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有沒有在開玩笑,寧封很清楚。

之前的質詢和此刻的迷茫,都在告訴寧封一件事。

對方並不清楚這一切,完完全全是第一次知曉。

但正是因為清楚對方沒有在開玩笑這件事,所以他才會更加的……憤怒。

像是身居王宮深處只能聽到奸臣妄言的國王,沉浸在天下太平的美好幻想之中。

她,一直高高在上,都不曾低頭向下看過一眼。

哪怕只是一眼!

“這位……女士,你為何沉默不語?”

“你有沒有感到自己剛才的提問有些可笑呢?”

“你的沉默,我就當你是預設了。”

原諒他們?給他們一個救贖的機會?

“我給他們機會,誰又給那些可憐人機會?”

神靈般的存在啊!

你的問題,何其可笑!

腳步再向前一步,寧封含笑發問,凝視著對方的眼眸。

與那純粹的金色對望,哪怕體會到了靈魂開始被灼燒融化的痛苦,他也沒有移開。

寧封的眼童中同樣亮起了金色的光芒。

只不過,那並非是神性,而是幾乎滿溢而出的情感。

那是憤怒。

寧封在憤怒。

這對於曾經的他來說就是不可能的情感,這一刻卻充斥了他的心靈。

為了那些可憐慘死的民眾嗎?

他們已經逝去了幾百年,就算現在為他們立碑禱告也不會對過去有任何的改善。

而騎在他們頭上的壓迫者也早早逝去,現在去把他們從墳墓裡挖出來鞭屍也沒有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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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歸塵,土歸土?

死都死了?

既然現在黃金血脈的後裔已經被殺了個乾淨,也算是為了那些可憐的人報仇了,那一切就都可以既往不咎嗎?

不可能的……

絕對不可能的!

在那些悲慘的故事之中,貴族固然充當了邪惡的角色,將他們的陰暗和墮落體現的一乾二淨。

但,充當壓迫者的貴族們只是唯一的惡人嗎?

不。

是誰規定在故事中只能有一個惡黨的?

“我這裡有一個新的提問……在那些故事中,你覺得神靈教會又在其中扮演了什麼角色?”

神靈教會。

“他們是對身處水深火熱的民眾伸出了援助之手?還是將為非作歹的貴族繩之以法,讓神靈來懲罰他們?”

“都沒有!他們並非如同他們口中宣揚的那樣善良。”

是的,他們什麼都沒有做。

“牧師們沒有在凡人哀求的時候帶來神諭,沒有讓救世主去從黑暗的命運中拯救。”

“相反,他們不光是貴族的幫兇,甚至是一切悲劇的源頭。”

“如果不是他們要求了更多的進貢,貴族就不會提高稅收,後面的悲劇就不會發生。”

環環相扣,一環扣一環。

“他們在背後推波助瀾,用神諭來逼迫貴族壓迫民眾,逼著民眾將自己變賣成奴隸,之後再派出奴隸商人把那些可憐人買走。”

“最後的最後,他們會以救世者的姿態出現,將那些人從奴隸商人的手中救出。”

“他們將這稱之為【救贖】,對,就是你之前提到的。”

嗤。

寧封說到這嗤笑了一下:

“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救世主,從來都沒有。”

“那些會用救世主之名包裝自己的,只有虛偽的騙子和滿口謊言的神棍。”

“很巧的是,這兩者他們都是。”

在這個時代,牧師既是也是神棍,也是最大的騙子。

說到這裡,寧封忽然感受到了對方的靈魂波動。

是懷疑,她在懷疑寧封為什麼會對此如此清楚。

“我為什麼知道?”

愣了一下,寧封忽然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

像是聽到可笑的事情一樣放聲大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在大笑中,寧封鬆開了荊棘權杖,解開了自己的衣袍。

在黑袍之下是健碩堅實的軀體,而在那皮膚的表面卻佈滿了另一種東西。

傷痕。

縱橫交錯的猙獰傷痕!

燒傷、刀傷、鞭痕、撕裂傷……

密密麻麻的傷痕佔滿了寧封的身軀,就會匯成一副扭曲血腥的圖畫。

而這些,還不是最驚人的。

真正讓空氣凝結的,是在寧封前胸和後背的烙痕。

“知道這是什麼嗎?奴隸之證,也就是所謂【奴隸的證明】。”

奴隸商人會在他們自己的產品上烙下印記,以此來宣誓自己的主權。

“作為一個卑賤的奴隸之子而降生,你不會覺得我能擺脫那個宿命吧?”

穿上衣袍,寧封遮掩住了身上的傷痕,恢復了之前的輕鬆模樣。

“當然,這場救贖並非是全部的人人有份,他們只會在那些人中挑選出有價值,有天賦的信徒,宣稱他們值得被拯救。”

“而那些被挑剩下的,則可以用另一種方式贖罪,教會會讓他們購買【贖罪券】來洗清自己的罪惡。”

“當被榨乾最後的價值,那些被絕望逼到走投無路的可憐人再也拿不出一絲一毫之後,他們會宣稱他的罪惡過深,還需要經歷更多的肉體磨難才能獲救。”

“剩下的……自然是離去,然後讓他們自生自滅了。”

至於,到底是怎麼自生自滅,那就很耐人尋味了。

在沒有糧食的嚴冬,看似無路可走,但如果願意拋下一切的話……還是有很多路可以選擇的。

只不過,當他們選擇地那一刻開始就已經走向墮落。

他們會一步步向著深淵墮去,最終失去身為人類的資格。

這該怪罪於他們嗎?

他們只是無力的凡人,在命運浪潮的裹挾下毫無防抗之力。

那對於那些可憐人,就只剩下詛咒命運這一種選擇嗎?

“不!”

寧封眼童中的金色更盛,其中還多出了另一種色彩……紅?

不,是猩紅!

怒焰在靈魂中熊熊燃燒,但與暴怒的內心相反,寧封的外表永遠是一副溫和平靜的模樣。

幾乎貼到了對方的臉上,他說:

“那麼,這只是神靈教會的自主行為嗎?”

“你難道覺得,神靈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嗎?”

“她們就這麼無知嗎?只能任由自己的牧師欺騙?”

“不!”

“她們知道,從一開始就知道。”

眼童完全化作猩紅,但寧封的笑容卻越發燦爛。

他說:

“所以……該受到詛咒的,是她們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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