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的雨,大得人心驚肉跳。

不過,大雨過後,空氣清新,一掃前些天的悶燥,令人神清氣爽。

闕老夫人一大早遣人來西園,說是趁著早上涼爽,想上香積寺替兒子出行祈福去。

婆婆要上寺廟祈福,做媳婦的怎好賴在家裡偷懶呢。何況,她也真心想陪婆婆去祈福。

闕聿宸拗不過她倆,只得陪同前往。

雖說青崖山的山賊窩已被徹底清剿,還是他親自率領鐵鷹騎搜山圍捕的。可還是不放心兩個女眷單獨出門,特別是其中一個還帶著“球”。與其心浮氣躁地留在家裡擔心她倆的安危,倒不如陪她們一道去。

有闕聿宸陪同,衛嫦也放心不少。

她自己倒無所謂,雖說帶著“球”,可畢竟已出孕期前三月,又有百花露日日養身,這點行程,還是吃得消的。可有闕老夫人在,總得瞻前顧後地照應吧,香積寺從山腳到寺廟的路還是不少的,不怕一萬只怕萬一,真要半途出點啥事,她一個大肚婆能做什麼呀?!

“我說我一個老婆子自己來就成了!他倆非得一起跟著來。”

闕府的馬車在香積寺山腳下停下時,正巧碰上了同樣準備上山敬香的曲家女眷。

曲老夫人為首,幾個媳婦孫女攙扶左右,與差不多同時下馬車的闕老夫人熱絡地攀談起來。

聽到闕老夫人看似無奈,實則不要太歡喜的抱怨,曲老夫人笑著接道:“兒子媳婦孝順您,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哪有您如意啊,曾孫都繞膝了!”

闕老夫人回頭朝兒子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安心在後頭照顧媳婦,自己帶著兩個貼身丫鬟,腳步輕快地與曲老夫人一同往山上走去。

衛嫦掃了眼曲家的女眷,沒見到曲盈然,並不覺得奇怪。

要是那丫頭真出現在曲家女眷佇列了,要麼是曲老夫人強制要求,要麼就是那丫頭轉性了。沒來反在她意料之內。

倒是那曲家大房的女兒——曲盈玉,時不時回過頭來,用一種審視的目光,從頭到腳打量了她好幾遍。

怪事!衛嫦心下咕噥,別說她了,即便是季寧歌,除了認識之外,也從未和曲家這個姑娘,產生過更多交集呀,那為何老拿那種古里古怪的眼神看她?

驀地想起曲盈然曾在她出嫁前,問過她是否得罪過曲盈玉,衛嫦不自禁地皺攏了秀眉。

“怎麼了?”察覺到她一剎那的微頓,闕聿宸轉過頭來看她:“可是走得乏了?”

“沒。”衛嫦搖搖頭,沒打算和他碎嘴旁人的事,抬頭望望就快抵達的香積寺,聯想到一個月前的事,不禁心生感慨:“不過才短短一個月,感覺發生了好多事哦……”

“嗯。”闕聿宸聽她這麼說,只道她先前的情緒,也是因這產生,遂點點頭,接道:“我不在的時候,你與母親,別動不動往這裡跑,儘量留在府裡,有什麼事,就讓下人去做。”

衛嫦一愣,隨即想到他或許還在為她被擄一事心有餘悸,點頭應道:“知道了。”

“真知道了?”闕聿宸瞥了她一眼,抬手往她額上彈了一記:“別只是敷衍我。”

“哪裡是敷衍啦!”衛嫦撅著嘴,揉了揉被他彈到的額頭,哀怨地瞥他一眼:“老是拿我當小孩,動不動就彈我,不知道這樣很疼的嗎?”

“少來!”闕聿宸丟了個衛生眼給她,“我彈的,我會不知道力道?”

說著,一把扯下了她還在額前揉啊揉啊的小手,順理成章地牽在了手裡。

衛嫦見他當著眾人的面,竟然牽起了自己的手,貌似還有一路牽到寺廟門口的架勢,不禁一陣羞赧,掙扎了兩下,沒從他大掌裡掙脫出來,著惱地道:“你就不怕被人瞧見嗎?”

她都瞧到曲盈玉在這個當口,回頭看了他們好幾眼了。

然而,某個老神在在的傢伙,不僅沒鬆手,反而握得更緊了,嘴裡還說什麼:“夫妻執手並肩走,也礙著他們了?”

衛嫦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嘴裡嘟噥道:“還說我視規矩無無物,依我看,無視規矩的是你才對,老拉著我在眾目睽睽之下做這個做那個的,回頭被人瞧見了,又要傳出不中聽的話了,且還都是我的不是……”

闕聿宸聽得好笑,低頭睨著她,打趣地問:“照夫人這麼說,先前那麼多不甚中聽的傳聞,也都是為夫惹出來的咯?”

衛嫦一時語噎,半晌,囁嚅了一句:“我指的是嫁給你之後。”

說完,抬腳往他乾淨的鞋面狠壓了一下,鼻息“哼”了一聲,表達了自己的不悅。

見到她如此孩子氣的洩憤方法,闕聿宸不禁逸出了一串爽朗的笑,隨風傳到前頭邊走邊說笑的兩位老夫人耳裡,令之齊齊回過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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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瞧!多般配的一對小兒女!”曲老夫人笑著讚道。

闕老夫人看在眼裡,自然也歡喜在心,嘴裡客套道:“我就這麼個兒子,自是希望他們小倆口和和氣氣、恩恩愛愛的。不過還是比不上您,這麼多媳婦孫女環繞身邊,該知足了!”

“人是多,可未必都省心啊。說到孫女,您也知道了,我三兒家的閨女,如今也已及笄,年紀與……您家媳婦不相上下,可瞧瞧,您媳婦都懷孕待產了,我孫女卻還無人問津……”

聽曲老夫人叨唸起自家最不省心的丫頭,闕老夫人又豈會聽不懂個中含義?明著是在羨慕她有這麼個好媳婦,實則,何嘗不是在變相抱怨:你媳婦與我孫女差不多德行,偏你媳婦運氣好,嫁人懷孕,外頭那些糟心的傳聞、風波也漸漸消停,而我孫女卻還是這麼上躥下跳沒人要……

不過,明白歸明白,她才懶得和曲家這群擺明了看熱鬧的女眷細說自家媳婦的各種好呢,當即,微微一笑,跳過了這個話題。

好在香積寺就在眼前了,兩路人馬也因此分了道,先回各自的禪房稍作休整去了。

“祖母!祖母!您怎麼不問闕老夫人,季寧歌在闕家具體什麼表現?不是說想打探季寧歌究竟是如何收心改性、覓得如意郎君的,回頭讓然妹妹也這般照做的嗎?”

曲家一干女眷進了事先安排好的禪房後,曲盈玉便迫不及待地跑到了曲老夫人跟前,一邊替老夫人斟茶,一邊細聲細氣地問起來。

事實上,她才不是替曲盈然著急。曲盈然還用問嗎?馬上就要嫁去祝家了,她是想替自己問問,為何季寧歌那樣的丫頭,都能找到闕聿宸這麼好的男子相配,不信自己找不到一個更好的。

曲老夫人接過曲盈玉奉上的茶盞,撇了撇蓋子,無奈地道:“方才,你們不也都看到了?闕老夫人她……也是個賊精的,說到她兒子媳婦種種好,就樂呵呵地接個不停,一提到盈然那丫頭,她就聰明地不搭話了,這哪裡還問得下去?話又說回來,然丫頭的親事,籌備得怎麼樣了?”

曲老夫人的後半句話是衝著三房媳婦霍三娘說的。

見被點到名,霍三娘連忙站出來接話:“回母親的話,都備得差不多了。只是……”

一想到女兒那副倔脾氣,霍三娘心裡也委實無底,生怕女兒到時不配合,百般為難地說:“然兒至今還不曉得,只道府裡上下都是在為舜轅的婚事做準備,媳婦怕她到時候知道了,會不會……”

“誒!”曲老夫人聽了,不以為意地擺擺手:“小丫頭家家的,還由得她不成!就算知道後,嚷著吵著不肯嫁,可一旦上了花轎、抬去了祝家,還能咋地?再說了,要是連她都不知足,那祝家九妹豈不是更委屈了?”

這話說的,底下一群女眷,除了二房媳婦,也就是曲舜轅的母親,聽後面色略顯尷尬外,其他人都忍不住輕笑起來。

“我也是實話實說,老二媳婦你也別往心裡去。老二這副樣子,目前這個安排是最好的。至於然丫頭……也算不得委屈。不過老三媳婦的擔心也不是沒道理,與其花轎來了還得應付她吵鬧,倒不如趁這幾天工夫,先找她說說,耐心點說,勸服了最好,實在不行,你來我這兒一趟,我自有法子讓她柔柔順順地出嫁……”

“母親?”

霍三娘聽到這裡,心頭一震,倏地迎上曲老夫人的視線,該不會,是她心裡想的那樣吧?給女兒服藥,讓她乖順配合地嫁去祝家?

“這事就這麼定了!若是休整好了,這就去拜菩薩吧!”

曲老夫人視線掃過她的臉,沒再就著這個話題多說什麼。

其他女眷,聽曲老夫人這麼說,也都四下散開,喝茶的喝茶、更衣的更衣,待淨手洗臉後,跟著曲老夫人往寺廟的正殿走去了。

那廂,衛嫦三人在禪房休整了一番,也出來了。

雙方為首的兩位老夫人,視線交匯,只是微笑點了下頭,便又各自分開了。

衛嫦看得疑惑,方才上山的路上,兩人還說笑得挺開心的,這會兒怎麼感覺有些生疏了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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