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張兵兵直接把煤灰扔到院子裡, 只是小孩子之間的鬥爭的話,鄧博士是不會專門去欺負一個小屁孩兒的。

當然,在蘇櫻桃想來, 鄧博士估計小時候也是個捱打的貨, 只會縮著腦袋讓人打。

但是, 就連她都沒想到,博士欺負起小孩子來會這麼有手段。

你想, 一個十歲的小男孩兒,牛牛都大了, 也知道害羞了,給人脫了褲子, 他得多丟臉啊,跑又跑不了,躲著吧,還怕人瞧見,這會兒可沒了原來在家屬區的那種橫勁兒,縮著腦袋哭了半天, 一直在喊三姨。

在孩子的心目中,這個三姨在家裡默默無聞, 就是個全家都可以欺負的嘛。但是, 三姨埋頭在廚房裡做飯, 明明看見他了,可就是不理他。

對於一個熊孩子來說,這種場面可態度堪了, 畢竟這是領導家屬區,給廠裡的大領導們看見他光著屁股,多丟人啊?

不過就在張兵兵欲哭無淚的時候, 鄧博士帶著湯姆一起出來了,手裡還拎著他的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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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叔說了,小孩打架可以,不準往別人家院子裡丟東西,不然他見一次扒一次你的褲子,哼!”湯姆牙尖嘴利的說。

張兵兵抬頭看著鄧博士呢,這也是他父母經常談到的人。

而且他爸還經常說,博士這人專業能力特別強,可惜生不逢時,將來註定要下牛棚,而誰要是能整倒他,肯定能提幹之類的話。

博士這樣的人,他爸能整倒嗎,再說了,整坐到這個博士,對他爸又有什麼好處呢?

張兵兵不由的打了個寒顫,轉身,嗖的跑了。

“給,你的信。”鄧博士進了門,先把鍾麒的信給了蘇櫻桃。

這信鄧博士拆過,先用熱水融化了膠,慢慢剝開的信,看完之後再度粘上,又壓平過的,表面上當然什麼痕跡都看不出來。

但是他很好奇,對於自己組織的來信,這個又紅又專的小h兵會怎麼處理。

誰知道她只是拆開看了一眼,笑了一下,就扔到五斗櫃裡了。

那笑在鄧博士看來,簡直是蒙娜麗莎的微笑,猜不透!

她對她的組織到底有多忠誠,會在機械廠掀起血雨腥風嗎?

“對了小蘇同志,你父母明天要來咱們家做客,我也給自己安排了一天的休息,你看著分配一下,到時候晚上怎麼睡。”一再跟自己強調別老是跟在這個小h兵的身後轉,但鄧博士身不由已,因為有很多事情要商量。

“我爸我媽,是因為我沒有回門的原因,親自過來的?”蘇櫻桃剛炒好一盤菜,回頭問。

真是驚喜,父母居然能一起來廠裡看望她。

“我的工作比較忙,而你呢,又沒時間回去,是廠領導們專門到村裡把他們接過來的,準備讓他們住上幾天,順便也讓他們放心你的生活。”鄧博士說。

不得不說,機械廠的大領導們在掌握大方向上,那真的是很有一套的。

對她,也是真好。

父母要來,當然該好好準備。

不過蘇櫻桃其實挺好奇一件事兒的。

那就是,自打她嫁到小白樓,小鄧村那幾個熱衷於打秋風,舔.溝子的親戚,居然從來沒上門打過一回秋風。

雖然說親戚愛打秋風並不是啥好事兒,但是這也太反常了一點。

“咱媽那兒你沒叫叫,讓她也到小白樓來住住,做個客?”她於是問博士。

“她們想來,我給拒絕了。”博士很簡短的說。

不止相親的時候面對一眾女同志冷酷無情,就是對自己的親媽也無情的要命,這一點蘇櫻桃居然不知道自己是該說好呢,還是該說不好。

但總之,沒有婆婆和妯娌來煩人,雖然家裡沒保姆,還有倆孩子。

這個小家讓蘇櫻桃覺得很舒服。

心裡覺得舒服,不論做菜還是幹活兒,她不就都有心氣兒了?

不過,看著蘇櫻桃從廚房端出來的飯,見是白米飯,鄧博士就又皺起眉頭了:“為什麼不蒸上回那種黃金飯,那個好吃,這個我吃過,一股泔水味兒,以後別做了。”

不知道是該說博士傻呢,還是說保大媽會欺負人,身為組織派來的保姆,保大媽可是故意把啥飯都往噁心裡做,總之就是逼著博士和倆孩子吃奶粉餅乾,細米細面清油啊,估計全背她們家去了。

湯姆搶著說:“這個比保姆做的好吃一萬倍。”

“你嘗一口,不好吃就倒了去。”蘇櫻桃故意說。

鄧博士於是嘗了一口,看起來平平無奇的白米飯嘛,真是奇怪,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清香味兒,油津津的,更奇怪的是,完全沒有那種泔水味道。

“保大媽的飯是不是做的不好吃,還是她故意加了些什麼東西?”鄧博士在連著吃了一段時間蘇櫻桃做的飯之後,終於發出了發人深省的反問。

“她估計是拿泔水給你做的飯吧。”蘇櫻桃撇了撇嘴,忍不住竊笑著說。

這一聲不止惹得珍妮乾嘔了一聲,就是鄧博士,都忙的給自己灌了幾口水,可憐吶,忙於工作的博士,現在才知道自己給個保姆欺負的有多慘。

一吃完飯,博士就出門了。

蘇櫻桃這才又重新拿出了鍾麒的信來。

這封信,讓蘇櫻桃又把蘇小娥給想起來了,畢竟蘇小娥頂了她高考分數的事兒她心裡知道,但手裡並沒有證據。

而且大伯就在市委組織部工作,可以說市上的領導們都認識,要她現在直接跑到市裡去查,肯定查不出個所以然來。

那種事兒就跟調檔案一樣,是從底檔時就調換好的,以大伯的尿性,說不定還會怎麼陰她一道呢。

倒不如給鍾麒寫封信?

鍾麒的父親在秦州教育局保衛科工作,從鍾麒入手查她高考時的試卷,以及她和蘇小娥的分數,這是目前能找到真相的,最好的辦法。

說寫就寫,拿出筆,擦乾淨了飯桌,一封邀請鍾麒來機械廠做客的信,刷刷幾筆就寫好了。

“珍妮,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走走?”回頭,蘇櫻桃朝著外頭喊了一聲。

“嬸嬸,忙,不去!”珍妮在外面喊了一句。

這小丫頭,平常上很喜歡跟她一起出去逛的,今天居然不去了?

這不,蘇櫻桃出門一看,就見鄧博士和吳曉歌倆居然親自動手,正在建造一座雞窩。

她沒看錯吧,她的博士一手是磚,一手是水泥,居然能把手工活兒,都幹的有模有樣?

“師母這是要出去?”吳曉歌抬起頭,笑著問。

鄧博士雖然在幹手工活兒,但是身上可一丁點兒的髒兒都沒沾上,那雙考了雙料博士,居然還不需要戴眼鏡的,略帶陰鬱又深邃的眼眸,則在打量著蘇櫻桃手裡的那封信。

“我要去寄封信,不過對了博士,您能不能這樣,把雞窩給我蓋成一隻拳頭的樣子,就是那種,一隻重重的拳頭砸在地上的樣子?”蘇櫻桃突發奇想,問博士。

鄧崑崙皺了皺鼻子,但是沒說話。

吳曉歌笑著說:“用磚頭砌一隻拳頭,就怕出來樣子醜。”

“可以,你先去吧,我一定給你砌出一隻拳頭的樣子來。”鄧博士倒是一口就答應下來了。

這會兒剛剛吃完飯,正是秦工的家屬們出門閒逛,工人們採購東西的時間,而各類新鮮商品,大多數也是在這個時候,從市裡配送過來。

手裡握著將近80塊錢的各類票,錢手頭上也是足的,蘇櫻桃想著明天父母要來,買點兒啥好呢,就發現供銷社裡,一個攤位上圍了好些人,售貨員正在嫌棄的罵著大家:“買不起就甭擠了,看肉又看不飽你們。”

蘇櫻桃掂腳一看,好大一塊五花肉,至少得五斤。

她突然就想起來,夢裡劉桂芳要去的那天,就曾唸叨過,說自己這輩子最大的心願是吃一頓飽肉。

抽了五斤的細糧票出來,在職工們的圍觀下,她把五斤五花肉就全給摟圓的提回家了。

不過,剛走到廠區門口,居然碰上張兵兵,這小家夥,胖嘟嘟兒的,其實小時候挺好玩,長大跟了蘇小嬌以後,才不認蘇櫻桃的。

“三姨。”小家夥聲音特別大。

蘇櫻桃於是拎著肉停了下來,笑眯眯的:“咋了呀兵兵?”

“我媽崴了腳了,到醫院包紮還花了十幾塊,你明天來看看她吧。”張兵兵左顧右盼著,眼神四處亂瞟,說完這話,轉身就跑。

一個廠裡的職工們,大家相互基本上都認識,當然,蘇櫻桃還不認識大家,但大家基本上都認識蘇櫻桃了,知道她是博士的愛人,也是小嬌的妹妹。

“你姐居然崴了腳了?抽個時間去看看吧?”有人走過來,笑著說。

還有人說:“這肉,你是不是給你姐買的,太多啦,留點兒自己吃,你看你瘦的。”

蘇櫻桃簡直要笑死了好嗎?

還有28塊呢,蘇小嬌這是擺明了的想賴錢,所以在裝病啊。

不但想賴錢,估計還想蹭她點兒雞蛋,要不然為啥兵兵專門要提一句:明天你來看看她吧?

很好,且看她怎麼把她的錢給要回來吧。

鄧博士,可謂一直重新整理著蘇櫻桃對於工科生動手能力的認知,她出去寄信,買肉,買糖,頂多不過一個小時,到家門口一看,不但雞窩已經建成了,而且,好些人圍在一塊兒,正在評品博士建造的雞窩。

他把大塊的磚頭瞧碎,生生把雞窩壘成了拳頭的樣子。

就連向來只要下班了就不怎麼出門的龔書記,都負著雙手,在研究那個雞窩。

“一個雞窩而已,為什麼要蓋的像個拳頭?”龔書記搞不懂。

“因為這是貧下中農的拳頭,而所有的黑五類,都將在貧下中農的拳頭下接受教育。”湯姆可謂繼承了蘇櫻桃的光輝精神,揚起拳頭說。

徐沖沖正在鬧他爸:“爸,讓鄧博士給咱們家也蓋個雞窩,好不好,好不好嘛。”

讓博士蓋雞窩,開玩笑,徐主任連忙捂上了兒子的嘴巴。

龔書記看幾個孩子鬧來鬧去,笑著搖了搖頭,但正色說:“博士的雙手可不是用來給你們蓋雞窩的,他得給咱們的大型器械畫設計圖,那每一張圖,要放在m國,都值幾萬美金,你們就沒發現嗎,咱們博士是為了讓小蘇同志高興,才專門親手蓋的雞窩嗎?這個雞窩,可真是一隻強有力的拳頭。”

一群人在圍觀,大家一起看著博士:是這樣嗎?

鄧博士白白淨淨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輕輕彈掉西褲上蘸著的泥,埋頭,又去幹活兒了。

真是看不出來,平常刻板的博士對愛人好起來,能這麼貼心啊。

當然,隨著龔書記笑眯眯的走了,大家當然也就一起散了。

鄧崑崙又把雞窩仔細的修理了一番,把磚塊的稜角全瞧平,讓它看起來更像一隻拳頭,這不,一抬頭,就見蘇櫻桃提著一大塊的豬肉,笑眯眯的,在籬笆外頭看著他呢。

鄧博士最近其實很想吃點牛肉,因為他每個月都得吃兩次牛排,以補充體內的營養。

不過既然蘇櫻桃把肉票全買成豬肉了,他也就不說什麼了。

不過還有件事兒,晚上睡覺前,鄧博士得跟蘇櫻桃認認真真的談一談。

也是為了認真談話嘛,他特意把時間選在倆個孩子都洗完澡,睡覺了,而蘇櫻桃,正準備上床的時候。

“小蘇,那個鍾麒,是你在雄武會的負責人?”這不,鄧博士追著問。

“可不,博士您問這個幹嘛?”蘇櫻桃要洗澡,當然得進洗手間。

博士追到洗手間門口,人家把門給關上了,在外頭,鄧博士深吸了口氣說:“首先,跟你說聲對不起,因為我私拆過你的信件,並且知道鍾麒給你寫了什麼,但我還得嚴肅的跟你談一談,以後不要再給他寫信,而且今天你發的信我也會攔截下來,你以後跟那種小h兵組織不能再有任何往來了,明白嗎。”

蘇櫻桃正在舀水,愣了會兒,大概明白了,博士這是怕她跟那間諜似的,給鍾麒遞訊息,讓鍾麒來機械廠搞運動吧?

“這跟您沒關係,您放心吧,咱們都是倆口子,我怎麼可能害您呢,我跟鍾麒之間是有別的事兒要談,跟您沒關係?”蘇櫻桃沒把這當件重要的事情。

但在鄧博士這兒,問題很嚴重,因為吳曉歌的一個同學就被自己的小h兵妻子給舉報,揭發,最後還上吊了。

可見夫妻揭發在現在可謂屢見不鮮。

更何況還有一大批熱血衝動的孩子,主動揭發父母的呢。

“這麼跟你說吧,明天你父母要來吧,咱們肯定得一起睡,到時候你就不怕我在床上打你屁股?”鄧博士在外面糾結了一會兒,唬了這麼一句,他總覺得小孩子嘛,都怕打屁股。

但蘇櫻桃可不是真正的少女了呀,因為做了那個夢,在男女關系上可是老司機了,這一聽就是哎呀一聲。

在床上打屁股,表面斯文刻板的博士,內心這麼狂野嗎?

還是說高階知識分子耍流氓,都這麼斯文,有內涵?

這不,外頭博士等了好半天,裡面只有水聲,還在納悶,對方為什麼不說話了。

不一兒,蘇櫻桃穿著一件紅色的,輕薄透亮的細布睡衣就從洗手間裡出來了。

“要打就現在,來呀。你要敢攔我的信,我現在就把屁股給你,等著你打。”她把溼潞潞的頭髮一撩,從博士面前,就那麼走過去了。

她又不是嚇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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