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花樣多
挖陷阱。
這事兒在早些年, 那不是個事兒。
但是吧,不管啥事兒都是此一時彼一時,現在這就是大事兒了。
而且吧, 管老四這個人屬實有點缺德,但凡有心偷偷搞這個的。再心大的人,也會往深山裡挖,深山裡頭人跡罕至一些, 就算有人,那也是少數中的少數。相對來說危險係數還不那麼大。但是管老四挖的這個陷阱, 位置實在是太缺德了。
就這個位置, 別說是上山挖菜抓蟲子的婦女們,就是普通會上山玩兒的小孩兒,都能跑到這裡的。可見是多麼的危險。所以, 這個事兒村裡還是當個大事兒的。
治保主任許建山押著管老四, 一路下山。
雖然現在已經是傍晚, 太陽已經下山了, 但是一路上也不是沒有人的。村裡人都勤快,不少人都是趁著晚飯後結伴去山上撿枯枝, 這不,人越集聚越多, 一路浩浩蕩蕩的, 等到了大隊委, 都已經二三十個人了。
一路上,許老三還不斷的給大夥兒介紹呢。
“這個缺德的東西,就在山上不遠的地方挖大陷阱,裡面那些個削了尖兒的木棍子啊。只要紮上去,那必死無疑的。”皮糙肉厚的野豬都死了。
他又說:“趕明兒你們去看, 那個大坑,兩三個人掉下去,都裝得下。也不知道是要抓野味兒還是要害人。真是缺了八輩子得了。”
一個大娘問:“你咋知道的啊?”
她這麼一問,許老三可就來勁兒了,他拍著巴掌,說:“為啥?還不是我們家小閨女差點出事兒?我們家小閨女,二狗子家小小子兒,還有大隊長家的小許朗,仨小孩兒就這麼掉進去了啊。還真是虧了他們三個都年紀小,是滑下去的,要是直接摔下去,我就跟你們說吧,保準沒命。就這,我家小妞妞還受了傷!咱們當爹孃的,自己咋樣都無所謂,但是孩子不能有事兒啊!大娘你不知道啊,傷在孩兒身,痛在我心啊!我這恨不能代替她啊!我可憐的小妞妞兒!”
這話真是嚇到人了,“天,受傷了?要不要緊?孩子沒事兒吧?我們咋沒聽說?”
許老三痛心疾首:“這不是為了大夥兒嗎?要是擱我私信裡,我早鬧了!我這不是想著,先憋著嗎?如果不憋著,怎麼能抓到那個挖坑的缺德鬼?你們還真當山上有野豬啊?屁咧,沒有!我這不是怕別的孩子上山玩,也掉陷阱嗎?畢竟可不是每個人都像我家小丫頭運氣好啊!這麼謠傳,大家拘著孩子不上山,最起碼能安全點。”
果然,這話引得大家都紛紛點頭,看向許老三的目光柔和了許多許多。
別看許老三這個人有點混,幹活兒偷懶,但是要說起來,他這人心真不壞,對孩子頂頂好呢。
“再說,我也是怕他在別的地方還挖了坑,所以才沒直接公佈這事兒。不過我們為了抓他可遭罪了,天天晚上盯著不說,前幾天大雨天啊,我跟著大隊長他們把那陷阱裡的木棍子一個個都拔了。你瞅瞅,我這麼懶的人,啥時候主動幹過不拿工分的活兒?要不是為了孩子,我才不管呢!不說旁的,就連我才十歲的兒子都去幫忙了,回來還病了喝了一副藥。”許老三盡情賣慘,說的大家直豎大拇指。
按理說,就許老三這個人緣兒,他這麼說,大家該是不信的。
可是,這就要感謝小桃子和她的小夥伴們了。
許老三疼孩子,打小兒就照顧小桃子,小桃子大一點四下野跑,他也能在孩子後面掃個尾巴。可別小看這個,男人家家的,都是不興著這麼寵孩子。
一般人家都是嚴父慈母。
所以許老三對小桃子好,就顯得格外明顯了。
再加上,小桃子還是個女娃娃呢,許老三可一點也沒有重男輕女。這在大家看來,就是許老三真心稀罕小孩兒。既然真心稀罕小孩兒,那麼為了小孩子的安危幹活兒蹲點兒,似乎也不那麼意外。
這陰差陽錯的,倒是讓大家相信了許老三。
大隊長過來的時候,就看許老三還在慷慨激昂。
管老四讓許老三揍了一頓,蔫不登的蹲在一邊兒,許建山生怕他跑了,死死的盯著人呢。
“大隊長來了,大隊長來了……”
要說許大叔這個大隊長,那在村裡還是很有威信的。上一任隊長,那是他大伯。所以他早早就在大隊幫忙,從記分員到現在,付出大家都看得到。
正因此,說話也是很管用的。
“人抓到了?”
許老三立刻:“那還能抓不到?我跟建山兩個出馬,保準是沒問題的。”
大隊長看向了管老四,指著他不知道說什麼好:“你說你,你說你讓我說什麼好!你怎麼這麼糊塗呢。”
管老四覺得自己嗓眼兒裡都是苦澀,他說:“大隊長,我這,我這……”
他想否認,但是又覺得,許老三的話對。
人家捉到了現行兒,他否認其實也沒啥用,大活兒都是村裡人,誰管什麼證據不證據的?他就算尖叫不承認,人家心裡認定了,他也反駁不得啊!
他苦哈哈的說:“我錯了,我沒想,我真是沒想那麼多……”
大隊長:“你沒想那麼多就在那麼矮的位置挖坑?你說你咋就這麼豬腦子呢?你給我說,你還在沒在其他地方挖坑!”
“對,快說!”許老三狐假虎威。
管老四趕緊說:“就那一個,那麼大的坑,我挖一個就用了小一月呢。”
大隊長真是恨不能錘死這個蠢貨,你幹的那是壞事兒!還敢訴苦?
不過他還沒說話,許老三又開始了:“你還好意思說,你給我說,你到底是想奔著獵物,還是想害人!就算挖坑也沒見過這麼大的坑吧?再說,你幹啥挖那麼低?”
管老四:“……林子深處,我也不敢啊……”
“你個王八犢子,你還挺有理,你吃我一拳。”許老三嗷嗷的就衝了上去,要動手。
大隊長趕緊把他攔住:“你這是幹啥,你給我老實點。咋地也不能打人。”
私下裡,打就打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兒,他哪能讓許老三動手?
許老三痛心疾首:“我家閨女受傷了!我這當爹的又是花錢又是心疼,現在遇到罪魁禍首,不揍他一頓,真是難解我心頭之氣!憑啥啊,咋就能讓我們家這麼吃虧啊!”
他捂著臉,嗚嗚嗚:“我可憐的小閨女都受傷了,你還不讓我打人,嗚嗚嗚……”
再一掀開手,眼角都是紅紅的。
“可真是沒有這麼欺負人的啊!”嗷的一聲,許老三就這樣哭了出來!
現場的人:“!!!”
當然啦,以許老三的風格,這也不是第一次哭了!
想當年,他在地裡幹活兒,可不止哭了一次呢。
大家都不明白,他咋就臉皮那麼厚,幹那麼少的活兒,還好意思覺得委屈要哭。天長地久了,真的,習慣了。
“老三行了,別哭了。你家孩子看病吃藥花了錢,還不是敗管老四所賜。讓他賠唄?”雖然習慣了,但是大家也不怎麼想看一個男人哭成這樣,趕緊上前哄。
許老三:“那,那咋好意思呢?”
他立刻抬頭:“如果他這麼積極要賠償我,我就卻之不恭了。”
管老四:“……”
其他人:“……”
許老三也不等別人說什麼,嗷的一嗓子,繼續嚎叫:“我為了抓賊,都沒有休息好啊,我可全是全心全意為隊裡服務啊!我是為我自己嗎?當然不是。我家娃知道哪兒有坑,肯定不去。我是為了大夥兒啊!誰不上山啊!誰不上,我都是為了你們啊!”
許老三叫喚的更加厲害。
這個時候,大隊長是品出來點味兒了。
這個許老三,恐怕是憋著要搞事兒啊!
三天的“有償”盯梢兒,看來是完全不能滿足這個大哥的。
大隊長微微眯眼,警惕的看著他,許老三還在唱作俱佳,叫喚著:“我這身子骨啊,本來就弱,盯梢兒盯的整個人都要虛脫了……”
雖然是晚上了,但是村裡哪有什麼事兒啊。平日裡真是安靜的沒一點歡樂勁兒,要不然,也不至於村裡知青喊個口號,他們都看的可樂呵。正是因為沒事兒,所以這事兒就顯得格外的熱鬧了。
下山的時候才二三四個人,這會兒已經有個百八十了。
先頭兒來的還給後面來的科普呢。
總之,這是要爭取的家家戶戶都知道呢。
許老三這麼鬧,大隊長覺得太陽穴嗡嗡的,可是就算這樣,到底也沒拆穿許老三。
他說:“管老四,你咋說?”
“別咋說了,送公社吧?反正公社還缺少典型呢。”許老三嗷嗷繼續叫,他還繼續補充:“說不定縣裡也缺典型呢。”
一聽說公社和縣裡,村裡人都安靜下來。管老四嚇的臉色慘白,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的:“我錯了,我真錯了……我真是沒想那麼多,我就是,我就是有次上山好像看見一頭小野豬,我這不就想著吃點肉嗎?嗚嗚嗚,我錯了……”
管老四可不是一個膽子大的人。
他這也嗷嗷哭上了,和許老三的哭鬧聲,形成了二重奏。
不知道什麼時候管老四他親媽媳婦兒也跑來了,遠遠的就又哭又叫:“老四啊……你們可不能這麼欺負人啊!許老三你幹啥揪著我兒,你個蠢貨把人放下。”
“管大娘,你可別倚老賣老哈,別以為你是老太太就可以不要臉。你這麼說就是欺負人了吧?你們薅羊毛都不顧我們的死活了,還好意思說我們是欺負人?那我們不欺負人,把這事兒交給縣裡處理啊!看看是他錯了,還是我們欺負人。今個兒我也不多說了,如果不上交到縣裡,我就往上告。我看看誰有理。還真是管不了你們家了!你年紀大臉皮厚,我可不吃那一套!”
許老三真是一套一套的。
“就是就是!”
“你家可不能這麼不講道理,怎麼著?就你們家想吃肉啊?你家想吃肉就可以不顧別人死活?”
“人家小娃兒都受傷了?難道還不能鬧一鬧?”
“真是上樑不正下樑歪。”
管老太被許老三懟了一通,還沒反應過來。又被大家給嫌棄了。她可想不到,這些人咋向著許老三了?其實也不是想不到,這老太太就是腦子簡單了。他家為了自己利益不管他人死活,也許沒有這個心,但是到底這麼幹了。他損害了大家夥兒的利益,誰能樂意?
誰家不上山?
這個時候一個老太太遠遠的跑來,也叫:“管老太,你個缺德玩意兒,你罵誰呢?你罵誰是蠢貨?你兒子不蠢?你才蠢貨,你全家都是蠢貨。”
這是許老太,許老三的親孃,小桃子的親奶奶是也。
雖然老太太來的晚了一些,但是已經不妨礙一路上聽說了整件事兒,剛到就聽到這老貨罵她兒,少不得要對戰起來了。
管老太:“我不是……”
平日裡,管老太也是吵嘴的一把好手兒,但是今個兒這事兒,她虛啊。
再說,她這也看出來了,他們家犯了眾怒。
“我也不是,我就一時心機了,老姐姐,我這不是想罵人……”
大隊長覺得自己的太陽穴疼的更厲害了。
眼看這些人沒完沒了,他聲音大了不少:“好了,都給我閉嘴!”
他看著管老四,說:“小桃子傷了,這事兒我是能作證的。小林子冒雨拔木樁子傷寒,這事兒我也能作證。你說說吧,怎麼整?”
他沒撒謊。
小桃子真的受傷了,小林子也是真的傷寒了。
管老四的視線對上了許老三,許老三“哇”的一聲,捂著臉又哭了。
又,,叒……
管老四:“……”
雖然他也哭了,但是跟許老三這完全是兩回事兒啊。一個大老爺們,就這樣對著他哭。管老四真心受不住,他叫:“憋說了,都憋說了!我陪你還不成嗎?你別哭了?”
許老三繼續嗚嗚嗚。
管老四:“看病的錢我出,大隊長,您看……”
他是寧願破財消災的。
大隊長:“照我看,你給一塊錢吧。”
管老四:“什麼!!!”
許老三:“嗚嗚嗚嗚……太少了!嗚嗚!”
管老四可沒想這麼多,就這,許老三還嫌棄少。
許老三是可著嗓子嚎,一邊兒哭一邊兒叫要把管老四送到縣裡。
管大娘:“好了!”
她高聲叫,說:“一塊錢就一塊錢!”
她深深吸氣,說:“我們給!”
破財消災!
就這樣吧!
“太少了。”許老三停頓一下,繼續又要乾嚎。
大隊長呵斥:“差不多得了,你要多少是多?難不成還指望這個賺錢?我當大隊長的,還不能做主了?管老四,你也別覺得虧了,我說一塊錢,自然有一塊錢的道理。兩個孩子都拿了藥,這就是錢,看病多費錢。你們自個兒知道。剩下的,孩子受了那麼大的驚嚇,買個罐頭吃,這錢也就沒了。怎麼地?孩子還不得壓壓驚?”
管老四聽這話,雖然心疼,還是點了點頭。
許老三抽泣著,勉強說:“那……好吧。”
他委委屈屈的說:“我可是,都看你的面子啊!趕明兒您可得請我吃飯。”
大隊長:“你給我滾!”
許老三:“還沒拿錢呢。”
大隊長:“大娘,您領他回家拿錢。”
他又叮囑:“拿了錢你就別回來了。”
他真是,科科了。
許老三:“你咋這麼冷漠?”
大隊長:“滾犢子!”
他要不是看他家三個孩子的面兒,才不會給許老三多說一句話。
真是氣死了。
許老三倒是臉皮厚,才不管那些,跟著管大娘就要走。許大娘眼珠子一轉,就要跟上。許老三回頭:“娘,你跟著幹啥?這錢可不給你哈!”
許大娘:“你個兔崽子,我跟你要了嗎?”
許老三:“那你別跟著我。”
管大娘正因為這一塊錢心疼呢,轉頭兒看許大娘,突然又沒那麼生氣了。她兒子雖然笨一點蠢一點,做事兒都不知道擦屁股。但是總比這氣人的強。
許大娘:“我怎麼倒了八輩子黴,生了你這麼個東西……”
話還沒說完,許老三突然說:“哎娘,要不,你給我一塊錢唄?”
許大娘:“!!!”
她警惕的看著兒子,說:“不給,給你錢幹啥!”
許老三痛心疾首:“你孫子孫女兒都病了,你這當奶的還一點都不表示?你給我一塊錢,我給他們買倆罐頭。”
許大娘:“……………………”
她的兒,臉皮咋這麼厚呢。
她直白:“我沒有。”
許老三不信:“娘,別騙人,我知道你有的。我還知道你有多少錢,你的私房錢是……”
他還沒說完,老太太一個箭步上前,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氣的叫:“你個小混蛋,你是要氣死我。”
許老三:“唔唔唔。”
許老太:“你給我閉嘴,聽見沒!再瞎說,我就捏死你!”
許老三眨巴無辜的大眼睛。
一旁的管大娘覺得,更舒心了。
許老太又威脅了兩句,鬆開了手,許老三立刻說:“娘,不讓我說也行。你孫子孫女兒都受了驚。你不想買罐頭。你拿雞蛋吧!十個我不嫌少,二十個我不嫌多……”
許老太的拳頭,捶在了他的後背:“你個倒黴東西,我揍死你個混小子……”
十個二十個。
他是要瘋!
“一人一個,就倆,多了沒有。”
許老三:“娘你咋不會數數兒?我家三個娃兒,再說一人一個,我就告訴我大哥二哥你的私房錢是……”
又被捂住了。
許大娘覺得,自己今個兒就不該來看熱鬧,更不該給他出頭。
這個小兔崽子。
現在咋越變越混!
當初只是有點懶,這幾年反倒是越發的從懶到混了。
母子兩個眼神兒噼裡啪啦,不過在深切的噼裡啪啦下,許大娘往後退了一步,說:“五個,不能更多,你給我把嘴巴閉的嚴嚴實實。”
許老三眨巴一下眼。
管老太見識了一場無聲的較量。越發的覺得,有個傻兒子總比有個奸兒子更好。
她好奇的問:“老大姐,你有多少錢啊,這麼擔心你家三兒……”
許老太白她一眼,嗖嗖走:“要你管!”
不跟著了。
許老三:“走走走,我的一塊錢,可是一分不能少的。”
管大娘:“……給你給你,你娘的錢你都摳,你可真行。”
許老三:“那當奶的看孩子,不是正常的嗎?”
管老太神秘兮兮的湊近他,問:“那你說說,你娘攢了多少……”
知道了,就能出去說嘴了。
許老三瞥她一眼,義正言辭:“要你管!”
管大娘:“……”
*****
天已經黑了,外面熱熱鬧鬧,可是小桃子已經洗過澡了。
她穿著睡衣坐在炕上,碎碎念:“爸爸怎麼還不回來啊?”
他們已經知道抓到人了啊!
所以小桃子可著急了。
常喜:“等一會兒就回來了。”
小桃子哦了一聲,隨即又說:“要不,我們去看看吧,爸爸別吃虧。”
她揚著臉蛋兒盯著常喜,挪挪小屁股,像是小老虎一樣趴在她的身上。
常喜笑著捏了一把她的臉蛋兒,說:“不用。”
一旁的許柔柔到底也是有點不放心的,問:“娘,真的不用嗎?”
常喜可比孩子們更懂許老三那個人,她說:“不用去,去了還不夠丟人的,再說,我們在的話也影響你爸發揮。”
許柔柔:“………………”
常喜:“我們不去更好一些,你們放心吧,你爸不會吃虧的。”
要說這世上最瞭解許老三的人,還是常喜啊。
果然沒多大一會兒,許老三就邁著輕快的勝利步伐回來了。他得意洋洋:“小的們,你爸我,回來啦!”
常喜:“你要了多少錢?”
一語中的。
許老三:“一塊,我……哎不是,你幹啥,你這娘們幹啥,怎麼還掏兜!”
許老三剛入手的一塊錢,就這樣被常喜捏在了手裡。她揚了揚嘴角,挺高興的:“有了這一塊,正好就能湊個整兒了。”
她之前有九十九快的存款,現在終於一百了。
破三位數了!
許老三豎著眉毛:“你咋搶錢?這可是我要回來的。”
他要是這麼說,常喜就要掰扯一下了。
她問:“小桃子拿藥膏,是誰花錢?”
她又問:“小林子半夜拿藥,又是誰花錢?”
常喜繼續問:“是你嗎?是你是你嗎?”
許老三:“……”
常喜:“那麼這錢給我收著,有什麼不對?”
許老三小聲兒辯駁:“那我也撕心裂肺的表演了很久,聽曲兒還得花錢呢。得有點,演出費吧?”
常喜瞥他:“那你找他們要啊,我又沒看。”
許老三嘴角扭曲:“你你你……哼!”
常喜才不管他呢。捏著一塊錢剛要放起來,又拍頭:“看我這記性!”
她哪裡還有一百塊?給孩子拿藥也花了一毛錢呢。
現在距離一百塊,還差一毛呢。
哎,又湊不齊了。
常喜耷拉一下頭,把錢收了起來。
許老三眼看一塊錢如飛鷹一樣遠去,也不想那許多了。
沒有用。
他索性坐了下來,左右看看,問:“小林子呢?”
常喜:“睡覺去了,他說明早兒要去公社,今天早點睡。”
這麼一說,許老三一下子坐直了,問:“去公社?幹啥去公社,我咋不知道?那我也想去。”
誰不想去公社呢。
在家種地多沒意思。
常喜眼風掃他,說:“他跟建義大哥一起去。”
許老三還不死心呢,“那多我一個也沒事兒啊,我兒子才十歲呢,誰知道建義那老小子能不能坑我兒子,如果偷偷給我兒子賣了呢?我可就這麼一個兒子。不行不行,我不放心,我得跟著。”
這人胡攪蠻纏是一把好手兒。
不過常喜倒是直白:“別做夢了。”
許老三:“………………”
小桃子眼巴巴的看她爸爸可憐兮兮,伸出小肉手拍拍他的胳膊,說:“爸爸,不要難過。”
她頂著一頭毛躁的小揪揪,說:“哥哥都不帶我,更不會帶你的。”
許老三:“……………………”
他將小姑娘撈到懷裡,使勁兒揉她的頭,說:“你個小壞蛋,我咋還比你檔次低了?再說,咱倆可是一幫的。”
小桃子咯咯咯的笑,宛如一個小豆蟲。
許老三:“你說,你幫著誰!幫著爸還是媽!你說你說。”
許柔柔默默的移到了最遠的位置,不想看她爸賣蠢。
但是常喜倒是看向了閨女,擺明了,也想知道呢。
小桃子則是捂著小臉兒笑嘻嘻:“你想知道呀?”
許老三:“不想知道為啥要問你?當然是想知道的,你說不說呀小壞蛋。”
許桃桃一個打滾兒,整個人側著頭軲轆到了許柔柔身邊,得意洋洋:“你說我是小壞蛋,我不告訴你了。”
許老三做出一副很兇的樣子要抓人,許桃桃咯咯笑:“那,你買很多很多好吃的給我,我就原諒你告訴你。”
許老三:“你這小孩兒,都會騙吃的了!”
許桃桃笑嘻嘻,鬼靈精一個。
對面屋傳來咳嗽聲,許柔柔說:“不早了,別鬧了。”
許老三想說啥,但是對上大閨女嚴肅的小臉兒,委屈:“真是,一個個的都不省心。”
常喜:“回去睡吧。”
至於管老四是怎麼處理,她壓根就沒問,反正,明天總會知道的。
今天不用在那裡死等著。
果不其然啊,第二天一大早下地,桂花嬸就湊過來說了管老四的處置方案,上報就不上報了,都是一個村子的人。要是上報了,事情鬧大他家就完了。
管老四做事兒沒有腦子,但是大隊長總不能不考慮的。
不過,雖然不上報,該有的懲罰也是有的。
他負責了大隊的挑糞工作,為期一個月。
說過了這個事兒,桂花嬸又說:“你婆婆沒來?”
常喜:“她來幹啥?”
桂花嬸嘴角抽搐一下,小聲兒說:“昨個兒……這樣那樣,那樣這樣……”
她說完了,補充:“管大娘可都說出來了。”
常喜本人……絲毫不意外呢。
這就是許老三能幹出來的事兒。
她說:“還沒,估計得午休吧?”
桂花嬸點頭:“也是。”
她好奇的問:“你家許老三回家竟然沒說,他咋知道的啊?就連許老大夫妻跟老爺子老太太住在一起,估摸著都不知道她娘有多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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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許老三竟然就知道了,真是太雞賊了。
常喜想了想,低聲:“我琢磨著,我婆婆可能被騙了。”
桂花嬸:“咦???”
倆人正說著話,月季也急沖沖的過來了,小聲兒說:“嫂子,我聽說……”
一口話,又憋回去了。
桂花嬸笑:“你當我在這兒幹啥呢?正跟你三嫂說呢。”
月季小聲兒:“嫂子,我娘有多少錢啊?你告訴我,我不告訴別人。”
雖然是個出嫁女,家裡的錢跟她沒啥關係,但是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啊!她也不是想要,畢竟要也是要不來的。就是,好奇!
她娘摳了一輩子,也不知道能攢下多少錢。
常喜看著兩張好奇的臉,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說:“你們怎麼這麼單純啊!我說月季啊,這麼多年,你咋就一點也不瞭解你哥的為人?”
月季迷茫的眨眼。
可別說,小桃子無辜的樣子,倒是有點像這個姑姑。
常喜:“我們分家八年還是九年來著?”
月季:“八年半。”
她記得清楚。
分家半年,山體滑坡,他三哥三嫂都受傷了。
要不是因為這個,他們也不能在他們家的隔壁重新起房子。
常喜點頭:“你看,都分家八年半了,我們也就是過年過節過去,你三哥就算是再有本事,還能啥都知道?你們還真是單純,他說什麼,你們就信什麼。”
月季一愣。
好半天,她結巴:“我我我、我三哥是騙我娘的?”
她差點吼出來,常喜趕緊捂住她的嘴。剩下的話,消失在風中。
常喜:“我得個乖乖,你可別出聲兒,我還指望婆婆給我送五個雞蛋呢。你拆穿了,她哪兒還能給我?”
月季睜大了眼:“……”
她三哥,小時候就經常騙吃的,沒想到長大一點也沒變。
而一旁的桂花嬸也開啟了新世界的大門,她都不知道,還能有這種神奇操作。
幾個人大眼瞪小眼,好半天,常喜說:“不管咋地,你們也得等我收了雞蛋再嚷嚷啊。”
月季:“……哦。”
她撓撓頭:“我三哥還是一如既往的神奇。”
常喜點頭,深以為然。
要說起來,為啥許老三和常喜就沒有被人懷疑過呢?
小孩子那個時候才三歲多還小,怎麼都不會被懷疑。可他們是大人,性格有變化還不明顯?
這就完全是個玄學了。
因為,原本的許老三,還真就是這種人。
原本的許老三,和現在的許老三,差別並不是很大,一樣的奸懶饞滑。
如果不是家裡錢不湊手,他是恨不能念到高中躲避勞動的。不過就這樣,也堅持賴唧唧的念到了初中畢業呢。這是村裡少有的高文憑。
村裡讀到初中畢業的,也就十來個人。
許家就佔了兩個。
許老二,許老三。
許老二運氣好一點,跟自己的初中同學搞上了物件,成功留在了公社。雖然沒有面兒上說是入贅,但其實也就是這個意思了。至於許老三,這人考上初中就是擦邊兒上的,班裡成績最差的一個。
其實他也不愛唸書,但是唸書可以不下地,他就樂意了。
後來初中畢業,又懶又饞混著日子更找不到什麼好物件了。這不,經人介紹就找了比他大一點的常喜。
常喜他孃家是親爹後孃的組合。俗話說有了後孃就有了後爹,這在他們家也是沒錯的。後孃進門又生了倆兒子,她這個前頭兒的閨女就更不被待見了。
常喜後孃倒不像是有些人家那樣,磋磨繼女。
她是一分一釐都分得清楚。
常喜幹多少活兒,她給多少吃的。正是這樣,常喜養成了沉默寡言的性子,在村裡也沒有什麼交好的小姐妹。
畢竟,她所有的時間都要用來為家裡做事,不然是吃不飽。
哦不,就算做事了,也就是個半飽。
可村裡有些親孃在的,也沒說吃個飽飯,所以常喜能過這樣的日子,就已經很安心了。村裡不是沒有別的後孃,又打又罵,十分過分呢。
他家這不打不罵,你是你我是我,反倒是還算可以。
常喜後孃也在外面放了話,常喜不是親生的,她不指望繼女孝順,但是也不想給她做什麼後盾。簡而言之:就算你嫁人,我也不要你一分的彩禮。當然,同樣的,也不給什麼嫁妝。
你結了婚,過年過節,愛來就來。不來,我也不怪你。
反正,這也不是她親生的。
正是因為她擺出了一副十分劃清界限的樣子,所以常喜才耽誤了,一直沒找到合適的人家。雖說現在有些人家收了聘禮也不給閨女當做嫁妝帶出來。但是到底還有人,有個事兒,還能充個人頭兒。
但是常喜的兄弟,有跟沒有一樣,就連打架站隊,他們都做不到,那麼很多人家就不待見了。畢竟現在大家還是喜歡興旺一些。
常喜最後跟了許老三,那還是因為許老太偶然見過常喜,知道她是幹活兒的一把好手兒。
這才給兒子定下。
雖然沒有嫁妝,但是也沒有聘禮。倒是也不虧。
後來他們生了孩子,孩子稍微大一點,能自己玩兒了,老頭老太太也就果斷分了家。他們是跟著老實木訥的老大兩口子過;老二家在城裡,老三家自己過。
倆老兒最不待見的,就是這個老三。
不過也不意外,五個手指頭還不一樣長。許老大孝順聽話,又是長子,自然更受待見一些。至於許老二,他雖然在公社,但是也不忘本,沒分家的時候他就上交一半兒的工資。分家了,也是他給老兩口私房錢最多。
獨獨許老三,賊不靠譜。
不拿錢也就算了,還想方設法摳錢。
這樣的情況,真的不能埋怨老人偏心了。
所以許老三和常喜夫妻,那是在兩頭兒,都沒什麼靠山的。這在外人看來,頂頂不好。但是常喜卻是偷著樂的。這就是她的膽小了,畢竟,她不是原主兒。
如果真是熱熱鬧鬧的親戚關係,她還害怕穿幫呢。
但是現在這樣,雙方都距離的遠遠的,可不正好。
大家都遠著,她的朋友都是穿越之後才交往的,心裡也格外的踏實。
常喜陷入回憶中。
月季倒是感慨:“你說,我爹孃上當受騙多少次啊,咋還每次都能被我三哥繼續騙了?”
這一點,是她最納悶的。打小兒就是這樣,她撒一點謊都能被看出來,但是她三哥就完全不是,次次都能成功。雖然,也捱揍了,但是人家成功了啊!
這是最令月季不解的。
她說:“我娘咋就不能識別他的謊言呢?”
常喜想了想,說:“大概是,每次都有新花樣?”
一旁的桂花嬸噗嗤一聲也跟著笑了,說:“這可不像是什麼好話。”
常喜:“實話吧。”
三個女人想到許老三,有志一同的搖頭。
不行,太不行。
“大喜姐,大喜姐啊!”一陣急促的叫聲,常喜回頭望過去,就見記分員的勻婷氣喘吁吁的跑過來。
她趕緊問:“怎麼了?”
勻婷叉著腰,使勁兒喘息,說:“你快去看看吧,你家許老三掉溝裡了。”
常喜:“!!!”
她扔下鋤頭,趕緊跑。
月季毫不猶豫跟上:“我三哥咋了!要不要緊!”
兩個人跑到地隴溝邊兒,就看許老三躺在那裡,閉著眼睛。
常喜趕緊上前:“這是怎麼了?”
她剛扶住許老三,就感覺到他在她的掌心悄悄的劃了一下。
常喜:“……”
果然,這個人每次都有新花樣兒!
這咋就這麼不要臉呢。
不過,她到底是沒有拆穿許老三。
小隊長:“他剛才踩空摔溝裡了,你趕緊把他扶回家躺一會兒。不行讓大夫看一看。”
常喜:“好!”
她抬眼,說:“月季,你過 來搭把手。你哥死沉的……”
月季:“哎。”
兩人扶著許老三往家走,就聽議論紛紛。
“他早上就說自己這兩天沒睡好,頭暈了,當時我還尋思他胡說,沒想到是真的。”
“我估摸就是熬夜蹲點兒抓管老四累的,他那體格子不行……”
“估摸是,他瘦的跟個小雞子似的,肯定扛不住。”
“所以平時不幹活兒鍛鍊,偶爾勤奮一下,身子都扛不住,人真的不能太閒著……”
……
月季聽到這樣的議論,擔心的很:“我哥不會有事兒吧?這可咋辦啊!”
常喜:“……………………”
她深吸一口氣,說:“妹子啊,你得虧找了老李家這樣的老實人家。”
月季:“???”
常喜:“你可真是太單純了!”
月季疑惑臉:“?????”
倆人扶著許老三往家走,就看一群小孩兒咚咚咚的跑過來,最前邊那個梳著小揪揪,手上纏著紗布跑的飛快的,就是小桃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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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桃子氣喘吁吁,小臉兒紅撲撲:“我爸爸怎麼了?”
她擔心的看著,鼓鼓臉:“我叫大夫去。”
許老三“悠悠轉醒”,開口:“別!桃子啊,爸還好……”
小桃子眨巴眨巴眼,小小聲兒:“你裝的啊?”
要不說親閨女呢,一擊即中。
許老三:“嚶嚶嚶。”
月季:“!!!”
她小外甥女兒都看出來是裝的,她沒看出來!
她沒忍住,講了一句髒話:“臥槽!”
她嫂子說的沒有錯。
她三哥果然每次都有新花樣!
這人,太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