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是蘇櫻桃還是鄧崑崙,當然並不知道褚巖想的是什麼。

但蘇櫻桃還是下意識的,把裝著陶罐的那個大編織袋緊緊抱在懷裡。

別的東西他都可以偷,這兩樣文物,蘇櫻桃可不能讓褚巖偷走,博士那麼費勁兒才換出來的,萬一叫他偷走,賣給外國人,博士的心血豈不是全廢了。

褚巖也很著急,等鄧崑崙上了車,一腳油門,已經開著車出了華風賓館了。

“我還沒走,已經在想念這個地方了。”湯姆趴在後視鏡上,望著離他越來越遠的華風賓館說。

褚巖笑著說:“等到你十八歲,鄧崑崙管不了你的時候,你就去美國,天天都可以住這樣的賓館,不好嗎?”

“當然好啦,有個爺爺還給了我一大筆遺產呢。”後知後覺,拒不承認自己沒拿到遺產的湯姆立刻說。

褚巖於是笑笑,一副看穿了,鄧崑崙絕不可能拿到本遺產的樣子。

當然,不僅他,蘇有添也特別羨慕,嫉妒,甚至憤恨鄧崑崙的這種奇遇。

簡直想掐死他,就想不明白,為什麼那個外國糟老頭子,要給鄧崑崙留那麼多錢的遺產。

不過再怎麼說,這樣的奇遇沒有發生在褚巖身上,他就只能繼續蠅蠅苟苟,為了一個副團,或者團級的職位而奮鬥,要不然他就得轉業。

但褚巖並不想轉業,他的生母是個軍人,從上海跑到遵義參加革命的女八路軍,上過雪山,翻過草地,最後死在了渣滓洞裡。而且因為褚司令原配的干涉,堪稱女英雄式的人物,在各種史料裡,都被抹了個乾乾淨淨。

就以他來說,他要做一輩子的軍人,永不轉業。

當然,要偷東西,褚巖也不可能親自動手,只需要派幾個人就行了。

他怎麼可能親手幹那種違法犯紀的事情?

所以別看蘇櫻桃現在如臨大敵,但其實他沒想在這兒偷東西,要偷東西的人,他早派火車上了。

但是,才出華風賓館不遠,褚巖的眉頭突然就皺起來了:“這兒怎麼會有這麼多的小h兵,這些人看起來怎麼像是要來查我的車的樣子?”

蘇櫻桃早就看出來,他想偷東西,所以冷笑著說:“也許是賊喊捉賊呢?”

褚巖搖了搖頭:“不不,我認識的小h兵就只是我們大院裡那幫子,這些不是,這些是咱們首都的衚衕子弟們,遊兵散勇,看看,他們連我的車都敢攔。”

小h兵都是一身綠,現在的人都瘦,除了一身綠,幾乎分辯不出誰是誰來。

頓了一會兒,褚巖又說:“這幫人我認識,這是蘇前進的人,那家夥跟我有點過節,這難道是來查我的?”

蘇前進,那不是櫻桃大伯家的大哥?

蘇櫻桃第一念頭:“他還沒死?”

“沒死也差不多快了,一躺醫院裡靠透淅維持生命的活死人,我倆有點過節,關係一直不太好。”褚巖苦惱的說。

“我以為你們會是狼狽為奸,你們倆居然有仇?”蘇櫻桃挺吃驚的。

褚巖嘴巴一咧:“倒不說有仇吧,他腎不好,一直在療養,能從床上爬起來的機會都不多,我跟那麼一個廢人至於計較嗎?是他老纏著,讓蘇曼到醫院給他唱樣板戲,蘇曼向我哭過幾回,我才跑醫院教訓過他幾句,沒想到把他給惹了。”

因為蘇前進一直在首都,褚巖在首都也算個風雲人物,蘇櫻桃真的以為,這倆人能狼狽為奸。

沒想到褚巖居然還有點怕蘇前進。

而那個蘇曼,人材啊,造東方雪櫻的謠不說,居然還能讓褚巖替她出頭,去跟蘇前進幹架。

就在這時,車被攔下來了。

“褚營長,你好你好,咱們應我們蘇前進蘇團長要求的,讓大家查一下你的車,進行例行的革命檢閱,行嗎?”一個小h兵上前敬禮,笑著說。

果然是蘇前進的人。

褚巖只搖下了窗子,沒開門,大大咧咧的說:“你誰啊你,隨隨便便就想查我的車?”

“我們接到群眾舉報,說你們的車上有大量的蘇貨,查查不礙事兒吧,褚營長,自證一下清白,好嗎?”這個小h兵又說。

蘇櫻桃所有的衣服上面全都繡上了中巴友好,那幾件軍大衣是國產的,更加不會有什麼事兒。

所以她覺得這事兒問題不大,想著打開門,讓他們查一下衣服,趕緊走人的。

但是蘇櫻桃剛想拉車門,褚巖一把把她摁住了:“你不能開門,更不能讓這些人查咱們的車。”

……

“咱們首都的小h兵跟別的地兒的不一樣,查車特別粗魯,拿到什麼東西,都是連摔帶砸,管你什麼衣服,先給你撕了,管什麼貴重物品,都給你砸爛,我們大院的有點文化,還好點兒,這幫遊兵散勇,會砸了你們袋子裡那兩件文物的,不能車開門。”愁眉苦臉的,褚巖又說。

蘇櫻桃於是又把手回來了,她抱的兩件文物,確實砸不得。

而首都的小h兵的風格,她雖然沒見過,但早就聽說過。

“抱好你手裡的尼龍袋子,我要加速了。”褚巖突然說。

蘇櫻桃緊緊抱著裡面裝文物的罐子,眼看著褚巖朝著那群小h兵衝過去,湯姆在後面不停的砸著椅背,還在喊:“叔叔好樣噠,叔叔你可真厲害。”

珍妮也深吸一口氣,抱著駕駛坐的椅背說:“叔叔,你真棒!”

棒個屁啊,褚巖是怕這幫人要砸掉8000年的文物吶。

小h兵們號稱有鋼鐵之軀,出門的時候,掖下都要夾一本《鋼鐵是怎樣煉成的》。

但是汽車碾過去的時候,他們肯定會躲。

而且一個躲的比一個快。

現在的小h兵們設崗查蘇貨,查美貨,可是天經地義,有人衝崗,那就是大大的反.動派。

更何況褚巖還是個軍人,給小h兵們舉報到部隊上,他要吃不了,兜著走。

“媽的,敢闖小h兵的關卡,你們是不是不要命了,褚巖,你他媽的死定了。”有人在後面追著,罵罵咧咧的說。

……

買的是晚上7點鐘的票,到了火車站才不過下午五點,還有兩個小時。

褚巖的車掛著軍區的牌子,可以直接開進火車站。

蘇櫻桃也隨時看著外面,就發現,火車站上也有好些個穿著綠軍裝的小h兵,而且一個個都是一口地道的京片子,一看就是首都本地人。

這些人火車隨便扒,又不需要檢票,就在站臺上四處遊蕩著。

顯然,褚巖挺怕蘇前進的,在車上左顧右盼了好半天,眉頭皺的更深了:“不行,你們不能坐這趟車了,不行明天再走吧,車站上全是蘇前進的人,這幫人向來不到外地鬧革命,但在首都橫行的厲害,我感覺他們跟咱們這是沒完沒了,像是要專門逮咱們的。”

鄧崑崙大概聽過蘇前進,但跟蘇櫻桃一樣,完全不知道蘇前進在首都的影響力居然這麼大。

而且他也很疑惑,他換古董的事情不是沒人知道嗎,怎麼褚巖知道他拿著兩件文物的事兒?

還有,蘇前進幹嘛攔他?

“小蘇,你說怎麼辦,走還是留?”鄧崑崙回頭看蘇櫻桃。

蘇櫻桃雖然不知道具體是怎麼回事,但估計,應該就是那個蘇曼,跟蘇前進說她進了首都的事兒的,因為她走的時候,在農場沒有透露過訊息,並沒有人知道她是上了首都的,蘇小娥那一家子也不可能跟蘇前進說這事兒。

只有那個蘇曼,知道她是蘇前進的妹妹。

但要蘇前進真是想故意找她的茬兒,早走可比晚走好得多。

正好這時,有一趟從武漢開往邊疆的列車眼看就要發車了,蘇櫻桃抱起自己手裡的大尼龍袋子,說:“我先抱著這個和孩子們上車,剩下的行李,你們開著車,到下一站再上車不就行了?咱們分開行動,目標小,應該不會引起他們的注意。”

管他褚巖是不是想偷文物,反正兩件文物在她手裡,去邊疆的列車也會經停秦州,她只要帶著孩子上了車,別的事她就不管了。

蘇櫻桃說完,打開門,喊了一聲快跑,示意湯姆和珍妮跟上,直接跳上眼看就要關門的火車了。

火車一跑起來,下面全是人,人擠著人,人山人海的。

褚巖的車是個特別顯眼的目標,但現在人很多,而且大家背的都是花花綠綠的大編織袋子,蘇櫻桃只帶兩個孩子,目標就要小得多,趕在車門關之前,她抱著最重要的兩樣東西,文物上車了。

但回頭一看,珍妮上來了,但湯姆還在下面呢。

而且,那些小h兵們就在站臺上走來走去,要叫他們發現她上了這趟車,跟上來怎麼辦?

但是也不能把湯姆丟在站臺上啊。

“兒子,娘在這兒呢,同志,快把俺兒子給我接一下,就是那個頭髮黃黃的那個,同志,快給俺接一下孩子,俺是農民,丟了孩子可就找不著了,快幫俺接一下孩子。”蘇櫻桃一口河南腔,大聲的喊著,叫著。

湯姆擠在人群中,也在蹦著,跳著:“我在這兒,我在這兒。”

好在有人把他舉了起來,嘴裡叫著這怕是個鐵疙瘩吧,趕在列車關門之前,把湯姆給扔進來了。

上了車,不說臥鋪了,她們三個連站票都沒有。

不過好在這年月,先上車後補票屬於特別常見的事情,畢竟只要能擠上來的,都是英雄。

人擠得最多的就是兩截車廂中間,以及廁所前的位置。

車廂裡面就甭想了,硬座車廂是這樣,一個座兒上要擠三四個人,疊羅漢一樣,走廊裡站的都是人,但你別想輕易走過去,因為每排座位的下面都會躺著一個人。

他們的頭在座位地下,腿則豎在走廊裡,你要經過車廂,就得像士兵掃雷一樣,一步一個眼兒的跳過去。

蘇櫻桃有的是扒火車的經驗,帶著倆孩子,得先去替自己補個臥鋪去。要不然,哪怕只擠一站路,等到下一站的時候,她也已經被擠成肉餅了。

更何況她還扛著個大編織袋,脖子前掛著一個裡面裝著上萬塊錢人民幣的綠書包呢。

但是他們上車的是6車廂,而要補臥鋪票,至少要走到10車廂,這四截車廂,他們得一步又一步,連挪邊擠的擠過去。

才擠了一截車廂,雖然坐過火車,但都是在寬敞,安寧的臥鋪車廂裡看風景的小湯姆首先就忍不住了,趁著蘇櫻桃彎腰整理東西,唸叨說:“我都不想呆在這兒了,我想去m國,我要帶你們一起去美國。”

湯姆這個才剛剛開始愛國的小夥子,現在已經不打算給他叔叔面子,準備要回m國了。

而他的祖國用來挽留他的,就只有這種人擠人,擠的像魚罐頭一樣的車廂。以及,隨時碰在湯姆身上的手臂,屁股和好些人不注意的大腳丫。

動不動,就要有一隻大腳丫踩在湯姆的腳上,小家夥軟嘟嘟的腳,都要給踩扁了。

不過現在的蘇櫻桃,真沒力氣激發湯姆的愛國心,因為她得忙著給自己補票。

可算看見一個列車服務員,蘇櫻桃抱著包就擠過去了;‘同志,補票,我要補票,給我補張臥鋪票。”

“臥鋪車廂可難進著呢,你成份清白嗎,是黑.五類嗎,有沒有歷史遺留問題,還有,這倆個小男孩的成份是什麼,你是他們的姐姐吧,我看這個小男孩的眼睛有點黃啊,鼻樑這麼高,是不是個m帝洋鬼子?”列車員闢哩啪啦,問了一長串。

這一長串的打擊,於湯姆來說,簡直就是雪上加霜。

因為珍妮現在把自己曬黑了,而且頭髮剪的很短,一看就是個不折不扣的華國假小子,而他,依然皮膚雪白,頭髮還越來越黃,一看就是個洋娃娃,這種長相在華國,隨時都能受到白眼和區別對待。

“為人民服務,我是三代又紅又專,光榮的小h兵,別看我家這小子頭髮黃,但他可是一名光榮的洋八路。”蘇櫻桃抽出一隻手,刷了敬了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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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姆也連忙刷的一下,敬了個禮,以表示,自己是個貨真價實的洋八路。

列車員刷的一聲敬了個禮,給蘇櫻桃補了兩張臥鋪。

……

再說褚巖和鄧崑崙,等蘇櫻桃上了車,剩下的事兒就簡單了。

汽車跑的比火車快,火車到下一站的時候,大概是六點半,他們只需要開著車,趕在六點半的時候,趕到下一站,再把鄧崑崙和剩下的行李送上火車就行了。

出火車站的時候,鄧崑崙突然看見有個穿綠衣服的在往這兒擠,連忙說:“那邊有幾個綠衣服的,是不是追咱們的小h兵?”

“你要害怕就把眼睛閉上。”褚巖咬了咬牙:“咱們剛才衝過他們的卡,我是軍人沒關係,你可是個博士,給他們逮著,準得批d你一回。”

鄧崑崙果然聽話,還真把眼睛給閉上了,不過閉著眼睛,他問了一句:“你從哪兒發現我把文物給換了的。”

“當時就發現了,但我沒聲張,博士,我特別敬仰您,欽佩您,您能不能跟我說說,你那倆東西到底是在哪兒弄來的?”褚巖一腳油,閉上眼睛,把幾個攔他車的小h兵給衝散了。

當然,這要碰死一個,他和鄧崑崙立刻就得去坐牢。

但是鄧崑崙是個博士,而且還是為國家研發重型武器的博士,而首都的小h兵們,逮到這麼一個留過美的大博士,那等於是逮到了一隻肥羊,估計得狠整一頓。

所以褚巖必須把他趕緊送出首都,他這會兒,也是在拼命呢。

鄧崑崙又不知道褚巖想偷那件文物,一路上興致勃勃的,就把自己如何從華風賓館的池塘裡撈泥巴,燒陶器,畫陶器的一系列經過,詳細的給褚巖講了一遍。

而褚巖呢,邊聽,不停的點頭稱讚,嘴裡只差給鄧崑崙戴上一百頂高帽了,但心裡咒爺爺咒奶奶,咒娘咒爹,把鄧崑崙的祖宗八代都給咒了一遍。

王八蛋,書讀得多就是好,居然能蹲在賓館裡燒文物。

褚巖在心裡祝他撒尿迎風漏兩鞋,上床不舉夫妻反目,工作不順上級天天找茬。

這輩子,遇啥啥不順,最好蘇櫻桃出軌,再給他戴兩頂大綠帽。

出了火車站,就沒有小h兵了。

而且下一站並不遠,開車的話,半個小時就到了。

把鄧崑崙送到站,照例,不用買票,褚巖直接把他送到了站臺上。

“博士,我就不多送了,您回吧,咱們過陣子見。”握上鄧崑崙的手,褚巖說。

“過陣子再見。”鄧崑崙也握了握褚巖的手,把所有的編織袋都從車上挪了下來,放在了站臺上。

回到秦城,他還有很多工作要展開呢,立刻展開工作,給軍區領導們的印象好,對於從小h兵手裡營救海青那些物理學家們,也有好處。

所以他頭也不回的走了。

褚巖把車停在原地,下車撒了泡尿,也不知道怎麼的,遇到一股邪風,風直接吹的尿撲了他兩隻鞋子,還撲了他兩腿。

“操.他媽的鄧崑崙,王八蛋的鄧崑崙,老子□□祖宗。”

一輛火車呼嘯而來,他眼前就又浮過蘇櫻桃穿著黑裙子,踮著腳跳舞的樣子。

其實他要現在上火車,跟著鄧崑崙一起走,半路上神不知鬼不覺的,也能偷那兩件文物,而且,這兩件文物還關係著他在部隊上的前途呢。

再說了,他今天為了這兩樣東西,可把蘇前進給招惹了,蘇前進是個病秧子,說不定哪天就嗝屁,死掉了,但蘇前進死了,首都的小h兵們可不會死絕,那幫人會契而不捨的找他的麻煩。

怎麼辦呢?

褚巖想了想,長吁了口氣,甩著鞋面上的尿:轉業,去紅巖。

“現在去紅巖,那邊還沒運作好,估計過去沒什麼好職位,好部門吧?”司機小劉聽說褚巖現在就要去紅巖,格外吃驚。

“沒關係,自己奮鬥吧,哪個軍人不是靠戰功升上去的?”褚巖垂頭喪氣,氣急敗壞的說。

沒人知道,他現在特別急於想證明一件事情。

博士那位夫人,身上肯定有他所討厭,不喜歡的點,但現在他還找不到。

不過褚巖覺得,假以時日,自己必定能找到那個點。

所以,他現在就要調往秦州。

他是個不信邪的人。

他得找到,自己真正會討厭蘇櫻桃的那個點。

要不然,他心裡一直惦記著那個女拖拉機手,一閉上眼睛,面前就是她跳《天鵝湖》的樣子。

漂亮如東方雪櫻,怎麼就不會天天出現在他的腦海裡?

他簡直要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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