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江闊,萬丈碧波,千帆競速。

大漠黃沙,日圓赤空,萬馬奔騰。

夜幕遮天,月明星耀,劍如流星。

三星聚月,熒惑守心,重棲山上白日見貪狼紅光。流火七月,江湖各大門派精英夜以繼日趕往重棲山下長樂鎮。

長樂鎮是一個不足萬人的小鎮,因重棲山上盛產藥材和毒蛇,所以鎮上的人大多以採藥捕蛇行醫為生。面對紛至沓來的各路江湖高手,初時鎮上的人驚詫不已,後來看到這些江湖人士,甚至包括一些聲名狼藉的江洋草莽,來到小鎮後謹言慎行,於民秋毫無犯,慢慢的鎮上的人也就見怪不怪。短短數日,鎮上有些自覺資質不差的人藉著機會拜入了一些二流江湖門派門下。畢竟習武強身,名揚天下,甚至傳說中頂尖高手還能進入修仙的境界,機會難得。

對於為何有如此之多的江湖高手來到小鎮,鎮上的人幾番打聽,那些江湖人士也不避諱,口耳相傳,竟家喻戶曉。一切源於最近特殊的星相,傳說三星聚月乃是有王者生之相,熒惑守心是妖魔亂世之兆,貪狼現白日則是有悖天理之物現世,天生怒意之狀。此番這三大星相一起在重棲山出現實屬千年難遇,據靈山謝真人推演,近日必有強橫妖魔持異寶自重棲山出禍患人間,所以靈山、雨宮、伽藍寺、霸刀門四大派發出江湖除魔令,號召天下各派於八月聚集長樂鎮共商除魔衛道大計。

靈山謝真人已有百歲之齡,乃是當今武林至高前輩,距飛昇修仙境界半步之遙,尤其善於推演天道,天生異象,大家對謝真人的推算自然深信不疑。妖魔生天下亂,各名門正派收到除魔令之後紛紛派出門內精英星夜兼程。另外據謝真人說有異寶會隨著妖魔一起現世,一些江湖邪派散人,江洋大盜因垂涎寶物,也響應除魔令趕到長樂鎮。一來為得重寶在先不宜輕舉妄動,二來四大派青年精英齊出,各有二代長老坐鎮,所以雖然來到長樂鎮的江湖人士參差不齊,卻也在除魔之前十分規矩。近日長樂鎮上,你可以看到正邪同行,仇敵側目擦肩而過的奇怪現象。

長樂鎮上有一客棧名為摘星樓,是前朝大學士邱明歸鄉丁憂時所建,四層木樓,明瓦斗拱,在這小鎮也蔚然壯觀。四樓是一宴客廳,可坐百人。四大派以摘星樓為駐點,等待除魔之日。

秋收之季,日子總是走的很快,農夫收穫揮汗之間,日已西斜,殘陽似血。今日摘星樓早早的掌燈,未及昏黑已燈火通明。

四樓宴客廳內,各派代表齊聚,各式兵器,各種裝扮,佛道儒俠,色彩繽紛,龍蛇混雜。東方位置,擺著四張太師椅,坐著的便是四大派的二代長老。

“各位道友,據師祖推演,那妖魔在今夜丑時將現世於重棲山龍地洞。各派弟子已經嚴守重棲山各個要地,觀察動向。三日前我們四大派已與各門派約法三章,希望各位道友以天下蒼生為己任,放下門第之見齊心除魔。亥時待摘星樓明火為號,我等一起上山。”居右中的青衣道士鶴髮童顏,仙風道骨,正是靈山二代長老青玄道長。

“青玄老道,我有三個問題想問你!”

“言道友但問無妨,老朽必知無不言。”

左中的中年男子劍目星眉,英氣逼人,背有橫刀一把。目中餘光掃了青玄道長一眼,從椅子上起身,面對眾人。

“這次掌門師叔讓我率領霸刀門弟子前來除魔,雖然師命難違,但我至今心有疑問。如果今夜沒有任何妖魔現世,這麼多英雄豪傑被戲弄該如何?”

“言道友,我師祖德高望重,仙壽兩個甲子有餘,百年推演從無失算,請眾道友放心,師祖不會妄言。”青玄面帶笑意。

“青玄,如果謝真人老糊塗了呢?”

“言秀,你膽敢口出狂言,對我師祖不敬!便是你霸刀門掌門凌前輩也不敢如此無禮!”青玄面帶怒容,但這幾句話卻說的一字一頓,鏗鏘有力,聽不出絲毫的怒氣亂心。

“青玄,我掌門凌師叔江湖泰斗,一身正氣,自然不會像我一樣亂說。我自在逍遙慣了,平日說話就是這般,難道你沒有聽過我言秀狂浪不羈?即便是在謝真人面前我也會這麼說,難道他一代宗師還會與我動怒?如果謝真人所言不虛,那麼除魔之後,異寶如何分配?你靈山一家獨享?”言秀看著前方,依舊不正視青玄一眼。

除魔之後的寶物歸屬也是在座所有人最關心之事。言秀問完,全場目光移向了青玄道長。

青玄微微一笑,向眾人抱拳:“各位道友,關於寶物歸屬,之前我們四大門派的掌門已有商議,除魔之後如有異寶,誰得歸誰,誰搶我四大門必全力誅之,所以此番除魔還望全力以赴。另外在座的若不論武功法門高低僅以輩分而言,以我四人最高。”青玄轉身看看左右,點頭致意:“所以我有一個提議,除魔之後,任寶物歸屬,我四人不能出手奪寶。不知雨宮王遊仙師,伽藍寺慧心大師意下如何?”

雨宮王幽、伽藍寺慧心均向青玄道長點頭示意。

“如此最好不過!”言秀還是餘光一掃。

“不知言道友還有什麼問題?”青玄氣定神閒面向言秀問到。

“我想知道謝真人是否推算到這次現世的妖魔為何物?重棲山得名千年,所謂重者蟲也,棲者息也,重棲山,蟲息之地。聽鄉民說,有重棲山時便有龍地洞,地龍為蛇,莫非此次是蛇妖?如果這次是蛇妖,那麼是否與二十年前千年蛇妖現世有所關聯?”言畢,言秀面色凝重,眼中竟然閃過一絲悲慼。

“言道友,師祖確實推斷此次為蛇妖現世,三星聚月王者生,師祖說若天不悲憫蒼生,此妖可能是妖王,尤勝二十年前的千年蛇妖。”青玄好像想起了什麼,對言秀語氣變得輕柔了一些。

“青玄老道,靈山除去謝真人和碧幽老兒數你功力最強。這次除魔,如果我身滅,請務必保我霸刀門弟子周全。另外跟碧幽老兒說聲,我若不死,刀法大成之日必親上靈山向他道一聲謝!”言秀話未說完已經起身下樓而去。

青玄看著言秀的背影長嘆一聲:“唉。這言秀也是可憐之人,卻怎麼總是這般桀驁讓人不喜啊。”

在場的江湖人士目送言秀離開,又將目光轉向青玄。

“正如言道友所言,此番除魔危機重重,誰都可能身死神滅,希望各位都有犧牲的覺悟。各位暫回居處休整,待亥時明火之號,齊出降魔,邪不勝正!”

月明,風嘯。摘星樓上,一道焰火沖天綻放,燦耀群星,剎那墜落暗淡。群雄各憑輕功、法寶、坐騎如潮水般湧向重棲山頂。

那是月的影,卻更璀璨;那是流星的痕,卻更耀眼;那是一柄劍,一柄刺破蒼穹的劍;那是一個人,一個逍遙御風而行的人。

“快看,滄溟劍御劍飛行!”目之所及那劍芒所閃光點已經飛速而去,僅有一道銀色劃痕留在天際。那道光點超越了所有人登山的速度甚至是目光的速度,幾閃便消失在夜色中的群山間。

“師叔,御劍飛行!”言秀騎在獨角靈獸上,跟隨大家不緊不慢前行。此刻他眉頭緊促似有所思。身旁的弟子打斷了他的思緒,他抬頭看天,那御劍而行的身影已經不見。

“御劍飛行至於如此大驚小怪嗎?青玄老道這麼大年紀了還衝在最前面,這麼高調?”言秀不屑的說到。

“不是青玄前輩,師叔。是滄溟劍!”身旁的弟子依然一副驚訝的表情。

“滄溟劍?難道碧幽老兒也來了?不可能!碧幽老兒閉關才三年,怎麼可能這時出關,而且靈山二代弟子中確實只來了青玄一人。”突然言秀臉上也出現了驚訝的表情。

“難道是!”

“師叔看身影應該是。”

“慕容天川!靈山三代弟子中竟然出現了能駕馭碧幽老兒滄溟劍御劍而行的人?”

龍地洞前怪石嶙峋,月光灑在石頭上揮灑著幽詭的光。月光照耀下,龍地洞更顯得深邃,黑不見底,似有一張巨口將一切光明吞噬。此刻怪石叢中最高的一座巨石上,佇立著一道白色的身影。月的白是清冷的白,石的白是堅硬的白,而那白衣的白是火熱的白,是生命的白,是純粹的白。比白衣更白的是背上的銀芒,無鞘的劍,能與日月爭輝的劍。月光下,人的面,一張精緻又不乏英武的面,一張稚氣未脫卻能讓你感到窒息的面,一張盛氣凌人卻能讓你感到溫柔的面。如果你是女人你會覺得那是天地間最溫暖的毒藥。

月下巨石上,這般的身姿,這般的劍影,這般絕世的男人。

巨石下群雄陸續而至,無數目光仰望。欽慕、豔羨、還有妒忌。道道目光未及石上便已潰散,因為石上之人比任何光都要耀眼。好一個白衣覆雪,好一個慕容天川!

“師姐,那就是靈山的慕容天川師兄嗎?”一個雨宮的女弟子紅著臉低著頭向自己身邊的師姐問道。

“對,那就是慕容天川。全天下青年才俊中絕世的存在!”當朝皇室慕容家的遠房旁系,湖西一百七十家商號老闆的貴公子。六歲經三叔青玄道長引薦,拜在了靈山掌門碧幽道長首徒青蒼道長門下。十四歲打遍靈山三代弟子無敵手,十六歲在皇朝少年青雲比武中榮得第一。三年前靈山掌門碧幽道長將自己的神劍滄溟傳承給慕容天川,正式確定其為靈山掌門繼承人。而今天在天下群雄面前,他更是駕馭滄溟劍,一劍絕塵,成為各大門派三代弟子中唯一有御劍之力的人。

此刻他心無旁騖,正緊盯著龍地洞口。風吹過,劍落下,一道身影盤坐,正是慕容天川的三叔,也是他的師叔青玄道長。

“川兒,龍地洞可有異象?”

“回稟師叔,天川上山後一直觀察龍地洞,未有異象。”

“此刻據丑時還有多久?”

“約三柱香的時間。”

“繼續盯著,不能放過任何蛛絲馬跡。其他的弟子即刻佈陣。”

靈山弟子應聲運轉身法,佈下了靈山三絕之一的南方七曜陣。其他門派不甘示弱,依自家長老之命迅速佈陣設防。無從抱團的江湖散客們也紛紛祭出本命法寶嚴陣以待。

時間一點點流逝,目觀月相,離丑時愈近,氣氛便愈加緊張。

“師叔,與其這般等待,不如以攻為守。先攻龍地洞,看看裡面到底有什麼妖魔,也好過如此聽憑靈山那幫小子故弄玄虛。”言秀緊閉的雙眼微微睜開一絲縫隙瞟了一眼身旁說話的人。

莫青,霸刀門內最優秀的第三代弟子。自出道江湖以來,處處被慕容天川壓制,在青雲大比武的決賽時惜敗給了慕容天川,今天看見慕容天川御劍飛行第一個抵達龍地洞,他心有不甘,急於出頭找回面子。

“混賬!如果龍地洞中真的有不可一世的怪物,你一個人貿然出手,不僅小命不保還會打亂整個除魔計劃!”言秀說話時全身真澎湃,嚇得莫青趕緊低下了頭,再不敢出聲。“哈哈哈,不過循規蹈矩就是庸才,除魔瞻前顧後就是廢物。真正強者不需要什麼計劃策略,而要想成為真正的強者就要身為弱者也無所畏懼。小子去吧,死了師叔替你收屍!”言秀話鋒一轉,暗運真,刀化形,似盔甲般在莫青四周旋轉。看到師叔不僅支援自己的想法,而且還運功保護自己,莫青喜不自勝:“謝師叔!”雙手拔刀,腳一運氣,如箭般飛向龍地洞!

龍地洞前所有人都被霸刀門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未及指責,紛紛望向龍地洞。說來也怪,莫青急速飛向龍地洞,卻在洞口處的空中停住了,確切的說是被無形之物黏住了,此刻正在空中不住的掙扎,那層言秀的刀氣保護也蕩然無存。

“言秀!之前你幾番爭口舌之利我不與你計較,現在竟然縱容門下打草驚蛇。今次除魔如若失敗,看你怎麼向天下交代!”青玄眼看莫青懸於空中,怒從心來!

“怎麼交代?拿命交代!是我叫莫青去的,他死了,便是我霸刀門的英雄!青玄老道,我霸刀門的家事不用你操心。我命令門下弟子以身犯險,他死我必不會苟活,”說著言秀背上的刀急射而出。

“言秀,你!天刀!三代弟子快運,不要被刀意傷到。”青玄話沒說完,言秀已經向莫青憑空砍出四刀。凌厲的刀夾著風的呼嘯,狂卷四溢,虎形龍勢。功力低微又來不及運的江湖人士,被包裹了刀意的風劃出道道血口。

四道刀直衝莫青而去,在空中似乎砍到了什麼,莫青身形向下一墜,落了下去。突然,龍地中噴射出無數毒蛇,如萬道利箭向墜落的莫青扎去。說時遲那時快,言秀身法與天刀融為一體,飛速旋轉斬向那萬道蛇影。

“好一招人刀合一。”雖然險象環生,在場的江湖人士還是情不自禁的為這一刀喝彩。

毒蛇紛紛斬落,毒血四濺,濃烈的腥臭讓人窒息。刀還在鳴嘯,言秀人刀分離,懷中是墜地受傷的莫青。

群雄再次喝彩!你可以不喜歡言秀這樣的人,但是沒有人會不欽佩這樣的刀,這樣的熱血。

“好刀!沒想到還能看到這樣的刀!”聲音低沉而富有穿透力。原本喧囂的群雄變得鴉雀無聲。因為這聲音從龍地洞傳來。

“小友,看了你這刀法,我不覺技癢,先不論你們打擾本尊閉關之罪。看你如何接我這一刀。”

言秀轉向龍地洞,漆黑的洞口,一道幽暗的紫金刀氣已向自己劈來。那道刀氣毫無氣勢可言,速度極慢。言秀正要運轉身法,卻發現自己竟然被禁錮在原地不能動了。難道自己跟莫青一樣被無形之物吸附住了嗎?不!這禁錮來自於那紫金刀氣。

言秀四周一切都被刀氣凝固,死氣沉沉,那道刀氣依然不緊不慢正對著言秀襲來,這一刻言秀明白了什麼是死亡的感覺。呼吸已經停止,甚至是心跳,腦海中思緒飛速亂舞,雜亂無章如同夢魘,言秀看到了師傅,看到了二十年前的那條蛇魔,看到了滿臉是血抱著師傅屍體痛哭的自己。不行,莫青不能死!師傅一直說年輕人就是未來,保留火種才能燎原。

在場的群雄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看見言秀抱著莫青愣在原地,有些人甚至開始呼喊,以為言秀中了什麼幻術。青玄也發覺了言秀的異常,那股凝固死亡的氣息隱隱而來。青玄不再多想,運劍向言秀衝去,劍氣在離言秀三步之處渙散,一股強大的勁力振開了青玄,青玄如斷了線的風箏倒飛而去,約數里才止住身形,口角鮮血流出。

看似於事無補的一劍,卻衝亂了刀氣的氣場,雖然僅有片刻。白駒過隙的瞬間,言秀用盡所有內力,挪動半步,將懷中的莫青擲了出去,紫金光芒迸射,刀氣盡。

天刀落,人站立,右臂斷,血不止。

“接我一刀,只斷一臂。小友好功力。”低沉的聲音再次從龍地洞中傳出。

“南方七曜陣,殺!”青玄一聲號令。愣在原地的群雄醒了過來,雖然天刀言秀斷臂令人唏噓不已,但此刻更緊要的是龍地洞中那功力深不可測的妖魔,貽誤戰機,下一個可能是自己,也可能是所有人。

群雄施展功法,無數刀光劍影,奇門法器向龍地洞射去。

漆黑,還是吞噬一切的漆黑。所有攻擊散去,龍地洞依舊。死一般的沉靜,那黑暗的大口似在嘲諷。大家不知道剛剛攻擊之後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愣在原地。

“沒有用的,如果你們想見本尊,丑時之後本尊自會現身。不必徒勞,浪費力,希望各位不要再打擾我,否則丑時破關,必不留一人!”漆黑中,這幾句平淡的話語,扼殺了所有人的希望。一些原本垂涎異寶而來的江湖人士開始萌生退意。

死寂,木然。

“是陣法。”

“誰?”青玄子朝聲音的方向問去。

目光所至,人群中迅速散開一條路。一個身穿青衣的女子迎著青玄子的目光低頭站著。

“姑娘,生死一線,你不可妄言!”

“我沒有妄言,龍地洞前有陣法禁制,攻擊是無效的。看這陣法好像是龍象九轉陣。”

“姑娘,你何門何派?尊師是誰?”青玄子再次質問。

姑娘把頭埋的更深了,之後的話如同呢喃一般:“我什麼派的我也不知道。我師父叫啥我也不知道,我叫他老頭子。”

聽完這幾句話青玄子失望的閉上了眼,原本還以為有了救命稻草。“姑娘,念你年幼就不追究你妄言之過了,王幽仙師,慧心大師我們商議一下對敵之策吧!”

“姑娘,你上前來。我相信你,你來看看,可有破陣之法。”說話的人是左手持刀的言秀,此刻他斷臂處的血已經止住,霸刀門的弟子左右攙扶,但他的聲音依然鏗鏘有力。

“言秀,你怎麼還在胡鬧!丑時已不遠啊!”青玄子無奈的抱怨到。

言秀沒有和青玄子爭鋒相對,而是看著緩緩走上前的青衣女子。這女子身姿亭亭玉立,由內而外散發著一種氣質,讓人心中頓生敬意。月光下,容貌有些模糊,隱隱間雖不是傾國傾城之貌,卻也楚楚動人。聽音辨形,至多二十左右的年紀。

“確實是龍象九轉陣,老頭子的書裡有這個陣。這陣法我能破,雖然要花些時間,但是丑時之前應該可以破陣。”青衣女子仔細端詳完龍地洞口,轉身對言秀說。

“太好了,此次破陣如能除魔,姑娘當為首功。即便是不能除魔,我言秀也會拼死保護姑娘下山。姑娘快破陣吧!霸刀門弟子聽令,佈陣為姑娘護法。”言秀推開左右弟子,單手持刀面朝龍地洞站在了青衣女子之前。

青玄還是將信將疑:“川兒你也去為這位姑娘護法。其他弟子聽令,繼續布好南方七曜陣。此番不管破陣成功與否,誓與妖魔死鬥,魚死網破!”

青衣女子也不理睬青玄,自顧自的從腰間布袋中取出一個羅盤,一座青銅小塔,一座小黃銅饕餮像。她先將羅盤放於地上,口中默唸:“萬法無相,天地,現!”話音剛落,本來漆黑一片的龍地洞口突然赤光閃耀,一道道寫著古怪文字的光符密密麻麻纏繞在洞口。

“誰在破陣?一個小姑娘?不可能!這是他為我所設的禁制怎麼可能被一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破了!”不知是否因為洞口不再漆黑的緣故,這聲音不似之前那麼低沉。

“看吧,這些符文就是龍象九轉。之前是因為在陣外又加了一層隱匿陣法,沒有顯形法寶是看不出來的。”青衣女子的聲音變大了,清脆而明晰。“這妖怪洞口設這麼高深的防護陣法,非要今日丑時才出洞,一定是在修煉什麼功法。所以如果在破關之前破陣,它即便不走火入魔也會重傷,實力大打折扣。看來老頭子的書還是有用的嘛!嘻嘻。”

青玄子聽完青衣女子的話轉憂為喜,在場群雄也長出了一口氣,思緒也從如何除魔的擔憂變為對這女子如何破陣的好奇。

只見青衣女子,手捧著黃銅饕餮,用手指點了點饕餮的腦袋:“吃吃,待會別吃撐了哦!萬陣位一,破!”那饕餮金光驟起,化為活物,飛向洞口前的符文,巨口一張,符文紛紛入口。

青玄子大喜:“在場群雄,等下姑娘破陣之後,萬望各位全力一擊,成敗在此一舉。”

“整整一百年,這陣真的要被破了嗎?”在饕餮的吞噬下,洞口的金色符文已經不多。青衣女子祭出手上青銅小塔:“青青,等下你可要好好保護我哦。萬道化影,落!”如那黃銅饕餮一般,這青銅塔在法訣唸完之後金光大盛,從青衣女子手中飛出,逐漸變為透明的光塔,越來越大,將青衣女子、言秀和慕容天川籠罩在其中。

陣破,殺!

赤橙黃綠青藍紫,刀槍劍戟棍棒琴。萬種功法,萬道光芒,千種法寶,千種真氣,電光火石般射向龍地洞口。整座山頭被轟成了土灰,大半個洞呈現在了月光下。

“天命!天命啊!賊老天,本尊與你爭鬥千年,還是打不破這所謂的命運嗎?婉兒,百年之後,這所謂命運又再次讓我承受這失去你的撕心裂肺嗎?”被轟出的巨坑中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呼喊,之後是更加撕心裂肺的痛哭。那聲音震破蒼穹,令所有在場的人膽寒。

青玄子站在石上高聲道:“各位準備再次全力一擊,邪魔已受重創,這次定要他灰飛煙滅。”

煙塵散盡,被轟出的巨坑再次一片漆黑,月光被吸盡。群雄屏住呼吸,等待妖魔現身。

兩顆幽藍的光珠,兩道幽藍的光芒,從遠至近,那是一雙眼睛,一雙妖魔的眼睛,可你從中感受不到任何邪魅可怖。一股強大的威壓從目光中流出,那種強勢的壓迫比起任何生死關頭的脅迫都要來的強力的多,甚至帶著些許的神聖,這種神聖不是被動之下的窒息,而是人由衷而發的尊崇,喘不過氣。如果這雙眼不是來自於邪魔,那麼這種感覺也許可以叫做膜拜。

巨坑中的黑暗隨著那對幽藍之眼的前行慢慢褪去,坑底生出絲絲白光,如煙般緩緩上升,柔和的同化著籠罩在巨坑周圍的昏黑。黑暗完全散去,坑底生出的白光將天地映的如同白晝。一個人首蛇身的中年男子,身著紫金色盛裝華服,懷抱一白衣女子從坑中腹行而出。

與青玄子最初的設想不同,沒有任何人攻擊眼前這位男子,因為所有人都不能動了,時空凝固。只有言秀知道這種凝固不同於之前那紫金刀氣,那是充滿了死亡氣息的禁錮,這是帶著濃濃生機的神聖停滯。

“真的是個蛇妖!”面對眼前這位讓人望而生敬的敵人,言秀終於打破了沉靜。

“天刀小友,你說本尊是蛇是在侮辱本尊。這柄天刀不屬於你們的世界,你的刀過於稚嫩,尚不能發揮其百中之一的威力。你可知道一百年這柄天刀有多耀眼嗎?”華服男子緩緩而言。

“這天刀是本門開山祖師的神兵,祖師坐化後刀也隨之消失,直到一百年前重現我門後山蓮花池內,由我師祖得到。蛇妖,莫非你見過我師祖?”言秀雖不能動,卻也不再懼怕。

“我的世界,我的族類,我的功法和你們有天地般的等級之差。雖然你一口一個蛇妖,但是我也不會與你生氣。在我面前你們如灰塵,如螻蟻。不過灰塵和螻蟻也有自我,也有生命,但凡是生就該被尊重。這是他告訴我的,看來我被毒害匪淺。”蛇身男子面帶笑意回應著言秀,眼睛卻盯著青衣女子看。

“大叔,你是莫呼洛迦?”青衣女子也盯著蛇身男子看。

“哈哈哈,沒想到竟然還會有凡人叫出我的名字。”莫呼洛迦憑空消失,眨眼間已在青色光塔內,與青衣女子一步之遙。

“莫呼洛迦!你不是千年蛇妖,而是萬年蛇神!不願意加入龍族的大智行神。”平素不發一語的慧心大師突然驚呼。“護法神在上,弟子褻瀆了神靈,萬死不能贖罪。”

“護法神?你們的世界太低,是無法理解我們的。我不是什麼護法神,更加不會掉價加入龍族,如果按照你們的思維,我更應屬於魔類。”莫呼洛迦說著,左手輕輕一揮那青色光塔緩緩變小落入他手中。看著法寶落入別人手裡,女子並不著急,只是盯著莫呼洛迦懷裡的白衣女子看。那女子雙眼緊閉只露半身在外,下半身在莫呼洛迦寬大的紫色錦袍中。

莫呼洛迦把玩著手中的青銅小塔:“一切都是天命,最後的我還是輸了。姑娘你叫什麼?”

“大叔,我叫紫晴。”

“你不怕我不還你這七角寶塔嗎?”

“不怕,因為你是莫呼洛迦。如果你真要,我可以把吃吃和小盤也給你。”

“有意思。”莫呼洛迦笑著望向青衣女子腰間的玉佩,一閃身又在原地,只是手上多了一枚玉佩。

【目前用下來,聽書聲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語音合成引擎,超100種音色,更是支持離線朗讀的換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大叔,我的小玉不能給你。老頭子要知道我把小玉送人了會罵死我的。”紫晴眨著眼睛,很認真的說到。

“蛇妖,你快把玉佩還給紫晴姑娘。還有有本事你就撤了這邪法,與我等一戰!我們名門正派與你們這些邪魔絕不兩立!”說話的是慕容天川,青玄心頭一驚,這孩子平日冷靜異常,今天怎麼會如此激動!

聽完這話,莫呼洛迦注意到了身邊不遠的白衣少年,然後閉眼湊近慕容天川深深吸了一口氣。“一身白衣,素然無華,有點像他,但也僅僅只是像而已。”

慕容天川被人像食物一般聞嗅,臉一下子紅了。“蛇妖你莫名其妙胡說什麼?快點撤去這邪法。”

“這不是邪法。這叫做神聖壓制。是完全不在同一位面的高低修為之間天然場的壓迫。要麼對方散掉功法要麼就和對方修為差不多,否則我們是無法行動的。而且如果對方勁全發,我們都會無力跪拜。凡人要在莫呼洛迦這種等級的神面前保持自由,起碼要在修仙之後,更別提和他一戰了。”紫晴向身邊的慕容天川解釋到。說完又將目光轉向莫呼洛迦。“這也是我在老頭子的書上看到的,不知道對不對。”慕容天川終於明白了這種根本不對等的差距,不再插言。

莫呼洛迦笑了笑沒有回答,手中的玉佩一揮回到了紫晴的腰間。“一切都是天數。你說的對,即便是推演億萬,我們也不能揣度天意分毫。我曾經立誓不再殺任何一個凡人。天命所致,我不會因為你們的愚蠢導致我功敗垂成而惱怒。”

“大叔,你懷裡的是你的妻子嗎?”

莫呼洛迦眼中閃過一絲悲涼。“你們的長輩也許沒有告訴過你們一百年前發生過什麼。經歷過的人要麼身死,要麼遁世,有幾個宵小逃命回去對此也諱莫如深。”

“凡人是所有族類中體能資質最差的,但是凡人卻擁有不遜色於高階物種的智慧。為了彌補先天的不足,凡人開始創造武學,功法,打造法寶,神兵。而這些修煉的人組成了你們現在所謂的江湖。江湖中總有百年一見甚至千年一見的凡人出現,這些佼佼者建立自己的修行宗派,最後羽化飛昇,成為所謂的修仙者。修仙者打破了物種的界限,突破了生命的極限,開始挑戰天地法則的神威,妄圖打破法則,從而達到窺神的境界甚至是成神。從法則的約束者變為法則的締造者。但是相對的天地法則也會消滅這些大膽妄為的人。”

“原本不同高低等階的種族並不在一個時空位面。同一等階的種族也有高低之分,比如人和獸。獸類覺醒使用凡人的修煉法門,從而突破自我者就是你們所謂的妖。當低等階的人衝擊天地法則,窺神之時,就會引發時空位面錯亂,導致不同等階的物種出現在同一個時空中,從而引發戰爭。戰爭總有失敗的一方,當發現失敗的敵人對自己的修行有所裨益之時,一些陰謀者就開始人為的創造時空位面的錯亂,引來與自己不同等階的族類進行殺戮。”

“一百年前,人類的修仙者數量達到最盛,約有五十左右。其中有幾人初步窺神,天地法則出現前所未有的動盪。一個窺神的修仙者欺騙其他修仙者使用陣法劃開了時空位面的壁壘。在我的世界中,也有人將這些凡俗修仙者作為修行的寶藏,於是一場前所未有的人魔戰爭就這樣爆發了,我就是在那場戰爭中來到了你們的世界。”

“戰爭極其慘烈,修仙者消亡大半,一些你們所謂的江湖高手雖不是修仙境界最終也被拖入了戰爭,成為無謂的犧牲品,人魔兩族犧牲慘重。在那場戰爭中,我看到了這柄天刀的舊主。”莫呼洛迦看看了言秀手中的刀。

“戰爭中我開始反思,發覺這場戰爭毫無意義,只是天地法則的作弄。我開始有了第一位修仙者朋友,也有了一位來自於你們世界的愛人,她的名字叫婉兒。”莫呼洛迦說著抱緊的懷裡的女子,幽藍的眼中飄過一絲淚花。

“戰爭的尾聲,倖存的魔族迎來了法則最後的天罰,婉兒因我拖累死於天罰詛咒。時空位面再次開啟,同伴要我回去,身受重傷的我,決定留下來陪伴婉兒。我那位修仙朋友告訴我婉兒能夠死而復生,只要我願意失去不朽的生命喪失神格。熒惑守心,白日貪狼這天丑時是天地法則詛咒和約束力最弱的時候,如果能突破,婉兒就會重生,可惜在最後關頭你們破了陣法,只差一步,最終我還是敗給了所謂的天命。”

聽到這裡,重棲山上所有的群雄都靜默了。原本除魔衛道,覬覦秘寶,誰知卻破壞了一位大神對妻子百年的救贖。不知是對是錯,也不知何去何從。

“大叔,對不起。那你的妻子還能復生嗎?你可以等待下一個熒惑守心的日子啊!”紫晴著急的問道。

“不能了。你們破陣恰在最緊要的關頭。”莫呼洛迦敞開了紫色錦袍,裡面的層層金色鱗片竟然和白衣女子的腰部長在了一起。“暗雷天罰炸碎了婉兒腰部以下,我將自己的聖丹和她共享,阻止了她灰飛煙滅,百年來我和她已經同化。原本聖丹分裂,再生成二,婉兒就能重生。可你們的攻擊打斷了金丹再生,再也沒有機會了。”

“金丹應該是類似於妖丹的東西吧?金丹碎裂,大叔難道你也會死嗎?”

莫呼洛迦笑了笑,眼神中再次閃過一絲落寞。“如果之前我將你們全部殺死,也許婉兒就能夠重生了。可是婉兒那麼善良,如果知道她的重生犧牲了這麼多同族的生命,她一定不會原諒我的。她是多麼善良的一位女子啊!塵世結緣三年,百年相守,即便如今金丹碎裂,再無輪迴可能,我也知足了。”莫呼洛迦深情的望著白衣女子的臉,幽藍的眼中淚如雨下。“你還是那麼美。”

“大叔,我還有一個問題!我想除了你沒有人能回答。”

“你問吧。”

“生命可以被創造嗎?難道連你都不能創造生命嗎?”

“生命不能被創造。任何人都不能。生命是和天地法則一樣高的禁忌存在。如果有當一日你們完全理解了何為天地法則,必然會瞭解什麼是生命!重生只是違背了天地法則而已,而創造生命就能創造天地法則。”莫呼洛迦說完伸出手掌,一團幽藍色的火在掌心跳躍,他不捨的看了白衣女子一眼,輕輕的撫摸過白衣女子的頭頂。白衣女子周身飛出無數螢火蟲,她的身形變得透明,慢慢消失,直到螢火蟲飛滿整個重棲山。“能夠見到我,也算你們這些人莫大的機緣。洞內 有三枚丹藥,對修行有莫大的好處,等下你們去取。現在請你們見證我的復仇!從此天地再無莫呼洛迦”莫呼洛迦長嘯一聲,狠狠的望向了夜空。

聽到復仇二字,所有的人膽戰心驚,但是馬上又苦笑。復仇自然不是對於他們這些螻蟻來說,有哪個凡人能夠擔當得起神明的復仇二字!

莫呼洛迦閉上眼睛,伸開雙臂,呈十字狀,左右手掌心各閃出一團幽藍色的火,緩緩的向空中飛去。金色的鱗片一片片綻開,迸發出無比耀眼的光輝,此刻他如同一輪初升的圓日照亮了整個重棲山,照亮了整個長樂鎮。越至高空,身形越是巨大。綻開的鱗片縫隙處燃燒起赤火,火焰燒灼之處開始扭曲變形,蛇尾,蛇身,蛇頭,一條籠罩蒼穹的金色大蛇橫空而出。驚雷一聲響,燃燒著赤火的金色蛇尾一分為二,再次分裂。

“八歧大蟒蛇!莫呼洛迦神的原像!”

空中的赤火一遇到黑暗便迅速蔓延、燃燒、膨脹。赤火所及便是這吞噬天地的大蟒身形所至。他繼續向高空飛行,夜空的黑暗慢慢退卻。皎月,星辰都失去了光芒,天地間唯有那霸橫無比的巨蟒,唯有那熊熊赤炎!

整個湖西地區被照亮,整個海生湖被照亮,整片天南海被照亮,整片大陸被照亮!天地似乎被這蛇軀撐開,變得前所未有的碩大。八尾出,巨口開,這寰宇似乎要被瞬間吃掉,那條吐出的赤紅蛇信子彷彿天之柱一般。

被蛇光碟機退的黑色穹頂,裂開了一道深深的銀色裂痕。裂痕處銀光四溢,銀漿般灑下的光難道是天血流出?

夜空的黑不再退卻,黑暗與金光赤火在萬丈高空撕咬。蛇軀不再膨脹,似乎在與什麼僵持。那穹頂越發的漆黑,似一張遮天的偉幕壓下,空氣凝結,焦灼。億萬被這奇異景象驚醒的人們紛紛向天空中的黑幕和巨蛇望去。

黑色的蒼空再次裂出銀色的縫,一道、兩道、三道、無數道。焦灼的空氣燃燒著從地面向上升騰,所有人的呼吸變得艱難。霹靂!銀色的霹靂,第一道從蒼空裂開的縫隙中劈下,劈在了莫呼洛迦金色的蛇軀上。接著是第二道,第三道,乃至無數道。莫呼洛迦痛苦的嘶吼,地動山搖。站不穩的人們捂住了耳朵,甚至有人被那刺破耳膜的痛苦吼叫震昏在地。

億萬狂雷,如受驚的億萬銀蛇,在劈下之後,以難以置信的速度在莫呼洛迦金色的蛇軀上飛竄,一道道傷口迸開,赤藍色熔漿般的濃火從空中落下。

狂雷不止,天空中現出九條光龍,向莫呼洛迦盤曲著的金色蛇身飛去,九條光龍緊緊纏繞著莫呼洛迦。血盆大口一張,尖牙纏繞著雷電,朝著之前那些被狂雷刺破的傷口咬去,又是一陣地動山搖的嘶吼。

雷是癲狂的,龍是癲狂的,突然雷電停息,九條光龍消失,無數道光點在黑幕閃爍,那是更加癲狂的流星雨。尖利的墜落聲,讓你感覺那是無數瘋狂的殺戮狂笑,瞬間擊打在了莫呼洛迦身上。

【鑑於大環境如此,本站可能隨時關閉,請大家儘快移步至永久運營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

轟!天空中金光蛇軀不見。蒼空如同金水四溢的金盤,金光乍洩如同銀河墜落九天一般,從空中緩落。如果天地是一束巨大的煙花,那麼綻開時便是這般唯美的景象。

這就是與天的戰鬥嗎?這就是天的殺戮嗎?

最後的金光消散,黑夜繼續,寧謐安詳。剛剛的一切彷彿只是夢境。

黑夜必須是黑暗,白晝才有光明。這就是一條天地法則!

章節目錄

推薦閱讀
相鄰推薦