產生幻覺了。

但在物理學中,有平行世界的推論,它是一種,被愛因斯坦承認的學術專論。

人一生下來,會面對無數個選擇,在每一個岔路口,你選擇了一條不同的路,就會把你導向一種完全不一樣的未來。

舍利子是個契機,在蘇櫻桃沒有做過夢的那輩子,它是被褚巖交到研究院的。應該也是,就像此刻一樣,在這個時間點,褚巖跟他一起交了東西,然後倆人也在這個洞窟裡走過,聊過。

而現在,舍利子剛剛被研究所的人放回去,於是兩個時空交疊了。

博士只聽蘇櫻桃說,自己在她夢裡,在牛棚裡呆了整整十年,但他並沒有想象過,自己的□□會受到什麼樣的損害。

現在看來,十年牛棚,要只說他是在受苦,蘇櫻桃說的太輕描淡寫了。

他應該長居於一個潮溼,漏風的環境裡,類風溼病非常嚴重,照那個‘鄧崑崙’現在行走的步態,不出三年,他就得癱瘓。

倆人聊的雖然是褚巖的人‘愛人’,但鄧崑崙敏銳的猜測,他倆說的應該是蘇櫻桃,因為她一直唸叨,說自己被冤枉,坐了二十年的牢。

看樣子,‘鄧崑崙’認為蘇櫻桃很可能是被冤枉的,但是褚巖認為她不是。

倆人現在聊的,就是這個。

看起來,似乎是鄧崑崙在說服褚巖,讓他去一趟越南,尋找阮紅星,尋找證據。

為此,鄧崑崙甚至掏出了他很多年不用的護照。

不過,褚巖說蘇櫻桃曾經是一名小h兵,應該是基於這個,褚巖才懷疑她的。

‘鄧崑崙’會怎麼說服對方?

“我很久以前就見過她,比你來秦州的時候早得多,褚巖,我絕對不相信你愛人是那種人,你對她的誤解,是一種侮辱。”那個‘鄧崑崙’居然說。

褚巖看起來很煩躁,同時大概不太相信:“怎麼可能,你怎麼可能早見過她,你在哪兒見得她?”

“頭一次,大概是在69年,那一年,我還在秦工工作,她被公安帶到密林農場過,據說是發現她的丈夫是漢奸。”鄧崑崙頓了會兒,聲音突然變的溫柔了起來,無比溫柔的,他說:“那天,是我下放,出發的日子。”

褚巖兩隻眼睛夾眯起來了,但是沒說話。

而鄧崑崙,依舊自顧自的說著:“她一直說自己的丈夫是個好人,雖然脾氣不怎麼樣,而且有點大男子主義,但絕對不可能通日,也不可能賣國。”

那是第一次見面,上輩子的鄧崑崙也只看見蘇櫻桃跟別人吵架,據理力爭的樣子。

他要去下放,跟她擦肩而過,當時她還穿著紅色的衣裳,那應該是她的嫁衣。

當時的她,是最標準的東方美人該有的樣子。

在那一刻,鄧崑崙很羨慕她的丈夫,至少有一個妻子,在他落難時,為他據理力爭。不過,也只是擦肩而過而過而已,因為他當時也自身難保。

然後,她為鄭凱多方奔走,並且在奔走的時候,鄭凱死於批d中了。

而她順利的結識了魯一平。

由魯一平的母親做媒,瞞著兒子有肺結核的事情,她於是跟魯一平結婚了。

褚巖來回走了幾步,點了支菸,靜靜的看著鄧崑崙。

鄧崑崙於是又說:“我跟魯一平下放的時候,是在一個地方,所以我們認識,他的追悼會我也去過,當時我也見過你愛人。”

博士想了想,發現還真對得上,魯一平他是認識的,對方要是去世了,他肯定會去參加對方的追悼會

原來他在蘇櫻桃的夢裡,居然有兩次跟她見過面

魯一平是個性格溫和,寬厚,善良的男人,自打跟鄧東明結婚之後,每每鄧東明提起丈夫,總是在笑的,就證明,在婚姻生活中,他是一個好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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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崑崙去參加魯一平的追悼會,那他肯定見過蘇櫻桃。

但是她不一定見過他,因為葬禮那天來的人很多,她不可能記得住每一個人。

那應該就是兩次,他在夢裡,總共見過蘇櫻桃兩次。

但就在這時,那個‘鄧崑崙‘居然又說:“當時魯一平去世,曾經有人給我介紹過她,不過後來,她因為工作原因,被調到紅巖省城去了,而我……”

“就你這腿,你這手,你不會還想,找一個跟我愛人一樣優秀的女同志吧。”褚巖突然咧嘴笑了一下,但想到妻子還在候審階段,就又笑不出來了。

而且,他確實懷疑妻子是不是真的販毒了。

畢竟她當時已經下海了,在做生意。

做生意的人,就難保不會跟毒販子有牽扯。

“雖然只見過兩面,但我覺得,她是個有原則的女性,絕不可能販毒。”那個‘鄧崑崙’說著,拄著棍子,艱難的轉過了身,一步一步,朝著博士走了過來。

轉身,他似乎是在望著博士,但話卻是對褚巖說的:“尤其是跟阮紅星勾結,更加不可能,雖然我跟她沒有說過一句話,但我相信她的為人。”

博士站在原地,沒有躲閒,是想看看,對方是不是能不能望得見自己。

可是他只看到對方目光中的堅決,以及自信。

即使比如今老了十歲,即使他的身體並不靈便,但他神彩熠熠,精神餿爍。

褚巖還在後面,聽到‘鄧崑崙’這麼說,大喘了一口氣,似乎也放下了胸頭一塊石頭。

而那個‘鄧崑崙’,顯然並不願意跟褚巖多說。

他雖然走的艱難,但是一步又一步,就那樣,從博士的身體上一穿而過,轉身走了。

而褚巖呢,拿著鄧崑崙那本綠皮護照,在原地站了好久,突然喊了一聲:“那你記得替我照顧她呀。”

頓了頓,又追著喊了一聲:“你可別去見她,她最討厭瞎子,瘸子,身體有殘疾的那一類人了。”

這絕對是誅心之言。

因為‘鄧崑崙’突然停在原地,停了很久,才又拄起拐,一步一步,艱難的出了門了。

褚巖也追著‘鄧崑崙’也出門了。

見‘鄧崑崙’依舊不要他攙扶,又軟了語氣說:“我沒有想打擊你的意思,你這個身體實在有點太差。”

‘鄧崑崙’是被自己的學生們送來的,他們扶過他,小心翼翼的扶他上車,褚巖還想接著說,吳曉歌把他攔在了外面,開上車,轉身走了。

留下褚巖一個人,他摘了帽子,回頭看了看那些靜默的,空洞的,眼中無珠的佛像,戴上帽子,轉身也走了。

在這個錯亂的時空中,博士不知道蘇櫻桃在哪兒。

但他突然意識到,在那個時空,此刻應該是86年左右,於今恰好又是一個十年。

而現在,那個時空中的蘇櫻桃應該正在被羈押,被候審的階段。

沒有親眼看到褚巖猩紅的眼睛,毛亂的頭髮,以及喪家犬一樣的樣子時,博士沒有那種感覺。

但現在,他急切的想知道此時的蘇櫻桃到底在哪兒,她過的好嗎。

被羈押著,而且還是被最親人的背叛,她得多痛苦。

不過,就在這時,他居然發現,自己似乎是在一瞬間,就擁有另外那個‘鄧崑崙’的記憶了。

似乎是從另外那個‘鄧崑崙’從他身體裡一穿而過的瞬間,他就擁有了另一個自己所有的回憶。

他看見年青的,只有十九歲的蘇櫻桃為了鄭凱,跟小h兵,民兵隊,以及公安們據理力爭。

看見她穿著一件紅色的外套,在跟一群人吵,爭,鬧,吵著吵著哭了起來,她的眼淚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可他在民兵的押送下,只能跟她擦肩而過。

也看到二十九歲的她,在魯一平去世之後,穿著藏青色的外套,戴著白色的山茶花,站在殯儀館的入口處,鼻子哭的紅紅的,靜靜的站著。

只是一眼,鄧崑崙就認出她來了,那是那個在十年前,自己要下放的途中,碰見過的女同志。

經過了十年,他有嚴重的風溼病,骨結都變形了,甚至影響到走路,疼起來經常一夜一夜睡不著,可是,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很神奇的,他不覺得疼,混身都覺得格外輕盈。

他甚至上前,說了一句:“請節哀。”

不過她並沒有抬頭,只是把頭扭到一旁,點了點頭,繼續默默流淚。

鄧崑崙甚至發現,自己在魯一平去世之後,還曾經把毛紀蘭叫到小白樓,委婉的跟她提過,讓她去問問魯一平的遺孀會不會再嫁的事情。

居然在那時候,他就已經想娶她,跟她結婚了?

但當時正好是現在,也就是1976年,正是那一年,湯姆要去首都,緊接著,珍妮也被人帶跑了。

而他和小鄧村的關係很差,並且,毛紀蘭但凡來,要不是想要讓他給農村的幾個兄弟介紹工作,就是用各種理由,說自己有多缺錢,問他要錢。

那個穿著青色衣服,戴著白花的女人,蘇櫻桃。

鄧崑崙好容易抽到時間,打聽到她在信用社工作,於是,跑到信用社去,他甚至想好了,自己親自開口都可以,他想問問她還有沒有想結婚的意願。

不過很不湊巧,就在他打聽到她在哪個信用社工作,趕到的時候,正好她因為工作出色,被調到紅巖去了。

正當他想追到紅巖的時候,他的類風溼惡化的更加厲害了。

甚至到了不藉助柺杖,就無法自然行動的程度。

不過鄧崑崙自認是一個非常執著的人,他總還是不死心,於是在經過一段時間的治療,可以甩開柺杖之後,他還是去了紅巖。

但事情就是那麼巧,十多年中,每一次,都是在她婚姻決策的關頭,他才會遇見她。

而這回,當他找到信用社時,她又要結婚了。

但這回她嫁的還不錯,嫁給了褚巖,褚巖在公安廳工作,又是一門看上去不錯的好親事。

鄧崑崙趕到她的婚禮現場,然後,眼睜睜看她嫁給褚巖。

褚巖在跟她結婚之後,其實並沒有收斂過自己。

就比如,他甚至專門跑到博士這兒偷過護照,而且偷了護照之後,還拿出了國,並且

在國外犯了事,害m國緊急凍結了博士在美聯儲的賬戶。

幸好當時已經改革開放,幸好當時博士在上層還有些影響力,經過多方周旋,他才能把自己的錢取出來。

但為了蘇櫻桃,為了那個只見過三次面,甚至沒有說過一句的女人,他選擇了沉默,把事情壓了下來。

只是收回了褚巖偷走的護照,並且,拿護照在他頭上狠狠搧了幾下而已。

沒人能經得起三次婚姻的變故,他希望這一回她能平平安安,順遂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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