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桃桃他們原本以為, 張禾苗的事情還要掰扯一下。

但是萬萬沒想到,張家這次竟然真的沒有姑息她,直接將人送到了鄉下親戚家。以張家人對她的厭惡, 可以預見,這個人回來的機會不大了。

臨走的時候,張禾苗在家裡鬧了一通,哭的歇斯底里, 給張家夫妻抓的一臉土豆絲兒,不過最後還是沒有逃過被送走的命運。

不過, 這也是她本人活該, 但凡她會做人一點,張家都不會做的這麼決絕。畢竟,人都是要臉的。而且張家夫妻該說不說, 也養了她七年, 如同大家所說那樣, 這對夫妻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

許桃桃三兄妹是完全不會覺得同情她的。這世上真正的可憐人多了去了, 他們為什麼要同情一個完全不值得同情的人?張禾苗的為人,實在是太差勁了。她現在這樣都是咎由自取。

她被送走引起了一點小水花, 但是很快的,又被更大的水花壓了下去, 再也沒有人記得她。

誰也沒有想到, 這個時候, 突然,恢復高考了!

是的,恢復高考!

就連許雪林都沒想到,竟然這麼快,他原本以為, 至少要十月才能出訊息。但是很顯然,這件事情是提前了的。現在是六月,他們還沒有畢業考,可是各地的通知都下發了下來。

而在正式的訊息通知下來之前,學校已經沸沸揚揚有“是否會恢復高考”的議論了。

許雪林他們那天提前放學,老師們正是要準備第二天去市裡開會。大家當時可完全沒有多想,但是沒想到這個會議的中心就是——“該不該恢復高考”。

據說這個會議是全國性的。幾乎所有的與會人員都要參與實名問卷調查。會議選取的,是各個學校的優秀教師,還有各個各個崗位的幹部代表,工人代表。

因為事情很龐大,所以多少都有些謠言。

而座談會結束二十天之後,恢復高考的訊息就正式下來了。

恢復高考的第一次考試,定在了十二月,整整半年的複習時間,這次考試不關乎年齡,身份,婚否,是否下鄉。只要有中學以上學歷,都可以報名。

如果說去年的事情還不一定關乎每家每戶,但是這次恢復高考,就完全不同了。

這是關係到方方面面的,就算沒有應屆考生,自家的孩子總是要長大的。所以幾乎是全民熱議。

雪林依稀記得,他記憶裡的第一次高考,那是十月公佈的,只有兩個月的複習時間,現在時間多出了四個月,半年的時間,想必會讓大家更充分一些,這對所有人來說都是再好不過的好事兒了。

他不怕競爭,有競爭才有進步。

不過有半年的時間,還是有很多人覺得時間一點也不夠用,更有許多許多人,連書都沒有。這大城市的訊息總是比小城市快,小城市又比縣城還快,至於公社和鄉下,那又是下一層了。等他們得到訊息,那是的連書都買不到了。

不說旁的,像是婉婷工作的廢品收購站,都被人光顧了好多茬兒,恨不能在裡面找到點能用的書。只是,這能用的,早早都被反應快的搶走了。哪裡還有?

因為老許家三個孩子都在讀高中,這就成了香餑餑,多少個人上門借書。

但凡遇見這樣的,許老三都不給好臉兒,他有自己的說法,十分沒有好氣兒:“我兒子閨女今年都要參加高考的,把書借給你們,他們自己不唸書了嗎?你們這盤算打的倒是好,真是夠缺德的啊!巴不得我兒子閨女考不好,給你們家娃讓路是不是?滾滾滾,都給我出去!”

不管遇到的人是不是病急亂投醫,許老□□正就是這麼罵人的,一點也不客氣。

他也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是這個心思,但是他說的也是實話,他家孩子還要學呢。哪個孩子的書不是一套?至於那種上門就說讓你兒子閨女看一套書,讓一套給我們那種人。許老三更是從頭發絲兒擠兌到腳丫子,是一點好話也沒有的。

因為許老三十分不好說話,以至於村裡倒是傳出一些流言,傳說許老三小人得勢看不起人了。更是咒著他家娃考不上,看他還怎麼得意。

當然,傳這樣話的,基本都是借不到書的,還有就是一些恨不得別人不好的長舌婦。不管哪裡都有這樣的人。他們村子也不例外。當然,同樣的,有噁心人的,就有好的。

大部分人是記得許老三為村裡做過的貢獻,也曉得人家許老三其實也沒說錯。

這東西不是人家不用可以借給你們,人家也兩個娃要高考呢!幹啥便宜別人坑自家娃?大隊長更是召開村民大會,重重的批評了嚼舌根子的!

吃水還不忘挖井人呢!

做人不能太缺德。

那是要遭報應的!

當然這些是是非非,許家三兄妹是都不知道的,因為高考的備戰時間只有半年,所以他們的時間除了在學校上課,假期也都留在了複習上。平日裡倒是很少回去了。許雪林帶著許柔柔複習,桃子也跟著聽課,她學的本來就比老師講的還多,所以倒是也能勉強跟得上。

不得不說,他們留在這邊複習,倒是有些歪打正著了。

他們本來就不是運輸公司的人,只是租房,與大家都不是很相熟,倒是也沒有人會打擾他們。就算知道他們學習不錯,但是也不知道具體是多麼好。因此倒是沒有什麼人騷擾他們。

如若在村裡,那就不然了。

村裡人都不是很見外,到時候他們家肯定跟城門似的。雪林不是一個藏著掖著不願意帶大家一起進步的人,但凡有人請教,他從來都是不遺餘力的。他從不會把別人當成對手。因為知識是無窮的,有對手,才有更深的動力來奮起。

但是,他自己今年也要高考。並且,他還要為姐姐許柔柔輔導,他的精力,實在是很有限的。如若願意跟著許柔柔的進展來,按照他的節奏走,他不介意多一個人或者幾個人。

但是每個人的進度不一樣,就算他們同班同學,水平都是不一樣的。而大概是高考實在是停擺了太久,突然恢復搞得大家很浮躁。並不是所有人都能靜心學習。雪林已經不止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了。

下課的時候有人過來請教題目,他才講了個大概,就會被催促亦或者是打斷。有心提問是好的,但是還沒有聽出個一二三,沒有吃透沒有聽完,就覺得自己懂了,亦或者是哪裡不懂急切追問,雪林覺得這習慣不好。雪林能夠理解他們想要多學一些的心思,恨不能把一分鐘當成十分鐘用的心思。但是,這種情況,雪林就很不習慣了。

說到底,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習慣,雪林也有。

從小到大,不管是許柔柔還是桃子,他們學習方法都很好,而且能夠跟著雪林的節奏走,他是習慣這種情形的。而現在,大部分人並不能做到這一點。

別看他們都已經是高中生,算是縣裡比較出眾的一批學苗,但是以前太過不重視學習了,以至於大家學習習慣並沒有很好。如果是幾十年後,從小到大都有好好學習的好氛圍,對高考也有準確清楚的認識,備戰高考反而能夠循序漸進。

但是現在的情形,很難。

正是因此,許雪林並沒有把太多精力分散給別人,反而是每天按部就班。好在,他的人設也就是這樣,從來都是淡定冷靜,有需要幫忙,他會幫忙。但是過分的要求,他也會毫不猶豫的拒絕。

許雪林這種好學生都被這麼盯著,其他的高中老師就更是如此了。他們接到高考通知的時候就已經六月多了,隨著時間的推進,七月上旬期末考試的結束。

這高中老師個頂個的成了香餑餑。

學校為了促進升學率,整個高二年級繼續由班主任老師帶領補課,一時間,找關係的,蹭課的,層出不窮。在諸多混亂之後,學校沒有辦法,總算是出了一個新政策。

但凡曾經就讀過縣一高的同學,都可以憑藉身份來聽課。當然,多餘的桌椅也只有高一已經放假同學的,雖然都用上了,但是遠遠不夠。在保證不可以佔位的情況下,其他的問題就要自己解決了。

可是就算是這樣,學校也是擠得水洩不通,教室安排在了室外,幾乎全是大課。

因為這個,縣裡百貨公司的板凳都賣光了。不僅如此,婉婷還賺了一筆呢。她倒騰了好些個破木頭給建義叔做小板凳。一老一小賺得十分的開心。

婉婷:“雖然不參加高考,但是,我愛高考。”

高考就這樣如火如荼的展開,彷彿是關係到了每一個人。許桃桃高一放假,沒有跟小夥伴們一起回許家屯兒,幾個孩子齊聚賀嘉和桃子這邊。

反正是夏天,用不得厚被子,大家都湊合著住下,也跑到學校去蹭課。

這樣的好機會,他們可能放棄啊,要知道,他們明年也是要參加高考的。而現在的複習,是高一高二的課程統一複習,雖然高二還沒開課,但是系統複習,總有他們能夠聽懂的,鞏固一下也是好的。

別說是他們,好些個孩子都是這個想法。

小小的縣高中,每天都要擠下上百人的。每一個老師上課都要拿著大喇叭,嗓子冒煙。而高一的幾個老師則是早就被家裡有門路的請走了,那是一對一,或者一對幾教學了。

因為學校人太多,公安局那邊還安排了不少公安同志過來維持秩序。

陳黎也在其中,還是一個小負責人,他看見許桃桃,招手,喊:“桃子。”

許桃桃:“?”

誰跟你那麼熟哦。

陳黎:“你不是高一嗎?怎麼也來聽課?你哥哥姐姐呢?”

他左右張望,說:“我倒是想看看許柔柔上課什麼樣兒,是不是也那麼兇悍。”

許桃桃硬邦邦的:“她是準考生,在前邊有座位的。”

說完,直接就走。

這個人還不覺景兒,說:“好好學哈!”

“陳黎,你家親戚啊?”

許桃桃雖然個子不矮,又竄了竄,但是十四歲的小姑娘,面容還是很稚氣的。一看就是小孩兒,更不會有人多想。

陳黎:“不是,是許柔柔,哎,就是那個……”

問話的人:“知道知道,揍你們那個。”

這事兒他們這些同行,還有不知道的?

陳黎:“……我怎麼覺得,你的笑容在嘲笑我。”

“沒有,你繼續說。”頓了一下,嬉皮笑臉笑:“真沒。”

陳黎:“哼!剛才那是許柔柔她妹,她念高一的,不知道幹啥也來蹭課。”

“還能幹啥?還不是為了學習?你看這縣裡的考生都成什麼樣兒了。”

要這麼說,陳黎也是點頭,他說:“都是為了前途,他們比咱們難多了。咱們啊,只能好好的為他們站好一班崗。這就力所能及了。”

周圍幾個人都點頭。

他們在這邊溜達,是為了防止出問題。但是事實證明,這個時候可沒有人會鬧事兒,大家所有的心思,都在學習上。有鬧矛盾那個時間,都能多看書了啊。

雖然縣高中只允許曾經就讀過的人過來聽課,但是他們的教室仍舊放不下,只能在操場上課。好在大夏天的,也不怕凍著。可是同樣的,因為在操場上課,很多沒讀過縣高中的,即便是進不去,也能蹭課,他們可以趴牆上聽,爬不上,也坐在牆根兒。喇叭那麼響,總歸能聽到一些的。有個老師帶領講課,比他們自己複習更好不少。

畢竟大家扔下太多年了。

縣高中的情形陸陸續續傳到各個公社,各個大隊,有些條件好的,就做大客車來這邊聽課,大客車幾乎每天都滿滿擁擁的。而因為許家三兄妹和桃子的小夥伴們都沒著急回家,許老三家倒是有些坐不住了。

自從恢復高考,他們幾乎就沒有回來。都是他們夫妻進城。

可是這麼大的事兒,想來想去,總是不放心。

許老三在家跟常喜唸叨:“你說。這是不是就跟考狀元似的?”

常喜點頭:“那肯定是了。”

兩個人面對面,常喜動了動嘴角,想說什麼,但是又忍回去了。

許老三:“怎麼了?”

他倒是敏銳的看出了媳婦兒有話想說。常喜並不是一個糾結黏糊的人,她只是一個很短暫的停頓,就說:“我想辭了工,去縣城照顧他們。”

這件事兒,她已經想了好幾天了,覺得十分可行的。

“他們現在是正式放假了,如今都算是補課,學校不供應飯菜。這些事情都要自己解決,我是希望,能夠為他們分擔一點。咱們做父母的,學習上幫不上什麼忙,但是生活上總是可以的。再說,這樣我也安心。你還記得有一年你科舉嗎?”

許老三想到了遙遠的舊事,他點頭:“記得。”

他知道常喜想說的是哪一樁。

那一次就是,他吃了同窗給的東西拉肚子,結果只能在卷子上蓋上了屎戳子。但凡是蓋上了屎戳子,基本上就與錄取無緣了,最後一個進士都沒撈著。雖然沒有什麼證據,但是許老三那次吃虧是記憶深刻的。

那分明就是同窗的陷害。

他眼神黑了黑,說:“也行,這樣好了,咱們先跟大隊長商量,這工作能不能像城裡那樣讓給別人,如果可以,咱們就讓出去。如果實在不可以,就直接不幹了。雖然我們的收入是少了,但是咱家不差錢的。你就住在縣裡照顧他們幾個,旁人也不曉得在那們家具體是個什麼情況。”

常喜點頭:“好!”

說完這個好,倒是也放鬆了不少,又笑了出來:“也虧得去年那個運動結束了,日子倒是好過許多。我們不必太過謹小慎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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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老三挑眉,笑著說:“謹小慎微還是要的,但是確實不像以前那麼難了。而且,誰讓咱們村是全縣都出了名的富裕呢。我們家不算出眾的。日子長了大家都會算的,看著比咱家錢多的,可不在少數。我看啊,以後會慢慢變得更好的。咱們夫妻分工。你負責照顧好他們,我負責賺錢。雪林那個臭小子一直說要考去首都。他要去首都,柔柔和桃子少不得也要往那邊考。等他們都去了首都,咱們還能自己在這小山村裡?咱們肯定是要全家在一起的,首都的房子可不會便宜。現在就得趕緊攢起來了。”

常喜:“也是,不過你自己在家,能成嗎?”

許老三:“那有啥不成的?但凡有空,我就去看你們,咱們也就堅持這一段時間。其實時間這玩意兒,過的也快。”

常喜點頭:“好,就這麼定了。”

夫妻兩個,很快的就敲定了所有的主意。

許老三:“我得再去找找婉婷。”

常喜倒是納悶,以前孩子還小的時候,也沒看她跟許老三多親近啊,但是現在倆人倒是能打成一壺了。不過,人啊就是缺乏社會的毒打,像是婉婷,原來多麼槓精的一個毒舌少女啊!現在竟然變了不少,雖然也不能說多會說話,但是卻不抬槓了。

這真是太難的了。

社會的毒打,令人成長。

只是常喜倒是忘了,如果社會的毒打真的那麼有用,為啥許二嫂還是這個熊樣兒?可見,也不全然還是如此了。

“你別總是佔便宜。”

許老三哇哇大叫:“我佔便宜?我哪兒佔便宜了啊!我主動給她五十塊錢了啊。這誰家當叔叔的能做到?他還給我歸還給我了,但是我當時給的時候可沒想他還的哈。我多有心?再說,如果不是我教她,她能倒騰破爛兒賺錢嗎?建義叔還是我引薦給她的呢。還有縫紉機的事兒,她要是倒手就能翻倍賺的。有我這麼好的叔叔,她就偷著樂吧。”

常喜:“行行行。你是好人。”

許老三沾沾自喜:“我當然是好人,天大的好人。”

夫妻倆商量妥當了,常喜問:“那如果我這工作能讓出去,你覺得讓給誰好?是給娘嗎?”

許大娘把工作讓給了真真,所以現在倒是沒有什麼事兒,在家裡忙裡忙外的。

許老三:“想得美,我都給她爭取一個了,她願意偏心給她大孫女兒是她的事兒。畢竟他們是跟著大房過。但是如果說再給她一個,那就不可能了。好事兒還能都讓他們佔了?我先找大隊長談一談。”

常喜:“行吧,隨你。”

這些事兒,常喜並不是很操心。

說到底,這些也不是多重要的事兒。而且,她與那邊兒關係也是不遠不近。雖然是親人,但是彼此還是有距離的。當然,這個距離感,許家的人可能感覺不出來。但是常喜自己是可以的。

開始那幾年,他們不敢太過親近,怕露餡兒。後來也就習慣了。

常喜的這個決定雖然深思熟慮,但是在別人看來算是匆忙了,大隊長就不是很理解。但是這些年與許老三公事的經驗告訴他,就算不能理解,也不要去質疑。智商一般的人就不要考慮聰明人做什麼決定。

也許一時半會兒看著很不能理解,但是長久來看,可能就是十分明智的。

在大隊長的牽線搭橋下,許老三把這個工作“賣”給了大隊長的妹妹。當然,面兒上不會這麼說。在面兒上,那理直氣壯的是按照工分繼續排序的。

大隊長他妹妹那邊工分不算特別多,因此一直也沒排上她,不過因為本身就是負責養豬,所以她的工作不累,她也不會因此為難自己哥哥。非要想辦法。

如今村裡已經不少人都去了造紙廠工作,說來也巧,如果在進人,順時針就該是大隊長妹妹了。許老三也傾向於把工作賣給她,因為賣給她省事兒省力好操作。

大隊長妹妹不是個笨人,曉得這是哥哥從中的幫襯,雖然許老三那邊開價“五十塊錢”,但是也真是不算高了。畢竟,她還年輕。當然她也明白,如果自己想省下這五十,也排不到她。人家是不可能無條件上交,她不花錢,人家完全可以讓給自己親人。這是允許的。現在說出來其實也好聽,他們不算是“賣工作”,而是正常的退還工作。她是繼續順序排位。

而這樣的排位還有一個好處,她去了造紙廠,豬圈那邊就要安排新人。在豬圈安排人可比造紙廠輕鬆多了,人人都盯著造紙廠,不肯壞了規矩。但是豬圈反而沒什麼人太在意。這個時候大隊長難得徇私一下,安排了自己老孃。

可以說,大家都是皆大歡喜的。

許老三媳婦兒不在造紙廠工作,這事兒像是一陣風,一下子就傳遍了整個大隊。老許家人都懵逼了,許大娘登門罵人:“你個小兔崽子能耐了是吧?你是不是傻了?你媳婦兒不工作還能幹嗎?你們家三個孩子呢?往後日子怎麼過?咋就能做出這麼衝動莽撞的決定?再說了,就算是實在不行,你可以讓給自家人啊。這麼交回去,算是怎麼回事兒?大隊誰會念著你們的好?當年造紙廠還是你們攛掇起來的呢?可是人家說你們壞話留情面了嗎?一點也沒!就這樣,你還傻乎乎的不要回報,你是不是要蠢死!不行,你回去,你回去給要回來!”

許老三早就料到許大娘會登門了,他懶洋洋的說:“咋的?我一個男人,還不能養家了?娘啊,不是我說你,咱們都分家了。你咋還上門多管閒事兒。歲數大了管得多,對身體可不好哈!我做事兒有自己的章程,你就放心吧。”

“呸!我放心個屁!”

許老三:“雪林和柔柔現在在城裡備考,學校還不管飯。我們這不是為了孩子嗎?常喜辭了工,就去城裡跟孩子們一起住,可以照顧他們。如果他們能考上大學,我們現在付出多少都是值得的。”

許大娘有自己的擔心,她說:“你們這麼樣兒,一旦考不上,可咋整啊!這十裡八鄉的唾沫都能淹死你。”

許老三:“考不上就再考唄?這有啥?”

許老三不懂什麼復讀不復讀的,但是他純粹以當年科舉的經驗來看。那三年考不上,就又三年唄?三年又三年,反正總歸都可以考。許老三睨了他老孃一眼,說:“你看你這人,就是愛管別人。別人說啥笑話啥,是他們的事兒。咱們過自己的日子。他們笑話也不會讓我們少一塊肉。再說,不是我說你哈娘,你沒事兒理那些腦子不好的長舌婦遠一點,這樣的傻逼,早晚會倒大黴的。你可別被牽連著。”

許大娘:“……”

她深深的吸氣呼氣,說:“可是這工作……”

許老三壓低了聲音:“你別惦記了,我自己有自己的想法,我這人啥時候吃虧了?再說,就算我不上交,咋的?還給你們啊?你們佔便宜沒夠啊?”

許大娘氣結:“你個小兔崽子。”

許老三:“你看你,又罵人。反正這事兒是定局了,誰也不能讓我們改變主意。”

許大娘:“你就氣我吧你!”

指著他又罵了兩句,許大娘倒是沒說旁的了,雖然最忽略這個三兒,但是也是自己親兒子,哪裡會盼著他不好。現在聽他說沒吃虧,許大娘一想,這人還真不是會吃虧的個性。

這也就放心下來了。

只要不吃虧,就是好的。

許老三專注對付老太太。常喜倒是坐在大隊長家的院子裡,同時在的除了主人桂花嬸還有翠花嬸,月季,王寡婦。今天造紙廠休息,大家可不就都湊在這邊了嗎?

常喜正在帶領大家做酸黃瓜。

月季縮著脖子壓低聲音:“小聲點,別給我娘招來。”

她可是很怕她娘這麼兇的,月季這一輩子,親孃兇,婆婆兇,倒是完全不用她立起來了,她都想好了,到時候再找個兇悍,但是心腸不錯的媳婦兒,這一輩子的日子,就很不錯了。

她說:“我娘的大嗓門哎。”

幾乎都聽不清楚她哥說什麼,只聽她娘在咆哮。

常喜:“沒事兒,老三應付得來。”

月季低聲:“可是我怎麼覺得,我娘越說越生氣啊。我三哥點火真是一級棒。”

常喜:“真沒事兒。”

眼看常喜這麼淡定,月季由衷發問:“三嫂啊,有啥事兒,能看你面不改色嗎?”她感覺,不管經歷什麼,她三嫂都是不動如山,冷靜的很,令人十分的羨慕。

常喜想了想,說:“有的吧?”

大家都笑了出來,桂花嬸:“你看你還要認真回答。對了,你什麼時候去城裡?”

常喜:“明天,我明天就過去了,我過去了,也能多少照顧一下他們,要不然這麼些孩子在一起,還不知道日子能過成啥樣。”

提到這個,月季開口:“嫂子,你跟我家茂林說,別給我裝那愛學習的好學生。當媽的還不知道他啊。差不多就給我滾回來,別在那兒給雪林他們添麻煩!”

常喜笑了出來,說:“月季你看你這話,茂林肯學總是好的。學習氛圍好,就讓他們在哪兒學吧。畢竟明年也輪到他們了。你看著才一年,其實日子可快呢。他這孩子還是有韌性的。好好學一學,考個大學,這往後可就脫離地裡活兒了。有些孩子年紀大了是沒有這個機會了,他現在正好的正當年,能把握住自然好。”

要是這麼說,翠花嬸點頭說:“可不是,我家大兒就說,他們沒趕上這好時候啊。別看這次他也報名了,但是他自己就不是很有信心。畢竟扔下來七八年了。如他當年讀書,還是行的,可是這麼多年了,想要再撿起來太難了。”

旁人看他們家日子過得不錯,但是翠花嬸知道,他兒子也不甘心啊。

常喜沒言語,這種時候,安慰都是很多餘的。

“呃……”常喜遲疑了一下,抿抿嘴,沒言語。

翠花嬸:“怎麼了?”

常喜淺笑:“我想安慰你兩句,但是又一想我自己兒子正好趕上好時候,我這安慰別人聽著像炫耀。”

“噗!”

幾個人都笑了。

“大喜你倒是直白。”

常喜:“都自己人,有啥不能說的。”

她感慨:“其實讓他試一試,也是好的,總歸以後不後悔。像是我吧,為了這個辭了工,多少人在背地裡笑話我,等著看我們家的笑話呢。可是我還不是堅持了,不也就是為了以後不後悔嗎?”

說起這個,在座婦女還真是都要為她捏一把汗了。

他們其實心裡也都是很不能理解的,覺得常喜太堅定了一些。一旦雪林和柔柔考不上咋整啊。就算考上了,這日子還不是要照樣過?缺了一個人的工分,缺了多少的收入啊。

估摸著也只有月季,對常喜有盲目自信了。

桂花嬸他們家其實有得利,但是她還是實在說:“你太衝動了。”

常喜笑:“人生偶爾也要衝動一下的,誰讓我孩子為重呢。”

事情已經成定局,大家也不必說更多旁的。

翠花嬸豪氣:“你就安心吧,雪林和柔柔不差的。再說,就算考不上有人背後講究你們家,我們這老姐妹兒也不能算了。誰敢說你壞話,我撕爛她的嘴。”

桂花嬸:“帶我一個。”

王寡婦笑:“我的擀麵杖打人也是很疼的。”

月季:“還有我還有我,月季可是帶刺兒的。”

常喜失笑,她說:“那我就謝謝你們了。”

其實常喜原定是要今天就走的,但是造紙廠明天才去送貨,常喜也是為了方便,所以定了和拖拉機同一天。能省點事兒,比什麼都強。

月季則是請了一天假,決心跟著常喜去看看她兒子是不是真的在學習,如果不是,趕緊滾回來得了。這在城裡住著,吃喝都要花錢。而且房子是許老三租的,他們住著算是這麼回事兒。他們給錢,許老三和常喜也是堅決不要的。

他們這些家長都覺得不好意思,這些孩子倒是不覺景兒。

這孩子啊,都是當爹媽的債!

常喜這次過去,大包小包,也帶了不少的東西。不過許老三和月季都在,也就並不混亂,反而是很輕鬆。這一次除了他們三個,還有袁知青,袁知青笑呵呵:“難得有機會,我過去蹭蹭課。”

就算是比不得大城市的老師,縣高中的這些老師到底也是沒有把只是撂下來的人,所以他們講課,肯定是比自己看好。村裡的知青只要有機會,都要去的。

袁知青還好,還上工呢。有幾個知青已經直接請假不上工,每天來往於縣城之間了。這用在路上的車費,就不知道用了多少了。但是,大家都覺得值得。當然了,也不止他們知青這樣,村裡有幾個報了名的小夥子,也是如此的。

這還真是多虧他們村子工分值錢,又有副業,這些年也攢了不少,不然就這個路費,一般人家都沒法兒承擔的起了。

一路上,許老三開著拖拉機,問:“你複習的咋樣了?”

袁知青摸著頭,說:“你沒覺得,我累的臉都瘦了嗎?”

許老三看他一眼,說:“沒覺得。”

袁知青:“……”

許老三又說:“不過你這嘴上怎麼都起水泡了。”

說完自己都笑了,還能是為啥,不就是因為著急嗎?但凡是參加這次高考的,誰不著急上火?

“我這哪兒是嘴上起水泡啊,我還口腔潰瘍了呢。這兩天吃東西都疼,每天吃的可少了。三哥,你說這考試咋早就這麼遭罪呢?”他是每天吃點東西都疼的長吁短嘆。

還有晚上睡不著覺的、便秘的、滿臉冒痘子的、瘋狂掉頭發的……他們知情院兒,看著可慘了。

“啥時候考試都不容易啊!”

許老三想到他們那個時候,接連考三天人都不放出來,可比這個苦多了。

他嘆息一聲,說:“我是再也不想考試了的。”

袁知青:“我也不想,但是誰讓我想回家呢。”

他二十七八歲了,都沒有在農村找個媳婦兒,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夠回城。他的同齡人別說是都結婚生子,那結婚早的孩子都能念初中了。只有他還是孤家寡人一個。

“反正我得努力。”

他說:“三哥,我能跟你一起去見見雪林嗎?”

許老三微微眯眼。

袁知青立刻伸出兩根手指頭發誓:“我絕對不影響他學習,就是有些不會的,想讓他給我解答一下,我絕對沒有別的心思,也絕對不影響雪林。”

許老三:“行吧。”

圓知青一秒興奮,突然間,覺得自己好有面兒啊!

竟然,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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