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不會有奇蹟,尤其是對於那些每天渴望奇蹟發生的人來說。

買菜、劈柴、生火、幫廚,然後練功。

對了還有隔三差五挨一頓打。

魯毅一夥人在王路身上找到了新的樂趣。

王路捱打不會求饒,也不會叫。挨完打之後也不會告訴自己師傅。

於是,魯毅跟一夥人打了賭,在什麼情況下王路才會求饒。

之後下的手自然一次比一次重。從最初的拳腳相加到後來用棍子,石頭。青一塊紫一塊腫一塊,王路身上的傷從來沒有好過。

師兄弟們剛開始都用異樣的眼光看著這個天天“摔傷”的小師弟,指指點點的嘲笑著。時間長了也見怪不怪了。

王路從來沒有在意過嘲笑和流言蜚語。對於他來說,這樣的生活是再尋常不過的。

除了自己跟師父在一起的那兩年。

那兩年是王路從小到大最開心的兩年。

一想起師父,王路心裡就會很難受。

如果師父還活著那該多好!

一定要為師父報仇,可是這仇怎麼報呢?

兩個多月以來,王路每天早上五更起床按照王嵐教的方法養。

中午三個師兄睡覺的時候他一個人躲在寢房按照天地密卷的方法養。

晚上等師兄們睡著了,他一個人又躲在院子裡養。

可是呢?不是說凡生者皆有嗎?王路的去哪了?

飯堂的活不多,卻很瑣碎。

雖然遍體鱗傷,但王路仍然堅持每天有六個時辰用於練功。

每次凝神聚,他都像走進了一片汪洋大海。茫茫無際,感應不到的存在。

慢慢的王嵐也不教他了。王嵐說該怎麼築基我已經完全教給你了,剩下的你自己去練吧。

兩個月以來,王嵐在王路身上絲毫感覺不到的波動,所以早早的放棄了他。

但王路不放棄,因為師父說過,自己洗髓之後聚的難度將是別人的十倍百倍。只要堅持練下去,總有一天自己會築基成功的。

在王路心目中李慕白不只是唯一的師父,也是真正的父親。

師兄弟們也很熟了,什麼三傑,四人組,六鬼,還有魯毅他們那幫人。但是除了大傻、二傻、三愣子三個人之外沒有人願意跟每天鼻青臉腫的王路說話。

大傻他們三個人都很好,沒有什麼心眼很真誠,對於王路來說這就足夠了。從小寄人籬下的孤獨讓他對於所有的關心都特別敏感,特別感恩。這份來之不易的師兄弟情是王路在臨劍門裡唯一寬慰的事。

十三歲的孩子,每天要考慮的不是如何享受父慈母愛,而是如何憑藉自己一人的努力活下去。

活下去才有資格去想怎麼活,自然王路要比同齡的孩子成熟的更快。

捱打成了家常便飯,自然也不會去畏懼捱打。

勁風是吹不斷竹子的,風的徒勞並不會阻礙竹子的生長。

四月,連綿的春雨。

雨水滋潤了大地,卻不能滋潤王路乾涸的心。雨線模糊了的視線中,他望眼欲穿,說不清那種渴望是想要看到一個屬於自己的未來,還是只是一種空洞的等待。

雨中一把青色的傘。

傘與屋簷,隔著斷魂的春雨。青衣的姑娘,青色的傘,如同暈染在煙雨中的彩。

寧靜,是一幅畫。

飯點的鐘聲響起,王路抹去被斜風吹進屋簷,留在臉上的雨。

傘動了,清雅的香帶著微涼的雨氣襲來。收傘的一瞬間,他看到了一張冰冷的臉,大大的眼睛,剔透的瞳仁彷彿凝著冰晶一般。

夜雪,月明梅香夜有雪,真的很美。

王路第一次面對面看著這位傳說中的天才師姐,有些尷尬,不知道該做出怎麼樣的表情。

夜雪眼中的冷是一種你讀不出任何心境的冷。不是高冷瞧不起人的的冷漠,不是悽苦清寒的孤冷。那只是一種天生的冷,空無一物的冷。夜雪安靜的走過王路的身旁,空氣瀰漫雨的清新。

還是最邊上的那個角落,就跟上次見到她時一樣。師兄弟們陸續到來,王路回過神去盛飯。

一腳,飯碗掉在了地上。

王路低下頭去撿,一隻腳踩在了飯上。

王路沒有抬頭。對於經受過真正飢餓的他,這樣的浪費糧食是一種褻瀆。

有錢的人對於生活才有高的精神追求,那種追求叫做信仰。

可對於窮人來說,食物才是天底下最偉大信仰。

王路繞開那只腳,將地上的飯粒一個個重新撿進碗裡。在王路眼裡沾了土灰的食物並不髒,大地是孕育一切的母親,母親的肌膚又怎麼會髒呢?

一碗米飯只剩半碗,王路可惜的嘆了口氣,拿著碗準備離開。

又是一腳,飯碗再次被踢到了地上。

“少爺,你捱過餓嗎?”這是王路捱打之後第一次對魯毅說話。

“你不是啞巴啊?兩個月不吭聲我還以為你是啞巴!”聽到王路說話,魯毅突然來了興致。

王路沒有搭理魯毅,默默的站在原地。

看著王路那副不屑的樣子,魯毅心頭燃起無名怒火。一腳將王路踹倒在地,接著對準他青腫未消的臉狠狠的踩了下去。

可一腳踩不下去,有一隻腳強有力的墊在了他的腳下。

擋住了這一腳的居然是夜雪。

“起來。”她冷冷的說道,眼睛並沒有看著王路。

王路從地上爬起。眼前發生的一切令他難以置信,兩個月來第一次有人替他出頭。

“夜雪師妹你幹嘛?”魯毅收回了腳,驚訝的問道。

“不準打他!”夜雪的聲音還是平淡如昔。

“他是你什麼人啊?我打他關你什麼事!”魯毅瞪大了眼睛吼道。

“他是個廢物。”夜雪冰冷的一句。

這一句讓原本心存感激的王路,心頭升起的些許溫暖,瞬間蕩然無存。

“哈哈,夜雪師妹,你不會以為我會怕你吧!我們都是鍛體初期的修為,好久沒切磋過了,要不要打一場!”魯毅一邊說一邊用輕蔑的眼神看著王路,那目光灼傷了王路的自尊心。

“以後誰都不許打這個廢物!”夜雪說完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如果誰打,我就去執法堂主那裡下決鬥帖!”

聽到決鬥帖三個字,魯毅的臉一下子變了。

決鬥帖是門內解決紛爭的辦法。下了決鬥帖,便可不顧及門規和師門之誼全力一戰,非死即傷。

飯堂裡的師兄弟都在看著夜雪和魯毅。

魯毅只覺得臉上好像被人甩了一巴掌。

急於挽回面子的他故作鎮定:“廢物就是廢物,要女人保護!夜雪師妹,我不想傷了同門感情。今天就給你個面子,以後不打你的這條哈巴狗了。”

夜雪沒有再理會魯毅,她用眼角的餘光瞟了王路一眼。

王路最後的一點自尊,在這充滿了各種意味的眼神中徹底坍塌。

眼中的淚奪眶而出。壓抑了三個月的委屈,身世的悲苦,萬千的哀愁一起噴湧。

他哭著衝進了雨中,原來春雨也是冰冷的。

三個月來,忍受了無數毒打、嘲諷和冷眼的王路,居然會在夜雪那輕描淡寫的眼神中徹底崩潰。

冷靜下來之後的他,自己也感覺很奇怪。

難道自己不是廢物嗎?

別說築基了,三個月來他連是什麼都感覺不到。

魯毅不是天天這樣打自己嗎?

多少師兄弟用奇怪的眼神看著自己指指點點的,多少師兄弟嘲笑自己。

經歷了那麼多,幾乎已經沒有任何事能讓他的心起波瀾。

可在一個女人面前,他被遺忘尊嚴全部回來了,變本加厲的回來了。

王路心裡有點恨夜雪,如果沒有夜雪的存在,也許麻木中的自己會活的很平靜。

小小的飯堂風波很快就過去了。

王路的生活還是一塵不變,認真幹活,努力修煉,魯毅那夥人再也沒有找過王路麻煩。

幾天後平靜的臨劍門發生了一件大事:魯毅向執法堂主遞交了跟夜雪的決鬥帖,執法堂主居然問都沒問就同意了。

據說是魯毅為了找回在飯堂丟的面子,想要給夜雪一些教訓。

這場新一代天才之間的決鬥吸引了整個臨劍門的注意力。執法堂主之所以同意決鬥,是因為作為師長的他也想看看這兩個孩子在全力以赴下,到底孰強孰弱。

同是剛突破築基巔峰不久的鍛體初期修為,十七歲的魯毅比起十三歲的夜雪自然要有優勢的多。

明玉堂主很護短,夜雪是她最為鍾愛的弟子,所以在這場決鬥之前,赤豹堂和紫狐堂的弟子間也隱隱有了火藥味。

劉掌門跟幾位堂主再三交代,一切以保護兩名弟子為前提,千萬不能讓兩個人受重傷。關鍵時候師長們一定要出手阻止。

對於王路來說,這一切不過是別人的生活,自己只是一個觀眾。

門裡最優秀的兩個弟子比武,又關自己這個廢物什麼事呢?

大傻他們三個卻很興奮,幫廚的生活實在太無聊了,這種真刀真槍的比武可是很難見到的。

他們三個都希望夜雪能贏,最好能狠狠的揍魯毅一頓。

大傻開玩笑說,如果夜雪師姐贏了,他就不暗戀呂萍師妹了,他要暗戀夜雪師姐。

雖然大家也不怎麼喜歡夜雪那冷冰冰的樣子,但是相比魯毅的囂張跋扈,夜雪還是可愛了很多。

門裡的師兄弟都希望夜雪能贏,支援一邊倒。甚至連赤豹堂很多看不慣魯毅的人,心裡也暗暗的希望夜雪能贏。

決鬥被安排在午後的教練場。

幾把椅子,各門的堂主依次坐下,最中間的位置留給了劉掌門和兩位隱居的長老。

臨劍門從第一代祖師歸鄉建派算起已有百年的歷史。

百年來臨劍門一直屬於江湖三四流門派,弟子中也從未有過什麼醒目之人。

附近村鎮的供奉逐年減少,平素裡也只能接到一些押鏢除獸之類的委託。

劉掌門是天劍門委派下來負責打理臨劍門事務的。

出身大派的他起初也有萬丈雄心,希望能夠帶領臨劍門崛起。

可惜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那些天資優秀的弟子早早的都被五大派的人招走了,臨劍門招收的弟子大多是天資平庸之人,比如天生太雜或者量太少。

凝聚不起純粹而又強力的海,築基階段便已經註定了平庸。

近些年招收弟子更加難了。只好將一些心智不全沒有什麼靈波動的孩子也招了進來,比如青雀堂三傻。

多年沒有什麼成果,來自天劍門師父的信箋越來越少。劉掌門無奈之餘,也只有空嘆有生之年再無迴天劍門的機會。

直到夜雪的出現,劉掌門又看到了一些希望。

天生的仙體資質,源穩定,質無雜,量渾厚。

這樣的資質在五大派看來也是十分優秀的。畢竟傳說中的純素體、全聖體甚至無體都是可遇不可求的。

從夜雪入門開始,明玉堂主一直悉心照顧和耐心指導著她。夜雪的成長也沒有讓大家失望,去年只有十二歲的她成功突破了築基巔峰期,凝聚了一個強大的海進入鍛體期。

劉掌門看到了夜雪身上巨大的潛力,也許再過個幾十年夜雪便能化形也說不定。如果真能培養出一個化形期的高手,重回天劍門也不是不可能。

面對一些突發狀況遇到生命危險,對於修道之人是極有好處的。

生死一線,往往會頓悟天地之力,洞悉修行之瓶頸所在。

對於夜雪來講,下山去歷練還為時過早。

這場突如其來的決鬥,就成了一次有無限益處的特別修行。

夜雪的成長關係著臨劍門未來能否扭轉頹勢,更關係著劉掌門的未來。

“三楞子、老四,快點!教練場那邊的決鬥要開始了!”大傻和二傻站在飯堂的門外,衝著收拾碗筷的王路和三愣子喊道。

“馬上好,等等我!”三愣子趕忙將碗筷收拾到竹篾中。

“老四,你快點!”大傻看到王路不緊不慢的,著急的繼續催促道。

“大師兄。我不想去。”王路低著頭擦著桌子。

“你說什麼?”三愣子突然一個助跑,從王路身後推著他向前衝去。

“老四,這可由不得你。來大傻、二傻咱們一起推老四!”

三個人從身後推著王路,飛快的跑著,不一會就到了教練場。

“看!青雀堂那四個傻子!”圍在決鬥場周圍的師兄弟們,看到王路他們四個傻笑著跑過來,忍不住嘲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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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傻看到全場的人都在看著他們四個,有些不好意思,尷尬的笑了笑,找了一個比較空的位置拉著王路幾個站好。

決鬥要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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