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峭的山路溝溝坎坎,大概是小日本留下的多溝路,儘管三個車都已裝好,要下山老遲頭有些犯愁。他讓跟車的王興全牽著裡套,自己扶車杆趕轅牛第一個下山,左搖右晃車忽然翻了,萬幸還沒傷著人和牛。老遲頭命令半車倒,就是把已經裝好的車卸一半,拉到山下卸了樹材回來再裝那半車。辦法到不錯很順利,可是到家卸車已經黑天了。大鵬和王興全吃飯的時候趙隊長來佈置工作,為了照顧人和牛明天不上山了,去北溝子打草拉喂牛的飼料。

大鵬心情特別著急,但他還是等趙隊長、老遲頭和蔡寶志回家走了,才假裝提起哥哥留下的那把琴,急匆匆向幼兒園跑去,雅琴迫不及待迎過來擁抱問著。

:“你怎麼才來?急死我了!”

:“車出了點事。”

:“天黑我叔沒回來,我去遲大爺家他也沒回來,我還到你們宿舍窗外看過,你也沒回來,可急死我了。”

:“別老死了死了的。”

:“你們上山很危險吧?你可千萬注意安全,為了我,你可不能出事聽見沒?”

“當…!”雅琴在乞求中不小心碰著了提琴絃,由於音響使兩人分開了擁抱著的雙手。大鵬答應著,兩個人又坐在翹翹板上,大鵬開始講述起他的辛酸往事。

:“我在放學的路上被同學李淑清攔住,她問我為什麼沒有俄語書?那是因為轉學造成的。她答應幫我借書,我表示感謝,因為我們不僅是同班同學,而且她家就住在哥哥家樓上,我們同路上樓各回各的家。當我拉開小走廊門,那把兌號銅鎖告訴我哥嫂不在家。我再拉開西面走廊門,嫂子正在陳姐家打撲克。嫂子打著牌說:“小鵬,你哥哥用你的錢買了把提琴,花了110多元。”

我順口說:“他已經買了就買了唄!”說著我從嫂子懷裡抱過小波侄。

嫂子說:“咱家已經有兩把琴了,他也不商量,領了錢沒回家接著就買琴,你等他回來我跟他沒完,可氣死我了,……。”

嫂子打著牌嘴裡不停的嘟囔著,我又有什麼辦法,只好聽之任之。突然小提琴聲響了,嫂子扔下撲克牌下地就往家裡跑。我知道要出事,趕緊把彥波侄遞給陳姐,儘管是腳前腳後還是不趕趟,我進屋時嫂子已經把小提琴搶到手,她正舉起琴要往地上摔,我一把接住了,趕緊把琴裝進琴盒裡。

我來得快,嫂子更快,她一把搶過琴盒踢開走廊門扔出去,那琴盒帶琴順著樓梯滾下去“噹啷!噹啷!啪!”碰到樓梯轉彎的牆壁上。琴盒開了,琴和琴弓蹦出來,我趕緊跑下去一看,那金紅發光的琴和帶有嶄新綠色金絲絨裡的盒都完好無損,唯有那肩託撞壞了,我迅速把琴和弓裝進盒裡鎖上。

當我提著琴上樓梯的時候,哥哥心疼琴打嫂子,開始是拽著嫂子頭髮往牆上撞,後來是拳打腳踢不可開交了。鄰居們來拉架,哥哥已經居於面子停手不再打,嫂子卻得理不饒人,她*起馬蹄表就往哥哥頭上砸,嘴還不停的喊著:“你偷著花錢還有理啦?…我讓你打人…。”她不僅拳打腳踢也開始往臉上抓。哥哥惱羞成怒大聲喊著:“我花的是我親弟弟的錢關你屁事?”一膀子把嫂子拽到床那動手打,鄰居還是過來拉架,嫂子發瘋似地跑向廚房,舉著大菜刀向哥哥砍去,被鄰居把菜刀奪了去。就這樣他們從白天打到天黑,當鄰居都散去他們也就不打了。

我抱著哭鬧的小彥波送給嫂子,哥哥摸著臉上傷喘著大氣低頭不語,嫂子抱著孩子捋頭髮生悶氣。我不敢言語,收拾著被他們打得亂七八糟的東西,那塊小馬蹄表完好無損還“咔!咔!”的走著。在沉默中嫂子和哥哥開腔了。

:“家裡有兩把提琴你還買?有錢你買個收音機也算,……。”

:“那你早說啊!明天我就給你買收音機去。”

:“那可是小鵬的錢,不是我讓你動的。”

:“他是我的親兄弟不分彼此,你說呢小鵬?”

在那哥嫂大戰的時刻我又能說啥呢?只有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給了他們。哥哥又開始上政治課了,什麼功你上大學啊!什麼幫找工作成家呀!嫂子也開始做飯,哥哥又開始擺弄起他那把心愛的小提琴。

第二天哥哥不僅花110元買了臺宇宙牌收音機,還花19元買了桌椅,從醫院拿回的錢,僅隔一宿就花掉二百多元。哥哥愉快的拉著琴,嫂子高興的接聽收音機裡的節目,而只有我餓著肚子寫作業。

在那自然災害的年月糧食是有定量的,哥哥是職員每月定量7斤,嫂子是家屬每月18斤,小侄只有6斤,國家照顧中學生我每月斤,就是我們的老師也才7斤。糧食不夠吃我們就喝以菜葉做的糊糊粥,廠子供應點糖渣子包菜團子。每到吃飯我可犯愁了,只能喝那一小碗粥吃一個菜團子,哥嫂再讓,我也昧著肚子說吃飽了,幾泡尿過去肚裡空空的餓得頭髮昏。

本來嫂子婚後找了工作,開始是在市立五金當服務員,閒站櫃檯累,懷孕後又閒單位離家太遠開始跳槽。她到鐵路文化館展廳當解說員,閒整天站著噴吐沫星子。她又到廠小學教書閒受氣、又到醫院當護士閒藥味、又…。市立五金領導來人了,以劉淑珍多處跳槽召開職工大會予以開除,從此嫂子沒了工作。

我羨慕哥哥的英才文體,更讚賞嫂子為婚失上大學的感情,哥嫂的婚姻是受人尊重的。他們從初戀到婚後是那麼狂熱和執著,工作之餘他們垂釣、滑冰、跳舞形影難離。母親活著的時候哥嫂帶我去夜釣,在那大橋江邊把幾個甩線扔進江,只要聽到線杆上的鈴聲響魚上鉤了,有鯰魚、黑魚和鯽魚。第二天哥哥託著魚在後面,嫂子騎車前面託著我還比他快。可在大橋坡路邊停著個車,嫂子剛繞過那輛車頭,從上面開下來一輛大卡車,嫂子趕緊下車往邊上靠,真是險些要了我們倆的命,從那以後我們再也不去釣魚了。

哥嫂本是個跳舞狂,那年春節除夕夜下餃子,母親在餡裡放了錢,我卻在餡裡放一個煤渣,直到夜一點,哥哥在舞廳伴奏回來了,嫂子去跳舞卻無影無蹤,我們只好下餃子先吃,哥哥是第一口就吃到了那個錢。嫂子凌晨兩點多才回來,說是把腳踏車丟了,母親趕緊給她下餃子,哪成想嫂子第一口就吃到了煤渣,氣得她放下筷子就走,去找腳踏車不知下落,最後心急如焚的去報案。

在派出所的幫助下腳踏車是找回來了,可是孩子感冒嚴重住了院,母親進病房給嫂子十元錢,就放在茶几上被嫂子給丟了。出院那天嫂子先回的家,我抱著剛過生的小彥波走十里地,快到家我也累得把他放在石板上,哪成想我再把他抱回家一看,小彥波頭朝下憋得臉通紅,我差點要了他的命,嫂子心疼得哭個不停。

就是平常沒有舞會,哥嫂就是抱著個凳子做舞伴也要跳,讓我敲著木梳一二三他們也要跳轉起來。雖然那時我年齡小,他們幾次帶我去舞廳,那可是另一個世界,樂曲聲帶有節奏是那麼莊嚴而動聽,汽油桶、鴿子、青年圓舞曲,就是伴奏社會主義好夾雜著間奏、鼓點也那麼好聽,我也沉迷在富麗堂皇的舞廳和樂曲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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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去世了,繼父與哥打官司,哥嫂幾天就花掉近00元撫恤金。在那捱餓的年代,星期一三五日,二四六每天市裡輪著班的有舞會。哥哥又是舞廳首席小提琴伴奏者,嫂子也跟著,把我扔在家餓著肚子看孩子。小波睡了我就寫作業看書,我本來就是書迷,從小學時用母親的會員證花五分錢辦個圖書證,鐵路圖書館有十萬本書免費拿家看,什麼烈火金鋼、西遊記、東遊記、二十年目睹怪現形記,什麼三國、水滸、武松、野火春風鬥古城,經常走在路上也專心看,撞樹、掉溝裡是經常的事。而現在哥嫂家,我是看著小波卻專心看起了魯迅的書。(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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