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珩道:“我知道大哥。保皇黨要在燕北建立傀儡政權, 雖然燕北和嶺南相隔千里, 中間隔了數省, 但我們也不能坐視此事, 不能讓燕北成為日本人的根據地, 否則他們是不會滿足於燕北的 - 所以我在燕北扶持了一批燕北軍。陳澈之回國的事情我一直都知道, 我和泯之還有陳澈之相交多年, 對他們的品性很瞭解,你應該相信我不會因私廢公。或者說即使你不相信我的眼光,難道還不相信祖父嗎?”

廖玘聽言這才慢慢釋下疑慮, 他松了口氣,但也同時皺了皺眉,道:“阿珩, 你二嫂心思不純, 但此事卻和二弟無關,婦人之心, 你不必和她計較。”

廖珩扯了抹笑, 淡道:“她也算不得無事生非, 這事既有前因, 我自然不會深究 - 不過她生出了這種心思, 想來這不是第一次, 也不是最後一次,二哥不約束她,遲早會被其所累。”

廖玘又皺了皺眉, 若是公事他會提點, 但家務事卻很難處理 - 他若插手,怕是只會讓周碧雲越走越偏,所以也只能皺了皺眉,卻只言未出。他尚有他事,既已和廖珩說完這事,便也就直接告辭離開了。

而廖珩在他踏出房門之後,臉上的笑容便陡得全失,身上盡是寒氣。

廖珩回了越州,他回了自己宅子,但卻未見阿暖 - 他剛回到越州城下面的人便已經稟告過他,阿暖一直在他的私宅等他,他不想見她,便從後院入門去了一趟書房,然後又直接離開了。

他向來行事果斷狠決,這還是第一次,他有這種不願意去處理一件事的感覺 - 他只覺得心裡燒得厲害,也不知道是憤怒多一些,還是醋意多一些,只絞著心臟,按也按不下去的又痛又恨。

他也並不想聽到阿暖的任何解釋。

無論是任何解釋都改變不了她為了陳澈之背叛了他的事實 - 陳澈之回國之後的行蹤他也一直知道,只是在阿暖那裡他有意無意隔絕了他的訊息而已 - 他也瞭解陳澈之和阿暖,知道這批文之事背後必有蹊蹺,但那又怎麼樣?無論是為了什麼理由,他都為了陳澈之而背棄了他的信任。

【鑑於大環境如此,本站可能隨時關閉,請大家儘快移步至永久運營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

可是不管願不願意去面對和處理,他還是得處理 - 甚至到現在,他還會因為想到阿暖正一個人在屋子裡焦急不安地等他而覺得心疼不捨 - 然後又嘲諷地想,或許她並不會不安,只會以為像過往一樣,只要跟自己撒嬌一番,這事就過去了 - 是啊,她向來如此,什麼事情在她眼裡都算不得什麼大事 - 這在以前是她的優點,他那樣被她吸引,就是因為她永遠都純淨得讓人心悸的笑容,無論什麼事,無論什麼環境,她都能笑得歡歡喜喜,美得耀眼讓人目眩,又像是最甘甜的清泉,這樣的美好,對行走在黑暗中或揹負太多一路沉重的人來說,根本就是致命的吸引 - 可是,現在廖珩卻是又愛又恨著,因為他越來越知道,她之所以這樣 - 只是因為她沒心沒肺,這世上任何事都入不了她的心而已。

哦,不,或許陳澈之可以。

可他終究要去處理 - 在處理了這批該死的軍火,善了後之後。

這一次他走的是正門,一入門,便看到了坐在沙發上的阿暖 - 她本來就瘦,現在更甚,不過短短幾日,竟似單薄得像是風都能吹走似的。

阿暖聽到門聲,抬起頭來看他,她向來敏感,看他面色便知道他應該知道了所有事情 - 是的,原本他應該是昨日就能回到的。

她起身上前迎了過來,喚了一聲“三爺”,面色雖蒼白但仍是鎮定的。

廖珩盯著她,沒有出聲。

阿暖抿了抿唇,她道:“三爺,我有事要跟你說。”

廖珩看著她,聽她努力鎮定的跟自己說話,那先前壓抑著的怒火又一寸一寸升起來,但升到某個點又凝固成釘子,釘在了某處,直到越釘越多,卻未爆發 - 他道:“去書房。”

書房。

廖珩站在書桌一側,阿暖坐在他對面的椅子上 - 以前他在辦公的時候她常窩在那裡看書,而此時她坐在那裡,卻如坐針氈。

她看到他面無表情,雖看似平靜,但按在書桌上的手骨節猙獰,青筋暴露 - 她向來敏感,如何察覺不到他的怒氣?

她道:“三爺,你知道批文的事情了?”

廖珩只看著她,不出聲 - 阿暖苦笑,她從來都知道他面對屬下時氣勢嚇人,她還是第一次見到他對著自己時這樣 - 她嘆了口氣,把目光投到了他的書桌上,那裡陳澈之留下的書信就壓在了鎮紙下面。

她伸手取過那封信,慢慢遞到了廖珩的面前,道:“三爺,這封信,是二舅留下給你的。”

她深吸了口氣,續道,“三爺,我知道私自動用你的私鑑,以軍法記,該是死罪 - 無論如何,我都沒有權利去私自拿了你的批文......可是......”

廖珩卻是看也不看那封推到自己面前的信,他終於開口,道:“可是?可是什麼?可是因為他是陳澈之,所以死罪也好,沒有權利也好,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置之度外?因為他是陳澈之,我的私鑑,也是可以送給他的?”

阿暖愣住,他眼神如冰,直直的盯著她,看得阿暖全身發冷。

她搖頭,道:“不,不是這樣的,是因為,是因為那些東西 - 三爺......”

那封信裡面,有陳澈之對那批軍火的安排打算,還有保皇黨在全國各地的高層名單,有保皇黨在燕北和京城據點甚至軍庫的詳細資料,還有他們在新政府和嶺南軍區的暗探名單,甚至還有日本人在燕北的軍事佈防 - 當然並不全,只是陳澈之現在所能得到的最多的資料了,不過他也只在信中給了一部分,他說,另一部分,會在燕北直接交給廖珩接洽的人 - 這些東西,如果廖珩要在燕北暗中扶持燕北軍,讓燕北軍在燕北站穩腳跟,這些東西,就十分有價值。

陳澈之回來不過是數月,他能拿到那些,阿暖可以想象他付出的心機和其中的兇險。

“那些東西?”可惜廖珩對那封信根本沒有任何興趣,他伸出右手,按在了阿暖的脖子上,語氣難測道,“那些東西?不過是一封信罷了,哦,還有陳澈之跟你說的那些話 - 阿暖,難道不是因為他是陳澈之,所以你才會信了他?因為他是陳澈之,所以你才會動用我的私鑑 - 你想想,若是旁人,任何一個人過來找你,你會嗎?”

那封信的內容,他根本已經知道 - 今天一早他回來就已經看過。

阿暖怔怔的看他。

當然不會。

因為他是她二舅,所以她才會信他,如果是旁人,天大的事情,她也不會去動用廖珩的私鑑的。

阿暖突然面色慘白。

因為她突然發現藏在她心底另一層真正的原因 - 她並不是只是為了廖珩,她知道廖珩從來所有事情都安排得很縝密,哪怕沒有二舅的那些東西,她也相信他,他要做的肯定已經安排妥當 - 可是二舅不同,二舅在保皇黨根基很淺,處境艱難,他才是真正需要合作,需要別的勢力介入支援之人,而她此舉,無疑是代替廖珩做了那個合作的決定。

她當時說服自己的理由說是為了廖珩,但真正讓她必須做決定的緣由,其實是因為二舅。

她當然希望這事是由廖珩來做決定 - 如果廖珩在,以他的性格,以他和二舅的交情,以他對陳家一直的幫助,他肯定也會這麼做 - 但卻不該由自己來決定 - 只是時間上她卻不能等到他回來。

那批軍火壓在惠州港,暫時軍部還不知道,但若是報了上去,想再弄走就不容易了 - 而最重要的是,阿暖知道,二舅之所以選在廖珩不在的時候來尋她,就是因為他還不能讓莫真他們生疑,懷疑到他和廖珩有所接觸。

阿暖說不出話來。

廖珩看著阿暖,看著她的面色變得越來越白,他此刻還真有些恨自己為什麼那麼瞭解她,為什麼連她每一絲心理變化都能摸清。

她從來都歡歡喜喜,對什麼都滿不在乎,什麼時候會這副樣子?

她被韓稹劫走,然後親手隔斷韓稹動脈韓稹在她面前血噴湧出來的時候她都沒有這般面色蒼白過,可是為了陳澈之 - 她可以盜用自己的私鑑,可以不顧一切,他毫不懷疑,恐怕若是需要,為了他去死她都是肯的。

一想到這,他完全就沒有辦法止住自己心裡的怒火。

他道:“如果那些東西是假的,你當如何?”

阿暖嘴巴動了動......假的,不,那些東西不可能是假的,二舅不會騙她......想到這裡,她心底卻又升起了一股尖銳的疼痛,她不是廖珩,她不能辨別那些東西的真假 - 可是卻因為信任二舅,她代他做了決定。

這事上,人心最是難測,哪怕她再相信二舅,可又如何能百分百的肯定?

若是假的 - 她便是因為感情用事,為了二舅,背叛了廖珩。

她當如何?她能如何?哪怕她死了,也改變不了她所做的事實。

廖珩扯了扯嘴角,冷笑道,“如果是假的,陳澈之騙了你,我讓你設局殺了他,你肯嗎?若他如保皇黨所期望的,成為了日本人的傀儡,我讓你設局親手殺了他,你肯嗎?”

“三爺......”

阿暖眼淚流下來,她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問,可是哪怕這只是個假設,一想到這個,她也十分難受 - 她大概不能,也做不到。

他幾乎從未看到過她落淚過,這只不過是一個假設,她便痛苦成這樣嗎?

廖珩心中更恨,他低頭看她,然後聲音很輕,但句句卻又如冰刀般道:“是真的,那又如何?我告訴你,那些東西,我根本就不稀罕,保皇黨那裡,魚龍混雜,什麼樣的人沒有,你以為為何我想殺多格就殺多格,外面一絲風都透不出來?- 那裡面本來就跟個篩子一樣,我根本就沒必要和陳澈之合作,我想要的東西也一樣也不會少 - 我為什麼要跟他合作,他有什麼資格跟我談合作?”

他站起身來,撤了手,居高臨下的看著她,聲音冰冷道,“你擔心他,想他活著嗎?- 那我跟你說,他既然毀了我最重要的東西,我只會慢慢看著他,看他怎樣將自己一點一點的折騰死 - 我不會救他,只會好好看著他,去死。”

“三爺!”

阿暖全身發抖,她聽他說完,看他的眼神冰冷又嘲諷,無一絲一毫溫度,然後轉身毫不猶豫的離去,她喚了他一聲,他半點停頓都沒有,然後她也再叫不出第二聲來。

章節目錄

推薦閱讀
相鄰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