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莎出門一趟, 真是好多事情哦。

她來到郵局,果然領到了她爸的匯款, 她爸給她匯款了三十五,當然,其中有十塊錢是給她姥的養老錢。

郵局的工作人員看她的名字,多看了她一眼,說:“你就是徐莎?”

徐莎點頭:“對的。”

“那還有你兩個包裹。”

徐莎納悶的問:“兩個?”

“對的。”

徐莎眼看著工作人員拖出來兩個袋子,一大一小,說:“你過來再籤個字。”

徐莎低頭確認了一下,再次動筆簽名,領到了包裹,徐莎默默的感慨,她真是要完了。這麼多東西, 她怎麼拿回家?徐莎覺得頭大。她低頭看著兩個包裹。

小一點的包裹是她爸徐鴻偉寄來的,而另外一個, 寫的是肖紅。

徐莎雖然看過小說,但是記憶裡沒有這個人,包裹是從東北林場寄來的, 徐莎納悶的撓撓頭,不過到底也沒多說什麼。畢竟收件人的名字和地址都沒有錯, 總歸不會是送錯了。她用力把兩個袋子拖了出去, 深深的籲了一口氣。

這, 咋帶回家?

單薄少女,線上迷茫。

徐莎終於沒轍了, 轉頭回去, 問:“同志, 能麻煩您幫我把東西抬到公社院裡嗎?”

雖然這樣要求很厚臉皮, 但是徐莎也沒有辦法,誰讓她就是這樣弱小又無助的少女一個呢。徐莎眼巴巴的,說:“拜託了。”

好在,郵局的人倒是沒有拒絕她。

大概也是因為,她的目的地是公社吧。其中一個年長一點的男同志說:“我幫你吧。”

徐莎趕緊說:“謝謝您。”

這位同志推出了自己的腳踏車,把兩個袋子都放在了車後座,“走吧。”

果然,有車就是不同!

大概是徐莎羨慕的眼神兒太過明顯,這位大叔更得意了一點,十分驕傲。

“現在有個車子那是很方便的,就算是省吃儉用,也是買一個更好。”

徐莎聽了這話,點頭,承認十分有道理。

這又讓這位大哥更加高興。

“咱們這是去公社?”

徐莎:“嗯對。”

徐莎已經想過了,如果牛車在,自然是更好;如果牛車不在,就找俞副鎮長幫忙。好在,徐莎今天的運氣一直都線上呢,牛車竟然真的沒有走,知青還沒有到,徐莎重重的松了一口氣。

她摸摸兜,從裡面掏出一把糖,這是她姥塞到她兜子裡讓她交際用的,徐莎還沒用到呢。

她趕緊掏出糖,遞給這位老大哥,說:“真是太感謝您了,要不是您為人民服務,我這還不知道怎麼辦呢?來,吃塊糖。”

她把糖都遞給了這個老大哥,其實一把糖,也不過就是十來塊。但是卻足以讓人高興,像是這位就高興的不得了,本來就是幫點小忙兒,可誰曾想,還不白幫呢。

“這怎麼好意思。”趕緊麻溜兒把糖揣起來,說:“我叫老汪,以後你來郵局辦事兒,直接叫我。”

徐莎趕緊點頭:“好的好的。”

這一把糖,好像是一下子就讓老汪同志更加熱情無數倍了。

老汪那邊的工作還在繼續,他也是不能耽擱的,又叮囑了徐莎幾句,騎著腳踏車離開,徐莎松了一口氣,突然覺得隨身帶點糖還是很有必要的。

你看,這關鍵時刻不是就派上用場了。

而且,真的是來了這個時代才知道,她骨子裡覺得不值錢的東西,可是對大家來說,可能就是好的了不得的好東西。誰讓,物資真的匱乏呢。

徐莎也沒覺得自己特別的大手大腳,她已經很控制了。

如果不怕出問題,她甚至想拿出更多的東西。

畢竟,那是一座空城。

用空曠城市的東西改善這個貧困的時代的生活,徐莎是捨得的。

但是她怕死怕出事兒,所以,她不敢的。

徐莎招呼牛三叔幫她把兩個包裹搬上牛車,問:“大隊長呢?”

牛三叔:“他跟其他幾個大隊長在辦公室裡喝茶水呢。人一直不來,大家都躁得慌。”

他唸叨:“也不知道這些知青娃娃什麼時候能到。”

徐莎估摸著,人到了又要分一下,估計還是需要時間的,這麼想著。她說:“那我去一趟供銷社,來得及嗎?”

牛三叔:“行,你去,我在這邊呢。肯定等你的。”

徐莎笑了出來,飛快的跑開:“那我快去快回。”

徐莎覺得,今天出門一趟,她能累瘦二斤。

其實她也沒有什麼必須要買的,但是簍子裡這麼多東西,她得找個來路呀。總不能所有的東西都憑空而出。要說起來,為了今次出門,她昨晚可是沒少準備東西呢。

手抓餅,湯水速食包,還有好不容易找到的四瓶老乾媽牛肉醬,除了這幾樣,還有一小瓶油,一小包五斤裝的大米。

這也是她為啥要送俞副鎮長圍巾的原因,因為,那個輕啊。

她再多裝一點東西,人就要累趴下了。

而現在,這裡面又多了兩罐麥乳精,那就更沉了。

徐莎:“我可真是太難了。”

為了給“金手指”找到一個可靠的來源,徐莎覺得自己真是操碎了心。

但是別看她那樣那樣喜歡她姥,這樣神秘的事情,她還是不敢說的。說不好是為什麼,但是徐莎就是覺得,還是不說更好。畢竟,這臺違背現實了。

徐莎去供銷社轉悠一圈,買了兩個罐頭,又買了些餅乾,這才拖著已經累得不要不要的腿,蹣跚著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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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現在沒有什麼逃荒的,她這個蹣跚的步伐,宛如走過兩萬五千裡。

“徐莎。”

清脆的男人聲音響起,徐莎回頭一看,“小江大夫?”

他含笑上前,說:“你這是怎麼了?”

看她這樣苦哈哈的小可憐兒樣,說:“如果你信得過我,我幫你拿?”

徐莎立刻點頭,使勁兒點頭:“信得過信得過。”

她已經忙了大半天了,覺得自己肩膀都已經不是自己得了。至於兩條腿,更是灌了鉛。

其實啊,徐莎大部分時候也沒有揹著揹簍,但是畢竟也這麼長時間了,累還是很累的。她把自己來公社的事兒說了一下,又說:“你給我送到公社就行,到了那兒,我就有牛車了。”

小江大夫點頭:“好的。”

他接過揹簍,隨即是沒想到竟然還挺沉的,不過沒有更多的反應,立刻就背在了身上,笑著說:“走吧。”

徐莎看著這人的笑容,真誠發問:“小江大夫,你性格真是好好哦。這是怎麼養成的啊?”

像是她,一言不合就想發脾氣呢。

小江大夫挑眉:“嗯?”

有那麼一瞬,徐莎倒是有點遲疑了,她揚頭,唔噥著說:“你不是脾氣很好的嗎?”

眼看著小江大夫笑容清澈乾淨,她的拿點遲疑立刻就消失了。

徐莎點頭,說:“脾氣好性格好啊,樂觀開朗,樂於助人。要知道,你這樣人可不常有哦。我們偶爾聊天,都很怕你受了委屈呢。”

小江大夫笑容更大了一些,說:“你們?”

徐莎:“就我和我表哥啊。”

她脫離了竹簍兒,覺得自己一身輕鬆,腳步都輕快不少:“現在的人,要麼脾氣火爆、要麼唯唯諾諾。”

小江大夫:“其實……”

他垂眸看著徐莎,笑了笑,說:“也許我沒有你說的那麼好。”

徐莎瞪大眼:“你這種還不好?那什麼是好啊?你就別謙虛啦。”

小江大夫作勢想了想,說:“那,我算好?”

徐莎堅定:“算!”

小江大夫笑了出來,似乎更開心了幾分。他抬頭,看向了公社的大門,說:“到了。”

他張望了一下,說:“我看,知青還沒有到。”

徐莎:“等唄?可真是不準時啊,說是上午來接人,這都下午了,人也沒來。”

徐莎之所以以為這麼準確,那是完全不知道,這個年頭兒,十個火車,九個晚點呢。外地來的,哪裡能準呢?現在的知青安置也分情況,早些年,好些下鄉都是就地安置。

可是現在已經七零年了,本地就地安置已經不可能了,基本都是從外地過來。

約好了早上到,實際下午到已經算是快的。

甚至,還有第二天才到的。

相當不準時。

“你是在這裡等還是往村裡走?”

徐莎堅定的搖頭:“我等!”

就算等到地老天荒,我也要等。

讓我走,那是不可能的。

走是不可能走的,她還有兩個包裹呢,走的回去嗎?

徐莎:“謝謝你哦,小江大夫,不過我還是打算等知青到了,在一起走。如果你著急,就先回村裡吧。”

小江大夫點頭,說了一個好,隨即又說:“你往那邊坐一坐,現在還有太陽,曬時間長容易中暑的。”

徐莎乖巧臉:“好的吖。”

這個小江大夫,真是個好人啊。

小江大夫沒有久留,牛三叔看著小江大夫的背影,讚賞說:“這個後生,是個好的啊。”

徐莎點頭,贊同,說:“他看起來真是一個好人。”

牛三叔:“這娃就是命苦了些,人真是個好人,不過,像是他這麼性格好又有本事的娃,總是會出頭的。”

徐莎是知道的,小江大夫全家就他一人了,不過更詳細的,倒是不曉得。

“命苦?”

牛三叔點頭:“咋不命苦呢?他打小兒就跟他爺相依為命,日子好不容易過起來了,這個娃也是個能人,小小年紀就考上大學。要知道,他才十多歲出頭就考上了大學,那是獨一份兒啊!這能有幾個後生考上大學啊。這多厲害啊!可是你看,這人的運氣多難說,他考上大學了,他爺卻也走了。他好不容易大學畢業了,原以為他能有個好出路,這突然又說大學生沒有用了。他只能回村裡做個村醫。我就覺得,這孩子命不好。咋啥都差一步呢。”

徐莎聽到這裡,睜大眼,震驚:“他多大啊,就唸完了大學!”

牛三叔:“十幾吧,他好像十幾就考上了大學。這都畢業好幾年了,估摸畢業都有五個年頭了。他今年也才二十出頭,具體多大我不曉得,估摸著二十一二?超不過二十三。”

徐莎掐指一算,假如,小江大夫是二十二歲。

小江大夫那麼面嫩,徐莎覺得算二十二,都是比較大了。

畢業五年,大學四年,也就是說……他十三歲就考上了大學?

徐莎:“…………”

這就是傳說中的——學霸。

徐莎還是第一次見到活的!

十二三歲就能考上大學的人,你說他不是學霸,學渣都不答應!

徐莎覺得自己要檸檬酸了,她趴在自己的小揹簍上,感慨:“好在我現在不用學習了,不然這樣別人家的孩子,那可真是要命。”

徐莎的內心,那是無限的慶幸。

然而,誰知道呢?

誰又知道,以後的情況呢?

徐莎對小江大夫的好奇,又上升了一個檔次,不是她好奇心太重。而是,見到了恢復高考之後考上清北的學霸,沒見過這種恢復高考之前就已經畢業好幾年的學霸啊!而且是,少年時期就能考上大學的水平。

兩人正說著話,就聽到轟隆隆的車聲傳來,徐莎趕緊起身,就看到一輛大卡車,拉著一車帶著大紅花的男女青年,進入了院子。一時間,現場立刻熱鬧了起來。

緊跟著,就是各個大隊長匆匆出來,同時還有知青辦的同志。

現場亂作一團,徐莎坐在牛車上,動也不動。

雖然她是婦女主任,但是作為一個蹭車回去的人,徐莎一點也不想多管閒事兒,她恍惚間甚至有種開學了的錯覺。這真是,忒熱鬧了啊!

知青們一個個面色都不是很好,面有菜色,但是卻不耽誤他們嘰嘰喳喳。現場吵鬧的猶如進入了養鴨場。

果不其然,等大隊長扒拉過人擠出來,衣服也亂了,頭髮也亂蓬蓬的,整個人透漏著狼狽。不知道的,還以為他遇到什麼大事兒了呢。

他身後跟著八個人,三女五男。

大隊長的表情倒是不錯,帶著幾分難說的輕快。

他翻開本子,說:“我再點一下名字,確認沒有問題,就上車。現在開始,朱寶玉……”

徐莎一下子興奮起來,來了來了,女主曾經的心上人來了!

胡杏花上輩子就是跟這個朱寶玉私奔的,重生而來,雖然這輩子還並沒有發生什麼,但是胡杏花恨透了朱寶玉。勢要讓他身敗名裂,不得好死。

她設了一個連環局,果真是很快的就讓朱寶玉的名聲惡劣了起來。

最後更是誣陷了朱寶玉,害他蹲了笆籬子。

故事的後半段,那個時候已經是改革開放很多年,胡杏花春風得意功成名就。曾經偶爾提過一嘴這個朱寶玉。朱寶玉家破人亡,他自己更是瘸了一條腿,拾荒為生。

即便是在大街上,也是人人喊打。

窮困潦倒,渾噩度日。

這是朱寶玉的結局,但是現在的朱寶玉,一身白襯衫,頭髮梳的油光錚亮,在大家都灰撲撲一臉憔悴的現在,他可真是鶴立雞群。徐莎賊兮兮的看過去,就發現他還是很吸引女同志的注意力的,好些個女同志的視線都若有似無的圍繞著他。

特別是分到他們大隊的三個女知青,表現的就更加的明顯了幾分。

徐莎:這一題,我也會。

有時候,知道太多,也是很容易被人滅口噠。

她垂垂眸,這時大隊長已經領人過來了,他說:“上車吧。”

這個時候,各個大隊的差距都不是很大,雖然也是又窮又富,但是總的來說,就不跟幾十年後一樣貧富差距明顯。所以各個大隊過來的也都是牛車。

正因此,這些知青也沒有什麼多餘的選擇。更不必要爭搶,基本都是分到哪裡就是哪裡。

爭什麼呢?

誰又知道,自己爭到的就是好的。

也許,還更差呢。

不過從城市下鄉,一般家庭條件不錯的都相當的心高氣傲,乍一見這牛車,就有幾分嫌棄了。

“這車幹不乾淨啊?”

大隊長可不管這些男娃娃女娃娃怎麼想,自己是率先坐在了車上,他反正是不想走回去的。他看向了說話的女同志,女同志一聲紅色碎花連衣裙,別說是這三個女同志了,在所有的女同志裡都是獨樹一幟。這一批知青裡,最出色的男女,都是分在他們大隊的。大隊長原本還有幾分高興。

反正這些知青也都不能幹,那好看的不能幹和不好看的不能幹,大隊長還是覺得前者更好,最起碼,瞅著還賞心悅目一點。

不過,雖然心裡是這麼想,在這女娃娃挑刺兒之後,他這臉色都不怎麼好看了。

他們最煩的就是幹活兒不行還嗶嗶的。

“不嫌髒的就上車,嫌髒的就跟著走,路不算遠。”

他臉色淡了不少,平靜的交代了一句,隨即說:“快一點,晚上還要回家吃飯呢。”

幾個知青面面相覷,有一個女同志立刻爬上了牛車,她說:“我坐車吧。”

另外一個女同志拉著紅裙子,說:“咱們也上車吧,雖說路程不遠,但是咱們都坐車,也能更快一點。早點過去,也能早點休息。你說對不對?”

也不知道紅裙子是什麼性格,聽到這話倒是冷笑起來,說:“這話說的就不對了,一個牛車而已,快又能快到哪裡?估摸著也就跟我們步行差不多了。”

說到這裡,更加堅定:“我要走過去。”

這個勸著紅裙子的女同志無奈,說:“那,我跟你一起走吧。”

“我也跟你一起走。”

“我也是。”

到最後,八個知青竟然只有一女兩男上了牛車。

剩下三男兩女都決定步行,徐莎看得出來哦,這三個決定步行的男同志,好像都對紅裙子有點意思。不過這五個人裡,倒是不包括朱寶玉。朱寶玉還是上車了的。

大概是看到朱寶玉上車了,紅裙子咬著唇,不開心的委屈起來。

哦,紅裙子對朱寶玉有意思。

徐莎覺得,自己簡直是觀察入微小能手。

紅裙子氣惱極了,哼了一聲,說:“反正我要步行。”

她要走,大隊長還樂不得呢。

原本他們幾個人都上車,加上他們的行李,那麼這牛車就要承擔十個人加行李,算上趕車的老牛叔那就是十一個人,那是擠擠巴巴的,不管咋說都肯定不舒服。但是現在就不同了。

車上才五個人,算上牛三叔是六個人,即便是放了行李也是輕輕鬆鬆。

大隊長:“出發。”

牛車很快的出門,幾個人都跟在了牛車的身邊,儘量不掉隊。

徐莎眼巴巴的看著幾個選擇步行的人,心道這幾個傢伙還真是單純啊。等他們走過就知道,這一個多小時,可沒有想的那麼容易。這邊的道路又不是城市裡平坦的大路。山路都是有起伏的,遇到下坡兒的時候蹴腿,遇到上坡兒的時候費力。所以就算是一個小時,也很累的。

馬車很快的就奔著向上前進大隊而去,朱寶玉倒是個精明人,主動跟大隊長搭話兒,他好奇的看向了徐莎,問:“這位是……”

大隊長一直沒有介紹,徐莎也沒開口,但是他們哪裡能不好奇?

看她面前又是包裹又是筐,難道也是知青?

可是,這知青怎麼提前到了?

這樣的想法,不僅僅是朱寶玉有,其他人也有的。也正是因為把徐莎當成知青,所以其他人壓根兒都沒有主動與徐莎搭話兒,他們是一起來的,肯定更抱團一點的。再說,她單獨一個人來,指不定是有什麼後門兒,他們多少是心裡有些不高興的。

徐莎哪裡知道,這些人這麼會腦補。

明明是一集的戲份,生生讓他們腦補出了百集長劇意難忘。

大隊長:“這是村裡的婦女主任徐莎同志。”

“婦女……主任?”

大家不可置信的看著徐莎,平心而論,他們這些知青,一個個看著都比徐莎年紀大呢。所以這村裡是個什麼情況,安排小姑娘做婦女主任?

幾個女知青更是眉眼閃爍,如果她都能當,那麼她們是不是也能……當一當?

畢竟,他們可是大城市來的,而且是知識青年有文化呢。

她們自認為,可比這農村丫頭更合適的。

各人有個人的想法,大隊長看在眼裡,記在心裡。

這些知青自以為自己的想法隱蔽,卻不知道,在他們這老油條眼裡,那是看的真真兒的。他沒再說什麼,也沒多搭話兒,對於事兒多的知青,他是一點也不歡迎的。

本來就是負擔,狗屁不會幹。來了之後還要挑事兒,誰會喜歡?

大隊長自認為自己不會,隊裡人自然也不會。

大隊長不理會知青,倒是跟徐莎搭話兒,他說:“你這怎麼還多了兩個包裹?”

徐莎聲音帶著幾分清澈,她笑眯眯:“我爸給我寄來的,另外一個我也不知道,應該是我媽媽以前的戰友發來的吧?”

其實徐莎不太懂得部隊的編制,但是像是她爸爸和她媽媽在同一個團,但是不同的連隊,工作也不同。她媽媽他們是排雷兵,她爸爸就並不是。

所以她今天跟俞副鎮長聊天的時候也發現,俞副鎮長對她媽媽特別熟悉,對他爸爸就一般般。只能說是比認識稍微強一些的普通戰友了。

聽到徐莎的話,大隊長羨慕的看向了包裹,家裡有個當兵的,這日子就是好過啊。

他們村裡的小姑娘,真的沒有人比徐莎過的更好了。

不過,想到這姑娘也沒了媽,他也說不出你運氣多好的話。

兩個人短暫的幾句話,倒是讓幾個知青都曉得了,原來這個婦女主任小姑娘家裡有人在部隊。也不知道她能當上婦女主任是不是跟這個有關係。

馬車上的人思考這些,而馬車下的人……馬車下的人也聽到了他們的談話,但是,他們這個時候除了豎著耳朵聽,另外就是疲憊了。這剛出公社,他們就覺得有點累了。

要說起來,他們今天其實沒有走很多的路,但是沒有走歸沒有走。不是不累的。

他們從外地坐火車過來,雖說是“坐”,但其實,根本沒有座位,擠得滿滿當當的,累了只能找個地方靠著或者坐在地上,到最後,大家都是席地而坐。

火車上就是四天,好不容易下了火車,大卡車也並沒有什麼座位,人擠人又顛簸了四個多小時,這才把他們送過來。山路崎嶇,他們一路也滿是疲憊風塵僕僕。

所以雖然他們沒有走路,但是也很累很累。

特別是,看著人家都坐著,他們反而要走著。

這種鬱悶與煩躁,可想而知。

“要不……”就在其中一個準備開口的時候,就被徐莎打斷了,徐莎指了指前邊不遠處的人,說:“咦?那個是不是咱們村的胡杏花和她娘啊?”

大隊長遠遠的一看,果不其然,正是胡爹孃胡杏花母女二人。

胡杏花與她老孃,兩個人都揹著小竹簍,步伐蹣跚,正在往回走。

一看到他們,大隊長真是氣的不打一處來,這兩個人最近上工十分隨便,也沒個理由,三天兩天的不上工。雖說,這上不上工,看的都是自己。

如果不上工,沒有工分,分糧食就少。

但是,沒有規矩不成方圓。

而且,真的過不去下去了,不想餓死還不是要來大隊借糧。那少不得還是要麻煩大隊的。所以就算是上工只是自己的事兒,也沒有說自己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的。

大隊長的臉色一下子就耷拉下來,十分的不好看。

徐莎偷瞄一眼大隊長的顏色,乖巧的盤起了腿,乖巧,懂事,又可愛!

大隊長鼻孔噴氣兒,比拉車的牛還洶洶呢。

知青們:“……………………”

發生了什麼?

我們,不懂。

大隊長一行人看到了胡杏花母女,胡杏花母女自然也看到了大隊長一行人,這麼大的人,又不是蚊子,哪裡能看不見呢。乍一見到大隊長,胡大娘倒是挺高興的,她正好累了,看到隊裡的牛車,哪裡能不開心?

她趕緊停下腳步,走都不走了,說:“杏花,咱們等隊裡的車,蹭個車。”

胡杏花沒有什麼反應,胡大娘一轉頭,就看到胡杏花的表情黑的都能嫡出淤泥了。

自從胡杏花開始給家裡掙錢,胡大娘對這個閨女就多了幾分重視。她看著胡杏花,趕緊問:“咋了?”

咋……了?

胡杏花看著不遠處漸行漸近的牛車,視線落在朱寶玉的身上!

怎麼了!

還能怎麼了!

如果不是這突然看到這些知青,她幾乎都要忘記,朱寶玉就要來了。

這個男人引誘了她,帶走了她,又拋棄了她。

胡杏花上輩子所有的悲劇,都是從跟朱寶玉私奔開始,如果不是跟他私奔、如果不是被他拋棄,如果不是認識了朱寶玉的表哥,她不會因為生活所迫被騙到南方做咕咕。

重生而來,胡杏花原本覺得自己已經掌握了自己的命運,甚至過的比上輩子更好,只等年底,周家來提親了。

然而,朱寶玉又來了。

他,又來了。

“杏花,杏花。”胡大娘不知道閨女怎麼了,但是卻也看得見,閨女盯著馬車上英俊的後生不眨眼。她微微蹙眉,心中不喜。

她家閨女能賺錢,胡大娘是沒想讓她早早出嫁的,多幫襯家裡幾年不好嗎?如果嫁了人,那可都是婆家的了。所以胡大娘和自家男人都商量過了,不管如何,是堅決不會在這幾年給她嫁出去。雖然二十來歲成親當真有些晚了,但是胡大娘覺得,現在也不是沒有這種情況。如果她多留幾年,家裡老小兒找媳婦兒的檔次又能更上一層。

說不定,老大老二老三都能起來房子呢。

所以,杏花是絕對不能早嫁的。

而且就算是真的要給胡杏花結親,知青也不在胡大娘的擇婿範圍內的。五六年前第一茬兒知青來的時候,他們村裡人還巴著,想著都是城裡人,如果真的搭上嫁到城裡那就賺大發了。

但是現在,呵呵,誰不知道啊。

他們壓根回不去了,不僅回不去,還要靠著岳家呢。

所以找一個城裡的媳婦兒倒是還可,但是嫁人,一般人家都不會選擇這些城裡來的娃。

胡杏花滿懷恨意的時候,胡大娘的心思也轉了九曲十八彎。

“杏花啊,咱們可不能看上這些知青。這些小子都不是什麼像樣的東西,一幫沒用的軟骨頭,都得岳家幫襯的。可靠不住。”

一群知青:“!!!”我日你個仙人闆闆!

他娘的,你這老太太會不會說話!

要不說,趕得寸了。

這胡大娘本來是教育胡杏花,但是誰曾想馬車正好到了他們面前,這就……被人聽了個正著兒。

你說,你要是背地裡說一說,也就算了,這當年說這些,像話嗎?

幾個知青立刻就不願意了,特別是步行的,本來就走的很火燒火燎的難受,還要面對這個屋子老婦女的詆譭,他們咽的下這口氣?必須咽不下!

其中一個看起來魁梧的立刻就開口:“這位大媽,你說這個話就難聽了吧?我們跟你都不認識,你就這樣說我們閒話,有點缺德了吧?再說,咱們認識嗎?既然認識都不認識,什麼叫軟骨頭?什麼叫靠不住?這話你給我掰扯清楚,你要是不說清楚,我們倒是要去知青點問一問,是不是我們下鄉就是被你這種無知愚蠢婦女糟踐的。”

“對,還什麼不能看上知青,難不成我們看得上鄉下丫頭嗎?”另一個立刻幫襯著開了口。

“我們是什麼樣的人暫且不說,我們可沒表現出一絲一毫想要在村子裡結親的意思。倒是有些女同志盯著男同志不放,才是好笑呢。”

要說這八個知青也不是一夥兒的,雖然都被分在這裡,但是彼此之間多少也是有些不和睦的。特別是朱寶玉長得好,少不得要吸引女同志的注意力,那就令其他人不開心了。

但是不開心歸不開心,這樣說他們這些知青男同志,他們那兒能算了?

這個時候,該是同仇敵愾的。

還別說,原本不怎麼和睦的幾個男同志,生生被胡大娘這一句話擠兌的抱了團。

“大隊長,這位大媽也是咱們村子裡的嗎?我還以為,農村人都是淳樸的呢。沒想到還有異想天開發癔症的。”紅裙子冷笑一聲,說了出來。

好的,抱團攻擊再次開始。

徐莎忽閃著大眼睛,看!熱!鬧!

胡大娘也沒想到一句話就惹來這麼多話,她這種老婦女戰鬥力也是很強的,她立刻就尖銳著嗓子說:“怎麼的?你們這些後生還要欺負我一個老太太不成?我說是你們了嗎?我指名道姓了嗎?我教育閨女,管你們什麼事兒?”

“你教育閨女不關我們的事兒,但是你說男知青就關我們的事兒了!”

眼看雙方立刻就你來我往的“火拼”起來,大隊長揉著太陽穴,呵斥一聲:“夠了,都給我閉嘴!”

他狠狠的瞪了胡大娘一眼,心道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老婦女就是屁事兒多,說人家壞話都能被抓到當場。真是個蠢透了的野豬!

只有蠻力,沒有腦子!

瞎鬧!

他說:“胡大娘,你這麼說就是不對,你給知青道歉。”

於情於理,這都是解決的最簡單的方法。眼看胡大娘又要嗶嗶,他更大聲呵斥:“你整天不上工,出來瞎轉悠,現在還要當著人家的面兒找事兒,立刻道歉!不然你們家就都去挑糞。”

正好,陳二夫妻挑糞的工作結束了,他們需要一個新的挑糞人了。

胡大娘:“……”

她心裡這個不滿意啊,但是他們鄉下人是曉得的,惹誰都不能惹大隊長。不然真是倒黴的。

胡大娘一千個一萬個不滿意,但是卻還是只能伏低做小,她憋著一口氣,說:“對不起啊後生們,我也不是那個意思。不是存心說你們。”

幾個知青哼了一聲。

不過為首的那個魁梧的倒是說:“那這次就算了,以後不要說這樣破壞團結的話了。”

大隊長:“好了,這件事兒就這樣了。”

這耽誤了一會兒,已經夕陽漫天了,大隊長:“走吧,回村裡。”

胡大娘:“哎呀這車上有位子,正好我們娘倆兒也蹭個車。”

她一說完就巴著車子,立刻就要竄上去。車上的幾個人表情不是很好,車下的人,表情更不好。

可是,他們都說了不上車,自然是要臉的,不好改口。

但是不改口不代表不生氣,幾個人都厭惡的看著胡家母女。

而此時,胡大娘已經拽著胡杏花坐上了馬車,她得意的笑,說:“咱們今天運氣可真好啊。”

她還特意的坐在了朱寶玉的身邊,將胡杏花與他隔開。

朱寶玉默默的向後移了移,嫌棄這個鄉下婆子。

胡大娘:“走吧。”

胡杏花這時終於回過神了,她冷著臉,說:“我不坐車。”

與朱寶玉坐同一輛車,都讓她覺得打心眼兒裡噁心。

她說:“我要下車!”

隨即就要跳車,胡大娘:“哎不是,你這丫頭怎麼這麼左性……”

本來就是下坡兒,胡杏花又掙扎著要下車。

一個顛簸。

老黃牛踩到了石頭。

車子稍微一斜,胡杏花突然就滑到了後面,整個人撞在朱寶玉的身上,咕咚!

兩個人一同摔下了車。

然而,這還不是結束,兩個人摔下車的同時,朱寶玉因為害怕拉住了胡杏花,倆人竟然順著坡路,咕嚕咕嚕的往下坡滾了兩圈兒……

現場,瞬間安靜。

徐莎睜大了眼:“我勒個去!!!”

這是什麼神奇的緣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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