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傾顏亦覺震盪,慌忙從雲宸宮回來,路遇同往崑崙墟的溯磬上神,二人對望一眼不約而同的往崑崙墟奔去。

溯磬上神乃是當今天帝的親妹妹,如今這一趟是代表天界去的。

崑崙墟震盪並非小事,可龍淵破封將出之事也不得空穴來風,不然他們天界二話不說遣了天兵下來卻是誤會一場,那場面可就極其微妙了。且天界自十幾萬年前與魔界一役後兵力大損,十幾萬年來好容易有所起色,斷不能再輕易無端起戰事,如今派溯磬上神來亦是探查一番,若當真事態緊急,也好有個出兵的確鑿由頭。

溯磬上神與傾顏一道落在崑崙墟的山門前,便見山門外列陣的陣仗,頓時二人更是心焦,二話不說便衝入山巔宮殿之中。

院中之人也是一臉焦急,見傾顏從門外進來,衝過去劈頭就問:“知兒呢?”

“映虛呢?”傾顏與他同時問道。

“映虛在後山封神井中加固封印,知兒呢?”他又問了一番。

“她……她在雲宸宮好得很,你不必擔心。”傾顏心虛的眨眨眼如是說到。

不知在雲宸宮,這是大實話,至於後頭那句“好得很”,便是傾顏自個兒的臆斷了。

“我不是讓你好好照看她嗎!”樂今心亂了,捏著她的肩膀責問道。

“我好好照看她了呀,她想回雲宸宮準備婚事,我怕她有危險親自送她回去還不夠嗎?”

“你……”樂今終於放了手,一臉怒色抬眼便見溯磬上神走進門來。

溯磬被他的神色嚇了一跳,剛想開口問些什麼,卻見他扭頭使了個法術匆匆騰雲往他雲宸宮的方向奔去。

不是說好等他回來的嗎?樂今氣的咬牙切齒。

她竟然自己去了雲宸宮,說什麼籌備婚事,這話樂今是絕不相信的,她不是個會為了場面而將與他的約定拋諸腦後的人。況且是在這種時候。

她……樂今有種不好的預感。

她可能……她是不是知道了?

雲宸宮中一片寂靜,不見一位宮中仙娥。樂今沿著這無比熟悉的路一路往前直奔後院而去。

後院仍是原本那片光景。樂今立在院門外看著院中搖晃的佛鈴花叢嘆了口氣,可心中那塊石頭終究無法落地。

他終是邁開了步子走進院中,院中那一草一木仍是他熟悉的模樣,那通往池塘的石徑,那池塘旁的基石,那小木亭……

佛鈴花的微光之下,樂今終於瞧見了那坐在木亭中的瘦小身影。

他腳步一頓,繼而快步走上前去,衝進木亭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知兒你……”他一時不知該先問什麼,頓了一下便覺著自己委實激動過頭了些,便放緩了語氣接著道:“不是讓你乖乖等我?再到處亂跑我可不找你。”

她低著頭,盯著自己腳尖不說話。

樂今只以為自己話重了,連忙又溫和了些道:“好了好了,我說笑的。說好往後要同你一起到處亂跑為所欲為的,下次不許自己跑不告訴我。”

她仍是低著頭不說話。好似未聽到他的話一般。

“知兒?”樂今終於覺得不對勁,拉著她的胳膊將她拉近,彎腰仔細去瞧。

她的眼睛渙散無光,直到他的臉映入眼簾,她才呼吸一滯彷彿大夢初醒一般,眼珠終於動了動看向了他。

“知兒?不舒服麼?”他的手覆上她的臉頰,仔細看來她的面容似乎有些蒼白,那一臉失神的模樣讓他很是心疼。

“樂今哥哥……”她喃喃道。

那覆在她臉上的手僵住,他一臉擔憂的模樣在她眼中漸漸變了,變成了一臉的驚恐。

“知……不對,你是……星遙?”樂今腦中一片空白,他幾乎立刻想要問問她,問問她把知兒弄到哪裡去了。

可是她就站在他的面前,他心中比誰都明白,知兒不就是星遙麼……

知兒就是星遙……他一早便知道了。可是,她到哪裡去了?那笨蛋到哪裡去了!

“樂今哥哥,當真是你?我沒有做夢吧?”星遙終於完全清醒過來,一把撲在他懷中興奮不已。

她不知道已過了多久,只覺得自己彷彿在一個空空蕩蕩的地方飄了很久很久,很孤單,很想念他。這麼想著,眼淚便止不住的落下來,落在他衣襟上留下點點白花。

樂今已沒了任何感覺,只覺得胸口空空蕩蕩沒有著落,那顆心不知是被誰挖了去。他已不能聽不能想,腦海中湧出的全都是她笑著的模樣。

該做的都交給他去做,他明明可以保護好她的,為何她就是不信呢?這麼一句話不留的離開他,是想看他難過的模樣?也罷,如今該看也看過了,他如今這狼狽模樣足夠她嘲諷個一兩萬年,她該回來了吧?

“樂今哥哥你怎麼哭了?”

他的眼中淌下一行清淚仍不自知,直到樂星遙抬起手來小心翼翼的替他擦臉,他才反應過來,連忙避開,自己揉了揉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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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今哥哥……我,我是不是……”她呆呆的看著自己舉起來的手,那手指纖細白嫩,是她從未見過的模樣。

她連忙跑到池塘旁,蹲在石頭上仔仔細細的看著水中的自己。

“我……我有面容了。”她看著水中的自己,一臉痴迷的摸了摸自己的臉。

“原來,這便是我的樣子。”她的眼睛簡直離不開水面。

她曾多次想象過自己的樣貌,可是那個時候她只見過樂今哥哥和赤羽魔君兩個人,當時她悲哀的發現,她連想象都想象不出一個能屬於她的相貌。

如今她終於有了相貌,這幅面容瞧著很是舒服,像樂今哥哥的面容一樣舒服,她實在太滿意了。

“那是不知的樣子。”樂今看著她蹲在水邊的樣子有一瞬間的恍惚,他也走過來蹲在水邊,看著水中她的樣貌,心中空空落落除了心痛已什麼都沒了。

他幾乎忘了,這一切都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樂今苦笑著。

樂今啊,你曾經不顧一切想要得到的便是這些麼?你不顧一切找尋了十萬年只為讓星遙復活,如今星遙當真回來了,你還有什麼不滿意?

不知再也回不來了,她與星遙本就是同一個人,你不是早就知道的麼。你早就知道,卻還是沒保護好她……你是活該如此啊。

“樂今哥哥,我回來你不開心麼?”樂星遙呆呆的看著他失神的樣子問。

“開心啊,樂今哥哥為你感到開心,只是為別人感到可悲罷了。”他勉強笑了笑道,那話中的“別人”自然是他自己。

如今還不是消沉的時候。

“樂今哥哥,我能再見到你,真的很開心。”她沒太在意他的話,只是笑了笑便繼續說:“雖然我不能陪你了,但是我如今有了容貌,又再見了你,已經很開心很滿足了。”

這說話的語氣……樂今以為自己聽錯了。

當年在佛音塔中,她總是如同一個沒有長大的孩子一般,說話的語氣和腔調亦是天真爛漫,如今說出這話,怎麼聽怎麼有些不知的神韻,讓他很是吃驚。

難道不知變回星遙後竟還保留著她作為不知的記憶?可方才與他那般對話,她似乎並沒有不知的記憶啊。

“我是不能存在於世的。韜光慧明鏡是集世間萬物之靈氣所鑄,既有萬物良善之面,亦有萬物邪惡之面,所以在用之鎮壓龍淵之後,才會被封印在崑崙之下的佛音塔中。說到底韜光慧明鏡又與龍淵有何不同?不過是已惡制惡罷了。倘若離開了佛音塔中的佛音幻界,我只會逐漸被塵世濁氣侵染,化作比龍淵邪惡百倍的惡靈罷了。所以,樂今哥哥你才會將我的精魂泡在這幻虛池中,可難道,我要永遠泡在這裡麼?”

她一邊說著,一邊撩動著池中清水,臉上沒有一絲憂傷之色。

“如果那樣,樂今哥哥,我到底為什麼活著呢?”

樂今聽完她的話不知該如何作答。他方才還想著要設個結界護住她將她騙到赤羽魔君那去。可現在看來,她知道的實在太多,怕是不會上他的當了。

“這些話,你聽誰說的?”他不動聲色的問。

她想了想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這些事似乎就在我腦海中,我一醒來便知道了。”

一醒來便知道……難道是知兒?

她早就知道了這些,卻仍是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同他在一起的。

“樂今哥哥,你從前總說,要我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如今我終於有自己想做的事了。”

她抬起頭,眼中亮光點點,如浩瀚星海。(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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