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聽錯吧?蘇女士,蘇小姐,你讓我擦地?”鄧崑崙重複了一句。

蘇櫻桃切好了肉,發現家裡只有大青鹽顆子,要醃肉還得炒鹽巴,滾鹽巴,於是說:“你沒聽錯,現在去把地擦一遍,記得用肥皂水先擦,不然那股尿臊味兒是除不掉的。還有,別叫我小姐,叫同志,沒人勸你改掉資本主義的稱呼嗎?你這樣很容易給人抓把柄的。”

“小蘇同志,你在相親的時候,跟別的女同志一樣,也宣過誓吧,宣誓在結婚後,要努力配合我的工作,不在生活中給我添麻煩,更不會用家務活來拖慢我工作的進度,有的吧?”鄧崑崙又說。

關於相親時宣誓這個,蘇櫻桃聽蘇小娥說過,說所有想要報名跟博士相親的女同志,都得進行宣誓,宣誓在結婚後,把自己所有的精力奉獻給博士,當然,也是奉獻給如火如荼的國家基礎設施建設。

蘇小娥當初就是宣誓的時候聲音高,表情豐富,聲情並茂,才被市裡的領導們重視,讓她來跟博士相親的。

但是此一時彼一時,而且蘇櫻桃也不是蘇小娥。

“實在對不起,博士,我呢,特別忙,您要不拖地,咱們就得在這尿騷味兒滿滿的屋子裡睡一夜,您可能睡得慣,但我是真睡不慣,所以,這地您必須拖。”蘇櫻桃勾了勾唇,一手叉著腰說。

真是難以想象,曾經他是她的救世主,而現在,他得靠著她才能得救呢。

鄧博士兩手依然叉在兜裡,他本身皮膚就挺白的,兩條眉毛特別鋒利,顯得整個人帶著一股子憂鬱氣質,而且一拉臉,看起來就好像在生氣一樣。

畢竟人家是從美國歸來的博士,小hw兵們再欺負他,在廠裡他的位置還在幾個領導之上,就市裡,地區的領導們,哪個跟他說話的時候敢大喘氣?

就在蘇櫻桃以為,這博士因為自己命令他去擦地,得轉身出去跟領導們告狀,說她這個組織派來的妻子言行極度不一致,要求退貨時,沒想到他居然一轉身,進了洗手間,還真的拖地去了。

這開局還是不錯的嘛。

至少男人聽話。

屠宰廠裡最好的豬肉,肥肥的後腿,肉香,特別的香。

看廚房裡有罐子,蘇櫻桃把它全切成指頭肚子一樣大的小塊,炒出來,醃起來了。

但只給湯姆和珍妮一人盛了一小碗,讓他們解了個饞。

不是她不想今天就做肉,畢竟中午吃飽過一頓,對於經歷過五八五九的人來說,飽一頓都是奢侈,好東西要留著慢慢吃。

而鄧崑崙呢,則在擦地。

是,後窗臺上有塊破布,可以擦地,一直在那兒扔著,當然,鄧崑崙也從來沒關注過那塊抹布到底是啥,直到拿到手裡,他才發現這是自己一件法蘭絨的襯衣,從m國帶回來的,售價9.9美金,還沒穿過幾次,保大媽就給他扔地上當抹布踩了。

“叔叔,你居然在擦地?”湯姆玩了一圈進來,吃驚的說。

鄧崑崙抓過這孩子,拍著屁股說:“去,把你的衣服都收拾起來,隨時準備去張廠長家。”

他還是不太相信蘇櫻桃能對付一群不講理的小h兵們。

他得做好撤退的準備。

“別呀,這個嬸嬸不走我就不走,比起被毛阿姨,保姆趕走,我更願意被她敢走。”小家夥居然說。

“湯姆,你不是喜歡原來那個,那個跳河後你哭了好久?”鄧崑崙想不明白,他媽對蘇櫻桃讚不絕口也就罷了,湯姆原來一直掛念的是跳河那個,這是怎麼了?

湯姆很乾脆:“那個是會給我糖吃,但翻臉了也很兇的呀,這個會染頭髮,她讓徐沖沖害怕了。”

會染頭髮就能征服一個孩子,厲害厲害。

鄧崑崙只能自己進倆孩子的臥室,去收拾他們的衣服,珍妮倒是很乖,畢竟出門也不敢走的太遠,只是在門口看了一下鄰居家的徐沖沖帶兵打仗,就回來了。

“真香。”聞著廚房裡一股肉臊子發出來的香味,她說。

湯姆看著空蕩蕩的臥室,倒是有了新發現,他下樓就跟蘇櫻桃說:“完了完了,咱們今天晚上很可能要擠一張床啦,嬸嬸,你下去睡沙發吧!”

“為什麼你們睡床,我睡沙發?”蘇櫻桃覺得這孩子挺愛自己的呀,怎麼一張嘴,就讓自己睡沙發呢?

“因為保姆說,不要讓你和我叔叔睡在一起,只要你們睡在一起,你就會把我趕走噠,哼。”小夥子想的挺美:“我會不計一切代價,讓你們不睡在一起,哼!”

這是把自己當成棒打鴛鴦的那根棒子了吧。

“放心吧,你的小手那麼髒都不知道洗,我才不要跟你睡呢,我從來不和髒小孩子睡一張床。”蘇櫻桃立刻反將一軍。

湯姆伸出兩隻小髒手手一看,哎呀,果然好髒,雖然他不想跟蘇櫻桃一起睡,但也不喜歡人家挖苦他手髒啊,立刻衝到洗手間,搓自己的小髒手去了。

在蘇櫻桃想來,鄧博士應該不會擦地,估計也就糊弄一下

但是她完全忽略了一個工科生的動手能力。

等她烙好了蔥花餅,麵湯也燒好了,以為他正在外面胡日拐的時候,出來就被整潔乾淨的地面給驚呆了。

特別乾淨,就連樓梯都非常乾淨,鄧博士正在擦第二遍,而且,他不是像保姆一樣,拿塊爛布條在地上踩,人家把爛布條改造成了拖把,而且還是一條,用起來很趁手的拖把。

不錯,看到這兒,蘇櫻桃心裡有是一暖,這個男人她沒嫁錯,家務活幹的太讓她驚喜了。

畢竟她夢裡夢見自己嫁了三次,一婚更比一婚渣,最後那個還把她坑進牢裡關了20年呢。

“地擦完就吃飯吧!”蘇櫻桃於是說。

鄧博士從上到下拖完,把9.9美金的法蘭絨拖把掛門外,然後,跟湯姆,珍妮三個站一塊兒了,揚起雙手,他舉然是一副鄭重其事,如臨大敵的樣子,然後,一副站在講臺上講課式的語調:“我首先宣告,不是因為你做的飯不好吃,而是我不喜歡吃中餐,辦公室還有餅乾,奶粉補貼,所以我不會吃太多,可能只是象徵性的吃一下,你也別因此懷疑自己做的飯不好吃。”

太清奇了,居然有人不愛吃中餐的。

而且,這話說的格外自負。

“隨便你,少吃點好,省糧食。”蘇櫻桃說。

剛結婚就面臨著喪失房子的落差,讓她已經完全熄滅了對愛情的憧憬了,要什麼愛情啊,能活著就不錯了對吧。

湯姆上桌前,先嘆了口氣:“其實我也不愛吃中餐,我愛吃漢堡,披薩,牛排,小時候我們總吃那個,那時候的生活特別好玩,雖然m國的孩子也經常排擠我們,但我們總能吃到好吃的。”

湯姆說的這些東西蘇櫻桃懂一點兒,洋人的玩意兒,她夢裡夢到過,但不知道什麼味道。

不要吧,要知道,雖然大伯一家子拿她當個小保姆,但幾個堂哥堂姐說起她做的飯,尤其大堂哥蘇前進,總會說:“咱們櫻桃,也不知道以後嫁給誰,嫁給誰包誰有口福。”

鄧博士看到蔥花餅,就要想起他媽和保姆烙的蔥花餅裡那一股生蔥味兒,頓時眉頭就皺起來了:“我不吃這個。”

麵湯,在他的記憶裡,彷彿泔水一般,其實他也不想吃。

但是珍妮抓了一塊餅咬了一口:“哇喔,嬸嬸,好香。”

湯姆聽珍妮說好香,於是也試探著抓了一塊,嘟起嘴,嫌棄了半天,才咬了一口。

在嘴裡回了一會兒之後,他居然努力張大嘴巴,把張薄餅全塞到了嘴巴裡。

再快速的抓了一張,又抓一張,一副小老虎崽子虎食的樣子。

鄧崑崙於是也抓了一張,碳水化合物必須補充,畢竟工作需要消耗大量的體力。

他咬了一口之後,抬頭看著蘇櫻桃:“這裡面有油,蔥花也不腥。”

“你要怕我浪費油,下回少擱點!”現在的人都怕浪費,做飯不放油。

高大紅就是,整天想要飯好吃,又總嫌她浪費了她家的油,天天嘮叨個沒完。

“不不不,我覺得有油,不腥的蔥花居然挺好吃。”

鄧崑崙覺得不可思議,他只在小時候吃過中餐,大概就是沒油沒鹽巴的面糊糊,各種雜糧,觀音土,蕎皮灰,樹皮,以及永遠鼓脹的肚皮。

在美國,美式快餐,西餐,法餐,意式菜,才開啟了他對食物認知的大門。

而回來後,保大媽或者他媽做的也還是解放前的東西,味道都差不多,沒有油水,一股泔水味兒。他又不喜歡出去跟人吃飯,單位那油乎乎的食堂更是沒有踏足過,對於中餐的認知,也就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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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櫻桃更加覺得不可思議:“你沒吃過放油的餅子?”

鄧崑崙又咬了一口,沒有發酵過的麵粉特別軟糯,讓他想起西餐裡鬆餅的口感,他自從回國,最想念的就是鬆餅。

好吧,又是一重名場面,宣佈吃飯只是任務的鄧博士,吃了兩大塊餅後對那碗麵湯下手了。

嘗的時候他覺得,這估計也是泔水味兒,但是端起碗,才發現小小一碗麵湯裡,居然有一種甜中帶鹹,鹹裡又往外生著津意的甘鮮味兒。

那種泔水味兒幾乎沒有。

他心裡覺得,這個比傳統西式的奶油湯,蘑菇湯和羅宋湯更好喝,但是算了,還是不說了,不然,對面的這個女同志怕是要笑話自己。

以後要天天吃這個,鄧博士覺得,他能夠改變自己對中餐不好吃的看法。

中餐裡,大概麵湯和餅,就是最好吃的了。

“叔叔,就跟毛阿姨來的那次一樣,咱們一起睡,讓嬸嬸今天晚上一個人睡喲。她想跟你睡你也要拒絕她,就像那次一樣。”吃完飯,湯姆還得提醒鄧崑崙一句。

因為這句,蘇櫻桃敏銳的察覺到,鄧博士前面談過的那個物件,應該也在這小白樓裡住過一夜。

她實在太聰明了,這應該算優點吧。

“現在,湯姆跟著你鄧叔叔去給咱們找一桶油漆,我還需要一個大刷子,很大的那種,刷油漆的刷子……”蘇櫻桃說。

睡什麼睡呀,今天要忙的事兒還多著呢。

“我幫嬸嬸洗碗,保姆說,東方女孩,做家務,大家才喜歡,不然,賠錢貨,扔到沙漠裡,自生自滅,或者賣掉。”珍妮打斷了蘇櫻桃的話說。

蘇櫻桃收了碗說:“不用,你的任務是玩兒,現在到門外看看夕陽,看看花兒,或者就去給自己梳個漂亮的頭髮,摘一朵花插上。”

夢裡的珍妮,是個特別不自信的小女孩,混血兒長相,明明長的驚為天人,但是,談了一個又醜又渣,還留著沙馬特髮型的小渣男,對對方死心塌地,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幫那個男人藏了一皮箱的毒.品,才會被判死刑。

死之前還在唸叨自己沒用,說男朋友肯定不愛她了。

蘇櫻桃納悶一個女孩怎麼會蠢成珍妮那樣,現在看,原來是保姆教育的好啊,從小的打擊和用家務活做洗腦,把珍妮洗腦成了將來那個應聲蟲一樣懦弱,自卑的性格。

保姆保大媽,還是蘇小嬌大嫂保劍英的媽了,改天蘇櫻桃想見識一下,她有沒有給自己的女兒也這樣洗過腦。

鄧崑崙跟進廚房了:“你要一桶紅油漆,還要什麼,我得記下來。”

“一個大號的毛刷子,要有多的,兩個三個更好,不過鄧博士,您就不問問,我要這些東西幹什麼?”蘇櫻桃其實挺好奇的,因為她一來,啥也沒說,就是趕著博士幹活兒。

她估計這博士要生氣呢,沒想到他居然完全照做,連為什麼都不問。

“我的風格是,學生們做論題,研究的時候,不論開頭看起來有多扯,我也會讓他們做完,學術民主,這是推動社會發展的首要條件!”鄧博士居然說。

湯姆跟在後面,搖頭晃腦的說:“而且,我們不會跟你一起睡喲。”

“那要是我今天晚上要走呢?你們這個家又臭,又髒,還又亂,明天還要來小h兵呢,我都不想呆了好嗎?”小屁孩子兒,蘇櫻桃還治不了他?

“叔叔,你去睡沙發吧。”湯姆見風就是舵,這個急轉彎還帶著飄移,一把就把鄧博士給推開了:“嬸嬸,咱們一起睡床呀,我的手是香香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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