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完年的日子, 過的可快了,許桃桃覺得,時間好像嗖嗖的飛轉。

就好像, 假期也沒有很久,馬上就要開學了。

小朋友們最大的噩耗,開學!

雖然,她每天在家也要學習。可是哦。在家學習, 怎麼能跟上學一樣呢?

她在家,可以不用早起, 可以隨便上廁所, 可以隨便喝水,餓了可以吃東西。上學可以嗎?

不可以!

必須不可以!

所以小桃子覺得,上學有點小惆悵。

當然, 小桃子惆悵, 其他人就更惆悵啦。

但凡小孩子, 就沒有比較喜歡上學的, 自願學習那根本就是不存在的呀。他們是很小,但是不是傻呀!無拘無束的假期, 嗖的一下,結束啦。

小孩子們總是會為小事情煩惱, 大人就有自己的大事兒了。

許雪林在第一次造紙成功後, 經過幾次不斷的改進, 現在已經越發的好了起來。幾乎是肉眼可見的沒問題,這可給大隊長他們高興壞了。

誰不想多條出路呢。

大隊長是知道,許雪林是願意把自己的配比和技術交出來的,正是因為知道,才越發覺得這事兒要細緻一些。免得傷了孩子的心, 往後真是冷了心。

經過幾輪商量和討論,大隊長總算是拿出來一個比較細緻的章程。

畢竟,開一個小型造紙廠可跟一個不太重要的農民合作社不一樣,這個不僅要有技術,還要有銷路。這一切都要考慮在範圍內的。而對他們最重要的也就是這兩件事兒,前者他們有雪林,後者就比較難了。

不過這在別人的眼裡是大事兒,在許老三的眼裡倒是覺得不算什麼。

他說:“這有什麼難的?別說咱們公社,就連咱們縣都沒有一個造紙廠,還用紙不是全都從外面進來?既然我們本地可以自給自足,那麼就找公社啊!那幹啥錢讓別人賺了不讓咱們自己人賺?我們剛開始比較艱難,公社理應扶持我們的。”

大隊長目瞪口呆。

他是習慣了有事兒自己解決,可沒想,有事兒找上級。

“這咋跟領導說啊?”

許老三:“咋不能說?你把現實情況說一說啊?我不是跟你說過嗎?會哭的孩子有奶吃。你得該要什麼就得要。再說,咱們發展的好了,公社沒有面子嗎?這都是公社領導的政績。”

“那他們要是想要安插人呢?”

許老三微笑:“你是不是傻啊!咱為啥要像工人一樣開工資呢?咱們可以給工人工分啊!咱們是集體企業,可跟城裡的大國企不一樣。他們要來行啊,把戶口轉進來啊,咱們給工分啊!我就不信他們願意。再說,咱們是給婦女同志製造新工作,哦,我們一堆女人,他好意思安排一個大老爺們來嘛?這不是居心不良?”

就聽過農村銷尖了頭往城裡走,沒見過城裡要來農村的。

“對,老三說得對!”每次開會的時候,章會計都覺得許老三是他親兒子,他們的想法,真是太一樣了。大隊長人是行,也有威信,但是腦子就不是那麼會變通了。

他做會計的,就比較在乎錢了。

畢竟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他說:“他們不管是想給咱們安排領導還是工人,我們都不拒絕,但是就一點,村集體小廠子,開不起工錢。反正大家都是拿工分,他們來不來!而且還有一點好處,不直接給錢不至於在本村內因為工作造成很嚴重的攀比。到時候造紙廠賺了錢,年底大家的工分也就更值錢了。糧食換不完,就能換錢了。對所有人來說都是一件好事兒。”

大隊長:“你們可真精。”

許老三:“哎不是,你這腦子多少也用一用啊!”

大隊長:“你們都比我想的寬廣。”

這一點,他是很服氣的。一旁的許建山悄不做聲,他腦子還沒大隊長快。不過,他雖然腦子慢,但是指哪兒打哪兒啊。

大隊長:“那現在分工,我跟老章去公社辦理手續;建山你找幾個人,把咱們原來村西的那處場院給翻修整理一下,不白乾的,每人每天都有工分。按照最高的給;建雲,你把咱們工廠的細則相關完善一下。另外,關於在大隊招工的事兒,你擬一個章程出來。”

大家紛紛點頭,很快的領了各自的任務。

許多事兒,做之前覺得千難萬難,但是真的幹起來了,才會發現,其實真正遇到的阻力,也許遠遠小於你當初的設想。許多的困難,不過都是你事先對事情忐忑而給自己下的暗示罷了。

雖然還不到種地的季節,但是村裡突然開始找人翻修場院,這倒是一下子觸動了大家的神經。畢竟,大隊好端端的突然這樣,就很不對啊!

許建山跟許老三,也就是許建雲是隔了房的堂兄弟。

但是吧,他們性格可真是截然不同,相比於許建雲的能說會道,許建山明顯是不太會說話的。不過他這人有一點好,雖然不是能說會道的人,但是你要從他嘴裡挖點什麼出來,那也是不可能的,這人不是個悶葫蘆,但是還真是有幾分當兵退伍的特質,能做到守口如瓶。

大家從許建山這裡打聽不著什麼,這可不就奔著許老三去了嘛。只是大家總不會去大隊找人嘮嗑,這不,只能去大隊長家“做客”,探聽虛實了。

桂花嬸是早就得了大隊長叮囑的,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心裡十分有數兒。

其實說到底啊,大家就想知道是怎麼回事兒,村裡的事兒,多少總是關係到他們的。

桂花嬸:“村裡可能要開一個小廠。”

她這話,無異於在平底扔下一個驚雷,驚得大家都張大了嘴,彷彿能塞進一個雞蛋。

“怎麼回事兒?開廠?開什麼廠?是城裡那種嗎?”

“那是給工錢的嗎?以後咱們村裡不是有工人了?”

“那誰能去?你看我咋樣?”

“你肯定能去吧?你男人是大隊長……”

“有個當大隊長大男人真是跟咱沒法兒比,桂花啊,咱們兩家可是有親戚的,你可不能不管我們家……”

嘰嘰喳喳的你一言我一語立刻撲面而來,這一刻,大家都亢奮的不像樣兒。

桂花嬸:“你們能安靜一下不?”

她聲音大了點:“這話讓你們說的,轉頭兒傳出去,還以為我男人從中佔了多少便宜呢。誰去誰不去,不是我說的算的,更不是我們家老許說的算的。這事兒都是自有章程的,不是說,誰是我家的親戚就能幹?要是都這樣,那還有沒有點規矩了?你們在我這兒問東問西也是沒用的,具體情況我是真的不知道。不過你們等個兩三日,想必大隊就會對外公佈了。我這提前給你們透漏,你們倒是還搗亂上了。”

“沒沒沒,我們不是這個意思,這不是想著……”

桂花嬸:“啥想著不想著的?咱們許家屯有接近一半兒的人家都姓許,就算不姓許,親戚連著親戚的,總能找到點關係。那憑啥就得優先照顧你?可沒得這樣的。”

“對,二許大嬸,你可別倚老賣老哈。桂花嬸子,那你說咱們村要開什麼廠子啊?”

他們村,好像也沒有什麼能做的。

桂花嬸:“聽說是造紙廠。”

“造紙?咱們村還有人會造紙???”這下子,更是好奇的不行。

桂花嬸:“誰說沒人會?許老三就會啊。”

“他會?咋沒聽說?”

“人家會幹啥要告訴你?”

“那倒也是。”

桂花嬸看他們議論紛紛,想到大隊長的話,說:“他是會的,這不是看咱們村子種地不如旁的大隊嗎?就想著給咱們村多點開源。”

這個事兒吧,其他大隊家屬不知道,但是桂花嬸是知道的。其實真正會的人,是雪林,根本不是許老三。

但是不管是許老三家還是大隊裡,大家都不想把這件事兒說出去。畢竟,雪林現在才十一,年紀還太小。一時間站的太高不是什麼好事兒。再說,如果有外面的人起了壞心思,十一歲的孩子,也不算很有自保能力。

所以,倒是不如把這個好事兒按在了許老三的身上,反正他們是父子,不會計較這些。到時候一旦有技術上的問題,叫雪林過去幫襯,也不是說不過去。

畢竟,許老三可是個男人,跟廠裡的婦女接觸的多總是有些不太妥當。因此讓年紀不大的兒子過去幫忙,不是很得體嗎?

正是因此,這件事兒一對外宣傳,名頭兒就按在了許老三的身上。至於許老三怎麼會的?他本來就是念過初中的,再說,就憑他臉皮這麼厚,說他賴皮臉兒跟別人學到了,也不意外啊。

不過桂花嬸倒是想多了,大家對許老三會這個事兒,好像很接觸良好,問都沒問,他咋能會!甚至於,大家都不問更多了,真的是很快的就從她家散了。

至於從他家散了之後去哪兒?

當然是大隊部啊。

他們也知道不能去大隊部嘮嗑,但是這事兒正事兒,得問仔細了啊!村裡人就這樣,有個啥,總是要打破砂鍋問到底,沒有什麼隱私可言的。

大隊部就許老三一個人在,他們一出現,許老三自然是知道為啥。眼看這些人像是逃荒的看見白面饅頭一樣衝自己撲過來了,許老三倒是任由大家開始表演。

眾人呼呼喝喝的問了好久,也不看許老三說一句話,這才反應過來停了下來。

許老三:“說完了?”

他點了點桌面,說:“都散了回家吧,雖說咱們大隊場院開始收拾,但是這事兒,還真是不一定能成。”

這麼一說,大家就傻了眼,有人結巴問:“咋還不能成?不是都提前開始收拾場院了嗎?”

許老三點頭:“嗯,場院是先收拾著,能成呢,咱就用上。如果不能成呢?以後冬天開個會殺個豬什麼的也不用去打穀場了,場院用得上。趕上大雪天大家遭罪,有個遮擋的地方,總是好的。”

“所以大家都先回吧,等徹底辦下來再說。”許老三輕描淡寫幾句話,一下子就把大家說的格外的緊張。剛才還想著得說說一定要安排自己,但是現在倒是擔心辦不成。

“那咱們農民合作社不都辦起來了嗎?這事兒不難吧?”大家不確定的說。

許老三:“那咋一樣?咱們農民合作社,其實也就是賣一點老百姓自家的東西。如果沒有個名頭,咱們連出去跟人談的資格都沒有。那公社不知道嗎?當然是知道的,咱們賣點土特產,不過都是小錢兒。公社都看不上的。再說,公社領導也不能下來養土鱉吧?”

“那是不能。”

許老三:“那不就得了,這些小事兒,人家不在乎。但是你們想想,公社有造紙廠嗎?縣裡有造紙廠嗎?都沒有的。如果,公社要把咱們的技術拿走,在公社開場造福更多人呢?對我們來說,許家屯兒是我們的家園;但是對公社領導來說,每個大隊都是他的孩子,是一樣的。反正我是無所謂,他們沒有技術我有,到時候也能找我去當技術工。但是就虧了咱們大隊了!說真的,我是咱們大隊的人,一家人都在咱們大隊呢,就算我自己能好,我也是更希望咱們大隊好的。畢竟,我說句實在的,開在咱們大隊,就衝我這個貢獻,還不得給我幾個名額?這要是開在公社或者縣裡,那估摸著就只能我一個人去上班了。不過也行,聽說技術工賺的挺多的,這到手的畢竟是錢。如果在咱們大隊,頂多拿工分了。”

“老三,你可不能走,你是咱們大隊的人,還是咱們大隊的幹部,得為咱們大隊著想啊!”

“對啊,這要是留在咱們大隊,咱們大隊肯定能給你家安排名額的。”

“等等,如果開在咱們大隊,不是給工資是給工分?”

也有人反應過來。

許老三點頭:“那肯定啊,雖說這事兒還不一定成,但是我也簡單擬定了一個章程。咱們大隊倒是想開工資,但是集體企業,肯定還是工分更合適。再說,要是直接開工資,那麼就更別想開起來了。你們信不信,周圍幾個大隊能把我們大隊給吞了?他們如果去公社鬧。也要來上班呢?那幾個大隊,大家做鄰居也幾十年上百年了吧,誰還不知道誰?你們都曉得,他們不怎麼要臉。聞到腥味兒就得衝上來。”

大家飛快點頭,十分心有戚戚焉:“真心不要臉。”

“呸,那些癟犢子啊。”

“我太爺爺那輩兒,就為了糧食打起來過,我爸這輩兒還為畫地打起來過,他們就不是啥好人。”

許老三:“所以,咱們得防著他們啊。另外一個,造紙廠剛開肯定是得開成小的,那有人來上班,有人沒來上班。不來上班的人不虧?但是換成工分就不一樣了。你們想啊,咱們的紙賣得出去,那麼錢多了。我們的工分,是不是就更值錢了?”

許多人的眼睛都亮了。

許老三:“工分值錢,只要大家勤奮一點,多攢一點,年底就能換錢了。咱們每年換糧食都是有最高額的。有的人家啊,這工分都換不完壓著。有的人家覺得換不完壓著也沒勁頭兒,都不怎麼努力了。但是咱們如果有了造紙廠,那麼誰還不努力啊,攢了工分年底一換,這可是一筆不少的錢了。又不是大傻子。”

“對對對!”

這麼一說,真是人人都是內心火熱。恨不能這個廠子,立刻開起來呢。

“老三,你可得多想想法子啊!”

許老三:“我是隊裡人,我寧願少掙點,也不想別的大隊摻和咱的事兒,看他們煩人。你們看,我這不是想著呢嗎?所以這段日子啊,你們也不用過來,要知道你們過來真是打擾到我們了。我們其實都是憋著心氣兒要給這事兒辦成呢。你們得知道啊,不管最後是個啥樣兒,都是我們可以想到的最好的法子了。為的,也是能辦成造福咱們整個大隊。”

“好好好,你說得對,咱們誰也不打擾你們。”

許老三微笑,壓低了聲音:“這事兒啊,咱們大隊內部知道就行了。千萬別讓那些貓聞到腥味兒,他們要是在中間給我們攪合黃了。就等著你們哭吧?”

“對,咱們大隊得瞞住了,一些愛出去碎嘴子的,先得瞞著,對對!”

許老三一席話,直接將人打發了。

許建山正好回來拿東西,他站在人群外面擠不進去了,真是眼睜睜的看著許建雲把人給忽悠走了。一時間,竟然無言以對。

人都走了,許老三也就看見他了。

“你幹什麼呢?怎麼不進來?”

許建山坐下灌了一杯水,說:“你咋這麼能說呢?”

許老三挑眉:“我說的句句都是實話,你仔細想想,我這裡面有一句假話嗎?”

許建山仔細一想,說真的,還真的沒有。

但是,作為一個相對有點瞭解許老三的人,許建山覺得,剛才那話,還是有哪裡不對。

他說:“公社沒有找你做技術員啊。”

許老三:“你仔細想,如果公社把技術拿走,會不找我嗎?”

許建山:“……不會不找你。”

許老三:“那不就得了。”

許建山:“你沒說打算找女同志的事兒……”

許老三:“那事情沒辦成,為啥要說?”

許建山:“也對哈。”

許建山這人果真沒啥心機,立刻就被許老三帶起了節奏,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說:“我去幹活兒,你說得對,就算開不起來,這場院咱們也用得上,不能耽擱!”

他雄赳赳氣昂昂的離開。

許老三:“腦殼子不好吧?馬上天就暖和了,真為了開會修場院,也不會這個時候著急啊!”

真是,他時常因為自己腦子太快而與周圍這些傻蛋格格不入。

不過不得不說,這個年代的人,好像真的就比較單純,不太會想那些彎彎繞。當年他在書院讀書,那些一同讀書的世家子弟才十幾歲二十來歲,心機已然不少了。

可是現在,這三四十歲的大老爺們腦子還沒有一點拐彎兒。

真是,還是年頭好了啊,都不用動腦。

不過也如同許老三的意料之中,大隊長和章會計第一次並沒有立刻成功,村裡願意自給自足增加生產力自然是好的。不管是計劃書成品,他們都留了下來。

但是,公社也不是一言堂,總是要開會討論的。

當然了,不管從哪方面來講,這件事兒成功的機率還是很高的。他們心裡是曉得的,但是大隊裡的人不知道,眼看大隊長領著章會計往公社跑了兩三次,也沒說這事兒成了,心中都明白,大隊這是為他們努力了呢。

也正是因此,越發的相信許老三的話了。

既然是好事兒,肯定是人人都想摻和。他們大隊,這是鼓足了勁兒跟公社爭取呢。要不說,一個好的領導,是能帶動起一個好的班子的。他們大隊就比別的大隊厚道講究,也更為他們著想。

這幾天,大隊長和章會計都感受到了如沐春風般的溫暖。不僅沒人來嘰嘰喳喳的問東問西,還能收穫無數笑臉。

這搞得大隊長跟章會計感慨:“……有時候,說話真是要講究策略啊。”

章會計:“許老三有能力的,腦子轉得快,還能說會道。這樣的人未見得就比會下苦力的人差。”

如果是以前,大隊長或者會持有懷疑的態度,但是現在,他是很真誠的點了頭:“有道理。”

公社那邊很快的就同意了他們的請求,手續也辦了下來。其實就像是他們先頭兒猜測的一樣,公社這邊呢,其實也是打算安排人的。但是,他們最終還是放棄了。

主要就是,許家屯這個計劃書做的太詳細了,而且很站得住腳。

首先,把戶口轉到許家屯拿工分,這就很不可能。別說是什麼城裡人了,就連其他大隊,想要轉到許家屯大隊,都不現實。

其次,許家屯是為了解決大齡中老年婦女的就業問題,一群農村婦女,想一想就頭大。

最後,也是最主要的一點,雖然做出來是沒問題的,但是技術到底是成不成型兒還是要再看的。而且如果生產能力上不去,就是很難成為一個像樣的企業的。而且,許家屯前期也只是設定二十五個員工。說是小廠,其實就是小作坊。

種種原因中和在一起,公社最終還是沒有多摻和。

而這對許家屯大隊來說,是一件很好的事兒了。

於是,大隊長在兼任了農民合作社領導的同時,又兼任了許家屯造紙廠的廠長。

這搞得他自己都有點緊張了,其實,他更想讓許老三幹的,但是這貨堅決不肯。

人家也是有話說的。

許老三:“我長得這麼好,要是整天在婦女堆兒裡混,咱們大隊的男同志該不放心了!我這是為了大家好,別人放心,我也不沾一身腥。我做技術顧問就行。”

這話傳出去,可給村裡人感動壞了,深深覺得,以前真是誤會人家許老三的為人了。

這個人雖然幹地裡活兒不行,嘴巴也賤次次的,但是為人還是好的。

本質上,厚道!

許老三自己聽了,險些噴出來。

他不想當廠長,那是不想攬事兒,又不是他自家的買賣,他幹啥拼死拼活?他是傻子嗎?要是自家的,他首先就不能安排七大姑八大姨進去工作。那還管個屁。

他做技術顧問,每天拿著工分,還能雙倍拿著做婦女主任的工分,假裝指點指點就行,畢竟實際做技術顧問的,其實是他兒子。而技術顧問這個活兒,也不用每天去,他推掉廠長的活兒,拿到了高工分還不用幹活兒賺個好名聲。

這麼多好處,他不要才是腦子有病咧。

廠子敲定了下來,很快也就面臨了招工的問題。

這個事兒,許老三早就擬定出了章程。

大隊長認真看了一遍,覺得這擬定的真的格外的好,他說:“你這很細緻。”

許老三:“那是當然。”

既然是招工,村裡很快就召集全體社員開會。其實村裡人啊,早就等著這個呢,一聽說開會,真是啥事兒也不幹了。立刻就奔著大隊打穀場去了。

就連各家的小孩兒,也都湊熱鬧,沒一會兒的功夫,打穀場就熱熱鬧鬧的站滿了人。

大隊長:“人都到齊了嗎?”

下面是響亮的聲音。

大隊長看向許老三,說:“我想大家都知道,咱們村要開辦一個造紙廠了。經過這些天的不懈努力,手續已經都辦下來了。”

下面轟的一聲,熱鬧起來,各個喜氣洋洋。

“許家屯造紙廠,由我兼任廠長,許建雲同志兼任技術顧問。下面,關於廠子的詳細情況,由許建雲同志介紹一下。”大隊長是看出來了,許老三死的都能說當成活的,由他來說,更合適許多。

這是一個把人賣了,還能得到人家感謝的傢伙。

許建雲:“好,接下來由我介紹一下。想必大家知道,我們這個造紙廠,開的相當不容易。不過好在,我們大隊長和章會計不斷的努力,終於成功了。其中的心酸不用多說。去公社辦事兒多難,相信大家都有體會。那真是豁出臉面。不過想到一切都是為了造福大隊,不管是大隊長還是章會計,亦或者是我們,都覺得這是太值得了。但是,即便是這樣,也沒有隨隨便便成功。”

【穩定運行多年的小說app,媲美老版追書神器,老書蟲都在用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他這一說,又把大家的心提起來了。

許老三掃了一圈大家的表情,繼續說:“咱們的造紙廠,以後將會只招女同志。”

“什麼!”

大家果然又喧譁起來。

許老三伸手壓了壓,聲音果然小了不少,許老三:“這是大隊權衡下最合適的選擇,也是我們大隊借鑑省城的操作。我相信大家都明白,不管什麼時候農民都離不開土地,咱們大隊的土地不算肥沃,如果抽調男同志進廠,那麼不用說了。公社那邊是絕對不會同意的。也是好在,我們還有省城的經驗可以借鑑。如果不然,這廠子,真是辦不下!不過,我相信,即便是女同志,一樣能夠幹出一片天。城裡都可以,我們農村婦女,也不差對不對?”

“對!!!”

翠花嬸和桂花嬸兩個站在常喜的身邊,低聲:“你男人真會說啊!說的我這心裡怪激動的。”

常喜:“……”

許老三:“咱們廠子這次招工二十人。另外增加三人,是公社對我們家提供技術的獎勵。”

大隊長在一旁補充:“這確實是公社同意的。”

他們大隊主動上報,公社當然不會觸黴頭,畢竟也是真的提供了技術。

許老三:“我們這次招工主要從三部分來選擇,第一部分是平時就比較勤快的社員,總不能平時磨磨蹭蹭偷懶,關鍵時刻好事兒給你們吧?這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好事兒,畢竟,又不是我爹孃,有我這麼好的兒子。”

他插科打諢了一句,引得大家笑了出來。

許大爺許大娘也笑,不過,許大娘心裡還是罵了一句小兔崽子。

他們哪裡是白得的活兒啊!

不過這個時候,肯定還是不能拆臺的。

許老三:“我們以家庭為單位,排在前十的家庭,每個家庭有一個名額。第二部分,是選擇大隊的困難家庭。當然這個困難不是你說困難就困難。我們要進行各方面的評比,包括家裡人數勞動力等等,稍後我會把說明貼出來,這一部分,照顧七家。最後一部分就是剩下三個名額,村民投票決定。咱自己的村子,你們也有一定的決定權的。當然,如果家裡實在沒有合適的人或者不想來廠裡工作,那麼過來支會一聲,視為自願放棄。不允許轉讓,要是隨隨便便就能轉讓,那是對其他人的不公平。另外,只要不是七老八十。我個人還是建議家裡老一點的來哈。四五十歲的也不影響幹活兒,儘量還是選擇年長的來,我們不太建議年輕的小媳婦兒來廠裡工作。首先,廠裡雖然都是女工,但是不是沒有男人,雖然大家都是磊落的人,但是總有嘴賤的,能避嫌還是避嫌的好。另外一個,也是最重要的一點,誰知道咱們廠子發展起來有沒有人眼紅。這年輕的抹不開臉面,歲數大的就不會。要是真有挑事兒的,撓人可沒人敵得過嬸子們。”

“三兒啊,你這話雖然是這麼個道理,但是還真是不咋中聽啊。”

“不中聽沒啥,讓咱幹活兒就行。”

“哈哈哈!”

當然,也有人好奇的問:“老三,你的三個名額,給誰啊。”

許老三:“我還能給誰?我爹孃,我媳婦兒唄。”

“不是不要男人嗎?”

許老三:“我爹負責的是倉庫的進出貨,他不在車間。”

大家掰扯清楚了,越發的羨慕許老頭和許老太,有個靠譜的兒子,就是好啊。

不過這個時候,大家也沒有功夫管許老三家如何了,大家都認真的聽著,有沒有自家呢。而排在前十的家庭,也都激動的不成樣子,更是開始琢磨起來,誰去工廠了。

倒是也巧合了,按照工分排序,許老大家排第十,他家雖然不像有的人家兄弟多,但是家裡五個勞動力。許大爺許大娘許大哥許大嫂,四個人都是拿高工分的,而許真真雖然不拿高工分,但是也上工。這就很多了,有的人家雖然人多,但是拿的工分不高,總數倒是沒有他們家多。

至於月季家,排在了第十一位,他們家一臉的懊惱。

許老三:“沒有排上的人家也別氣餒,只要咱們廠子幹起來,越來越紅火。少不得還要招工。我們的目標是,家家戶戶都有人在工廠工作!”

這口氣倒是大,不過卻讓大家很沸騰。

畢竟,以前他們也沒想過還能幹這個不是?

人員的事兒,這些許老三就不管了,站在一旁看著大隊長和章會計處理,月季看了過來,許老三給她使了一個眼色。月季心裡悄悄放心了一點。

果然,許建山:“我家放棄名額。”

大隊長抬頭看他一眼,說:“行,那麼順延一位。十一名,排在十一名的是誰家?”

章會計低頭:“是……老李家,李大寶,你家第十一。”

李大寶:“我的天。”

月季:“嗚嗚嗚。”

其他人看他們家激動的樣兒,說:“我的天,他家運氣真好啊。許建山咋不要這個名額了啊!”

大家七嘴八舌,都為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而震驚。

許建山娘:“我這眼睛不太好,肯定是不能幹的。我家幾個兒媳婦兒,誰去?與其讓他們爭搶,倒是不如都不去。”

幾個兒媳婦兒的臉,五彩斑斕。

眾人:“!!!!!!!!!!”

雖說,有些家裡孩子多的是能理解這種為難,但是直接放棄機會,那是沒有的啊!大家都覺得,許建山娘真是傻了。排在十二的眼巴巴的看著,等著在遇見這種事兒。

可是到底,不是人人都是許建山家啊。

許老三拍拍他家男人的肩膀,說:“只要咱們紅火起來。還是要招人的。這一次雖然沒有你,但是下一次你不就是第一個了?”

還別說,他還挺會安慰人的。

那家人雖然也是懊惱,但是倒是也覺得有點道理,當然,心裡更是憋了勁兒要好好幹。

就算不能去廠裡,他們也有工分可以拿錢的啊。

月季磨蹭到她哥身邊,彆彆扭扭的小聲兒:“哥,謝謝你。”

外人不知道,他們家可是內部開過會的。

按理說,三個部分名額是要持平的,是她哥擬定的時候故意把線卡在了十,讓村民投票的名額變少。這樣他大嫂就能光明正大的有一份工作。

他家排在十一,實在不好搞,不過,她知道,她們家全都知道,她哥可以說服許建山放棄。到底怎麼說服,這就跟她沒關係了。他們要做的,就是做戲。

沒想到,真成了。

其實她哥原定想要五個名額,但是又覺得一共才二十多個人,要五個,實在是不好看。而且,為父母和媳婦兒籌謀正常,連分家大嫂和出嫁的妹妹都管,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可事實上,她哥想幹啥,還真是能成。

現在,體體面面。

許月季同學再次對她三哥有了一個清醒的認識,都能忽悠的別人放棄十個工分的工作,這是什麼腦子啊。

她縮了縮,更加乖巧。

不敢惹不好惹。

乖巧。

常喜站在不遠處看著月季縮成球,忍不住笑了起來。

許老三對上她的笑臉兒,手指悄悄對她比了一個“耶!”

章節目錄

推薦閱讀
相鄰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