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家。

所有客人皆已散去,馮大太太廖氏身體本來就不好,今日是她的生辰宴,總要招呼客人,這一下午一晚上下來精神和體力都已不濟,極其疲憊。

送走了最後一個客人,她回了自己房間,剛喚了丫鬟給自己卸妝,門外就傳來幾聲“咚咚”的扣門聲,她皺了皺眉,還未出聲,門已經被推開,一道人影撲了過來,撲到了她腿前,喚了一聲“母親”,便“嗚嗚”地哭了出來。

卻正是她的庶女馮。

馮眼睛紅腫,妝容被淚水衝花,形容狼狽,馮大太太眼睛裡的厭惡之色一閃而過,但她很快就調整了一幅溫和慈愛的神色,道:“阿,好端端的,你這是怎麼了?”

其實她很清楚她是怎麼了,先前宴會中間不見了自己的侄子廖珩,馮大太太便召了自己的丫鬟相問,丫鬟支支吾吾的,但到底還是被她問出話來。

是自己的侄子摟著個小姑娘中途離場了,大小姐正在房中發脾氣呢。

馮自幼喜歡廖珩,為了廖珩,她在嫡母大太太廖氏面前委屈求全,各種奉承她,就是自己姨娘,也為著能讓自己嫁入廖家,而處處忍讓著嫡母,把她好生供著,偶爾還要給她做刀使。

廖珩摟著那姓雲的女人,這也就罷了,她認識的,哪家大少沒個情人女朋友的,玩玩也沒什麼,她不停的安慰自己。

可是那韓師長先前跟自己說什麼?

韓師長說:“馮小姐,剛剛廖三爺說那位姑娘是他的未婚妻,我怎麼沒聽說過廖三爺定親了?之前我反而依稀聽說,你們馮家可是有意要將你許給廖家三爺的。”

未婚妻?!

馮只覺又被人重擊了一拳,臉上火辣辣的疼。

她趴在馮大太太腳邊,哭道:“母親,表哥,表哥他怎麼會和那個姓雲的攪和到一起?母親您不是說一定會幫我,會幫我嫁給表哥的嗎?”

馮大太太臉抽了抽,她拉了馮起來,讓她坐到一側的床上,一邊拿了帕子給她擦著臉上花掉的妝容,一邊就笑道:“唉,多大點事兒,這也值當你哭成這樣?你看你,現在這樣可不美了。”

馮著急,哭道:“母親……”

馮大太太打斷她,繼續道,“不過是個女人,阿,我以前就跟你說過,我可以幫你想辦法讓你入了廖家的門,可是你表哥的心,我卻幫你不來,只能靠你自己……”

當然,做姨娘也是入門。

廖珩的性子,她這個做姑母的怎麼不清楚,他祖母自己的母親和他父親自己的大哥都管不了他娶妻,她能干涉到?

但扔個女人去廖家她求求祖母和大哥還是可以的。

“可他說那是他的未婚妻!”馮尖叫道。

馮大太太的手一頓,長長的指甲掐得馮“啊”一聲,一陣火辣辣的疼,而馮大太太面上的笑容也已盡失。

她面色轉換,轉頭就對身邊丫鬟小秋道:“去,把老爺喚過來。”

此時馮厚平的心情也非常糟糕。

好好的一個馮家宴會,他想要拉攏廖珩,想要把女兒嫁給廖珩,他自己也想要享受一下美人在自己掌心下撲騰的美態,可最後卻只弄了一肚子的糟心事。

說起來馮厚平為何這般忌憚廖珩,這般想要和廖家續結姻親,是因為馮厚平雖然爬到了外交部內政處次長的位置,也因著這個位置弄到了一些錢,但也就是一些錢而已。

那點子錢怕是連廖家人的零花錢都不如。

廖家前朝時就鎮守嶺南,家族又掌控了嶺南海務,所有港口,之後手又伸到了鐵路,幾乎掌控了整個嶺南的政治和經濟大權,就是新政府成立,和廖家背後的各種支援都是離不開的。

馮厚平不是不想讓自己老婆要孩子,可是廖氏就是生不了,他也沒辦法,早些年,他也有其他情人懷了孩子,都被廖氏弄掉了,這一個侯姨娘,是他養在外面好幾年,一直到新政府成立,他到了北平,做了政務次長,然後和廖氏各種冷戰博弈,最後半哄半威脅,才算拿捏住了廖氏,將侯氏以及一對兒女領回家的。

他去了廖氏的房間便看到了哭哭啼啼的女兒和皺著眉的廖氏。

廖氏看到馮厚平進來,嘆了口氣,迎了上來,柔聲道:“厚平,阿珩的事情我事先並無聽說,您知道是怎麼回事嗎?您知道阿珩,就是我母親和大哥他們也是管不住他的。”

馮厚平看了女兒一眼,道:“這事我也是剛知道,湘茹,此事你怎麼看?”

廖氏搖頭,道:“那姑娘到底是誰?”

馮厚平道:“是教育廳新教處的處長雲佰城的次女。”

廖氏一愣:“雲處長的次女?我記得袁氏不是只有一子一女嗎?”

袁立民是馮厚平的下屬,袁家和馮家也是常來往的,所以廖氏也知道袁蘭繡。

她記得袁蘭繡的那個女兒,若說相貌,雖然長得不錯卻還不到非常拔尖的地步,性情有些輕浮,阿珩怎麼會看上她?

馮厚平頓了頓,道:“不是那一位,是雲佰城鄉下原配所出的女兒,那姑娘……雖然年紀小,相貌堪稱絕色。”

雖然他更喜歡雲琪,但不得不承認,光從長相來說,雲琪比那小姑娘還是差上許多的。只不過,這世上有人喜歡仙露,但也有人偏偏就愛喝肉湯,有什麼可比之言?

馮聽了這話卻不悅了,她尖叫道:“那不過是個鄉下來的土包子,他們雲家不過是個破落戶,給我提鞋都不配,憑什麼做表哥的未婚妻?”

馮厚平皺眉,他也覺得那小姑娘美則美矣,但□□卻差了點,廖珩他喜歡這一款?不過再怎麼樣,那也是廖珩的事,女兒這個樣子卻有點不像話。

他咳了一聲,道:“阿,我有事情和你母親相商,你先回去收拾一下。”

一邊說著一邊就上下打量了馮幾下,道,“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就算你嫁給廖珩,他將來的女人能少?你還是管好你自己再說別的吧。”

說著又想起什麼,厲聲道,“那雲家小姐是跟你在一個學校吧,我警告你,若是你還想嫁給廖珩,就不要對她做什麼。”

馮滿心不甘不願,但她懼怕父親,也只能哀怨的看了一眼嫡母之後期期艾艾的離開了。

馮離開後,馮厚平點了支菸,吸了兩口,又摁滅,這才對一直看著他不出聲的廖氏道:“未婚妻?他竟說是未婚妻?”

心裡再次把袁立民的祖宗給問候了個遍。

廖氏又是搖頭,道,“未婚妻肯定不至於,但阿珩那脾氣,真能讓他親口說出未婚妻這話出來,想來那姑娘在他心裡有一定分量。這事到底怎麼回事還是待我打聽打聽再說吧。”

說完看了一眼馮厚平,溫柔道,“厚平,你也不必太煩心了,下個月我母親就會到北平來,阿珩他雖然脾氣剛硬,但對我母親素來還是尊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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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馮厚平就歇在了大太太廖氏處。

陳家。

且說第二日阿暖回到自己母親的宅子,就跟母親說跟雲家反面了,以後再不用去雲家了。

至於有關廖珩的事,她怕母親擔心,只簡單說是因為宴會無聊,讓廖珩送了自己回家,結果那廖珩是馮家相中的女婿,馮家和雲琪都誤會了,雲佰城怕得罪馮家,就在家中大發雷霆,自己就藉機跟他翻臉離開了雲家。

說到登報聲明脫離父女關系,阿暖敲敲桌子,要是她真能想出方法逼得雲佰城登報聲明就好了。

而陳氏這邊聽了女兒的話一面對雲佰城極其不屑,一面又高興女兒終於不用礙於雲老太爺和雲老太太的情面住在雲家。有雲佰城他們這一鬧騰在前面,女兒要拒絕雲老太爺和雲老太太就容易多了。

她信任阿暖,也相信自己弟弟的朋友,所以對廖珩在裡面的參合併沒太往心裡去。

只是陳氏沒有太過在意廖珩,陳澈之卻沒那麼好糊弄。

陳澈之是恆京報社背後的社長,訊息自然也最靈通,阿暖和廖家三爺親密相擁,然後相攜離去之事當晚就傳到了他耳中。

他忍了一晚上,第二日還在想著該怎麼去雲家把阿暖給叫出來問問清楚,阿暖就先回陳家這邊了。

陳澈之等阿暖和陳氏說完話,便捉了阿暖回房間問話。

阿暖小心翼翼的說出了前因後果,最後她看著陳澈之滿面陰雲的臉,也不知道他是在氣韓稹對自己的覬覦還是在氣自己竟然就應下了做廖珩的未婚妻。

畢竟這個時候民風雖然看似彪悍,但實際一些舊的勳貴世家家族,骨子裡還是很看重自家人的清譽的。

阿暖道:“二舅,那韓稹不知所謂,但你知道這些兵匪最是蠻橫,仗著手裡有點兵權就什麼都做得出來,我又不知道雲佰城還有袁蘭繡背後是不是已經和他做了什麼交易,所以既然廖叔叔他正好也需要一個掛名的未婚妻,我就想著讓他幫忙又可以還他一些人情……二舅?”

陳澈之面色並未好轉,他抿了抿唇,道:“韓稹那裡,我會去調查。至於廖珩,哼,他廖珩什麼時候怕被逼婚了?阿暖,他若是對你……”

“噗,”阿暖笑了出來,很有點自知之明道,“二舅,原來你是擔心這個啊。二舅,我還這麼小,什麼都不懂,廖叔叔他什麼樣的女人沒見過,我對他而言,肯定就像白開水一樣無趣無味。只不過偏偏有些老人家還挺喜歡我的,所以他才想起來順便讓我幫他這個忙,又不用擔心我會賴上他,皆大歡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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