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到地址的那刻，便迫不及待地趕了過去。
我不知道是巧合還是有人刻意的安排，他住的地方和以前住的地方只隔了兩條街而已。
一路上觸及著兩邊熟悉的景物，便覺得好像一切都重放了一遍，每每想起又無比的揪心。
剎那之間，滄海桑田，便是這般的感覺吧。
我在那樓前站了很久，深吸了一口氣，才朝裡面走去。
是幸運，一眼便看到了朝思暮想的人。
是不幸，那人身邊依偎著的明明便是一個笑語嫣然的女子。
是心痛，我們彼此擦肩而過，我的目光貪戀著他，而他只是溫柔地笑著，一如春風和睦，卻只是為了他身邊那個女子，連一點點的餘光都吝嗇施捨給我，似乎全世界便只有她的影子。
那樣的目光，曾經我也祈求過吧。
那樣的目光，他從未出現過吧，如果說以前他對Vivian的溫柔只是他們彼此之間的試探和演戲，那麼此刻的溫柔便已然傾注了一切吧。
有那麼一刻，女子從男子的懷中抬起了頭，然後我看清了她的面容，還有她唇邊那抹得意的嘲笑。
顏妍……
為何竟然是顏妍？
司瑞說她結婚了，很幸福，只是我卻從未想過那個人會是尹文拓，會是我等了這麼久的尹文拓。
這世事果然難料，這上天果然會捉弄人。
一個是我此刻已然愛上的人，一個是我曾最好的朋友，可是他們一起背叛了我，而我卻無力去指責他們什麼。
或許在這一刻，我什麼都不是。
真的，什麼都不是。
想起那一日顏妍臨走時候的話，想起司瑞的失態，我終是明白了，她為何要這麼說，看來她早知道我會出現，只是我卻不知道我在哪裡對不起她了。
五年之後，原來什麼都變了。
他們的身影漸漸地遠去，而我分明聽到尹文拓那一聲溫柔地呼喚叫得竟是小染……
他喚顏妍為小染……
他記得我的名字，可是卻忘了我的人。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一切竟如此的好笑。
我立在原地，久久得沒有回神。
他，似乎並沒有完全忘記我，又或許是把顏妍當成了我嗎？
只是又為何是顏妍？
“染……”似是一聲穿越了時空一般熟悉的聲音喚醒了我，我抬頭，看見顏妍站在我的眼前，一如當初那般的笑，乾淨而清澈。
這一剎那，似乎一切都未變，還是以前。
只是……
下一刻，她便已然斂去了一切，唇角漾著嘲諷，直直地望著我，“何衣染，你果然還是來了。”
“心痛嗎？”她的眼底有種報復的快意，“你看到了是不是很心痛？”
“妍妍，為什麼？”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為何她會這般地仇視我。
“為什麼？”她冷笑了幾聲，手指劃過我的臉頰，滿是鄙夷，“便是這般無辜的便可以置身事外嗎？明明很多人因為你而痛苦，可是你卻只是無辜地問我為什麼……你覺得我不該恨你嗎？何衣染。”
“妍妍……”我看著眼前這個劈若兩人的顏妍，心中一片茫然。
痛苦著，因我而痛苦著……
到底是怎麼回事？
“如果想知道的話，跟我來吧。”顏妍拋下一句話之後便徑直朝裡面走去。
而我也跟了上去。
明明分開的時候我們還是那麼好，可是再遇見的時候竟如仇人一般。
這種感覺，便好似隔了一世那般的令人茫然。
隨著顏妍來到了她的家，又或者該說是他們的家，我一眼觸及的便是他們相依相偎的照片，一張張地記載的全然是他們彼此的歡笑。
心抽搐了一下，有些疼。
而顏妍卻好似要在我的傷口上故意撒鹽一般地刺激我，“拓啊，說什麼一刻都不想離開我，就想滿眼都是我的身影，所以非要把我們的照片擺得滿屋子都是，真是的，讓你見笑了。”
她此刻便儼然是一個女主人，一個嬌嗔著自己愛人的女人，而我只是一個訪客，一個意外闖入的訪客，她在朝我示威，又或者故意讓我心痛。
“顏妍，如果我沒聽錯的話，拓喚得是我的名字。”一刻都不想在停留，我只想知道一切。
她本來得意的神色斂去，換上了一副諷刺的笑容，“是又如何？那又怎樣？”
“那就證明他沒忘記我是不是？”我像是一個尋求著一切的人那般迫切地看著她，想要她的答案。
顏妍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抽出了一根煙，點燃，緩緩地抽了一口，才抬眸望著我，似笑非笑，“何衣染，他記得你的名字又如何，記得你們曾經發生過的某一些事情又如何，他忘記的卻是你的樣子，你是不是覺得很可悲。”
果然是這樣，他記住了我的名字，可是卻忘了我長什麼樣……
“這麼說，你是故意冒充我的。”我有些激動地上前抓住了顏妍的肩膀，厲聲質問，“顏妍為什麼？”
“冒充？別說得這麼難聽，現在在他的眼底，我才是他的小染，而你，什麼都不是。要怪就怪你沒有早點遇到他。”顏妍拂去了我抓著她的手，笑著，只是我卻覺得萬分刺眼。
顏妍啊，知道我和拓的一切，想要騙過失憶的拓，似乎輕而易舉。
“為什麼？”我還是執意地想要一個答案。
顏妍煩躁地弄滅了手中的煙，厭惡地看著我，“何衣染，你該說你太遲鈍，還是司瑞掩藏得太好？”
司瑞……
雖然我極力地否認，但果然還是跟司瑞有關。
“五年前，司瑞明明說要和你訂婚的……”我不明白，司瑞說不能將就，只是我卻總覺得一切沒那麼簡單。
“訂婚？他真的這麼對你說嗎？他還真是偉大，可以編織那麼大的一個謊言來騙你。”顏妍衝著我大叫。
謊言嗎？
司瑞為什麼……
“顏妍，司瑞說不能將就，他還是無法忘記你姐姐，只是他也努力了，所以求求你不要變成這樣好不好？”我是相信司瑞的，總是那麼的善解人意，總是那般地溫柔。
“姐姐？何衣染，我告訴你，我根本就沒有什麼姐姐，我也並不是你所認識的那個顏妍，一切都是謊言，執著我們三個人的友情的也一直都是你。知道嗎？我恨你……一直都恨……留在你身邊是為了更好的瞭解你，然後徹底地報復你，讓你心痛，讓你們都心痛。”顏妍的話如鍾敲一般一字字地印入我的心底，“尹文拓把我當作了你，所以你心痛，而你愛上的是尹文拓，所以司瑞心痛。”
顏妍沒有姐姐，那麼司瑞口中的顏雨並不存在，他所謂的和我相同的遭遇也不存在，那麼為何他要編織那麼一段謊言？
他說因為我們遭遇相同，所以他才忍不住疼惜我……
到此刻，我才發覺司瑞徹底地瞭解我這個人，可是我對他卻有著太多太多的不瞭解，而他的身上也有著太多太多的迷。
他總是閉口不提，而我也所謂著尊重別人的隱私而絕口不問。
我一直都相信他說的話，可是卻沒想到一切都是假的。
司瑞到底是怎樣一個人？
似乎從我們相遇那刻，他便開始對我很好，每每問他，他又只是說，因為我們是同一種人。
只是到此刻，我都無法理解他這句話裡的意思。
他喜歡我嗎？
可是我並不認為自己是一個會讓人一見鍾情的物件，所以我也從未往那方面想過，所以啊，我一直以為我和司瑞之間是單純的朋友關係。
我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望著顏妍道：“顏妍，告訴我一切可以嗎？”
“我本就打算告訴你一切，因為司瑞不許我告訴你，所以我偏偏就是要告訴你。”顏妍笑得莫名的悲切，“因為你知道一切後，一定會比現在更痛苦。而我就是要你痛苦。”
她的話直接而坦白，可是即便真的會痛苦，我也想知道一切。
我想知道司瑞到底是怎樣的人？
我想知道顏妍為何如此恨我？
我想知道我所有不知道的東西。
“你說吧。”我對上她的眼睛，堅定地說道。
“何衣染，我從一開始就恨你知道嗎？”顏妍凝了我一眼，隨後開始說道：“我不知道司瑞怎樣認識你的，但是從一開始他便已經開始注意你，而我在他的身後注視了這麼多年，卻始終換不回他的目光，我不知道他為何喜歡在遠處獨自注視你，而我也寧願他如此，因為這樣的話，我或許還有機會。你以為那一場意外才是你們相識的開始嗎？不，早在這以前，他便已經認識你。”
司瑞，他在那以前就已經認識我？
為什麼？
我真的不懂了。
我望向了顏妍，而她卻道：“別望著我，他從來不和我說你的事。在他撞上你之前，我早已成為你的朋友，你以為我這麼幫你為了什麼？我只不過是要在你心底佔一個位置而已。有了這個位置，你和他之間便不可能成為一對，我知道你不管怎樣都不會搶朋友的喜歡的人，所以在你成為我朋友的時候，他就明白你和他之間已經沒了可能。那時候我們便定了個約定，他扮我的男朋友，而我繼續當你的好朋友，何衣染，你何德何能，為何司瑞為了不讓你嚐到被朋友背叛的滋味而寧願向我屈服？是因為他知道你急需一個瞭解你的朋友，是因為他知道你需要一個依靠的肩膀，所以他出現了，以那麼一種姿態。”
她頓了一下，繼續說道：“你以為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好是為了什麼？不要告訴我是因為友誼。你以為他為何會如此瞭解你？不要告訴我是因為你們是同一種人。你以為他為何從來不過問你的一切？那是因為他本就知道你的一切，瞭解你的一切，不然這世上哪有一見如故？”
顏妍的話咄咄逼人，似乎要把自己心中的怒氣全部傾注到我的身上。
只是我卻已然感受不到，腦海中迴盪得唯有她的話，一陣蓋過一陣，讓我難以平靜。
為什麼？
司瑞這麼做是為什麼？
而他又到底是幾時認識我的？
“那你們曾經所說的一切都是假的？”那麼他們所謂的青梅足馬也都是假的？
這樣說，連顏妍都不清楚司瑞的身份吧。
“對，全是假的。全是他為你構築起來的美夢。我怎麼可能成為你的朋友。何衣染，我恨你，恨你如此的沉浸在自己的感情之中，卻不知道在你的背後，有人比你更加掙扎。恨你總是一副無辜又毫不在意的姿態出現在司瑞面前，理所當然地索要他的安慰，卻從來都不想為什麼？恨你如此輕鬆便可以得到我想要的一切，可是你卻連看都不看一眼。恨你說什麼永遠都不會改變，卻依然在愛完一個男人之後便又愛上另一個男人。恨你明明那樣，卻還是擁有他全部的注意力。”顏妍說到最後，聲音已然變得萬分苦澀。
她，說的對。
她說的一切似乎都是我的錯。
或許，我真的沒有資格成為司瑞的朋友。
一種以來都是他，都是他在安慰我，即便是昨天，那唯一的一次失態也是因為我吧。
“所以，你要把拓奪走讓我痛苦嗎？”我淡淡地問道，平靜得連我自己都覺得詫異。
顏妍堅定地說：“對……我讓你嚐嚐自己心愛的男人只看著別人的滋味，不過你比我更慘，因為他連你的樣子都忘了，就好像你從未出現在他的生命中一樣。”
“所以你打算永遠當我的替身？永遠帶著這種仇恨過下去？”我從不知道顏妍竟這般地恨我，從不知道在她那麼乾淨的笑容下，湧動地是如此深刻的感情。
“何衣染，你別以為這麼刺激我，我就會被你刺激到。”她突然展開了一抹笑顏，嫵媚至極，“當然，我不會這麼下去。我會在過一段時間以後拋棄他，然後讓他恨你，讓他永遠記得小染這個名字，卻又恨得咬牙切齒，你覺得怎麼樣？”
“顏妍，你別這樣好嗎？拓是無辜的。”顏妍她竟然有如此深的心機。
“無辜？那我又何其無辜？”顏妍站了起來，俯視著我，“何衣染，你求我啊，或許你求我的話，我會考慮考慮也說不定。”
“顏妍，我求你。”如果她真的可以放下，別說是求，哪怕要我向她跪下我都願意。
只是她卻好像能猜到我的心思一般，笑著道：“何衣染，我該說你太天真嗎？你以為一個求字，我就要忘記一切嗎？你跪下，跪在我面前求我啊。”
“顏妍……”本來以為珍貴的友情，此刻竟要如此的敵對。
“叫我也沒用，你愛跪不跪，反正被奢望我會回頭。”顏妍有些心浮氣躁，說出來的話更是句句帶刺。
“如果我跪的話，你可不可以放過拓？可不可以不要再恨司瑞？”可不可以同樣放過自己？
最後的話我沒有說出口，因為即便說了，她也肯定以為我是在惺惺作態。
只是復仇並不會讓一個人快樂，反而只會陷入無底的深淵之中。
“你先跪了再說，如果我滿意的話，我會考慮考慮。”顏妍再度坐了下去，慵懶地靠在沙發上，最近噙著一抹笑意，眼淡淡地凝著我。
我深吸了一口氣，才慢慢地跪了下去，在她的面前，如此地跪了下去。
我知道即便是我跪了，或許顏妍也不會履行諾言，只是如果我不跪，她便只會更生氣。
她是否知道，因為是她，我才跪的，我跪不是因為真的希望藉此而讓她放過拓，或許不再恨司瑞，而是希望她可以因此而得到幾分釋然，在放了自己的同時也放過他們。
本來還是笑意滿面的顏妍，突然變得滿臉為難，一邊拉著我起來，一邊又壓著我不讓我起來，嘴中還飄出絲絲歉然，“我真的不能這麼做，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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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還未說完，我已經被人拎了起來，然後丟置在了一邊，而那個熟悉得再也不能熟悉的身影正衝上去擁住了顏妍，一臉心疼地說道：“小染，你就是太善良，才會被人欺負。”說話間他又直直地望向了我，那眸底絲毫不掩對我的厭惡，“她就是那個喜歡扮成你的女人嗎？原來是她，前幾日我還被她糾纏過。”
原來他回來了，所以顏妍才會突然改變，不過她變臉之快還真是讓人詫然。
此刻的她一副嬌柔，依偎在尹文拓的懷中，嬌聲道：“拓，不讓怪她，她好歹也是我的朋友，雖然她老是冒充我的名義去……”
呵……原來如此。
怪不得那一日，我拉住尹文拓的時候，他的臉色會如此難看。
原來顏妍和她說過，有人喜歡冒充她，而那個人就是我。
“滾，以後如果再出現在小染的面前，我就不再對你客氣。還有想要扮小染也不看看自己有沒有這個資本。”眼前的他似乎又變成了當初那個對我冷嘲熱諷的尹文拓，似乎什麼都沒變。
只是，什麼都變了。
他不再記得我，他甚至厭惡我，他開始學會了溫柔，卻不是對我。
為什麼老天要那麼殘忍？
明明聽著他的嘴裡喚著我的名字，可以他的視線追隨的卻是另外一個身影……（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