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三口輪番洗完澡時,天已經黑了。

小二送來晚膳的同時,把衛嫦要的燈花,以及祭祀用的供品也都提來了。

衛嫦想著客棧房間面積小,散燈花也用不了很多,就挑了九盞,每個星宿一盞。

“這會兒就只剩陶碗的了,夫人不介意吧?”

許是覺得收的銀子大大超過了燈花的成本,小二有些不好意思。

衛嫦笑著說:“陶土的也挺好。”

相對於銅,她還真喜歡陶土捏的多些。

小二見她絲毫不介意,松了口氣便退下了。

闕聿宸晾好衣裳時,衛嫦已把九盞燈花按次序排列在案上了,案前供著託小二買來的四糕四果,一對蠟燭,三炷香。

“你懂這些?”闕聿宸挑著眉好笑地看她忙碌這些。

衛嫦俏皮地吐了吐舌:“不懂。不過我問過小二,他說這樣也行的。”

供奉星君嘛,素糕素果總是不會錯的,總不能用大魚大肉來祭拜吧?

闕聿宸失笑地搖搖頭,走到她身邊,接過她手裡的蠟燭替她點燃,怕火花濺到她身上。

“來!你也拜拜!”她虔誠地握著香對案頭拜了三拜,回頭朝闕聿宸招招手。

不知為何,來到這裡越久,她對這種事越上心。

倒不是說她深信這些,而是,祭拜時多了以往不曾有的敬畏。

老天爺讓她來到這裡,雖不知出於何故,可她卻是真真切切地在這裡生活了。和筆下的男主成親,又和他生下了孩子……今後如何,她尚不得知,但既然來了,和他牽手了,她想,她要過好每一天,才不至於浪費了這個得自於冥冥間的機會。

闕聿宸挑眉看了她一眼,不過沒反對,依言接過她遞來的香,學她拜了三拜。

插上香後,他攬著她的肩,戲謔地問:“敢問夫人,這下可以用膳了吧?為夫的肚子好餓。”

“當然……可以。”

衛嫦臉一紅。忙著供奉,把晚膳這事都給忘了。

好在室內生著壁爐,飯菜還沒涼。

趁闕聿宸去看兒子醒沒醒時,衛嫦來到圓桌前擺碗筷。

菜色是闕聿宸去伙房洗衣服之前到樓下大堂點的。

她開啟食盒才知道,他挑的都是她喜歡的口味:梅菜蒸江鱔、入口即化爪(燉得極酥的雞爪)、蘆蒿炒香乾,兩葷一素,外加一份蟹黃豆腐煲。很具金陵菜的風格。

至於兩人的飲食口味,素菜不說,葷菜上,她喜好魚蝦蟹一類江湖海鮮,他卻更偏好肉食。可能長年在北關生活的緣故吧,肉類,特別是加了辣的牛羊肉,更得他偏愛。

以前在府裡時,上桌的菜色基本以他的喜好為主。他沒功夫觀察她的飲食習性,她也不會表露得很明顯,畢竟那會兒還是個新嫁娘嘛,多少總要收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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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段時日,兩人相處的時間多,一日三餐也都在一塊用,他多少看出了她的飲食習性:口味清淡,除了羊肉喜歡烤得辣乎乎地吃,其他的菜,基本都不喜放辣;冷盤喜歡酸甜,適當放點蒜蓉,卻不喜味道過重。相比較,同樣的食材,黎州城的客棧做出來的口味,要比嚴馥城更適合她。

“可合你口味?”不知何時,闕聿宸已經抱著醒來的兒子站在她身後了。

衛嫦深吸了一口氣,同時斂下眼眶裡閃爍的晶瑩。

她想,原來不止她一個人在為兩人的幸福努力,他也同樣在跟進。說不定他比自己更用心,更用心地在學習如何當一個好丈夫,以及好父親。

“都是我喜歡的菜呢!”她彎起眉眼笑著說,隨即朝他懷裡的兒子拍拍手:“佑佑醒啦?來,孃親抱抱!有沒有尿溼呀?”

“我都處理好了,你先吃飯。佑佑我來抱。”闕聿宸沒把兒子給她,而是抱著兒子在桌邊坐了下來。

“可是……這樣你怎麼吃嘛!”衛嫦皺皺眉,覺得不妥,“不如,我先抱他去餵奶,喂完讓他在床上玩……”

“你先吃,飯菜快涼了。”闕聿宸抬頭看她,見她一臉的侷促,不知怎的,忽然記起逐鹿城裡曾經風傳過的有關季四小姐的評論,印象裡的季寧歌,和眼前的影像重疊,根本是截然相反的兩個人,不由笑道:“夫人什麼時候改性了?”

衛嫦的心跳倏然漏了一拍,驚愕地與他視線相對:“你……什麼意思嘛……”

闕聿宸原本就逗她呢,哪裡能猜到她百轉千回的心思,努努嘴,示意她坐下:“乖!坐下吃飯,我抱著佑佑照樣可以吃,不信你瞧……”

他說著,一手抱兒子,一手執筷,夾了塊香乾絲到嘴裡,還故意嚼了幾口,才對她說:“這下信了吧?來,坐下,還是說,夫人也想要為夫的抱著喂你吃?”

“才……才不是!”衛嫦的臉頰陡然脹紅,忙在他旁邊拉了條八角圓凳坐下,斯文秀氣地吃起飯來。

“多吃點,這些不都是你愛吃的菜嗎?我特地吩咐廚房做的,這蘆蒿據說還是江南岸運來的,這鱔魚也是早上才送到的,都很新鮮……”

“我自己來,你也吃。”衛嫦不肯再讓他往自己碗裡夾菜,他還抱著兒子呢,又一直照顧她,哪裡還有工夫吃自己的飯。

闕聿宸吃飯的速度一向很快,三兩口就一碗米飯下肚了。衛嫦給他添了一碗,叮嚀道:“吃慢點,太快對胃不好。你叫這麼多菜,偏偏自己又不吃,我一個人哪裡吃得完嘛!”

話到後面半句,明顯透著嬌嗔味了。

闕聿宸嘴角上揚:“兩個人四道菜,這也叫多?”

他可是記得新婚後的第一天,和她一道用早膳,下人備了一大桌的早點,為此,他還沉下了臉,而她,當時還幫著下人說話。那會兒,他就覺得,這個由他討旨取來的妻子,真的不似外頭傳論的那樣。

“可是量不少啊。”衛嫦順口地接道,壓根不知道他此刻的心理活動,說著還替他盛了碗豆腐煲,擺到了他右手邊,方便他舀用,“煲還熱著呢,慢慢喝。”

已滿三個月的兒子,顯然也不甘示弱,坐在闕聿宸的懷裡,兩截嫩藕似的小胳膊用力揮舞著,嘴裡“咿咿呀呀”地吐著奶泡。

“佑佑乖乖哦,孃親吃完飯就喂你好不好啊?”衛嫦邊吃,邊陪兒子說話。

小家夥等她說完,露出兩排牙床朝她“咯咯”的歡笑。

衛嫦也笑眯了眼,伸出手捏捏他的兩頰:“佑佑好乖,再等等娘哦,娘馬上就好。”

小家夥又發出一串“咯咯”笑。

闕聿宸邊吃邊看母子倆互動,面不改色,心下卻淌過一股暖流。這是他的家人,他要用心守護的妻兒。

用完晚膳,衛嫦抱著兒子坐床上餵奶去了。闕聿宸則把撤下的食盒,放到房間外的過道上,小二等下會過來取。回頭把桌子抹了一遍,直到無事可做了,也坐到床沿看妻子哺乳。

衛嫦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臉頰暈紅,耳根隱隱發燙。

闕聿宸也注意到了,微彎的唇角逸出一串低笑,伸手替她捋了捋披在肩上的秀髮。洗了頭後,衛嫦想反正也晚了,又不出門,就沒全部挽起來,而是挑了一束挽了個鬆鬆的髮髻,拿她最喜歡的翡翠雕孔雀步搖固定著,其餘的髮絲,任由它們自然地垂落在肩背。

這種髮飾,按道理已婚女子是不便梳的,不過出門在外,又只他們一家三口在房裡,闕聿宸不說,她也樂得偷懶。

“明兒去過祝家鋪子,帶你去逛逛集市,你想買點什麼?”闕聿宸把玩著她腦後的秀髮,柔聲問。

衛嫦正想著怎麼打破兩人間的靜默呢,聽他開口,忙點頭說:“好啊,如果不趕時間的話,就去布莊和成衣店看看。”

出了年意味著離春天也不遠了。小家夥最近長得快,和尚小衣已經顯小了,這會兒天冷,外出時裹著襁褓看不出,等天一熱襁褓摘掉,衣服太小就不能看了。所以她想去裁點細白棉布來,自己動手給兒子做兩身換洗裡衣。

至於外面的罩衣,還是買吧。她怕路上的時間,自己做做都來不及。還有他身上的衣袍,也要需要新置幾套了……

“你自己呢?”闕聿宸無意間碰到她的耳垂,白嫩的耳垂眨眼染上紅暈,眼底幽光一閃,環臂圈住了妻子的腰,把她和兒子一起圈在懷裡,低頭盯著她紅暈不退反增的秀氣耳垂說:“不想置辦些首飾嗎?”

“首飾?”衛嫦眨了幾下眼,不明白他的意思:“那個,家裡不是有很多嗎?”雖然府邸被沒收了,可嫁妝等一幹物什還是能帶出來的呀。她的首飾不要太多,幹嘛還要買?

“可我沒送過你任何首飾。”闕聿宸瞟了眼她固定松髻的步搖,不免覺得它有些礙眼。

他這一說,衛嫦會過了意。這就是男人的自尊心作祟嗎?希望自己的女人身上,穿戴的都是他買的東西?

可他怎麼不想想,現今他帶在身上的銀兩,還是她給的呢。

衛嫦心裡如是腹誹,可打死她也不敢明著對他說。除非她明天不想下床了,否則,她能預見今晚上會受到他多麼瘋狂的懲罰。(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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