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紀二○五四年五月七日。

極地的冰洋在巨大鐵塊的攪動下緩緩地旋動起來,山嶽般巨型的冰塊,在突然出現的高溫光束切割下碎裂無遺,不時有巨大的碎冰落入海水中,轟隆隆的巨響在外界或者是驚天動地,但相隔了幾層厚厚的合金鋼板,傳入其中的,只是一絲微微的震盪。

十二年前,年僅三十七歲,便成為世界最大傭兵組織首領的施萊克,苦笑地坐在潛艇的中央控制室內,看著他此生最為驕傲的成就——他世上唯一的親人,繼承了遠古神族的高貴血統,而又擁有著常人所無法理解思維的美麗女兒。

斯蒂安,你讓老爸我很煩惱啊

他苦笑,他煩惱,只為了女兒那絕對荒謬的理由:夏季就要到了,我要去極地避暑!

這理由鬼才信!但就是不信,也要滿足女兒的要求才行!

其實,身為一個幾乎要列入第二十五孝的標準合格父親,施萊克明白得很,女兒和她的情人,那個和女兒一樣神秘的英俊男子鬧彆扭了。

這倒是他們相識十多年來的頭一次正因為是頭一次,所以兩個人都理所當然地缺乏解決問題的經驗,事情,也就不可避免地鬧大了

當他從街頭拼死拼活地拉著嚴重酗酒、嚷著“要給那個敗類戴綠帽子”的女兒回家後,他才發現,自己可能犯了一個比想象中更為嚴重的錯誤——或者,讓女兒隨便拉個男人過夜,反而是一個更好的選擇!

女兒優雅地坐在高背椅上,出神地看著艇外模糊的海水怎麼看也不像是個為了“提升老爸傭兵組織的知名度”,而要引發世界大戰的惡魔呀!

“頭兒”愛將莫柯突然揚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施萊克一抬頭,卻看到莫柯滿臉的驚訝,指著一片模糊的外景螢幕,以及生出了反應的雷達系統,緊張的說:“外面有人在漂!”

在極地的冰洋下,有人在漂

“是遇難者的屍體,還是其他的什麼?”

不但是施萊克,就連那個好像除了海底景觀便再無所好的大小姐,也有了興趣,幾乎同時,父女倆異口同聲地發出了同一道命令——“蛙人隊,去看看!”

而在下一秒,做女兒的卻立時更改了命令,同時,如同大師的傳世雕塑般精緻典雅的臉龐,首次出現了些許的緊張,“停!不要動,誰都不要動那個人有古怪!”

對著那個好像已經全無生機、漂流在冰洋中的人類身體,先進的抗重壓紅外線全方位攝像儀,為海中人拍了幾幅全方位照,雖因環境問題,畫面算不上清晰,但這人大致的輪廓卻也可以看得出來,當這影象落到幾個高層人物的眼中時,幾聲驚咦同時響了起來。

“好熟悉在哪兒見過他?”

施萊克皺起了眉頭,看著同樣是若有所思的莫柯,以及其他幾位得力手下。

這個人,他們幾個似乎都見過,但是,為什麼他們這些訓練有素的精英全都想不起來?

“這個人”

跟父親和他那些手下不同,斯蒂安身為黑暗世界中某個中堅力量首屈一指的首領人物,手中掌握了平常人根本無法想象的龐大的資訊庫,而以她自身特異的能力,則可以收集到更廣泛且精細的微觀資訊。

以父親那些人的反應,和自己第一直覺的反應為標準索引,只在短短的七八秒間,她便過濾了這個星球上至少九成九的不符合標準的人,然而再精細地推算一下,剩下的近萬人竟也被紛紛濾掉這是沒可能的!除非她所掌控的組織本身出了紕漏,否則沒可能出現這種情況——出於對自身能力的自信,她重新開始推算,並在其中加上了一種可能——非常理事件及超自然可能!

僅過了兩秒鐘,一個模模糊糊的答案便出現在她的腦海裡。

雖然還沒有明確地掌握其中的真義,但出於安全考慮,她仍以一個隱秘的渠道發出對自己手下的召集令,只需再過三分鐘,她那些忠心耿耿的手下,便會將這片海域冰原完全封鎖。

而此時,異變再生,好像是整個海底都亮了一下,潛艇的工作人員拉開了嗓子大吼:“那那個人,睜開眼睛了!”

同時,本來尚屬溫順的洋流,在某種不可知力量的影響下,驀地變得狂暴起來,眾人所身處的潛艇竟也有些傾斜,相對於其他人的驚訝,斯蒂安的心情幾可用驚懼來形容,這毫無顧忌噴發出來的壓力所透露的資訊,如一盞明燈,為她指出問題最終的答案。

但是她卻一點兒也沒表現出什麼高興自得的樣子,身為幾個世代的對手和死敵,在近乎於窒息地確認了那個本已成為歷史的人的身分後,她有那麼一剎那,只想為自己的組織唱響安魂曲。

然而,接下來一連串倒抽涼氣式的低呼,則提供給她另一種奇妙的解決辦法。

“天啊沒看錯的話”

“那個人是是小小”

“小狼牙!”

新紀二○五四年七月二十一日,極天洋公海海域。

“江雅蘭,可敢與我一戰!”

遼闊的海面上,轟雷般的嗓音震起一波又一波的浪潮,打溼了那屹立海上美少女的褲角。

因為年齡的增加而愈添成熟韻致的嬌軀,沒有針對這極度不善的言語做出什麼反應,但紅霞流動的明眸,霎時間燃起了一片灼熱如實質的火焰。

如此放肆的傢伙,是巫術?神英?又或是梵河?

她心中的疑問,立時得到了解答。

“黑巫喇亞部第一勇士暮卡請戰!”

這是黑暗六大力量以及三大制約之間最正式的即時挑戰請求,除非當真是臉皮夠厚,否則,沒有拒絕的可能。

更何況,好戰的火焰女鬥士對這種事情向來是趨之若鶩!她在第一時間給予了回應:“炎黃東府羽林軍衛江雅蘭受戰!”

話音方落,大海上立時波濤狂瀾。

原來相距兩公裡之遙的兩人,相對排空而進,只瞬間便達到了近身對抗的危險距離。

來自黑天洲的暮卡,身上刻劃著黑天洲原始部族特有紋身花紋,黑黑的皮膚整個地亮了起來。

自出生之日起便刻在身上的“神紋”,經過族內大巫師幾十年不斷的加持,和他近乎於殘酷的自我鍛鍊,在此刻發揮出了強大的效果,強盛的拳力分波揚瀾,一點兒也不憐香惜玉地猛轟向少女的臉龐。

江雅蘭的眼眸中火焰更盛,幾年來愈發顯得纖長的手掌,卻只是輕描淡寫地劃了一條弧線,擋在面門前,而手掌劃過的空氣,則整個地發散出耀眼的紅光,然後劇烈地燃燒起來,形成一堵薄薄的火牆,拖曳出絢麗的光采。

暮卡的拳頭轟上了火牆,皮膚上光華更盛,火牆霎時間被轟得七零八落,拳鋒擊中掌心。

“滾!”

少女的明眸中像是亮起了一雙奪目的太陽,噴發出來的磅礡火勁,完全超出了暮卡之前所設想的極限,帶著滿腹的驚訝,他被遠遠地震飛了出去。

江雅蘭的唇角勾起了一絲笑容,一年多來,百多場生死惡鬥,早將她的自信心提升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她不再是三年前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叛逆少女,而是炎黃在東方的頂樑柱之一!

手掌在大氣中輕盈地移動,雖然是在海面上,但應有的潮溼空氣卻不知跑到了哪裡去。

大氣乾燥得讓人唇角開裂,大海固然在溫度的影響下,源源不斷地向上輸入水蒸氣,但在絕對強勢火勁的壓迫下,氣流根本無法漫過她的腳面。

下方霧氣蒸騰,上方火霞流動,這種形象所生成的震撼力,可不只是一點點而已!暮卡瞪大了眼,口中喃喃地呼喚他們部落的守護神的神名,氣勢再落三分!

纖白的手掌定在半空中,駢指如劍,光潔的皮膚外閃爍出比方才強烈百倍的紅光,那是火的顏色,事實上,在她的手掌周圍所燃燒的,正是火焰。

能量實質化的效果當然不是炎黃武學的特色,“劫火紅蓮”,這個由吠陀傳入,再經炎黃的高層心法潤飾的高階武學,在短短的兩三年內便顯出了它的不凡之處,這場比試,勝局已定!

強芒吞吐,強大的力量在空中形成了一道如劍般凌厲赤紅軌跡,掠過了暮卡的臉頰,海面上顯現出了一道霧氣蒸騰的白線,就算是暮卡的皮膚再黑,此刻,也掩不住他臉上那一抹驚懼後的煞白。

“喇亞部退出這次對目標的行動”

暮卡雖然是戰士型的人,但他的反應卻是絕對一流,即使現在說出這話有些在強勢力量下低頭的味道,但相對於未來,在生死相搏的場面下,對上眼前的這個少女,以及炎黃中與之齊名的幾人想想那種後果,他便不寒而慄。

級數相差得太大了!

失去了火勁壓制的水蒸氣像是要發洩一般,突突突地向上冒了出來,霎時間在這方圓數公裡的海面,形成了一片雲煙霧障的景觀。

江雅蘭微微一笑,正準備離開,一個一閃而逝的反應卻令她稍稍皺起了眉頭。

想都不想,真氣流轉間,一道一點也不遜色於剛剛那記遙空劍指的能量,斜斜地射入海平面下,好像是岩漿入海,一連串令人頭皮發麻的“哧哧”聲響,在瞬間沸騰的海水中卻讓人心寒,大量的水蒸氣噴薄而出,讓海面上的能見度再度狂跌。

江雅蘭臉上首次現出了困惑的表情,然而那個反應一下子便消失了是錯覺嗎?用神念搜尋了一下,再沒有得出什麼結論,這個感應也就自然而然地被她拋在了腦後,想不通的事情,不想就好了!

真氣流轉間,她的身形輕盈地躍離水面,貼著海面御氣而去。

“草草菅人命啊!”

確定少女遠去後,海底下逃過一劫的年輕男子,才敢從沸騰的海水中冒出頭來,然後整個人躍出海面,在霧氣中揉搓自己被燙得發紅的皮膚。

“雖然是功夫大見長進,但那性格可是一點兒也沒改變,還是一點也不把人命當人命看!”

言語不乏埋怨,但更多的,是那種得遇故舊的親切的懷念情感。

真是好久不見!對普通人而言是不可原諒的缺點,在歷經生死劫數的男子眼中看來,也是一種可愛的特質。

“不過話說回來她的水準,應該已接近『九品蓮臺』的境界了吧唔,五十一年九月底傳給她應用法門,現在是五十四年七月三年不到,便是『九品蓮臺』,她當真是那種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還是我前十六年的修煉全煉到狗身上去了?”

對他人的讚歎和對自己的嘲弄結合在一起,讓男子臉上泛起了一個還稱得上是豁達的笑容,而此時,遠方豪華遊輪的馬達轉動聲也進入了他的感知範圍。

宏偉博大的海洋,終究以其整體實力戰勝了人類的破壞力,當價值近億的遊輪悠哉地來到海面上男子身邊時,這裡早恢復了天高海闊,萬里一色的正常景色。

身上沒有沾上一點水痕的男子,輕鬆地跳到遊輪的後舷甲板上,偌大的甲板上各種休閒設施一應俱全,卻是冷冷清清地不見一絲人跡。

“在上面吧”

男子喃喃自語,依然是不走正路,憑藉自身強悍的**力量,輕鬆地躍上二層甲板,不出所料,遊輪上唯一的旅伴,雍容華貴的西羅巴洲貴族,千嬌百媚的成熟女性,暱稱為“斯蒂安”的美人兒,正眯著她那雙金黃的瞳孔,沐浴著海上溫和的陽光。

修長的身軀悠閒而自在地斜臥在躺椅上,比任何珍貴華美的瓷器都要細膩的肌膚,在雪白的長袍下,有意無意地露出那麼個一星半點兒,已足以激發任何一個男子的野蠻佔有慾。

然而,此處唯一的男人卻只是嘆了一口氣,眼神依舊清明,只是腦子又隱隱作痛。走到女人身邊,拿起了寄放在她那裡的金絲邊眼鏡,戴在臉上,然後隨便找了個座位坐下——結伴同行近兩個月的時間,可以使任何兩個陌生人或多或少的認識起來,更何況兩人之間本來就有著一種親切和諧的關係。

這種若隱若現的“勾引”,背後所隱含的意義,男子甚至比當事人本身更清楚,自然也就談不上什麼動心不動心,對這個固執起來就和幼稚小女孩沒兩樣的女人,他真的是很頭痛。

“老姐,看在我苦難剛剛過去,還有那個強做我乾爹的老頭,也就是你爹的分兒上,別再給我添麻煩了虧我叫了你兩個月的『姐姐』,妳也不能太折磨我,是吧?”

老姐並沒有給予明確的回應,只是用充盈著笑意,和一些別樣色彩的眼眸,掃過了男子雖表面告饒、其實卻平靜篤定的臉——兩年生生死死的折磨,足以改變一個人的性格,可能是在極地住得太久,這個剛過十九歲生日的年輕人,定力可能已比得上九十歲的老頭兒!

但,對她斯蒂安而言,那有什麼區別?

被那雙能說話的金色瞳眸掃過,男子本來有如實質的底氣,霎時間土崩瓦解。

回頭想想也是啊,羅巴的守護神族,向來不是純潔善良的代表,也不注重後世所宣揚的禮教,即使是經過千萬年來的傳承,在那尊貴的外表下,流淌的,依然是那種狂放野性而又充滿**的血液!

更何況,眼前飽受刺激的姐姐,也已不是正常時期那叱吒風雲的女皇級人物——惹毛了她,她可是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只想想萬里之外,那可能已是嫉恨如狂,相同色澤的金色瞳孔,即使自己有根植於自身實力之上的絕對自信,但在絕對弱勢的理念束縛下,仍是覺得背上一陣惡寒。

“快到蘭光了”

在男子一時反應不過來的錯愕中,斯蒂安意外地轉移了話題。

雖然她還想進一步地揭出小弟弟的真正窘態,但出於一位大姐對小弟的鍾愛心思,她還是決定暫時放過男子一馬,按照東方人的說法——不能衝了他的喜氣,不是嗎?不過,轉移過來的話題其實也並不好回答。

“想好了怎麼解釋死而復生的超自然現象了嗎?”

“呃沒有!”

就是沒有才苦惱。

那種經驗,可不是貧乏的人類語言所能描繪出來的,理論方面的侷限也限制了說服力的強度不過,這並不是重點,重點在於,他應該怎樣克服那種“近鄉情怯”式的、令他害羞到近乎於尷尬的、過於旺盛的情感呢?

他真的很不好意思了!

幾十公裡外的蘭光七島,依然如兩年前一般的美麗,相對穩定的世界政治格局,令這個世界聞名的旅遊勝地遊人如紀念品,擁有了比任何一個時期都更加豐富的生機和活力。

夏日的高熱影響不了遊人的樂趣,當然也就影響不了那個心情叵測之輩的行動。

在公海以及外海不下百次的小型接觸戰後,經過篩選的,真正具備影響當今局面的諸般力量,終於登上了蘭光七島的首府——蘭光市。而在一陣小規模的相互試探後,大家同時深具默契地安靜下來。

忝為地主,那一定是要盡到地主之誼的,儘管近兩年來,炎黃進化力量內部的矛盾已經到了要爆炸的地步,但對這次默契中的聚會,仍給予了相當的重視。

有些人甚至在想,以這種事情為契機,或者,可以來修補兩年前那一個深深的裂隙呢

年輕人嘛,心思活,忘性總是會大一些的,不是嗎?

所以,在某些人刻意的安排下,近兩年活躍於世界各地的炎黃的天之驕子、後起之秀雲聚蘭光,不管他們願不願意,他們這次的使命,除了正規的要求外,還有著不可違抗的絕對任務。

當然,對大部分人而言,這任務絕對稱不上過分,說是美差,倒還差不多。

“蘇小姐,你認為我們什麼時候去斛蘭島比較好些呢?現在落霞湖應該是一年中景色最綺麗的時候了,也許完成了任務後,我們可以去呃,蘇小姐?”

身為組織中諸長老的重點培養對象,年紀輕輕便在諸多後起之秀中立住了腳跟,且出類拔萃的何慕儀,再一次失利於佳人清冷凜冽的氣勢下。

只是淡淡流轉的目光,便令他覺得似是被千百支冰寒徹骨的小劍刺入肌膚,幾乎要把血液冰成冰塊兒。

不愧是六大力量三大制約公認的女王級人物,也無怪乎近兩年來,由她所接手的蘇氏經濟力量,竟在巔峰的極限狀態下持續成長,成為令世界任何大型企業也無法輕視的力量。

蘇怡,如斯佳人,如果錯過,那麼,這輩子他都會後悔!

在來到蘭光之前,他已將有關於蘇怡的資料查了個透徹,他也知道,在兩年前那場黑暗世界的嚴重動亂中,那個最重要的關鍵人物,即已經死在長鏈戰場上的張真宇,和蘇怡有著非常微妙的關係,如果將條件放寬些,他們已可稱之為是男女朋友的關係——但,那又如何?見過那種交往中牽手稀世,親吻絕跡的人嗎?兩三個月的接觸算得了什麼?張真宇已經死了,他和蘇怡已經不可能有未來了,而自己,身為炎黃進化力量的棟梁之才,前途無量的天之驕子,以一年兩年的時間,難道還會比不過一個死人?

他要蘇怡!他下定了決心。

“退潮了”

被殘陽染成了硃紅色的海水在我眼前盪漾,帶著餘燼般的溫暖,使我感到了幾分心安。

兩年的經歷使我分外地恐懼寒冷或者說是厭惡更合適些。

這不能怪我,任何一個人,在絕對非自願的情況下,被封在極地的冰山下,飽嘗苦痛恐懼,所得到的結果,便是我這樣的了!

在死寂的冰山下,能夠聽到下方若斷若續的流水聲,便是如天籟一般的享受當然,還有另外一種聲音

自己的**逐分逐毫的生長所發出的輕響,這聲音,可稱之為享受嗎?

天擊道之星殞的後遺症,當然就是讓我的**從人間蒸發,並且讓我的元神——這個令我一直無法理解的東西,墜入永不輪迴的黑暗中,直至灰飛煙滅。

只是,出乎主宰一切的十方神仙的意料,星殞的無限昇華作用,固然可以將任何人從這個世界抹乾淨,但,在特殊時間、地點、人物的交相輝映下,也能產生第二種結果。

當時,病魔境瞬間的突破,老爸那霸道的神念力量,以及一時潛伏在我的思維深處的“太息丹行圖”突發爆發出來的光芒,使本來鐵定的真理出現了變數。

元神逃逸,憑著生命本能逃到了最可能儲存元神的極地冰山下,陷入了深深的沉睡中。

大約也就是兩三個月的工夫吧,細微的聲響——肌體生長的聲音將我的元神驚醒,由此拉開了我長達一年零九個月的漫長磨難生涯!

沒有瘋掉的我,在元神的基礎上,純粹地以神御物,以太息丹行圖的玄妙手段,擷採天地精華,硬是憑空生成了一個完整的**,神智在近乎於無窮無盡的折磨下,也變得比任何一個時候都更為冷澈敏銳,舊日的力量重新地歸屬於我,且進步到了一個令我自己也為之驚歎的地步,而不久,龐大的破冰潛艇撞碎了那個噩夢般的地方

那一天,我記得非常清楚——新紀二○五四年五月七日。

用手指輕輕地彈了彈細長的釣杆,讓鉤上那一條笨魚死裡逃生——遊輪以最高速行駛,我又沒放魚餌,這種情況都能上鉤,除了一個“笨”字,還有什麼能更貼切地描述它呢?

死裡逃生的笨魚,在海水中過度興奮地扭了扭身子,哧溜溜地潛向海水深處,帶起了幾等於無的波紋,我的神念注視著這一切,直等到老姐來到我身後,才將注意力轉了回來。

仍然是一身閒適寬鬆的白袍,這位比容妖女還要小一歲的女皇級人物,此刻實在是沒有什麼威勢可言。

“小弟,蘭光的局勢混亂得很,你確定要這時候去趟混水嗎?”

身為神話英雄力量之中,可能是最具影響力的權威人士之一,老姐的話必定是金玉良言,只可惜,只要一想到那列島上許久未見的諸位,我的心便從冰山般冷澈冰寒的狀態下,崩潰到慘不忍睹的少年心境。

真的很想啊!

現在的我,不需要逃避家裡那令人窒息的沉重壓力,不需要防備那些莫名其妙的陰謀,不需要千里追殺某敗類,心情從未像現在這樣的舒暢——我想和老爸狠狠地對戰,和爺爺鑽研書法音律,和老媽有事沒事地做一些小實驗,和混子閒聊

當然,我更想天天和蘇怡去逛街、和江雅蘭幹架、聽有容妹妹唱歌、看纖纖搞研究發明,甚至接受容妖女的折磨

為什麼以前,我從來沒發覺人生是這樣美妙的?

嘿嘿地傻笑了起來,連老姐抽走了我手中的釣杆都不知道。老姐嘆了一口氣,用杆柄敲我的頭。

“小笨蛋,現在的蘭光,亂局初顯,除了幾百年不喘一口大氣的失落文明,五大力量、三大制約雲集島上,你這個樣子過去,說不定會第一時間引發大戰啊!”

呃我有這麼大的影響力嗎?

老姐應該是非常認真吧——雖然這兩個月我大多專注於研究這具新的**的各種能力,對外界的世界所知甚少,不過,從和老姐談話的隻字片語中,我還可以認識到,一個已被除炎黃外的五大力量、三大制約登出了身分的人出現,會造成什麼樣的結果。

或者那樣,會很有趣

我低低地笑出聲來,但又在老姐瞪來之前將笑容隱了下去,並且聰明地轉移話題,自然,最有吸引力的話題莫過於萬里之外的那個傢伙。

“老姐,你確定要陪我到蘭光去嗎那位,我是說,那個”

“提他幹什麼?”出乎我的意料,老姐一點兒也沒有因為這句話而生出什麼其他的念頭來,她只是輕描淡寫地一句話,“在沒有給他戴上綠帽子之前,我絕不會回去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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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之間,我汗毛倒豎,曾聽得幾個老朋友講過,我眼前這位雍容華貴的女性,上次說這話之後,竟險些策畫出一場新的世界大戰來。

把心思全隱在臉上這副新配的平光眼鏡後面,我開始想辦法解決眼前的危機,只可恨,這位女皇級人物處處佔著機先,她纖纖玉手扶在我肩膀上,低低細細的一句話,險些把我震下海去。

“小弟,我們來一起給那家夥戴綠帽子,好嗎?”

若說我和兩年前的張真宇有什麼不同,那麼,在瞬間震撼過後,所生成的理性反應便可以說明一切

“姐——”

我拉了一個憤怒的長腔,眼中透露出認真的光采來,那麼,一向愛護我這個弟弟的老姐,便沒可能再接著逗下去,霎時間,海闊天空。

最後一抹暗紅色的光線沉入了海平面下,深藍色的天空上也點綴出了幾點寒星,和這黑暗同時降臨的,還有幾道關於蘭光的資訊,老姐很大方地將這些訊息與我共用,這裡面大部分都是神英的訊息,我略過不看,只找我感興趣的訊息。

“蘇蘇怡!”

一個熟悉的名字在我眼中流過,我猛地瞪大了眼睛,然而在半秒鐘後,卻又帶著些許危險意味地眯了起來:“這是怎麼一回事?”

蘇怡和某人共遊斛蘭島?

或者,我一個“死人”不該管得太多,蘇怡也從來沒有給我任何“男女朋友”的明確界定,更不要說我早就“死”了兩年只是,理智和感情絕不可相提並論,見了這條訊息,我心裡十分不爽

我挑了挑眉毛,心中開始轉著一些念頭。

“要在這兒等嗎?”

老姐突然沒頭沒尾地這樣說,我愕然抬頭看她,她笑咪咪地回應我:“小弟這是蘭光到斛蘭的必經之路,如果在這等,或許會碰上呢”

碰上?我眨了眼睛,應該不是碰不碰上的問題了,碰上以後怎麼應對,才是當務之急!

遠處氣墊摩托的噴氣聲呼嘯而來,在色彩深沉的海面上劃出了兩道隱隱的白線,幾乎是並肩而行的兩人,第一時間躍入了我的眼簾。

如果對自己的感覺還正確的話,我的瞳孔應該是瞬間放大到極限,而又在瞬間縮小到針眼大小

我,看到了呢

為什麼還不打內戰呢?

縱然行事方針一向以大局為重,自身定力修養也早已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但此時的蘇怡,卻極想和行事暴烈的江雅蘭達成思維統一戰線,積極支持打內戰算了!

身後那只聒噪未開化的猴子怎麼會那麼自戀?難道那些所謂德高望重的長老大人,二十多年培養出的傢伙,就是這樣的廢品?

還是打內戰好,至少那時候自己能夠理由充分地將這傢伙透心穿腦,以拯救自己可能一朝破功的修養心境。

將心中淡淡的殺機隱沒下去,在身後那個口中不停的飛沫之下,蘇怡記住了——這廝已是第三十七次有意無意地提到“他”,並且無恥且不自量力地拿自己與“他”相比,處處隱晦地貶低他人,抬高自己,其心可誅!

時光如水,逝者如斯,從那日天塌地陷的震撼和驚恐過後,不知不覺,竟然已是兩年過去。

本來以為,逝者已矣,對於心中一個較深刻的影子,即使感情微妙,以自己的重視現實的心境,也絕不會像有容那孩子一樣

只是,在兩年後的此刻,因為不自量力者的膚淺言語所引發的強烈逆流,卻一遍又一遍地告訴她,那個人,絕非一個已然逝去的影子那麼簡單。

靜靜地垂下眼簾,座下的氣墊摩托卻在幾息間爆發到了最大速度,在已近乎於尖銳的呼嘯聲中,一瞬間將後面那人遠遠拋下,讓自己安靜一下吧否則,在海上殺人嗎?

調整呼吸穩定自己心境,與之同時,一絲微微的感應流過她的心田,那是應該是某人帶著探索意味兒的目光才對,其中似乎不帶惡意,但,那種似有若無,深淺不知的莫測高深,卻是絕對值得注意。

扭頭看過去,那邊是一艘大型遊輪,和港灣中其他同類的***輝煌不同,那上面只寥寥的幾道燈光,幾片不相連接的光暈將之對映得愈發神秘,那道目光便應是來自黑暗中的某處。

誰在哪裡?

“蘇怡不開心嗎?”

不知何時,我的眼神竟鋒利到了這種地步,一眼看過去,我便覺得,由蘇怡周身所輻射出來的波動,算不上輕鬆靈動,而帶著些許的不耐,還有那麼一點兒殺氣?針對誰?後面那個只知道瞎嚷嚷的猴子嗎?這個想法讓我心情為之一暢,心中也不再思前想後地計較什麼見面的後果問題,現在想這些事情——矯情!感受到蘇怡疑惑而又微帶些戒備的目光掃射過來,有那麼一瞬間,我只想著大聲打招呼,呼喚眼前這個已兩年不見,近乎於生離死別的少女看向我這邊,而老姐卻在此刻拍上我的肩膀。

“不打擾你了嗯,後面那只猴子應該是炎黃西殿近年來崛起的後起之秀,叫何慕儀吧你不認為,一個已經被炎黃的西殿單方面登出了身分的人出現在他眼前,非常扎眼嗎?”

呃這是不是神英的高層在挑起炎黃內戰呢?我有些好笑,但仍然比較乖地接受了姐姐對小弟的教導,內戰就內戰吧,不把場面搞得大些,怎對得起佳人的傾城美色!

一念方起,周身氣勢立時瘋狂上漲,老姐笑盈盈地退後,隱沒在甲板暗影中,數息後,整個遊輪驀地大放光明,千百道強弱不均的光暈瞬間連成一片,***輝煌,蔚為壯觀。

我的影子便在這光芒下遠遠地拉伸過去,輕淡的撲在蘇怡身上。

雖然光線強弱懸殊,但既然雙方都是當世高手,氣勢一起,氣機牽引之下,我和蘇怡的目光就在此刻對上。

彷彿是大海在瞬間凝結如鏡,又或是大地在轟隆隆的呼嘯聲中整個沉沒,蘇怡原本銳利如劍的目光,在此刻顯得有些渙散,而我,眼眶裡失態到極點的一熱,差點就那麼丟臉丟到極天洋裡去!

掩飾心境的不二法門便是大聲說話,我早將這種方法運用的爐火純青,一聲冷喝,再透露出些殺氣,狂濤巨浪般的殺機,便直衝著我現在最看不順眼的那家夥衝殺過去。

何慕儀是吧,可否讓我見識一下你的膽識呢?

完全不給那猴子任何機會,虛空連續三記手刀,積蓄著極地兩年來滲入我新生體之中的刺骨寒氣,以凍結海面的氣勢,將那廝籠罩在內,四方溫度驟降!

“什麼人?”

帶著意外和急怒,這廝的反應倒是也當真不慢,膽識也說得過去,面對我放出的三道深淺不知的刀氣,也能迎頭而上,大大方方地接手過招——只是,面對一個完全陌生的敵人,他的應對手段簡直可以以魯莽來形容!

這樣的人,怎配得上蘇怡!

帶著這樣的認識,我體內真氣輕輕地一絲鼓盪,生出的震波牽引刀氣,斜斜掠過海面,在何慕儀身後互擊,爆發出來的真氣波便如同狂暴的寒潮,席捲而出,瞬間將他卷了進去。

在他手忙腳亂地運勁護體時,我早已無聲無息來到他頭頂,不輕不重一縷劍氣直貫入他頭頂,輕鬆將他敲暈了過去。

一腳將那人踢到氣墊摩托上,我輕飄飄地踏著海面,強抑著怦怦亂跳的心臟,回頭望向依然呆呆站立的蘇怡,她只吝嗇地給了我一個側臉,但卻已足夠令我的呼吸中止,動作僵直。

海面上一時間寂然無聲。

似乎過了好久,遊輪上那位女士隱忍不住,運氣成絲傳來一句“笨蛋”,讓我腦中一震,而遙遙傳至的柔和琴音,則令我的臉火燒一般通紅起來。

連續的十多個柔和的和弦音在海面上鋪灑開來,靜謐和諧,當真如海風拂面,婉然雅緻,叮叮咚咚如清泉流淌,如月灑大江的音符便在這情境下悠悠而起,不經意地揮灑間,便帶來了夏季一縷清涼

是《仲夏夜之夢》吧已近乎於呆滯的思維,在這美妙琴音的協助下,終於恢復了些,這時我才發現,我已手心冒汗,指尖冰涼,看著蘇怡仍沒有什麼表情,我終於努力採取了主動。

“其實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沒死”

千年冰山煉就的養氣功夫一朝破功,我期期艾艾地道出了無比拙劣的一句話,我甚至可以想象,遊輪上那位美麗女士撫額長嘆的模樣

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

見鬼的,我明知道重點是什麼,可那個該死的話到了喉嚨,就是蹦不出來?

就在我不知所云的當兒,蘇怡終於有了自見面後第一個動作,微弱得驚人,但也足夠讓我手足無措——她眼中那是映著***,映著月光閃爍出來的微微水光

沒什麼時間去多想了,幾大步跨到蘇怡的身邊,手忙腳亂地想去給她擦眼淚,也在此刻,她淡淡流轉的目光,不算正式地掃在了我的臉上,這這是定身� ��嗎?不甘願地掙扎了兩下,抬起的手在空中頓了頓,輕輕地將手放在蘇怡的香肩上,感受她肌體傳來些微的熱量,我的心一時火燙了起來。

流蕩在海面上的琴音此時達到了一個小**,除去了清冷靜寂的外衣,餘下的是火一樣的熱情,一股莫名的氣流登時衝開了鎖在我喉嚨處的窒礙,發聲的氣流穩定而清晰。

“我回來了蘇怡,你高興嗎?”

手不知不覺地使力,使蘇怡面對著我,而她不像兩年前那樣,閒適自若地仰頭看我的臉,只是將眼光平視,落在我的下巴上她是在看我心口已無法掩飾的起伏波動嗎?

或許,真是這樣吧

她微微地低下頭,額頭輕觸在我胸口,動作如此輕微,以致我無法確定,這是她確定的表示,或是一種下意識的無意義行為。同時我才發覺,兩個人之間的距離

竟這麼接近!

“蘇怡”

聲音讓胸口震動,也讓蘇怡的額頭離開了那裡,她終於抬起頭來,眼中令人激動的水波已經不見,但其中流轉的光芒,卻分外令我覺得親切與溫馨。

一個標準蘇怡式的微笑,泛起於她沒有一絲瑕疵的俏臉上,從容而恬淡,我的唇角剛剛相應地泛起笑容,笑紋便已僵硬在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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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微溼的吻,輕輕貼上又分開

“當然很高興啊!歡迎回來”

從眼眸深處盪漾出來的水波繼而復現,雖然迅速消沒,卻依然沒有逃脫我的捕捉

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

她她吻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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