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莎的手藝, 得到了全家的真摯認可。

大家都認為,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

不過,要說再讓徐莎進廚房, 那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的,就衝她放了這麼多好東西,古大梅是瘋了也絕不可能讓徐莎多踏入一步。

廚房?

你是不要想了。

我是萬萬不可能讓你浪費的!

徐莎上班的路上還在迷茫, 她不是做的挺好嗎?為什麼大家就一致的拒絕了她呢?

其實, 她覺得她很可以啊。

不過不管是徐婆子還是古大梅, 都堅定的很。

“你個小兔崽子,一大早不趕緊給我去撿柴, 在這裡幹什麼!你個沒用的東西,真是個喪門星。”突如其來的聲音傳來, 徐莎立刻看了過去, 就見一個吊梢眼兒盯著一個三四歲的男孩子叫罵。他旁邊的,是一個更小的小姑娘,跟妞崽差不多大, 站都不能站,坐在地上。

小男孩兒也瘦瘦小小, 骨瘦如柴。

徐莎原本就覺得妞崽挺瘦了,但是看到這兩個孩子,這才是真的感覺到什麼叫真正的“骨瘦如柴”。腦袋大身子小, 典型的營養不良大頭娃娃。

緊跟著,就看女人隨手抄起一個柴火棍子動起手來, 劈頭蓋臉的打在兩個孩子的身上, 男孩子連忙用身體擋住棒子, 為小女孩兒遮擋, 他的胳膊和肩膀多了許多道血痕。

就算這樣,吊梢眼兒嘴上還是罵罵咧咧個不停。

徐莎瞬間就燃起了火氣,她二話不說就上前,說:“你這是幹什麼!”

她跟個小炮仗似的,說:“你教訓孩子,我不多說什麼。但是你說兩句就好了,這樣動手算什麼?孩子還那麼小,你這樣打人會打壞的。”

徐莎語氣很不好,吊梢眼兒挑眉,說:“你誰啊!”

頓了一下,似乎想到什麼了,說:“你是徐莎吧?”她笑了一下,笑容假的很:“你是外地來的,你不知道,這個小賤皮子,不好好教訓他,他就不知道幾斤幾兩了。現在的小孩兒啊,不打不成才。你一個小姑娘家家的,不懂的。”

徐莎一字一句:“不管我是不是小姑娘,我是婦女主任,我就不能看著你這麼打孩子。要是家家戶戶都像你這麼打孩子,真的出了事兒,就是整個大隊的事兒,是我工作沒有做好。”

她冷著一張臉,語氣沒有一點客氣。

“就算是自己家孩子,也不能……”

“我們不是他家孩子。”小男孩兒突然就開口,一張完全沒有肉的小臉兒滿滿都是倔強與厭惡,他說:“我跟她,才不是一家人。”

吊梢眼兒:“你這個賤皮子,我打死你……”

“你給我住手!”徐莎一把抓住吊梢眼,用力一懟,吊梢眼兒後退幾步。

徐莎原本以為是家長打孩子,可是現在看來,不是這麼回事兒?

她說:“你們倆都跟我去大隊部。”

吊梢眼兒立刻尖銳:“去大隊部?我憑什麼去大隊部?耽誤我上工,你給我工分嗎?徐莎我告訴你,你別拿著雞毛當令箭,多管閒事兒,不然我……”

徐莎不客氣的打斷她:“不然怎麼的了?你還要打我嗎?你來啊!當我怕你是不是?”

她徐莎,最不怕的就是惹事兒。

徐莎轉頭:“她不是你媽?”

小男孩兒搖頭,他說:“她是二嬸。”

“那你家人呢?”

小男孩兒揪了揪衣角,聲音低了下來,很輕很輕:“他們都不在了。”

徐莎突然就想到剛上班的時候記得小本本,他家的事情,也在其中,她問:“你叫林州?”

小男孩兒似乎沒想到她會認出自己,輕輕點頭。

徐莎抬頭,毫不客氣的衝著吊梢眼兒開噴:“這個大嬸,我一回村裡就聽說你的豐功偉績了,做人做到你這個份兒上也真是夠不要臉了。人家父母不在了,你佔了人家三間石頭房子,轉頭就虐待人家孩子。見過厚顏無恥的,就沒見過你這麼厚顏無恥的。你也別說你管吃管喝,都拿了人家的房子,你不管吃不管喝?就衝你這個惡毒勁兒,一輩子能蓋的起來三間房子嗎?怎麼的?你還想白佔便宜不成?你也別想佔著長輩的名聲,做長輩的仁慈,才能得到別人的尊敬。如果為人惡毒,就別說自己是什麼長輩了。那是畜生!”

吊梢眼兒沒想到徐莎還真的會這麼罵人,她說:“你這小賤蹄子……”

伸手就要打人,只是,徐莎是一般人嗎?

她一把抓住這人的手,反手衝著她就是一巴掌,說:“你罵誰?真當我徐莎是好欺負的?”

她的動作快的了不得,一氣呵成,吊梢眼兒還沒反應,徐莎已經薅住了她的頭髮:“罵我?對我動手?我看你是不知道馬王爺三隻眼。”

“啊!殺人啦!徐莎殺人啦!”

掙扎著就要反撓住徐莎,只是,徐莎是短髮。她一擊不成,又挨了徐莎好幾下。

“啊。救命啊!”

徐莎看向小男孩兒,說:“去大隊叫人來,快!”

小男孩兒遲疑了一下,看了一眼妹妹,隨即飛快的跑開。

其實不用大隊的人過來,正是上工的功夫,立刻就有人圍了過來。

乍一見到徐莎薅住吊梢眼兒,還楞了一下。吊梢眼兒不斷的掙扎,徐莎倒是有些控制不住的樣子。

徐莎:“快來幫幫我,她發狂了。”

大概是徐莎瘦弱白淨的樣子太具有迷惑力。以至於還真有人上前幫著按住吊梢眼兒,吊梢眼兒嗷嗷的叫罵,徐莎撿起一塊土石頭,直接堵住了她的嘴。

圍觀群眾:“……”

徐莎:“叫的煩人。”

正在這時,大隊長還有一群人都過來了,他這眼皮,不斷的跳。總覺得,徐莎惹事兒了。

同時跟過來的,還有吊梢眼兒的男人,他叫:“媳婦兒!!!”

徐莎不給吊梢眼兒說話的機會,直接噼裡啪啦:“我看到這個大嬸打孩子,想著別給打死了。這要是真的給孩子打死,我這個婦女主任,還有咱們大隊在公社都落不下什麼好果子。要惹麻煩的。所以就勸了幾句,然而萬萬沒想到這個大嬸這麼猖狂,上來就罵我,並且要揍我。我只能先抵擋著,趕緊叫這小家夥兒去喊人。”

徐莎這話,說的相當有技術。

幾乎是正好戳在了大隊長的點上。

大隊長怕什麼,最怕大隊不安定團結,最怕有事兒。

“林老二,你一個大男人,管好你媳婦兒,整天在村裡耀武揚威,這是要瘋了嗎?”

林老二趕緊從大家的手裡把人“奪”出來,說:“媳婦兒,你沒事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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吊梢眼兒把石頭吐了出來,嗷嗷的罵:“你個小賤蹄子,你還敢打我。你……”農村婦女的髒話,那是相當的不堪入目。

過來看熱鬧的古大梅一聽,呦吼,這是欺負我家人啊!

古大梅,傳說中能當婆婆家的彪悍婦女,一個健步上前,左右開弓,直接就給吊梢眼兒打了個倒仰。古大梅重重的鼻孔噴氣:“再讓我聽到你嘴上不乾淨說我家虎妞兒,我就揍死你!”

林老二:“你這潑婦……”

古大梅:“你再嗶嗶,我連你也揍!誰敢欺負虎妞兒,就是跟我古大梅過不去,信不信我把你撓成土豆絲!”

“你這賤人……”吊梢眼兒還要罵,又挨了古大梅幾拳頭。

徐莎:“你們看,她剛才就是這樣罵我的。”

林老二倒是比他媳婦兒精明了幾分,立刻說:“我媳婦兒肯定是氣極了,她就是嘴不好,別打了……”

徐莎:“我可不覺得她是嘴不好,她是人不好,你們家拿了人家的房子,就這麼虐待人家的孩子?你們咋不上天呢?”

這麼一說,林老二心裡不滿積蓄,說:“我們也養著他們……“

徐莎又打斷了他們的話,她說:“什麼叫養著?這話我不贊成!”

大概是徐莎接二連三的多管閒事兒,林老二真是氣極了,他說:“徐幹事,你要是這麼說,我們可真是冤枉死了,那好,我們不要這個房子了,我們也不養孩子了,我們可真是沒有想到,養著他們兄妹,還能養出白眼狼來。不養了不養了!”

他心裡曉得,誰家也沒有多餘的糧食養人,所以他的勁頭兒,那是拿捏的足足的。

果然,大隊長立刻遲疑了。

小男孩兒慢慢的垂下頭,只是很快的,他突然抬頭,眼中帶淚,但是卻堅定倔強:“不用,我不用二叔養!我自己可以養活自己,也可以養活妹妹!他養我也不給我們飯吃,還要打我。我寧願在自己家餓死,也不要被他們打死!”

這話說的一些心軟的婦女已經要哭了。

大隊長蹙眉:“這怎麼行,你們哪有糧食……”

“我可以挖野菜,我可以做事情的。”小男孩兒似乎很迫切。

徐莎這時倒是開了口:“其實,他們也不是沒有糧食啊。”

大家都齊刷刷的看向了她。

徐莎:“他們兄妹倆不是有三間石頭房嗎?他們可以把房子賣掉。”

林二叔和吊梢眼兒尖叫:“不行!”

徐莎理都不理他們,說:“關你們什麼事兒?又不是你們的房子,剛才你們不是還說要搬走嗎?所以,你們是故意做給我們看的,為的還是貪圖房子?真不要臉!我覺得,他們兄妹拿了賣房子的錢,蓋一個小一點一間屋,雖說看起來是虧,但是命都要沒了,住的再好又有什麼用?而且,這好房子也不是他們住。剩下的錢,相信他們買糧食也能吃一段時間。如果大隊長還想穩妥一點,就讓他們把錢放在大隊部,每年換給他們一點糧食。我對這個價錢是沒有數兒的,但是我想,三間大屋換一間小屋,這差價買糧食也至少能吃一年吧?再大一點,他也就能上工了。”

這話一出,許多人都眼前一亮。

徐莎是真的沒有數兒。

不過其他人知道啊。

“他家的三間大屋,他爹孃當時花了二百六七蓋起來的呢。他們兄妹要是不要好的,只蓋一間小屋,差不多能剩一百六七的。他們吃的又不多,就算吃飽了,三四年都夠的。”

“這要是跟著林老二家的給的吃的,能吃十年呢。”

“哈哈哈哈!你竟瞎說什麼大實話!”

“不行,這是我大哥的房子,你們不能賣掉!”

這個時候大隊長倒是來勁了:“你也知道是你大哥的房子,既然是你大哥的,就是傳給你侄子。跟你沒有關係!他要是在地底下知道你和你媳婦兒這麼狼心狗肺,氣的能爬上來找你!”

他看向了小林州,問:“你今年都六歲了,這事兒你怎麼看!你同意嗎?”

一聽說這孩子六歲了,徐莎詫異的看向他,她以為,他才三四歲,可見這孩子被虧成了什麼樣兒。

小林州沒想到會有這樣的好事兒,但是他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使勁兒點頭:“我要賣房!”

他的聲音格外的大:“我要賣房!”

大家看得出,這個孩子的眼睛,已經紅的不像樣,可是卻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

大隊長一聽這話,更是高興,不過卻並沒有表想太多,他說:“好,既然你這麼定了,我是一定要幫你的!你做得對,房子是死的,人是活的。林老二,你們今天搬出去。以後孩子也不用你們養了。”

他們原來不能處理,是因為根本沒有人有能力養這兩兄妹,但是現在就不同了。

徐莎說得對,他們可以賣房啊!

這個時候,大隊長看徐莎,真是一百萬個歡喜啊!

要說為啥,還不是,大隊長也想買這個房子?

大隊長家也好幾個兒子,他正值壯年,兒子還都沒結婚,大兒子二兒子是雙胞胎,都正在議親,本來就住不開,這要是有了房子,找的媳婦兒都會更上一層樓。當然,他們家也能自己蓋房,但是一下子拿出幾百塊,對他們家來說也是挺大的事兒。

可是要是買林州兩兄妹的房子,那就不同了。

他是大隊長,對這些事兒更瞭解一些,別看大家都說是二百五六十蓋起來的,但是現在如果想要這個價錢,卻是不夠了。幾年前他們公社還有水泥廠,現在水泥廠和縣裡的合併了,統一價格,價格就高了一分。再一個,就說屋子裡一些磚頭,不託人還不知道要排到猴年馬月。還有盤炕這些活兒,都得請酒才能提前的。

就說這些託人情的錢,還能算在內?

而且這個房子也才四年而已,算是新房了。

除了這些之外,這個房子更大的好處是不用立刻就付錢,他可以分幾年給,這樣更是極大的緩衝,一點也不傷筋動骨啊!

大隊長正義臉義正言辭:“我作為咱們上前進屯兒的大隊長,雖然家裡孩子不少也不能把這兩個可憐的娃兒接回去養著。但是,既然徐莎同志幫著提出了好的建議。而孩子自己又是願意的。那麼,我願意買下這個房子,負責孩子幾年的糧食。當然,在新房子蓋起來之前,倆孩子還住在這個房子裡,啥時候蓋好了,啥時候走。”

“不行,那個房子是我的,是我的房子……”吊梢眼兒尖叫。

這樣倒是沒有人理她了,除了大隊長,還有其他人躍躍欲試,大隊長想清楚了這個合適。自然也有別的精明人想明白。

“其實我也能幫著的。”

“我也能的。”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已經沒有人關注林老二夫妻要死的臉色。

徐莎看向了大家,說:“既然如此,還是回大隊,詳細的捋順一下。既然是買賣,總歸要找幾個德高望重的長輩做見證。”

大隊長立刻:“對對對,徐莎你說得對。”

他看向徐莎的表情,比看見親閨女還慈愛。

如果不是徐莎提了這個事兒,他哪裡會有這個大便宜撿漏兒?

徐莎被他看得腦袋發麻,她這樣說,其實也是怕大隊長靠不住,但是只那麼一瞬間,她就覺得自己應該是想多了。雖然她不瞭解大隊長,但是她姥他們都知道大隊長的為人啊。

這人還是很要臉的。

人只要要臉,就不會很過分。

接下來的事情,好像就跟徐莎沒有啥關係了,大家立刻簇擁著往大隊部走。而林老二和吊梢眼兒也沒想到事情竟然發展到了這一步。他們現在想多說點啥,但是大隊長根本不給他們機會,已經主動抱起了小男孩兒的妹妹,另一手牽著小男孩兒,說:“走,去大隊部。”

小男孩兒邁著柴火棍兒小短腿兒,跟了上去,只是走了幾步,突然就回頭看向了徐莎。

小小的人兒,眼睛黑漆漆的,徐莎冷不丁一個激靈,突然就有一種念頭浮現出來。

她,該不會是被這個小崽崽當槍使了吧?

只是很快的,又搖頭笑了出來。

不是覺得這個不可能,她反而是覺得很可能。

她搖頭笑,是因為她並不在意。

如果真的能幫上一點忙,那麼她就算當槍使,又算什麼呢?

她本來,就是很有心想幫小朋友改善一下現狀,但是具體怎麼操作,還沒有想好而已。徐莎剛來村裡的時候,對村裡很不熟悉,即便是聽說了一些七七八八。可其中影響最深的就是老林家。

旁人家基本都是成年人的事兒。

這個,自己立不起來,也不能完全指望別人。但是老林家是小孩子的事兒,林家夫妻倆去外地走親戚的時候遇到小孩子落水,兩個人為了救別人家孩子丟了命。扔下只有三歲的兒子和一歲的女兒。

這兩個孩子立刻就成了孤兒,原本好好的日子也支離破碎。

開始的時候,他們爺爺還在,日子雖然也難,但是還行,雖然這老頭兒只偏心二兒子。但是老大沒了,只剩下孩子,他倒是多了幾分溫情。然而,也就小半年,他就病逝了。兩個孩子又沒人養,就只能交給他們二叔,這下子兩個孩子倒是入了狼窩。

這夫妻倆都不是好東西,佔了房子不說,對孩子還刻薄,不給飯吃,非打即罵。

六歲的孩子看起來只有三四歲。

三歲半的小姑娘跟人家兩歲差不多,走都不會走。

這兩個小娃兒,才是真正的泡在苦膽裡,可是誰會為他們出頭呢?

沒有的。

畢竟大家都困難,誰也不能多養兩張嘴。

徐莎能,但是她不可以。

她要是這麼做了,以後少不得的麻煩。徐莎可以幫助別人,但是她也不能坑了自己,要是自己把兩個孩子養了,那麼以後是不是人人過不下去就要找她?

她可知道,現在才是七十年代呢。

所以這段日子她也在想,如果她要幫忙,該怎麼幫!思來想去,就想出了這個主意。旁人以為她是脫口而出,其實她是深思熟慮的。既然兩個孩子有房子,那麼幹啥不賣了呢。

大隊長說的那句話也對,人總比房子值錢。

空有房子,餓死又是個什麼結果?

倒是不如先活下去。

這要說起來,就是成長環境的不同詫異了。別看徐莎一提,大家都覺得這話對,但是大家還真是都沒想過賣房。對村裡人來說,房子那是頂頂重要的東西。就見過有錢蓋房子,但是可沒見過誰要賣房子的。

死了都不賣。

這就是觀念差異。

村裡人都覺得房子是個根。

但是徐莎也很高興,小林州聽得進去。

不管什麼時候,其實都要看本人。有些人自己立不起來,被幫助一萬次也沒有用;有些人,外人稍微給使勁兒,就能自強自立。對於前者,徐莎恨其不成,但是對於後者,她是不吝於出力的。

現在看到這小娃娃自己也肯自強爭氣,徐莎就覺得,很好的呀。

雖然有些小心機,但是在那樣的處境下,徐莎是可以理解的,並且覺得他有點心機是好事兒,不然才是真的要被人敲骨吸髓了。

“虎妞兒?你怎麼了?”古大梅看她不動,問了起來。

徐莎:“沒事,走吧。”

他們走在後面,等到了大隊,竟然聽說已經請村裡幾個比較德高望重的叔公了。

雖然大家都嘆息林家兩個娃要買房,但是心裡又曉得這樣更好,雖說有個大人更能照顧孩子,但是這倆孩子在他二叔家過的是什麼日子,大家也都是看得出來的。

大隊長因為先開口,率先就買下了林州的房子。

一旁的林二叔夫妻真是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兩個人嘰歪亂叫的,哭喊著那是他大哥的財產。過一會兒又叫大隊長不安好心,這個時候倒是沒有人管徐莎了。

徐莎重要嗎?

不重要!

只是大隊長可不是好欺負的,他厲聲:“若不是你們夫妻拿了房子還這樣虐待孩子,能是這樣的結果嗎?自己做了惡事不悔改,反而是怨恨旁人,人品可想而知。老方,等一下你找幾個人過去盯著他們搬家,這房子不是他們的,屋裡的傢俱也不是他們的。若是孩子的東西,都要一一收回,孩子搬了新家都能用的!可不能讓他們貪圖了。你們也別說自己養了幾年孩子,這麼多年你住著人家的房子,也沒說給一點房錢啊!就互相抵了。真要追究,倒是要說一下你們虐待孩子的事情。”

大隊長連敲帶打的,他反正是不客氣的。

林老二沒想到如此,恨得睚眥俱裂,盯著小林州不放。

“林老二,你那是什麼眼神!咱們村裡都有個見證,這兩個孩子跟林老二家是一點關係也沒有,但是我看著夫妻因為此事倒是恨上了孩子。鄉親們都幫著多盯著他們夫妻和小林州兄妹二人,免得兩個孩子被他們夫妻害了。但凡他們兄妹二人有個好歹,必然是這惡毒的夫妻二人做的。到時候就別怪我去公社叫公安了。咱們大隊,容不得這種人。”

“大隊長,咱們都盯著呢!”

“對,絕對不讓他們夫妻幹壞事兒。”

既然不用花錢,大家還是樂意做好事兒的。

畢竟,這個世上真的惡毒的人總是少數的。

“大隊長。”清潤的男音,村裡這麼好聽的聲音,也只有村衛生所的小江大夫了,他也不說什麼幫襯的好聽話,只說:“我平日經常在所裡,家裡基本不住。不如,讓他們兩個搬到我那邊住吧。我把屋子借給他們。他們住在我哪兒,賣房子的錢也能多抵幾年的糧食。至於他們沒有自己房子這件事兒,我倒是覺得不是大事兒。他們小時候吃得好,平安健康的長大,大了勤奮一點,還愁攢不下來一間屋嗎?林州,你覺得,自己長大不行的不能攢個屋嗎?”

小林州立刻大聲:“我能!”

小江大夫笑了,說:“是啊,我也相信你能。”

他又有些不好意思,不過笑容清澈的沒有一點雜質,說:“只要,大隊長您允許我住在衛生所了。”

大隊長一愣,立刻說:“行行行,這有啥不行的,你住在衛生所更好呢。一旦有個頭疼腦熱的,咱們還更方便。”

“對啊!咱們更方便了。”

其實小江大夫這個提議,大隊長也覺得挺好的。

幾個過來的叔公雖然覺得這房子才是人的根,但是也得認可,連飯都吃不上,其他都是白扯。不管是餓死還是被那兩夫妻打死,都不如先舍了房子。

正好幾個叔公都到了,大隊長與幾人敲定了二百八的價格。

這樣的價格,誰不說大隊長仁義。

大隊長自己也高興啊。

他緩解了巨大的壓力,還得了好名聲。

如果是二百五六,人人都覺得他佔了大便宜,但是現在他主動增加了一點,立刻得到大家的讚揚。

現在粗糧是八分錢一斤,他們兩個孩子年紀還小,前兩年五百斤糧食夠了,一年就是四十塊錢,兩年是八十。再大一點,就得多一點了,按照七百斤算,一年五十六,湊個整給個六十塊錢的糧,兩年是一百二十塊錢。

這就是二百塊錢。

而四年後,小林州十歲能拿半個工分了,他妹妹也七歲半了,能在家裡做一些事情貼補家用,這麼看來,自己生活需要的一些針頭線腦油鹽醬醋,四年間剩下的八十也夠了。

一時間,皆大歡喜。

王會計幫著給算清楚都詳詳細細的落在了紙上,雙方都按了手印。

而村中的幾位年長的長輩也都一一在買賣協議上按了手印做證明。

事情進展的相當順利,大隊長只要拿出八十塊錢,就可以獲得房屋,當然房屋不是這個價錢,但是這些糧食分四年給,這可是十分巨大的緩解了他的生活壓力。

而三間石頭房,二兒子三兒子一人一間半。

他們家裡住的這四間房,老兩口住一間,閨女住一間,剩下兩間給大兒子。這住房,一下子就寬裕了,就算將來生了孩子都住的開的。

大家都喜氣洋洋皆大歡喜,只有林二叔夫妻死了老孃一樣面黑。

小江大夫又提點:“既然兩個小的都借住在我家,那麼他的傢俱倒是用不上了,我家小,也放不下那麼多。不如拿到村裡,看看誰需要,給點糧食跟他們兄妹換一換?”

這一說,又有人眼睛亮了。

兩個孩子著急換糧食,肯定不要高價啊!誰不知道林大當年條件不錯,都是新做的傢俱。

“行,我看那行,咱們幫忙都換點。”

小江大夫只簡單的提議了幾句,就沒再說什麼,彷彿他跟這件事兒的牽扯,一點都不多。但是徐莎分明看見,小林州在小江大夫開口的時候亮了一下眼睛,而後,就鎮定了不少。

大人能夠裝的面不改色,小孩子卻不一定能夠事事不露絲毫。

所以哦,小林州跟小江大夫很熟悉?

他這麼信任小江大夫,所以是……徐莎冷不丁就想到了!

他們是一夥兒的。

說不定,小家夥兒願意鬧大,還是小江大夫教的。

畢竟,相比於才六歲的小孩子,他是個實實在在的大人。

所以她只是提了一個建議,小娃娃就同意了。指不定,她不提,小江大夫也會冒出來提出賣房子的建議!

沒看,他都給兩個孩子想好了住處了嗎?

這一瞬間,徐莎是真的悟了。

別看她是個鐵憨憨,不是很有心機,但是要說真是個小棒槌,那也不是,她打小兒父母就不在身邊,其實還是很會察言觀色的!只要她用心,總是能發現一些什麼的。

徐莎看向了小江大夫,他察覺到徐莎的視線,抬頭對著她笑。

這邊因為這件事兒,鬧鬧騰騰了一上午,雖然好些人還是去上工了,但是總是有那好事兒的。寧願不上工也要看熱鬧。當然了,這樣的家裡都是有人上工,不差這一個半個的。

這件事兒雖然是徐莎抻頭兒,但是後期倒是完全用不上她了。

合同擬定好了,大隊長交代了下午過去盯著搬家,可不是大隊長太刻薄,而是林老二本來就有四間老屋的。只不過泥土房而已。林老大和林老二不是親生的,林老大娘走的走,林老二的娘是續絃。成親之後成了林老二,有了後孃就有後爹,最後林老大淨身出戶,林老二繼承了四間泥土房。

林老二夫妻原本洋洋得意,覺得自己不努力又如何,還不是能夠撿漏兒?連老大家的兩個娃都任由他們捏圓捏扁,但是卻不想,事情的發展出乎意料。

可是住慣了石頭房,再回泥土房,這心情哪裡能夠平靜?

可是不管他們怎樣說,村裡人都不給他們好臉兒,甚至是攔住他們夫妻靠近孩子,誰不知道他們是歹毒的,原本不招惹他們是不想應了那句“你看不過領回家啊”。

現在可沒人怕了,孩子自己有吃的。

他們的正義感自然爆棚。

徐莎看著這個情況,心裡也鬆快了不少,中午休息往家走。她看到了等在路上的小江大夫。

徐莎:“你……等我?”

徐莎抄小路走,往這裡走的人不多,小江大夫也不住在這裡。

小江大夫:“嗯。”

他沒有猶豫,直接說:“今天的事情,謝謝你。”

徐莎挑眉的,長長的哦了一聲。

小江大夫認真:“今天的事情,是我教小林州的,他是故意在那個時候惹怒他嬸孃讓你看到的。”

徐莎板著臉說:“你知道我會管閒事兒?”

小江大夫點頭,說:“嗯,我知道你會管的。雖然和你接觸不多,但是我知道你是個嫉惡如仇的小姑娘。”他柔和的笑了出來,說:“其實我只是想讓你給事兒鬧大,後續我打算自己出場的,不過沒想到,你竟然也提了賣房子。”

他看著徐莎,認真的鞠了一躬,說:“謝謝你。”

徐莎嚇了一跳,說:“我的天,你這是幹啥?”

小江大夫輕聲:“他們兩兄妹過的不容易,一直沒有機會脫離那個狼窩,這是我能為他們想到的最可以解決的法子。只是,利用了你,對不起,也……我替他們謝謝你。”

徐莎:“為什麼不是村裡的其他人?”

小江大夫:“他們是好人,但是大家都習慣了,習慣了他們兩兄妹捱揍,不想養他們,自然不好出頭。至於我,我如果出頭,村裡未必會重視的。你是外來人,大概不清楚,我在村裡的外號。”

徐莎挑眉:“外號?”

小江大夫看她疑惑的樣子,也不覺得有什麼為難,笑著說:“他們說我是掃把星,所以雖然我是村裡的大夫,但是提小的建議行。但是如果我出頭,怕是還沒怎麼著,就被的那婦女以我掃把星的名頭胡攪蠻纏過去了。所以我才把注意打到你的身上,我知道這樣很不好,對不起。”

徐莎上下打量小江大夫,好半天,突然就伸手,拍著他的肩膀說:“算了啦,我沒在意的!能夠幫助他們,我很高興的。說一句對不起就可以了,不用一直說。可是,我不希望有下一次了哦!”

小江大夫微笑看著徐莎,點頭說好。

他又說:“那,為了感謝你,這個給你。”

他一直背在身後的手伸出來,竟然是一個水蜜桃。

徐莎:“咦?”

小江大夫:“謝禮。”

徐莎遲疑了一下,不過也就是那麼短短的時間,她拿起了桃子,笑眯眯:“好吧,我不會放在心裡噠。”

小江大夫含笑:“那就好,時候不早了,趕緊回家吃飯吧。”

徐莎:“再見啦!”

“下次……”

徐莎回頭,兇巴巴:“剛還說,沒有下次了。”

小江大夫無辜的挑眉笑,說:“我想說,下次在看見桃子,摘給你啊?”

徐莎鼓鼓腮幫子,疑惑的問:“為啥要給我?看我好看啊!”

小江大夫似乎沒想到她會這樣說,村裡可沒有這麼活潑自信的姑娘,他認真,說:“嗯,你最好看。”

說到這裡,他自己都繃不住笑了起來……

徐莎嘟囔:“你這看起來真是不誠懇。”

小江大夫笑的更燦爛,說:“我是很有誠意的,下次保準給你送。”

徐莎對他做了一個鬼臉,噠噠噠的跑回家,小江大夫帶笑看著她的背影,突然間,他就微微蹙眉,低聲喃喃自語:“這背影,怎麼有幾分熟悉?”

小江大夫自認為記性極好,可是這個時候,竟然只有恍惚的印象。

他微微蹙眉,一時無言。

而此時,徐莎已經剝了桃子皮兒,雖然有外掛,但是徐莎還真是沒吃過新鮮的水果。

她邊走邊啃了起來:“唔,好香甜!”

大大的水蜜桃,香甜多汁,一口咬下,只覺得滿口都是軟糯的果肉。

新鮮又美味。

唔,好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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